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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投秦

    一个乡下的老农,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

    文通约束军卒不要随意破坏农家事物,又匆匆出发。通往武关的道路已经有了雏形,但沿途这些小村,人口也不算很多,村落之间还有大片大片的荒野。

    又走了一日,路上竟然遇到迎面而来的商旅队伍,是几十匹驮马和几架牛车,都运载着货物,这支商队见到军卒,居然不慌不乱,只是驱赶牲畜,避让一旁,让出道路给文通这些人通过。

    文通唤来商旅的头人,自称来自东岭关的守尉,要到武关述职,询问他们要去往何处?

    商旅的头人回复说:“军尉,小人刚从武关换了货物,这批皮毛戎货,要运往姬谷贸易。”

    文通就说:“往常为何不见货物去到东岭?”

    头人说:“军尉有所不知,东岭征收税目,姬谷并无,所以商人不去东岭。”

    “姬谷为何不收商税,无有税入,将吏哪来的财货饷食?”

    “军尉不到武关久矣,随侯前些年大革,增革法律税规,臣民小额贸易并不收税,大额贸易需办理专营许可。在各地设有批发市场,货物入场按科目不同,一次收取额定税目。还下令严办各种随意设卡、私设名目的收费。随侯公开称商农同等,鼓励商事。如今营商已经不必像以前一样如同黑市,商人处处营钻。”

    “为何武关就能实施,东岭却无有这等事?”

    “武关是西秦旧地,东岭却是新附,情形不同。据说随侯有意将东岭作为莽山狄戎迁居之城,只待狄戎部落自身排比清楚,就对东岭进行改革。”

    “原来随侯是想连根挖我东岭根基啊?倒是好谋划,他就不怕我东岭到时据关抗拒?”

    “军尉勿要多想,这些只是小人商贸时与同伴随口的话谈,并无实据。毕竟狄戎归附已经有年,但也未见实际。小人与狄戎部落多有来往,其人内心或许也不愿丢了草原旧地,内迁东岭。”

    “那武关的戍守如何?”

    “武关如今的关尉,乃是随侯亲信王卞,王尉这些年轮番整理莽山狄戎,打的狄戎四处奔逃求饶。武关将卒极为精勇,如今戎蛮子见到王尉,如小儿遇虎,气都不敢多出。因为武关军集主要就是与狄戎交易,所以管守极严。军堡外出百里,如无关尉符印,百人以上队伍,皆不能近,像军尉这种大兵行走,已经许多年未见了。”

    “随氏不当人子。”听到武关守卫严密,文通顺嘴就骂人。

    “军尉,随侯于臣民有大恩,小人斗胆,请军尉尊重。”那商人听到文通辱骂国君,竟然毫不畏惧对面是将几百夫的大人物,生生就顶撞起来。

    换了别时,商人敢如此对他说话,说不定就一刀砍了。现下文通自己做贼心虚,虽然指挥军卒几个呼吸就能把这支商队全部了结,但也不想节外生枝。

    看到想了解的信息,商人已经说得比自己想象的多了许多,文通也就没有再纠缠,挥手让商队自行离去。

    其实听了商人的一番解说,文通心里已经凉了不止半截。武关军堡前出百里,奇袭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文通停止了军队的前进,吩咐择地扎营。

    为了防止被有心人察觉,或者士兵交谈泄露了身份。临时扎营的地方,文通选择稍微远离人烟和道路的一处未被开垦的河滩。

    年复一年被丹水冲刷,这处河滩比平地低了四五人高矮,如果不是有意走近,根本不能发现几百人的踪迹。

    现在文通要考虑的是,以目前秦人的状况,显然对曾国的行动还一无所知,只是几百人的队伍,真的强突军堡到了武关,恐怕只会被包了饺子,有去无回。但如果现在就灰溜溜的返回,士兵们肯定士气大落,自己也颜面尽失,曾弧面前都不知道怎么回话。

    思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好法子。

    文通心一横,就遣了几人赶回东岭去给曾弧带信,又遣了几个信任的人,化妆打扮去武关探听消息,自己和军队先在河滩上暂时安营。

    他却低估那队商人对军队警惕之心,那商队头人在稍微远离文通的军队后,就交代下人悄悄坠后,观察这支军队的动静。

    听到下人匆匆赶来回报,说那支军队停止了行进,在河滩的偏僻处扎营。商人就起了疑心:这支军队从东岭而来应当无错,但今时今日,狄戎归附武关太平,这个方向从来没有过军队来往,莫非东岭有事?如果东岭出事了,那武关的军集说不定就要被影响。

    商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叫来下人,交代了几句,那下人匆匆就往武关而去。

    在河滩扎营的三日,河滩一直平静无事,军卒被约束在营地不准外出。

    但熟悉了周围环境之后,文通内心却不安之极:这种地方呆得越久就越不安全,反不如在平地里,如果遇到突发状况,是逃是战都有个余地。他暗暗懊恼当时是怎么个想法,居然挑了这么一个绝地安营。

    可能是侥幸心理作怪,他也没有即刻令择营地,只是惯例的派出哨探,到外围警戒。自己估算时间,前日派出去的亲信,应当早就到了武关,却至今未回,也不知道探听到什么消息。回东岭的人,现在应该也见到了曾弧,如果回报及时,自己是进是退就有个依据。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派出去的哨探没有回来,可是地面忽然微微震颤,然后是低沉的呜鸣声传来。久经战场的文通立刻心知不妙,吆喝军卒聚拢列阵。

    但很快文通就绝望的发现,河滩上头的高处出现大批秦军,刀枪耀眼旗帜飞扬,旗帜上秦字王字清晰可见。

    河滩果然成了绝地,随着高处一队整齐的弓箭手出列,文通知道厮杀无用,扔掉手上兵器,吩咐士兵也放下武器,随后大喊:“某,曾国车大夫文通,愿降。”

    高处之人听到曾国字眼,也不由得一阵骚动,但很快就平息下来。

    文通连同五百军卒,全部束手投降。

    只能说文通立功心切冒失前出,大大违背了军事行动的基本规律。

    本来遇到武关这种情形,文通应当急急回军,偏偏他被文亥计取东岭蒙蔽了心神,犹豫之间还存了侥幸心理,为了躲避耳目,选在河滩背人处扎营。连连的昏招,累积成此刻的灭顶之灾。

    看到文通等人手无寸铁被军卒押送上来,有一名西秦将领身着青色戎袍,胸前挂着铜镜护心,头盔顶着簪枪红缨骑着赤马越出队列,这将领年龄大约三十出头,脸白无须面目清秀,催马踱步上前,翻身下马,对着文通拱手做了一礼,说:“不知曾国车大夫远来,卞有失远迎,望车大夫恕罪。”

    “败军之将哪敢言礼,关尉莫要取笑。”文通听到对方自报家门,知道对面来将是武关关尉王卞。自己投降被绑不能拱手,但仍然微微躬身,点头回礼。

    “车大夫见外了,请随某赴武关小聚,卞在武关设席为大夫洗尘。”王卞说话还是彬彬有礼,说完亲自为文通解开被绑的双手,边解绳索就边问:“车大夫可是从东岭而来?”

    “正是。”

    “东岭何时归附曾国,卞信息闭塞,却是未知。”

    “半月之前。”

    “那也是怪了,东岭到武关快马只需四五六日,消息竟然未曾到我武关?”

    “宫奇举城献关,无人回报也是正常。”

    “关相乐普与卞是旧识,不应无一字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