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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毛笔

    文四狗也送了土,回来和其他几个奴役聚在一块侃大山。他一心还想要攀矮汉子的门路,一肚子坏水流转不停,一转眼瞄见皮羊两父子在悄悄搓小木棍,顿时来了主意,也没惊动其他人,只说:“我去去就来。”

    然后起身去寻矮汉子。矮汉子是管理这群奴役的底层卒吏,单独住在一个放满物资的帐营里,无事时,就在帐篷门口躺尸,一根鞭子在手上缠来绕去。

    四狗走到他身边,蹲下来陪着笑,小声嘀咕了几句。

    矮汉听了,骨碌站起来,走到老马小周跟前,果然见两人手上都个小棍子搓到光亮,手中鞭子劈头盖脸就照两人一阵乱抽。嘴上骂道:“又想逃啊,又想逃啊。”

    老马小周赶紧扔了石头和小木棍,抱头求饶,小周嘴上忙说:“未曾想未曾想”。

    矮汉子示意四狗把小木棍捡给他看,看到没有磨尖,也不知道这小棍子能做何用,停了鞭子,问两人说:“磨这什么物件?”

    小周灵机一动:“采泥时,可以挑剔些草根木皮。”

    矮汉子听了,觉得也有点道理,收了鞭子转身离去。四狗一脸得意,把几个木棍都折成几段扔掉,跟在矮汉子后头嬉笑。

    老马小周一脸颓丧。

    唉,出师未捷皮先痒,果然没有什么好事能够得来容易。

    还好,矮汉没有进一步追究,两人对四狗气愤到极点,小周还在庆幸,马文琪低声说:“怕是迟早让这条狗弄死。”

    两人都想到,这事恐怕在人多的事候不好实现,没有四狗,也可能有其他野狗乱咬。

    小周说:“看来要迟点才能弄成,而且,老鼠也不好抓。”

    马文琪却说:“那就等夜晚人睡了再弄。”

    这时,两人才察觉脸上身上火辣辣的疼痛,满脸怄气的缩到奴役人群中蹲下。

    很快,马文琪社交牛逼症发作,在小周的帮助下,又和奴役们聊成一片,对曾侯和曾国多少有了一些表面的了解。

    奴役们对战争没有多少概念,只知道这次进军,从上到下都觉得必然大胜,军心十分振奋。在奴役的嘴里,西秦国就是一个落后的野蛮国家,国王是个每日吃人喝血的野兽,军队就像野人一样。在大岭西面,两个国家年年打仗,西秦国的士兵总是喔呜喔呜满地乱跑,饿了就生吃人肉,累了就野地睡觉。

    奴役们都觉得,曾侯这次突然袭击西秦国的东岭关,出其不意一定能所向披靡,直捣西秦国的老巢随城,把西秦国的国王人头,拿来当酒樽耍。

    老马心想:要是西秦国这么拉跨,曾国怎么打了这么多年都没打败人家,但这话不能说出来,这些人虽然只是奴役,却对曾侯和自己的国家都有不小的自豪感,嘴太贱皮就容易痒,说多了别人不爱听的话,指不定哪天就挨打。

    他很想知道曾侯这次作战的计划,但显然奴役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周写过许多扑街小说,战争场面没少写过,觉得自己对战争套路的理解,比别人要深刻得多,如果只是论纸上谈兵,恐怕连主帐的曾侯大宰都是渣渣,天然就觉得所谓的出奇兵不太靠谱。

    于是对马文琪说:“兵行险着,军卒轻敌,恐怕这一战,凶多吉少啊!”

    “别乌鸦嘴了,你会算命啊?”马文琪不以为然:“兵者,诡道也,孙子兵法第一句话没读过?”

    “你是不懂装懂,这不是第一句话。”小周反驳他。

    两人都是盲人摸象,自然不可能讨论出个所以,但受到奴役们乐观的气氛感染,也是聊得津津有味。

    顺带,马文琪的本地方言得到长足的进步,连蒙带猜,偶尔也能把别人说的话,猜出个大概。他连比带划,问奴役们有没有抓老鼠的办法。奴役问他抓老鼠干嘛?老马就说:“肚子饿了,老鼠肉也能吃啊。”

    小周就在旁边补充说:“在我们皮村,就把地里的田鼠抓来,用火一烤,香得能吞了大牙。”

    其他奴役,听到吃肉,忍不住都咽口水。有一个人就提议说:“下次去河边取泥,能不能求了卒吏,放我们河边寻些口食。河边草木茂密,说不定野物也多。”

    小周是皮羊的兼容系统,熟知本地民情,知道此处离庸城还近,若有野物,也早早被庸城周围的农夫抓了精光,况且大军驻此,就算剩有零星一些野生动物,恐怕都躲得远远,不敢再来,此时河边,最多只有田鼠。

    田鼠洞他是认识,但问题的关键不是找到老鼠,而是有活动的空间,像这样多走几步就有人看管的地方,抓到老鼠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聊归聊,并不带多少希望。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他们磨根小棍子,就平白挨了一通鞭打。

    但人走起运来,饿了都能捡到天上掉下来的手抓饼。

    到了天黑时,众人纷纷进了营帐休息,旁边一个营帐,居然鸡飞狗跳的有人说踩到老鼠,矮汉子拎着皮鞭,教训帐篷里的人安静,有人随手把一只被踩成肉饼的死老鼠扔到营帐外头的空地,其他帐篷的人,本来挤在帐篷口看热闹,马文琪一个箭步冲出去,也不管老鼠血肉淋漓,就揣到怀里。看到的人,只以为他是吃急,倒没有想了太多。

    待各营帐都安静下来,老马挨着小周,贼嘻嘻的说:“上帝关闭一扇门,就顺手打开一扇窗,老鼠到手了。”

    然后从怀里掏出血淋淋的死老鼠给小周看。小周看了说:“可能还不太行,这老鼠毛太短。”

    马文琪看了看死老鼠,说:“做个大概总是可以吧?”

    “估计,真的不太行。”小周摇摇头。

    他原来听说过鼠毫笔,一直想当然以为是老鼠毛做的,所以老马说抓老鼠的时候,他也没有疑义,现在把老鼠抓到手,就觉得很怀疑,用老鼠毛做的毛笔,那笔头得多小?如果没有工业胶水,扎起来都不容易。其实他不知道,书里说的鼠毫笔,是用黄鼠狼的尾毛做的。

    两个人看着死老鼠,才觉得把事情想的有些太简单了。

    马文琪不舍的扔掉死老鼠,说:“哪天能捡个野兔也不一定。”

    毛笔一事,只好暂时搁置了,也没有了赶紧磨木棍的动力。

    姬蘅在小宰的营帐里听了半天的彩虹屁,慢慢也就腻了,想回自己的营帐,走出帐篷,看见一地的土书土页,也觉得壮观神奇。

    仔细的查看了一些土页,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有大有小,在土页中间挤成一团,看起来有些费眼睛,忽然就想起五线谱上的音符,如果没有那几条线,也像这样一堆蚯蚓。

    于是转头问刻字的文吏:“为何不画了线再刻,读起来才容易?”

    文吏见贵人问起,赶紧起立,说:“向来如此。”

    姬蘅就说:“何不一试?”

    文吏见贵人要求,自然依言刻了一板,虽然刻画时有些障碍,但刻好的土页确实工整好认。就说:“贵人果然高明。”

    姬蘅就问:“后面可否依了此例?”

    摇头晃脑读文辞的文吏就是小宰,看了土页,也觉得美观,就说:“王女神异,待禀了国君。”

    姬蘅就说:“同去。”

    安排刻板的文吏又刻了几版,收拾停当,遂朝中央曾侯的主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