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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公元纪时期 杀人并非必用刀

    “救救我的孩子,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穿着黄格子衣裙的女人紧紧的将一个孩子抱在怀中,她几近绝望的大声哽咽的呼喊着。

    可是,无情的狂风和如刀的雪花,撕扯着她柔弱的身躯,践踏着她崩溃的精神,夺走了她最后的希望,将一切重新拉进了无声的窒息中。

    白色面包车停在考古研究所的门口时,因为路面湿滑而急刹车的刺耳声还在回荡着,地上留下一条积雪和淤泥纠缠在一起的,绵延很远的刹车痕。

    四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拉开车门,迅速地跳下来,向那女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们都很强壮高大,女人还来不及有任何反抗就被这四个医生扭着双臂,如同押解犯人一般,拖拽到了面包车上。

    站在传达室门廊下的小凌川看到女人怀抱的孩子被其中一个医生狠狠地扔在了地上,那只不过是一个脏兮兮的布偶。

    这一举动却如同掐住了女人的命脉,她用尽全力挣脱了四个医生,反身跳下车,却重重的跌在了雪地里,任凭她原本嫩黄的格子衣裙变成了灰黄色,任凭她白皙皮肤被冻成了紫红色,任凭她伤痕累累。

    她顾不得任何其它,她要把自己的孩子抱起来,她还要救他,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女人的手指快要触碰到了布偶的衣服时,四个医生再一次把她像是拎货物一样,拎了起来,即便她哀嚎求助,也只是被关进了面包车里,扬长而去。

    “唉,这是图啥啊,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非要逼疯自己。”老张头拍了拍小凌川的肩膀,似乎自言自语着,又似乎说给他听。

    老张头的手还没抬起来,他就见到小凌川冲进了雪中,跑向了那个布偶:“哎!你回来,干嘛去!”

    它被遗弃了。

    那个女人想要救她的孩子而已。

    融化的混杂着脏东西的雪水打湿了布偶的全身,小凌川将它捡了起来,纯白的新雪花重新落在了它的脸上,他盯着它看了一会,他们长得好像。

    唯一不同的是,布偶是笑着的,而活生生的小凌川是没有表情的。

    他模仿着它,试着微微抬起了一点嘴角,却在突然从天而降的一大片阴影中又收了回去,那是一只宽大的手。

    五个灵活的手指没有一丝犹豫的箍住了布偶的头,仿佛恶魔的魔爪扑向小凌川。

    脏兮兮的布偶被那只手的主人、小凌川的父亲凌博文扔进了垃圾桶中。

    “回家。”父亲对儿子说的话,更像是一个不可忤逆违背的命令。

    小凌川看向那个布偶,它的身子被垃圾堆埋在了一起,它的脑袋歪着卡在口沿处,用怨恨的眼神望着这个朦胧看不清的世界。

    那天是小凌川13岁的生日,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疯狂和崩溃了的母亲。

    也是这一天,他知道了于母亲而言,他早就在3岁的一个高烧的夜晚死在了她的世界里。

    直到很多年以后,戴着数不清面具的凌川才明白,“杀死”母亲的是他和父亲共同的沉默。

    冷暴力就如同一把时时刻刻悬在热烈如火的母亲头上的剑,一旦它坠进了焰火的中心,就是彻底冰封一切的结果。

    ......

    雪终于停了,

    雾也散了。

    母亲站在距离凌川只有十几米的地方,她还是穿着那条嫩黄格的衣裙,她的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向他招手。

    “妈。”凌川奋不顾身的眼角含着泪水的呼唤着,奔向了他的母亲。

    母亲微笑的仰头看着长高的凌川,她还是无言的,可是这一次是明亮和充满了爱意的。

    凌川拥抱住母亲,他惊讶后剩下了心疼,那个给他带来温暖母爱的母亲,已经瘦的如此纤细。

    “妈,你不要再离开我了,我还活着,我一直活的好好的。”

    “我跟你说好多话,再也不沉默不语。”

    “我好想你,快要想死了。”凌川把压在心底最深处的,沉积了许多年的话全部倾诉了出来。

    他要留住母亲,活着说是留住那份内疚和悔恨。

    母亲只是淡淡的笑着,仍是不做声,她轻轻推开凌川,赫然她的手中竟是一把匕首,那鲜血似乎是刚刚附着在了上面,顺着冷冽的刀锋流在了母亲握着刀柄的手背上!

    凌川惊恐的看着母亲,她的笑逐渐扭曲变形,她的脸变成了有斑纹和绒毛的闪着寒光的白色,那对柔情似水的双眼裂变成了六只球状眼珠分布在头的两侧。

    母亲是一只蜘蛛,

    一只仿若生于冰川下的蜘蛛!

    邓医生将手中的化验单放在凌博文面前的时候,只说了一句:“研究工作固然重要,可是。”

    他不用听完,也知道邓医生的可是后面会说什么,他想抬手去拿那张属于儿子凌川的化验单。

    不过他始终没有动作,只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又看向邓医生,似乎在等着他下面的话。

    “老凌,你啊,我说你什么好,孩子有这种基因病,你当父亲的居然不知道。”

    “算了,我这是说的什么胡话,这病是隐性的,你又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对得起他的母,你怎么对得起蓝音,唉。”邓医生掩饰不住的无奈和惆怅,全部表现在了脸上。

    凌博文明白他的担心,毕竟他们是这么多年的挚友,可他还是一言不发。

    几十年来,他习惯了用沉默对待所有他不想回答,不能回答的问题,以及回应别人的最基本的感情。

    邓医生把化验单拿起塞进了他的手中,继续说:“小川的头晕没有什么问题,应该只是睡眠不好导致的。”

    “但是,他的先天性无痛症却是极其严重的,如果不注意,那是致命的。”

    上午在考古研究所的研究室里,凌川因为头疼而摔在了地上,一根年久失修的木椅子露出的长钉,恰好划破了他上臂的血管。

    直到他失血过多晕厥后,凌博文他们才知道凌川受了伤。

    “当然,这也不能全都怪你,因为之前这个病它是隐性的,不过按照现在国内的医疗条件,它就是极其罕见的罕见病。”邓医生说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凌博文终于开了口,他问道:“是什么原因引发了它的突变?”

    邓医生顿了几秒后,说:“目前还不知道,这种基因病,尤其是隐性的,激发它显现出来的因素非常多且不确定。”

    “例如环境、发育、哪怕食物甚至心情都有可能引发它。”

    “总之,你做好心理准备,尤其让小川做好,这种病会让他小心翼翼到令人崩溃。”

    邓医生后面的话,凌博文几乎没有听进去,他的脑子里是从未有的空白,他拉开医生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成一帆正坐在走廊的休息椅里看着地面发呆,连凌博文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都不知道。

    “小成。”

    “小成?”凌博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唤道。

    成一帆猛地抬头看向了触碰自己的人,原来是他的老师,他赶忙站起来说:“老师!您快坐下。”

    凌博文从未见过他的眼中会有这样的情绪,那是警惕、怀疑、防御和恐惧!

    “成器呢?”他却也不在意,只问道。

    成一帆似乎还在刚刚的思绪中,他心不在焉的说:“他在陪着凌川。”

    凌博文看了成一帆一会才又说:“凌川被确诊了先天性无痛症,原本是隐形的,不知道什么原因,造成了基因突变。”

    “这个病现在成了显性的,所以凌川受了伤,他自己根本不知道。”

    一直在困惑中的成一帆听到老师的话之后,好像是在一团乱麻中,找到了线头和起点一般。

    他侧过身,对凌博文说了一句:“老师,细菌化石,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