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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错过

    既然曾侯下了命令,以后刻书,都依划线之例。

    小宰回到工作的帐篷,刻吏落在最后,却是一脸沮丧,曾侯的命令是以后依例,到了基层,肯定变成这次也要遵照此例。

    果然,小宰说:“今日先把余下的按新例刻齐,来日把旧版做废,再刻一回,才是整齐。”

    刻吏听了,知道该来的躲不去,拱手称是。他两日来刻版刻到手抽筋,还要全部作废重来。果然是上人张张嘴,下人跑断腿。当然不敢当面说,对奴役却没有好脸色,急急吩咐奴役取泥伺候,奴役也多了一道工序,就是做版后先用木刀画线。

    只是制版时不觉,待拆版时却发现,画了线的土页,容易断裂。

    刻吏腹诽不已,他的工作量陡然增加许多不说,不定还会因为土页破裂,要挨罪责。但胳膊别不过大腿,领导看好的事,再难也要完成。办好了是领导有方,搞砸了是属下无能,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再一日。

    马文琪等人,听说仍要取泥,却满心欢喜,一筐泥就是一个饼,吃饭大过天,巴不得天天有活干。四狗以前从来没干过重活,干了两天后,腰酸背痛,听说还要取泥,心里有些不情不愿,刻意落在最后,小声和矮汉子说:“某之前在伯府做的家丁,不防犯了恶人,才被顶罪做了奴役,某能替卒吏大人看管奴役,免了一筐淤泥?”

    他显然高估了这两天在矮汉子心中的地位,矮汉子见一个卑贱的奴役竟然敢和他攀关系,觉得尊严受到挑战,顺手抽了四狗两鞭,说:“饼子未曾长脚,不会白来,莫要耍滑偷奸。”

    四狗投机不成,顺带多吃两条剥皮鱼,讪讪跟上其他奴役,到河边扒泥,也不敢随意应付,心中对矮汉子多了一丝不明不白怨恨之意。

    刻吏需要人手取回先前已刻土页,重刻之后,还要人手碎了旧版清理废泥,所以又抽了八人奴役过来,小周和马文琪取泥最积极,走在最前面,也是最早一批送泥的奴役,竟然双双被留在刻版工地。

    “刻了还要重刻,简直多此一举。”马文琪不能留在营帐侃大山学外语,还要日头下跑得一身汗一身泥,默默吐槽一句。幸好他只是负责清理,有两个负责拆版的,虽然已经极为小心,仍然弄折几个,好在刻吏也知道这玩意容易折断,只是踢打几下,反复告诫,倒没再更多虐待下人。

    小周看了,偷偷和马文琪说:“这些人也是蠢驴,不要刻线,制版时砌厚一点,再用木刀刮去一层,留下一道凸线,不就解决问题?”马文琪听了,觉得有道理,说:“大学生就是聪明。”想了想,又说:“要不你和刻吏说说,说不定奖励我们几个饼子。”

    小周在老马的怂恿下,鼓起勇气,跑到刻吏跟前跪趴在地,把法子说了,刻吏让小周演示一遍,果然有用,十分高兴,说:“依你依你,且留下做事。”

    小周很讲义气,指着老马说:“我儿也能做此事。”

    两人就都被唤来制版,坐在营帐跟前,不用晒太阳,虽然累到手抽筋,还是满心欢喜。

    姬蘅知道自己的建议被曾侯采纳,很有成就感,闲来无事,带了侍女,也来看新做的刻版如何?

    小宰今日不用再摇头晃脑的读文句,没有出现。

    刻吏起身迎接,奴役也跟着都跪趴在地。

    姬蘅看到满地的土页,都按照自己的意思重做,甚为满意,示意众人继续工作,在制版的小周和老马面前,停下来看了一会。她的建议是划线,对怎么划线并不留心,所以也没去想昨日是刻版是下划,今日是凸起。

    马文琪和小周知道面前来的是贵人,不敢抬头,低头做事。趁人不注意,眼睛滴溜溜的偷瞄几下,内心里波澜起伏:

    “我擦,美女!美女!”

    但贵人面前,两人没有说话余地。

    要是他们知道面前的人,就是那晚唱歌的歌神,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故事。

    姬蘅看了一会,心满意足的离去。

    可能小周献的方法,解决了刻吏的实际困难,他内心欢喜,显耀般地对着几个奴役说:“尔等荣幸,此乃吾王神女。”

    刻版是一件枯燥的事情,刻吏话说开头,就忍不住和奴隶讲起曾侯神女的故事。别的奴役听得痴醉,对神女仰慕不已。

    可是老马和小周心中都波涛汹涌,震动不已:雷击复生,神女授魂,能识仙音,献计伐秦,怎么听都像穿越小说的主角,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可能:“唱歌的人。”

    等到天黑回营,两人因为双手整日劳作,颤抖不已,内心的振奋丝毫也不亚于双手,都是在抖。

    “你说王女明日会不会再来?”老马路上就忍不住问小周。

    “明日也不见得还叫我们两个。”小周虽然充满期待,但事实也是如此。

    今日刻吏赶工,已经把刻版都做好了。但刻吏没说明日安排,老马小周也不知道刻版一事,已经了结。

    “花儿花儿你快开,明日明日快点来。”

    马文琪心里都唱起歌了。小声对小周说:“一般情况下,小说里这种事怎么说开场白?”

    “一般要制造冲突,让对方关注到自己,然后找个借口,私下接触,试探对方,在他还没有心理准备时,抓住对方弱点,取得暂时优势地位,隔绝对方思考余地,最后从容说出自己身世。”小周想了想,把看过的某点写手培训视频里,大神的讲课要点说出来。

    “擦,一堆废话。”马文琪听得一头雾水。

    “简单一句话,见机行事。”小周又补一刀。

    “还是废话。”马文琪说:“要是明日王女再来,我就唱两句起床半只鸡,半碗是蒜泥,她要是敢认,自然就会想办法,她有社会地位,就有办法。她如果不认,还要处罚,我们就说是前两天听她唱得好听,仰慕神女,囫囵学来的。”

    “不是,歌词不是这样。”

    “你傻,唱对歌词就没有回旋余地了。”马文琪脑子还是很好使的,这法子叫单刀直入,但刀不能开锋,免得误伤自己。

    “有点太过冒险了吧,人家直接一个冲撞神女罪名,就能把你砍了。”

    见小周还在犹豫,马文琪接着说:“成事在天,做事在人,永远不去尝试,想等老天掉个馅饼,难怪写小说都扑街。”

    “何况,现在老天爷已经把饼扔在眼前,你还在想要不要捡?你听说那个故事没,一群神父坐船翻了,流落在荒岛,神父们纷纷祈祷,一个过路的渔夫问他们在干嘛,神父们说,乞求上帝的帮助,渔夫就说,那上帝来了吗?神父生气的赶走渔夫,最后饿死了。在天堂里神父见到上帝,怒问上帝,为什么不去救他们?上帝说,我不是派了一个渔夫过去了吗?”马文琪越说越激动。

    小周敢紧扯他衣服:“小声小声,听你的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