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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较量

    武关的军集就设在关外丹水岸边,因为秦国支持商贸,各种贸易每日都很热闹。但随着王卞俘虏几百曾国军卒的消息传开,也像炸了窝一样,各色人物来回奔走探听议论。

    有精明的商人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抢先降价出清货物,也有投机的货主,趁机各种囤积居奇。不消几日,关集就显得有些冷清。许多明面的生意,不敢过分招摇,转而进入私下的暗地操作。主管关集的官吏,心思动得比商人还快,无心搭理商户纷纷四处打探消息。

    乌牙奴是狄戎熊部乌牙王的小儿子,长期来往武关交易皮货毛货,换取粮食铁器。

    熊部是属于山戎,也称为熊戎,个个生的身材高大四肢有力,主要活动区域在莽山中部,距离武关最近,西秦的军集对熊戎最为有利。

    不管多么原始的社会,没有人不爱惜自身的利益,听军集的商户到处议论曾国来袭,乌牙奴十分生气,曾国对他来说,只是遥远地方的陌生地名。忽然无缘无故的就杀到眼前,他恨不得立马带领族人冲杀过去。

    于是胡乱交割了货物,嫌粮食拖累速度,直接取了铜铁之物,召唤随身族人,就急急往自家王庭而去。本来两日的路程,现下快马加鞭,连夜带日第二天就回到部落聚居地。

    熊戎部落的所谓王庭,其实连个城池都不算,只是许多木石结构的屋子,有大量的族人聚居。

    乌牙奴后脚回到王庭,正好王猛前脚离开熊部前往豕部,王猛是来和他父亲乌牙王询问有没有乐普宫浚的消息。

    乌牙王也知道宫浚,他熊部以前也偶尔去东岭换货或者掳掠。只是要翻越莽山,十分不便,所以次数不多。即使这样,宫奇宫浚兄弟名字,也听族人说过几次。

    弄明白王猛来意,他便交代自己的大儿子乌牙野寻找族人询问。

    王庭这里问来问去,都没有线索,有的族人四出捕猎未回,也不知道是否有相关的消息。王猛交代乌牙王留意后,自然要赶往豕部。

    乌牙奴赶紧把武关听到的消息告知父亲,乌牙王却没有觉得意外,他几日前就从王猛口中知道东岭失落的事情,这不王猛找人都找到熊部来了,他估计王卞的使臣也会很快到来。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联络狄戎各个部落,一起商量一个主意。

    两国交战,王卞肯定要求狄戎出兵助战,但这兵怎么出?是驰援武关还是背袭东岭,要有个定论才好安排事情。

    如果王卞要求狄戎出兵,那么粮食兵器,伤亡抚恤这些也要有个说法,不能白白去给西秦送死。

    只能说这些狄戎归附是归附了,但归名不归心,还有得王卞伤脑筋。

    王卞确实在伤脑筋,他现在最难决断的事情,就是曾国何时进攻武关?

    回到武关,既然知道曾国入侵东岭,他自然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武关不怕有人来攻打,他担心的是两国长期对峙,影响武关军集,进而影响西秦对狄戎当下的怀柔政策。

    于是一边安排关上事物,一边紧急遣人去随都回报国君。

    当面东岭的军堡,加派人手转运物资,做好随时应对曾国进兵准备,关上也调兵遣将,征发奴役。前往东岭方向的哨骑,派了好几批,同时派遣使臣,奔赴狄戎各个部落,要求对方集结戎骑,以备不时之需。

    文通不肯说出曾鸢的军事计划,但从文通几百兵卒前出的事情来看,曾国似乎是想直接就发兵武关。

    这两日他也派了些人手,到投降的曾国兵卒中间,旁敲侧击了解曾国发兵的内情。大致知道曾国前军、中军兵卒奴役至少有几万夫。这么大规模的兵卒奴役,不可能满足于东岭一地。

    但军卒说曾鸢在东岭大搞基建,铺设道路修建雎城城池,又显然是做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王卞一时也摸不着头脑,想象不出曾国是怎么谋划,心中对曾鸢也越发重视。

    其实曾国这一手棋,正如击中蛇之七寸,使得秦国进退两难。

    这些年秦国对曾国处处示弱,专心对付北方狄戎,现在已经收有成果,但还未牢固。

    如果曾鸢急急来侵武关,王卞有信心把曾国军队一举做个痛快了结,西秦的强国策略就仍然可以继续展开。

    如果曾鸢只是遥遥咬住武关,不断骚扰游击,同时顺势在狄戎部落之间,做些游说分离,那西秦这些年的成果,有可能就竹篮担水,付之东流。想到这里,他又有些自责:是不是这些年自己对狄戎过于仁慈了?如果早早逼迫狄戎内迁东岭,就没有今天这种两难处境。

    如果再深究下去,只能说西秦地理位置先天不足,只有关西平原一带才适合耕作,民力物力都无法和南方的曾国相比。虽然眼下关西大力修筑道路水利,已经颇有效果,但供养狄戎还能勉强,如果边境有了反复,以西秦的物质条件,就捉襟见肘处处受制。

    所有的预判,都必须建立在充分的信息基础之上,别看王卞表面还风清云淡,在内心里,早就绞尽脑汁。

    如今武关内部,已经是商贸之城,许多外来的商人也长期居住这里。这些商人,加上随员奴役,至少也有几千人,而且难保中间还混有各种细节暗探,驱赶或者圈住看管都不现实。一旦军情紧急,这些都会成为不稳定因素。

    当然,商人多了也有多的好处,至少眼下关城之内,各种粮食物资一应俱全。

    能做的事情,王卞也差不多都安排了,剩下的只能是随机应变。

    随后,他唤来谋臣楚渐离,交代一些话语后,让楚渐离去往东岭,先会会曾鸢。

    楚渐离带了几十军卒,还有跟文通一同投降的几名军卒,自往东岭而去。

    东岭关这里,曾鸢对于西秦使臣的到来,也没有多少意外,使臣来也正常,不来也正常。于是直接吩咐引来相见。

    见礼之后,楚渐离就说:“大庶长,几日之前,有曾国车大夫名文通者,将五百兵来投奔我武关,其言大庶长剥削军卒奴役,军卒奴隶苦不堪言,羡慕我西秦四野清平,故而来投。”

    曾鸢听了大笑,说:“文通者,老夫素知之,若已陷入西秦,西秦自可处置,秦大夫勿要用言语诳我。”

    楚渐离就说:“大庶长果然识人深明,曾车大夫文通前日为我武关所擒,关尉曾也追问东岭之事,车大夫守口如瓶。尉卞所为大庶长谋者,武关实非用武逞强之地,大庶长徒劳而无功,未必能入曾侯之心。”

    “秦大夫尽可放心,武关非是必取。老夫意在东岭,尉卞若是有心,可遣兵调将来东岭相聚。”

    “尉主确有此意,已敦促狄戎收拢戎骑。早前随侯已把东岭许了狄戎,想必狄戎也不愿坐看东岭易主,不日将倾巢前来东岭。尉主故遣某先来知会大庶长。”

    “尉卞有心了,老夫扫榻相迎。”

    “大庶长,某曾听尉卞言,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离出使东岭时,尉主已经遣使赴随都,恳请随王关闭军集,划姬原归曾,只求两国各安其份,勿要再起纷争。”

    “狄戎不足虑。”

    曾鸢听到这里,总算听明白了楚渐离的意思,兜兜转转一大圈,王卞是想告诉他,武关要祸水东引,让狄戎来和自己折腾,他坐收渔利。只是这些不用他王卞来教,我自己也想得到,那么王卞多此一举,又是什么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