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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下粮城

    荆玦沉默片刻道:“最近,大陆各地的荆家商号也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排挤和打压,长此下去恐怕合作的商号亦会逐渐丢失!虽然我们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但是姬家兄弟却并无收敛之意,反倒越来越张狂。”

    荆虎道:“大哥,一直以来荆家上下都唯你马首是瞻,父亲、母亲半生心血辛苦经营所得万不能毁在你我兄弟的手上啊!”

    “对,不能任由姬家骑在我们头上拉屎,大当家的有什么安排尽管说来,我等愿与荆家共存亡,绝不后退!”一众人等附和道。

    荆玦道:“百里兄,你稍后通知荆家上上下下以及商队的兄弟无事尽量不要外出,近些时日无论何种场合绝不可与姬家有任何冲突,并通知各地商号维持现有政策不变,有擅改或者不听从安排者直接辞退。”

    荆玦续道:“荆奇、荆羽,你们伤势如何?”

    “无碍,大当家有何差遣尽可安排。”两人回道。

    荆玦道:“那就请两位盯住姬家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动请随时来报。”

    “是!”两人答道。

    几人遵照先前吩咐各自散去,荆玦则命人去请墨义到偏厅用茶。

    茶过半盏,荆玦道:“墨少侠,敢问仙居何地,欲往何处啊?得少侠一再援手,老夫感激不尽!”

    墨义回道:“晚辈自幼跟随父亲在骊山生活,刚及成年父亲便命我自行游历大陆,晚辈只是随性而为并无计划,实在不知道将要去哪里,还望前辈见谅。”

    荆玦惊道:“令尊如此气魄,倒令我汗颜,不知令尊高姓大名?如有缘得见定当拜会。”

    墨义道:“家父姓墨名正,以山为居,仰山而生。”

    “与世无争落得逍遥自在!实在令人艳羡,他日若能得此清闲,足慰平生!”荆玦道:“既然少侠无事,尽可在荆家多逗留些时日,也好让小辈们多多学习。老夫与少侠如此投缘,少侠又与济儿年岁相仿,可否以叔侄相称?”

    墨义虽是刚踏入江湖不久,也听父亲谈及江湖险恶,告诫自己要时时小心在意。但是以自己在木桥听到行人对荆家的赞许,一路与荆虎的接触以及来到荆府之后的悉心观察,可以笃定荆家确实是良善之家,仁心仁德,颇具侠义风范。

    父亲自幼教导自己尊长爱幼,每每下山逢人必会命自己先打招呼以示尊重,闻听荆玦之言道:“小辈墨义见过荆叔叔,二叔。”

    荆玦、荆虎赶忙道:“贤侄请坐,贤侄请坐。”二人自是高兴万分。

    墨义疑惑的道:“荆叔叔,小侄冒昧一问,不知荆姬两家有何深仇大怨,姬家竟一再阻挠,甚至对二叔痛下杀手?”

    荆玦沉默片刻道:“不瞒贤侄,荆姬两家本无仇怨,家父荆无昔与姬家先辈姬元烈本是至交好友。姬家世代行商,祖辈勤勉守道,造就殷实家境。家父少年无忧行侠江湖,中年惑于俗世转投行商,于姬家获益良多,至今仍是感念不忘。二老在世之时嫌隙尚不明显,但是随着二老的相继离世,荆家商号在大陆各地逐年增加,势头日盛,而姬家却有些经营乏力,出现了明显的倒退。荆家对姬家在义陇城以及大陆各地粮商地位的影响也越来越大,两家的摩擦也是越来越多,眼下已然有些白热化的迹象。”

    荆玦略作停顿,叹息道:“人总是善于同情比自己弱小的人,却容不下比自己强大的,尤其无法容忍后来居上甚至超过他们的!至于有些人会同情比自己弱小之辈,也无非就是同情而已,并不见得会出手相助弱小。赐以小小恩惠便欲掌控命运,玩味生死,才是有些人最愿意做的事!”

    荆虎道:“大哥接掌荆家以来,着眼大局,积极改善行商环境,优化行商政策,善待荆家商号的参与人,以此夯实了荆家商业的根基。近几年商号势头日盛,颇有取代姬家成为汉中郡义陇城第一商号之势,因此遇到的麻烦也是日渐增多。念及旧情,荆家也是一再忍让尽力避免激化矛盾,时至今日恐怕是避无可避了!”

    荆玦道:“二弟无需忧心,公道自在人心,我们首先做好自己,相信这义陇城的满城百姓自有公断!如果冲突无可避免,我也希望不要有什么伤亡才好!”

    义陇城姬府。

    大堂内灯火通明,上坐一人“灰丝发髻,薄髯扑面。面若紫棠,目似朗星。身披五花开敞大蟒,足蹬齐膝镶边筒靴。”观之威严赫赫,不怒自威,正是姬家大当家姬峧。

    姬峧看向左手道:“二弟,何以一击不中?”

    姬垌道:“大哥,我与众人依计将荆虎和他那个小崽子困住,随行仆从也被斩杀殆尽。荆虎重伤将被斩杀之际,不知从哪里杀出一个紫衣人,将人救走!非是我等办事不力,实在是来人武功太高,瞬间便击退我们逃逸而去,恐有埋伏,未敢追杀。”

    姬峧疑惑道:“紫衣人?可知是何来路,是何武功路数?”

    姬木道:“二爷确定是紫衣人?身高大约六尺有余,看身段像是个年轻人。”

    姬峧道:“怎么,木管家也见过此人?”

    姬木道:“回禀大当家,我们路遇荆济押送商队,立少爷正待出手教训,却被一紫衣人给搅了局。”

    姬垌讶异的道:“难道说荆家已然请了帮手?”

    姬峧听罢二人之言,心下顿觉忐忑难安,在他心里,凡是能威胁到姬家在义陇城地位的都必须除去,何况是影响到了姬家大陆第一粮商地位的荆家。

    荆玦道:“二弟,苟叁和林莽的伤势如何?”

    姬垌道:“并无大碍,紫衣人并未下死手,只是逼退了我们!”

    姬峧略作沉思道:“二弟,明日起姬家暂时有你打理,我要去一趟农家,让苟叁和林莽盯着荆家,有任何情况立马回报,没有我的允许绝不能有任何行动,尤其立儿、俍儿在我未回来之前绝不准踏出姬府半步!木管家也加紧部署,我要一次端了荆家。”

    安排已毕,众人各自散去,此时一中年女人手提宝剑走了进来,远远的道:“大哥、二哥,可有什么需要青英帮忙的地方?”

    姬峧喜道:“依时间推算尚未到出关的时间,三妹怎么就回来了?”

    说话之人正是姬家的老三姬青英,姬青英回道:“此次闭关只为固本培元,参悟剑法,一时间无所得,便提前回来了。看这架势似有事发生,刚好可以助哥哥们一臂之力。”

    姬垌道:“看来三妹的武功又有所精进,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回来的正合时宜!”

    姬峧道:“三妹回来的正好,我要离家几日,老娘就由三妹好生照看。另外要想办法让芸儿暂离姬家一段时间,她跟荆栖素有往来,恐其坏事。”

    姬青英道:“大哥尽可放心,小妹自会妥善处理。”

    荆家偏厅。

    忽然气氛有些异常,荆玦说话间目光和百里玄、荆虎已然打过招呼,墨义也是察觉到屋外有人。只见荆玦起身快步向门前走去,并提高嗓音说道:“不知是何方高人驾临荆家,还请现身相见。”

    荆玦话音刚落,只见正门处缓缓走来一人,屋内众人起身亦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两步,未待别人开口,墨义惊讶地道:“老人家,怎么您也在这里?”

    老者道:“小友,看来我们很是有缘啊。”

    荆玦道:“前辈,里面请。”旋即引领老者于左上坐定方才落坐,以荆玦的阅历,显然已经察觉老者并非常人。

    荆玦道:“贤侄跟前辈认识?”

    墨义道:“小侄和老人家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荆玦向老人抱拳道:“不知前辈尊讳,荆家可是有冒犯前辈之处?”

    老者摇摇头道:“老夫姓玄名弈,与荆家素无瓜葛,只是路上遇到这位小友甚是喜欢,所以就一路跟随而至,叨扰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荆玦诧异道:“玄弈?莫非是农家三大长老之首的玄老?”

    玄老哈哈一笑道:“原来老朽还有点名气,让大当家见笑了!”

    荆玦慌忙起身来到玄弈身前,深深一礼道:“不知是前辈驾临,有失远迎,疏忽怠慢之处请前辈多多包涵。”

    “哎...哎...,荆大当家莫要客气......莫要客气!”玄老说道:“老朽近日游历至此,有幸得见小友两番出手化解危机,心中甚是喜欢,故而尾随小友而来。”

    墨义挠挠头,羞涩的道:“原来老人家两次都在,晚辈实在粗浅,竟然都未曾察觉!”

    荆玦道:“玄老若非故意露出行踪,我等也是无法察觉。玄老既然是游历,又对墨贤侄青睐有加,不防在荆府稍作停留,也好让晚辈尽些地主之谊?”

    玄老哈哈一笑道:“若是不叨扰,我老头子倒是愿意的很呐!”

    荆玦本是好义之人,一日间来的两人一个是救命恩人,一个则是江湖久负盛名的成名前辈,心中激动之情难掩。待亲自为二人安排好休息之所方才告辞退去,回到住处也不忘向夫人嘱咐一番,以防有失礼怠慢客人之处。荆家大夫人夏瑜出身书香世家知书识礼,将荆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见自己夫君如此在意,自是不敢怠慢。

    冷月西沉,银河星稀,夜色已然褪去。

    墨义早早起床,洗漱之后便寻一安静处扎马立字,演起武来。自幼养成的习惯,十多年不知疲倦,不分寒暑的坚持,即使如今只身行走江湖,仍旧似在骊山一般,似在父亲身旁一样,一番操练顿觉浑身舒爽。

    “小友不仅天资过人,更是勤奋有嘉,老夫自叹不如啊!”玄老面容和蔼的道。

    墨义道:“多谢前辈夸赞,晚辈只是习惯使然。”

    “嗯……,不错!”玄老道。

    “偏厅早饭已备好,请二位前去用膳。”荆玦迎着二人边走边说道。

    墨义道:“荆叔叔,不知有什么可以帮手之处?”

    荆玦哈哈一笑道:“贤侄不必拘泥,一并事宜已经安排下去。贤侄有此一问,可是有什么打算?”

    墨义道:“小侄觉得这义陇城甚是热闹,想到城里转转见识见识。”

    “父亲,让孩儿陪墨大哥一起,墨大哥不熟悉义陇城,孩儿正好可以当个向导。”荆济满脸期盼的向荆玦道。

    荆玦道:“也好,只是近日荆姬两家是非不断,要多注意安全。”

    荆济道:“孩儿自会小心。”

    两人出了荆家直奔南门而去,一路上有荆济作伴,墨义也对义陇城有了更深的认识。汉中郡西邻大海,南靠楚河,东有一字山分割开去,北接新秦郡,乃是新秦大陆最大的粮食产地。义陇城则是汉中郡第一大城,也是大陆各地粮食商贩的集中地,有着大陆最完备的收购、存储、交易、运输系统,所以一年四季都很热闹。义陇城有四门,北门为各大商号的仓库和运输基地;南门多是各地商贩留宿歇脚和新秦大陆各地商贩易货的地方;东门是郡守和官兵以及一些达官贵人的聚集地;西门多为居民区,因为出城道路不如其它三门,所以客货商来往很少,城中心有各种酒楼、客商行馆、茶馆以及其它消遣娱乐的地方。

    南门的大街上一片熙熙攘攘,到处是各地前来易货的商贩。行脚商贩则在街边大声叫卖,各种特色小吃的香味随风飘满街巷。沿街商铺林立,茶叶行、绸缎庄、瓷器铺子、玉石首饰店、水陆鱼货店、杂货店五花八门,一应俱全。

    不觉间二人便来到了义陇城中心,所过之处行馆、酒楼鳞次栉比;行人、客商更是络绎不绝;酒香四溢,饭香飘飞,逛了半日的二人显然都有些乏了,于是便在一个挂着“三餐酒楼”的招牌前停住脚步,二人相视径直向内走去。

    “哟,荆大公子,楼上请。”伙计一声吆喝,随后引着二人上楼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坐定,伙计端茶上水,二人点过饭菜便侃侃而谈起来。

    临近城中的马路上只见一姑娘柳叶眉、丹凤眼,圆脸缀朱唇,一袭黄裳,手提三尺剑飒飒而立。姑娘对面站着一个丫鬟搀扶着一位衣着华丽,浑身散着珠光宝气的年迈老妇,侧身一少年手握利剑怒眼圆翻。

    少年剑指姑娘道:“荆大小姐,撞了人还想走吗?”

    姑娘道:“姬少爷,请不要凭空臆断诬陷好人!本姑娘看到老人家摔倒才上前搀扶,而你却不问青红皂白便说是我撞了人,是何道理?”

    少年道:“如果不是你撞的人,你为何要好心搀扶?如果不是你心里有愧,你怎么会帮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这没有道理也说不通!”

    原来这少年正是姬家二爷姬垌的儿子姬无俍,姬峧临行前的安排可憋坏了他,得知奶奶要出门就想方设法跟着出来。方才趁姬家老太太选东西之机偷偷溜了开去,待老太太选好东西却发现孙儿不在,丫鬟取货也尚未归来。老太太担心孙儿惹事便拄拐出门寻视,不料却被疾驰而过的马车刮倒在地。荆家小姐荆露省亲归家路过,见老太太被碰到赶忙上前搀扶,老太太非但不知感恩反而一口咬定是荆露撞伤了自己。荆露好心却被老太太狠狠的浇了一盆冷水,放开老太太便要离去,恰巧姬无俍和丫鬟先后到来。

    荆露回身道:“良叔,我们走,真是恶心透顶!”

    姬无俍一看就急眼了,闪身上前拦住去路道:“想走?那要问过我的剑答不答应!”

    荆露对姬无俍视而不见,只对老妇人道:“老人家,我敬你年事已高,恐你倒地有伤好心相扶,你却心生歹念陷我于不义,你天良何在,良心可安?”

    荆露自幼便随伯父、父亲习武,根基扎实,资质过人,加之荆家家教极严,习文练武,强身健体,武功自是不俗。姬无俍则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不学无术,仗着姬家的势在义陇城专干些欺压良善,欺男霸女之事。

    “平日里为非作歹,今天既然讨打那就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无耻之徒!”荆露打定主义,便与姬无俍斗在一处。只几个回合,姬无俍一个不留神便被荆露一脚重重的踢飞在地,痛的那是嗷嗷直叫,老太太吓得赶紧让丫鬟搀起姬无俍,看看伤的严不严重。

    “良叔,我们走!”荆露说罢直往城西方向走去,良叔则牵着马车紧随其后。

    “怎么,伤了我姬家的人,连声道歉都没有,就想这么走了吗?”来人声音浑厚,气势逼人,言语之间怒意冲天。

    荆露停下脚步道:“原来是姬二叔,请二叔查问清楚,切不可偏听偏信,罔顾是非。”

    姬垌道:“打伤我儿可是事实?家母指认是你撞伤了人,那就必不会错!既是如此,想走就要先问过我背上的斧头才行。”

    荆露微怒道:“难怪你们姬家平日恶事做尽仍不自制,原来却是上梁不正,为老不尊!似你等不辨是非,罔顾道义,任你穿金带银,却是枉活一世!”

    姬垌怒道:“臭丫头,任你牙尖嘴利,看你今天能不能走的了。”说罢挥拳便向荆露打去,荆露闪身躲开,挥剑还击,姬垌扯出双斧,二人旋即斗在一起。

    姬垌正愁找不到荆家的晦气,如今碰上,是非不论,只顾自己出出恶气,是以出手狠辣,毫不留情。围观人群也是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姬二爷太过狠辣,怎么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手,真是过分!”“这明显是要杀人啊,小姑娘今天可有些危险了!”

    荆露虽然武功不弱,但跟姬垌相比还是有些差距,在姬垌的凌厉攻击之下逐渐落了下风。姬垌一式“雪花盖顶”直劈荆露面门,荆露闪身躲开,方一站定,姬垌双斧一并一式“投石问路”直向荆露胸前刺去。这一变招来的太快,荆露已无时间躲避,只得双手握剑横在胸前硬接双斧,“砰……”一声金铁交鸣响过,荆露人已飞了出去。

    荆露嘴角挂着血丝瘫倒在地上,右手扶剑想要站起身来,试了两次终于还是没能站起。占尽上风的姬垌显然并无罢手之意,“去死吧!”一声怒吼,双斧照着荆露直劈而下,斧子过处地上青砖碎裂,砖片纷飞,却未见荆露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