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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主角不好当

    看周同礼软绵绵的已经完全没有心气,马文琪顿时也乱了头绪。

    这几日穿越过来,马文琪其实一直靠幻想支撑着自己的意志力,幻想通过试探各种爽文段子实现的可能性,来维持艰难求生的勇气,这也是促使他迫不及待就要离开安全区,去探索未知世界的驱动力。潜意识里,他需要通过某些象征性事件的确认,来说服自己,期待有些更充分的理由,帮助他接受这么离奇的经历。

    但人家爽文写是写了,终归没有真正的现实意义。

    或者说,现实中也许确实有类似事件的发生,但显然最容易出现的结局是,经历的人在短暂迷茫后,思维沦陷变成一个神经病。即使在21世纪的地球,某个正常人忽然间就精神错乱,然后导致各种不可思议的悲剧,这背后的原理,再高明的心理医生往往也无能为力。观众如果稍稍想多一点,那种网文里的快速开局,会不会只是一些特殊的作者,对真正现实的开解和扭曲。

    屋子里另外五六个人,当然也听见刚刚外面的人说的话,他们可没有老马和小周这种离奇经历,自然也没有他们那么多复杂的内心戏,一听是要砍头,有一个体格稍微壮实的年轻人感觉被骗上当了一般,站起来推开靠在门板上的周同礼,拉开木门就冲了出去,嘴里呱唧呱唧朝院子里的汉子叫喊,很快就被门外几个人制住,捆个扎实又推进门里,那年轻人兀自叫唤不已。

    屋外几个人,呱唧呱唧的在埋怨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可能是说他不该多嘴,然后几个人找来绳子,这回把屋里剩下七个人,也通通绑紧。马文琪稍稍想抵抗一下,奈何力气小根本敌不过对方,三两下就被压制住动弹不得。

    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马文琪哀嚎一声:“果然小说都是骗人的。”

    人的意志力一旦崩溃,如果没有外界极典型的标志性事件给予重击,靠自己基本无法走出思维的泥沼,马文琪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穿越过来的这几天,他像吃了兴奋药物一样,心气极高,当然正常人都这样,在面对某些不可挽回的突发事件时,需要用高度亢奋的思想来维持对未来的希望。当这种亢奋情绪在面对现实无情的拷打后破灭,所有的心理防线都会土崩瓦解,连维持最基本的社会行为都很困难。

    他脑海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本来前几天就已经死了,早晚几天都一样,这烂鬼原始社会,也没什么好留恋。”脑子里再也没有什么普通话的禁忌,放声大唱:“五百年沧田桑海,往事长满青苔……我要向天再借五百年……”。歌词和曲调都乱作一团,一边嚎叫一边泪涕直流。

    外面吆喝了几声,见不能制止他鬼嚎,有人走进来,用一团破布塞住他嘴巴,却依然止不住他喉咙底“呀呀呜呜”抑扬起伏的歌唱。

    悲伤的情绪会传染,其余几个人,麻木的脸上本来就有哀莫大于心死的呆滞,却也跟着丰富起来。那个最早被捆了的年轻人,刚好紧挨着老马躺在地上,满肚子的怨怒无处发泄,勉强弓着身体啊啊一阵乱顶,门外进来的人顺便也把他嘴巴都堵上,却没堵紧,年轻人舌头顶了几下,吐出布团,这回学精了嘴巴紧闭。

    周同礼那道21世纪的脑血条现在处在迷惘状态,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皮羊系统虽然也六神无主,自动就接管身体,天性使然对着皮狗呱唧呱唧,他说的是:“狗子狗子,莫要太畏惧,爹想想主意。”

    要说父母血脉的情义,是深刻到基因里,要是只有皮羊一个,他恐怕就早早认命。但面前躺着的是自己抚养十几年从一坨巴掌大的肉团团,养到人高马大活奔乱跳的儿子,这就触碰激发出一个老父亲灵魂深处最顽强的生命力,死狗也要当做活狗医。

    皮羊扭动身体,朝门口靠近,对着门口的汉子说:“爷们兄弟几,我是城外皮村的皮羊,我们真不是流民,家里还藏有几斗糜子,放我们回去,酬谢爷们兄弟。”这时代家里有几斗糜子,绝对是殷实家庭,足以撑起一个家庭几个月的生计。

    门口那几个一听,立马来劲,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即时恢复神气。

    皮村他们知道在哪里,本来他们几个就是附近懒惰乡民,打小游手好闲四处招惹是非拉群结队的混混,这种人心眼活胆大下手黑,没占到便宜就觉得吃亏,何况一听有好处,马上就来主意。

    屋里这些人不是他们找来的,直接就这么放了,肯定掩盖不过去,放了人到时被东门吏收拾了拿来顶替,那绝逼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这几个主干惯了各种腌脏事,一肚子坏主意,那个懒羊羊靠近门推开一条缝隙,对着皮羊一脸贱笑说:“糜子藏在哪里?我找到了,知道没骗我,就回来放你?”几人也知道,这时代粮食最贵重,肯定不会摆在显眼的地方,农民都是在某个屋里挖个地窖藏起来。只要不是运在路上,只能骗走,不能硬抢。除了整队的大头兵,普通几个人,没人敢明着或者暗着跑到村子里抢粮食,九条命的猫转世都不敢。

    皮羊是老实但不是傻,而且儿子才重要。示意那躺地上呜呜哼哼的皮狗,说:“那是我儿,让他带路去。”

    他对这几个人也不放心,想的是最少儿子能跑出去,只要出了城,总归有逃跑的可能性,再不济,等到了皮村,村里基本上都是自家守望互助的亲戚,村长也可能认识城里某些吏目,只要能大概弄清楚事情,总会有个转机,他家粮食分开两个窖藏,只要有命在,损失了一个也能接受。

    “要不爷你辛苦一趟,帮忙到皮村,转告一声村长皮山,若有人来领我们爷俩,或者只是让家里人来看一眼,不管能不能离开,都交代家里几斗糜子报答。”皮羊看这几个人,不像是会放他们走的样子。想了想只能换个条件。

    院子里四个人,是一窝子的兄弟,家就住在城墙外的那条街上,兄弟几个姓文,这个姓其实很了不起,但题外话先不聊了。

    就说这四兄弟,光有个姓,名字也没起,按顺序排行,只管叫文大文二文三跟四狗。懒羊羊就是文四狗。因为这个姓,和城主姬伯能沾点关系,就进了城主府当了个家丁,仗势横行乡里,下三滥的恶淖事没少干。

    要是偷偷放个人过来就能拿几斗糜子,这事得干过,城门口几个大头兵,根本不敢查文家这哥几个,但转头给东门吏知道了,这事却不好圆,糜子恐怕要分润不少。况且,这老头家里要真能找到门路来救他,怕也只会走东门吏的路子,到时说不定自己一个谷子都赚不到。

    看着能到手的粮食不拿,心里面实在不甘,文四狗跟皮羊说:“你等等,我和兄弟商量一下”。说完把门合上。

    皮羊转过头,对着皮狗说:“狗子狗子,还没那么坏,爹在想办法。”

    可惜没有切换系统,老马毫无反应。皮羊也没心思继续安慰狗子。焦急的等待门外几个商量的结果。

    屋子里其他几个,也听见皮羊和文四狗的对话,似乎唤起心里面某种期待,要是皮羊真有门路,能不能也帮他们几个脱身?看皮羊的眼神都不一样,年轻的汉子也没再乱顶人,眼巴巴看着皮羊,说:“老爹,要是能成,能不能也带上俺,俺有力气能干活,认你爹跟你姓以后照顾弟妹们还给你养老?”

    皮羊哪有心思和这伙计说话,扭头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