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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南阳郡王

    平康坊及其周围,有许多进奏院(藩镇皆置邸于京师,以大将领之,称为上都进奏院),先帝在时进奏官多为大将,资横跋扈;当今陛下登基对其行为有诸多苛刻要求,所以这些将吏不愿久住京师,都以亲信代理。

    这些亲信,除了文书承传的本职工作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融入各种圈子,吃喝玩乐,认识、联系上的人越多,他们就越有地位。

    平日里就是拿各藩镇给的钱,游荡于平康坊,哪里听说来了大官、哪里听说来了公子哥、哪里听说来了宗室,他们就像猫闻着鱼腥味儿一样,腆着脸也要来插一脚。

    南巷胡玉楼。

    甄碇看到马车,就知南阳郡王在此,微微一笑,便要抬脚往里进。

    可就在此时,门前小厮随意的一抬手,眼睛低垂,看似十分不耐,就挡住了甄碇2人的去路。

    这小厮心想:穿的啥玩意,也不照照镜子,一股穷酸样也敢往里进……这年轻人怎么看起来这么自信?

    甄碇也不怪他,服务行业、销售行业都这样,接触高端圈子多了,就会不自觉的把自己也带入进去,明明没有实力,却觉得高普通人一等,认不清他自己就是普通人。

    小厮看甄碇这么自信,一肚子难听话终究没说出来,淡淡说了一句:“胡玉楼只接待贵客,有爵位在身、六品以上官吏都可以,或者入门费1000贯。”

    那丰一听这话,直咬后槽牙:狗眼看人低!话说……钱咋这么好赚啊?

    甄碇也不恼,微微一笑,把袖中扇子拿在手上,直接上前,扇子骨抵住小厮下巴,用力把他头掰正了,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我找姬珏……嗯,南阳郡王。”

    小厮吓得一哆嗦,立刻知道自己狗眼看人低了,面前这人地位绝对不简单,一般人哪知道南阳郡王叫什么名字啊?

    讨饶、谄媚的笑容堆在脸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南阳郡王的贵客,南阳郡王刚到,在南面水阁二楼,公子快请进!六子、六子……快来伺候公子!”

    甄碇笑着用扇子打了他肩膀一下:“滚吧,不用找人了,爷自己去。”

    “哟,爷您力气真大!是、是、是,爷、您请、您请!”

    小厮立刻顺着力道让到一边,看似疼痛的揉着肩膀,一脸谄媚笑容。

    进来之后,那丰一脸怪异,偷偷问道:“公子,你以前来过?熟?”

    “没来过,这不正好取取经,让你看看人家怎么开的。”甄碇环视周围,“别说,跟我之前想的不一样,挺雅致的。”

    装潢当然不能跟前世高档会所相比,目光所至,当世名家的题字、诗词摆放各处,显眼之地,更有立国以来各位名臣的警世恒言,是否真迹暂且不谈,敢摆出来而没招惹麻烦,就能显示出足够强大的后台背景。

    那丰也看出来了:“听说这胡玉楼在各大家族都有股份,幕后实际掌控者更是皇族,现在一看好像并不是吹嘘。”

    甄碇也感慨:“好安静啊,开这个场子的人,一看就不差钱,咱们进来这一会儿,也没人招呼,我还想一进门会一堆姑娘把咱们往里拽呢。”

    这个青楼,并非卖肉场所,这个老板是想让这里成为权力的交际场,到这里是为了融入圈子而来。

    那这种依靠权利形成的地方,根本没法借鉴,索性不看了,带着那丰穿过回廊,朝后面水阁走去。

    穿过回廊,豁然开朗,这里竟被造出了一片湖上美景,树木绿植遍地,包裹着小湖,清澈见底鱼儿游动,而小厮口中的水阁,就在小湖正中央,不得不感叹古人的审美,永远透露着宁静高雅。

    靠近之后,轻抚琵琶声,婉约悠扬,不吵不闹,就像口渴之人突然喝了一口杨枝甘露,忍不住的想要继续倾听。

    从楼上传来人的吵闹声,此时就像点缀,把脱离尘世的幻境,拉回到长安城里。

    且听房间传来:

    “……弘逸兄,我也来作一首,我想想啊……”

    “'莫愁身外七八事,且进眼前两三杯',对南阳郡王来说,可能是随便一作,对于我们来讲,意境这么深,打破头也想不出来!按我说,南阳郡王才是长安第一才子!”

    “诸位抬举了,偶有神来之笔,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长安第一才子?实在愧不敢当……”

    “我想到了!嘿,今天作诗,弘逸兄当之无愧第一,但是我接下来这一首,铁定第二!听好了:没事喝杯酒,有空下盘棋,醉里乾坤大,输赢都不急!怎么样诸位?”

    “……哇!好诗、好诗!你瞧瞧,尤其是这一句,醉里乾坤大……直接把天地包含其中,嗯?!有气魄、有气势!”

    就在众人哈哈大笑之际,南阳郡王的管家,徐伯,突然进来,一脸奇怪之色,凑到南阳郡王旁边,低声说道:“郡王,甄家老二来了,说要找你。”

    姬珏眉毛一挑:“仲礼?”

    心中转过万千念头,随后叹息一声,起身告饶:“失陪片刻。”

    众人自无不允,与徐伯前后脚离开房间。

    “他在哪儿?”

    “回郡王,就在你们隔壁房间。”

    姬珏点点头,过去推门而入。

    “仲礼?你不在家里呆着,乱跑什么?还跑到这儿来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姬珏气不打一出来,甄碇的父亲是自己亲舅舅,上次门前之事,不过是二人演的一出戏,把甄竺塑造成一个孤臣形象。

    “表哥啊,先别生气,我知道这是青楼嘛,可我又不是来玩儿的,是真的找你有急事。”甄碇淡定说道。

    “急事?你先说来我听听,你最好说的是真的,要不然……哼,胡玉楼往来之人多是达官贵族,他们好不容易把眼睛从你们家挪开了,你就给我安安稳稳、本本分分待着,要不然,我看你真是嫌命长了。”

    姬珏气愤地坐下,话虽说的不好听,但对这个表弟却是真的关心,也是因为上次的忙没帮好,心想这次真的是急事,自己能做到的一定要做。

    “还不是因为上次那几出戏,与甄家关系深的都撇干净,让人觉得众叛亲离,没了靠山,现在是个人都来踩一脚……”

    甄碇叹了口气,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又找到你大哥头上了?这山东士族,害人之心不浅。”

    “表哥不必动怒,此事还有待观察,可目前紧迫的是……额,家里没钱了。”甄碇略显尴尬。

    “啥?这就你说的急事?英国公食邑3000,你告诉我没钱了?那你告诉我,你觉得我得有多少钱才能救济得了英国公的家?”姬珏恶狠狠的盯着甄碇,现在觉得这个表弟就是来捣乱的。

    “不用、不用……是,你先别骂我啊,我要开个青楼。”

    姬珏顿时怒上心头,‘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咬着牙把声音压低:“你这个小子,在平康坊,我都不敢开青楼,你想来插一脚?

    舅舅亡故,没人管得住你吗?你缺钱直说便是,可要在这开青楼,赔钱那都是小事,万一……

    不,是肯定会动那些人的利益,你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你有800个脑袋都不够丢的!”

    姬珏脑子快转,眼前甄碇一脸严肃与认真。

    “表哥,陛下登基5年来,你一直都在平康坊,其中目的,甭说是他们,就算我听到了也能猜出一二。

    但我想,表哥一直想要做的事情,这几年怕是毫无进展。

    在别人地盘去谋自己的事,还有可能威胁到他们,怎么想都不可能做到。

    等到陛下耐心消散的那时,表哥可就要遭受灾祸了,不管这个灾祸是否来自皇帝还是你现在的目标。”

    甄碇不慌不忙,很小的声音阐述道。

    一听这话,虽然没有说的很深,却让姬珏听明白了,这些年在此处,达官贵族的蝇营狗苟确实听了不少,但离最核心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些破事,也许是故意透露给自己告诉皇帝,借此打压、自伤三分都是他们的算盘。

    姬珏一直没低估这个弟弟,却发现每次谈话都低估了他,当局者迷,在别人地盘怎么能抓到别人的把柄?太过异想天开。

    脸上怒气消失不见:“你说这些……是早就有想法了吧?哼,快说吧,让我瞧瞧舅舅口中心思灵敏的甄家老二,能出个什么主意。”

    甄碇脸上再次堆起笑容,凑上前去:“这里是别人的地盘,那咱们想打听什么太难了,到处都是眼线、都是外人,而且你们谈的什么出门别人就知道了,那如此该怎么办?此时只能有一个办法,对不对?”

    “你是说……我们自己建个地盘,上下都是我们的人,再把他们引到我们地盘去,这样就好……”姬珏眼睛一瞪,“你当我白痴啊!

    这个办法我早想过,你不明白吗?这个地方是怎么立足的?

    是靠所有的世家大族和长安城里的达官显贵共同养起来的,外地的官来长安,他们愿意来这里,因为他们知道这里连接着朝堂、家族、宫里!

    没有其他地方能做到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