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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青楼

    那日,断背山间,母娘坟前,积雪松下,与白清清第一次见面时,赵一尘就已瞧见裹在腰带中的银镯金耳,甚至好奇。

    银镯与小离的一模一样,小离的金耳为右,白清清的金耳为左,恰好一对。

    白清清镇了镇心神,说道:“这是那年离家时,我爹送给我的,是奶奶的陪嫁之物”。

    小离听懂了,可嘴巴却被捂得严严实实。赵一尘也听懂了,说道:“如此重要之物,定然是送给重要之人,好好收好,别丢了”。

    白清清看着手上两件事物,若有所思,“可那青楼”?

    “我会处理”。

    显然是对二人有不同的意义。

    捂嘴的手,松开了。小离有点想哭,赵一尘便将其背在身后,“不要哭,衣裳湿了,唯你是问”。

    小离笑了,却依旧流泪。

    踏着夜色,三人一路同行。小离有些兴奋,不断的问着白家老爷的杂事,比如白家老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今年多大了?性情怎么样?

    白清清有些知道,有些也不知道,经小离如此一问,也便更加好奇。当更加令人奇怪的是,小离为何突然之间对白家那位久居不出的老爷感了兴趣。

    此事着实让人费解,看小离的眼神中便带了一丝疑惑。

    已过午夜,城内各处皆是寂静无声,一声犬吠便足以引起注意。

    而万花楼,显得更加独特。

    人流如织,灯火辉煌,宛如白昼。

    临窗临栏的姑娘们,迎着午夜寒风,却依旧只着一件轻薄披肩,白嫩细软的手臂在风中招摇,如同花儿一般。

    “公子,上来玩玩嘛”。

    浓重的胭脂香味从门内飘出,混合着汗液、酒香将门前这条街都染了一遍。

    “走好,您勒”。

    龟奴抬着一位五六十岁醉昏昏的老爷上了一顶花轿,背着面就吐了一口唾沫,“咦”了一声,转过身来,赵一尘才瞧见龟奴胸前不少呕吐物堆积,想来定然是那位老爷所为。

    凡进万花楼者,进门就需一吊铜钱。这叫投石问路,收了这赏钱,龟奴们才会认真服侍,让宾客如归仙居。

    赵一尘没有赏钱,更是高不过五尺的八岁男孩,身旁还跟着两位姑娘。一位看着就像女婢,另一位如何看都不像寻常人家的子女。

    所以,被门外的龟奴阻拦,完全就在情理之中。

    “去去去,哪家的小孩,来这凑什么热闹啊”。

    赵一尘顿时换了副脸面,冷冷的举起了一张令牌,令牌上刻有一个“李”字,“还不快来服侍你李爷爷”。

    气势很足,一点都不像假扮。

    城中敢如此嚣张的,又手持城主令牌,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城主家的公子了,可是真是假,小小的看门龟奴又怎么能分得清。

    事有轻重缓急,八岁嫖客是小,城主公子事大。

    龟奴连忙进去禀告,一位年轻姑娘走了出来,也不过十八九岁,身如柳叶,太过苗条便显得清瘦单薄。

    没有人想到,她竟然是此处的老鸨,最大的那个。

    “谁啊”。

    两个字,暴露了老鸨的公鸭嗓,与自身气质严重不符。

    “李存礼”。

    小离此刻才知,平时很是安静斯文的少爷,无耻起来竟然可以到达如此地步,冒充别人身份,丝毫没有一丁点羞耻之感,尤其是模仿的那种神态动作,入木三分。

    老鸨的身子已迎了上去,将赵一尘的胳膊夹入自己的腋下。

    腋下竟也涂了胭脂,而且是上好的胭脂,散发着茉莉花的淡淡清香。

    “很好闻”。

    赵一尘微微仰头,身子却已跟着老鸨入了万花楼。

    只见高朋满座、靓女如云,其间葡萄美酒如江河,月光瓷杯如山川,好似饮之不尽、取之不歇。

    “来来来,给公子备酒”。

    雅间,一张圆桌,一张床。

    圆桌可睡,床亦可睡。

    小离的心跳得更加厉害,白清清环视一周,却无任何麻烦。

    “既然是李公子前来,总要照顾得周道一些,怎么样,可还满意”。

    老鸨很是热情,热情得赵一尘都有些奇怪。

    只当深紫色的葡萄酒被端上来时,一切明了。

    “李公子,上好的葡萄酒,西域秘法所制,你尝一尝”。

    老鸨亲自斟了一杯,束胸的布料时开时合,里面的物料时隐时现。

    小离越发的紧张了,双手不停的握紧然后松开,松开又是握紧。

    白清清心中却始终觉得有如斯文二字,若不是赵一尘先前有言,早就已提剑将这万花楼杀了个安静,然后一个一个询问,总会问到些什么。现在看来,赵一尘好像当真只是来享受的。

    “咳咳”,她咳嗽了两声,暗示赵一尘行事不要太过放肆,他始终是诸葛先生的门生,龙虚真人的亲传弟子,日后也是青云山的弟子。

    多重身份,自然要更加小心,以身作则。

    那杯酒,赵一尘自然是没有喝,因为酒里已经掺了不该掺的东西。

    “美酒须有美人作伴才好”。

    细嫩如葱的手指从膝盖慢慢滑向腰间,沿着肋骨慢慢向上,最后落在赵一尘的下颌楚。

    指甲轻柔地在皮肉的每一处传递那微弱的电芒。

    就连赵一尘也是承认,这位老鸨年纪轻轻,拿捏人尤其是拿捏男人的本事已接近无矩境界。

    “我不算美人么?身旁的这二位婢女不算美人么?三位美女服侍公子一人,还嫌不够?公子,你是不是太过贪心了”。

    就算是公鸭嗓,夹子嗓子在耳畔轻轻言语,也足够佻动眼前男人的心。

    何况,这位姑娘长得也算中规中矩。

    “喵”。

    不知哪来的猫,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有些刻意。

    白清清觉察出了不对,立刻将手中那把宝剑往桌上一放,“是人是鬼,偷偷摸摸,出来一见”。

    老鸨半个身子已坐在了赵一尘的大腿上,一只胳膊环在赵一尘脖颈之间,晃了晃手中的月光杯,葡萄美酒不停的击打杯壁,却一点也没有洒出。

    “你这位婢女好大的杀气啊,不过是我万花楼养的一只捉拿老鼠的家猫而已,此番举动,未免太过了些”。

    赵一尘长得并不高大,也不粗壮,被已成人的老鸨如此一搂,更显得有些小了,可他也并不着急将老鸨推开,并不是老鸨究竟有多么诱人,而是身上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让他有些惬意。

    仿佛之中,他又回到那片东罗森林,又化身成为那颗桃树,静静等待雨水阳光的滋润。过了好多好多年,他终于能够第闻见草图的芬芳,闻见林间的香味,那就是茉莉花的清香。

    可仿佛依旧是仿佛,就如同回忆已经成为回忆。

    赵一尘,或者说伪装臣李存礼的赵一尘此刻坐在万花楼的雅间当中,身旁是一位十六七岁的深不可测的老板,就连是他,也得稍稍当心。

    “猫?怎么万花楼也有老鼠”。

    “原本是没有老鼠的,只不过店大了,那些老鼠总会趁机而入,不养些猫,老鼠一多,这店也没法开了”。

    杯中的葡萄酒继续晃荡,已荡出不少气泡,葡萄的酸甜的气味逐渐从杯中溢出,有些令人陶醉,更有些恍惚。

    老鸨的话是有些理,也有些机锋。

    “出来”。

    可偏偏,白岭的剑认不得这些理,也认不得那些机锋。

    剑已出鞘,环游雅间,时而悬在头顶,时而游在身侧,有些警告,略带威胁。

    老鸨暗自用劲,却分毫无效,杯中的酒继续晃荡,却失去了分寸,几乎要全从杯内洒将出来。

    “老板,并非胡闹,有事相求”。

    赵一尘身子一弹,老鸨完全经受不住,就要跌落在地,但赵一尘再度出手,扶着老板的细腰竟坐回了窗沿。

    四目相对,窗沿相望,搂腰传情,恰如新婚。

    可他们毕竟不是新婚,一位十六岁的姑娘,一位八岁的男童而已。

    “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赵一尘道:“小离”。

    两道极窄的红色布条,老鸨拿在手中,并没有翻来覆去的认真端详一番,只是任由布条静静的躺在掌心,然后若有所思。

    “这是何意”。

    赵一尘道:“想必姐姐已经认出,这是何物”。

    老鸨道:“你们究竟是谁?李家公子我见过,你绝不是他,既然求我帮忙,你们是不是也要坦荡一些”。

    白清清确实坦荡,“都说了不要搞这些花花绿绿的小肚鸡肠,一把剑足以,我叫白清清,堰塘关人氏,自幼在白岭问学,拜入掌门太广真人名下,他是前堰塘关城主赵鸣之子,堰塘书院诸葛先生门生赵一尘,这位是她的婢女,小离”。

    赵一尘心想,这白岭的自我介绍为什么总喜欢加这么名头?难道会吓死别人不成。可终归这些话没有说出口,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鸨的眼神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说道:“小女秦娥眉,万花楼掌柜,你就是那位大闹堰塘书院的赵一尘”。

    很是简单直接,赵一尘觉得很是不错,便道:“听说过我”?

    “能正面与城主之子作对,而且还没有遭到报复的,你是第一人”。

    赵一尘没有回答,若论报复,其实是有的,比如无故牵连的牛奶奶,还有差点被卖了的小离,只不过这些事除了那条背街小巷,城中大多数人那是闻所未闻。

    葡萄的酸甜已渐渐散去,赵一尘正首道:“想必秦姐姐也看出些门道来”。

    两条红色窄布依旧静静的躺在手心,此时却被抓成了一团,“确实看出了些东西,但不知二位究竟想要查些什么?此房间内只有你我四人,可否明言”?

    白清清道:“明人不说暗话,此次前来就是想请秦姑娘帮着查一个人”。

    老鸨道:“穿此肚兜的人?倒也简单,不过你们此行的目的恐怕不是找这肚兜的主人,而是找这肚兜主人的相好,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已经死了,听说是被妖吸走了精血”。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堰塘关出现妖物的事情,早已不胫而走,无论城主、诸葛先生怎样控制,最多只能延缓恐惧蔓延的速度,无法根除恐惧。

    而要消灭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消灭恐惧本身,比如找出那只作祟的妖物。

    白清清正致力于此,所以说道:“看来秦姑娘消息也是很灵通,但我还是想要见上一见”。

    白家人总算有些面子,更何况背后还有白岭做靠山。白清清的要求秦姑娘一口应允,只是唯有一个前提,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不可说与第三人知。否则不但那位姑娘沾了晦气,客人不愿出钱,万花楼的名声也会因此受损。

    关于这些,白清清自然也是一口应允。

    很快,一位名叫红棉的姑娘来到这间房中,年龄已近三十,就算有了脂粉的掩盖,眉眼之处的沧桑也是足以让人心疼。

    “红棉姐,他们想要知道那刘癞子的事”。

    老鸨站在红棉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双肩,手指尖的纱巾已半含在嘴唇之中,惹了些朱红。

    “哎,我也是命苦”。

    红棉一声长叹,继续说道:“我与那癞子刘小时候便相识了,那时他还有些田产,哪知天不遂人愿,手气太差,被那赌坊全给坑了去,最后竟然沦为了赌场的打手,但即便如此,在得知我流落万花楼后,还是时常来关顾我的生意”。

    “直至前些日子,癞子刘来做生意时,突然说要为我赎身,一开始还还以为他只是喝醉了胡说八道,哪知说了他两句,还对我发起脾气来,气冲冲的走了出去,想来也是这一次走得急,肚兜还夹在他的身上”。

    “但后来,就听说他又去招惹了白府的一位丫鬟,还被白府管家好好教训一顿,哪知道第二天就横死在那破房之中”。

    红棉看起来娇滴滴的,说起话来也是上气不接下气,柔弱得很,但刚才一番话已将此事甩得干干净净,又将事情因果推到了白府丫鬟还有那管家身上。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看来世间事也不尽然。一位旧相识,又是长年照顾生意的老顾客,竟没有半点伤心难过,赵一尘真是为那癞子刘感到不值。

    可就算不值,也依旧是无可奈何,因为红棉说得一点问题也没有。

    白清清听罢,已站起身来,说道:“事不宜迟,先回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