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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璟儿

    前文提到过璟儿很多次了。作为家里的成员却一直不被我接受的成员之一,在我回家之前,终于决定写写他了。

    他是我父母在外工作时,出生的第二个孩子。

    千禧年。

    那一年,我13岁。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父母唯一没有回家的春节,因为当时璟儿刚刚出生不到一个月——一月份出生。为了免于他路上受到风寒,他们选择了留在那座城里度过春节。在温暖的南方,一家三口享受家庭的温暖,其乐融融。而我和姥姥则继续在老宅,把春节过成和平时一样的平静。

    我记得那天我很暴躁,具体原因,说不出来。也许是因为父母没有如期回来,也许是因为没有收到百宝箱里的礼物,也许是因为知道家里增添了新成员——一个他们想着念着盼着很久的男孩。

    家里没有一点春节的影子。姥姥本想剪几只窗花来给老宅增添一点节日气息,可是被我烦躁地撕碎了红纸。她知道我不开心,便不再说话。

    我们的年夜饭,简直简单到此生都无法忘记:一盘我平时最喜欢的炸丸子,一份白菜炖肉,一盘炒青菜,一份饺子。在中国人最看重的团圆之日,在全国各处都洋溢着喜庆气氛的时候,我们的家里比平常更显得冷清至极。桌上同往常一样摆着我和姥姥的两副碗筷,加上这四样饭菜,便是年夜饭的全部主题。可怜小小年纪的我,便真切体会了难过到无法呼吸的滋味。

    那顿饭也吃得足够潦草:姥姥尽心给我做好的丸子,我只吃了一个;猪肉三鲜馅的饺子,尝了一口,我便放下了筷子。

    我们当晚照旧关着灯看电视。电视中的春晚那样喜庆,刺眼的电视图像照射着我和姥姥,我们祖孙二人的的影子被孤零零映在墙上,拉长很多很多倍。

    我偷偷抹了抹眼泪。

    往年春节父母回来的时候,并不觉得他们的存在是必要的,就算自己在房间里玩,也不觉得孤独凄清。然而此刻,却觉得父母的存在是必不可少的了。

    于是便在心里更加怨恨起父母的狠心和无情。

    姥姥去厨房做了一份椒盐花生。在30多年前的那个时候,这是姥姥能宠我和疼爱我的唯一方式了——做好吃的,做我爱吃又好吃的食物。

    吃完花生,内心似乎安慰了许多。这时,姥姥从背后拿出了惊喜给我——她亲手缝制的一个布娃娃。两只掉了色的扣子当眼睛、一团用剩下的棕色毛线是头发、上衣和裙子更是由很多颜色各异的碎布料拼凑而成。姥姥指着娃娃头上大大的蝴蝶结说:希望我的思思今后可以快乐成长,一直无忧无虑,最终长成美丽的蝴蝶。

    我看着这只怪异无比、又穿着奇装异服的娃娃,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姥姥抱过我,拍着我的后背:“思思给娃娃取个名字吧。”

    我看着娃娃穿着的“碎花拼接裙”,说:“她叫小花。”

    然后我和姥姥,就都笑了。

    姥姥在笑声中为我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她为了缓解我没有父母在身边的痛苦,已经竭尽全力了,那时候我就懂得,不能把父母留给我的痛,转移到这个善良又慈祥的长辈身上。

    姥姥是我的精神支柱,也是我唯一的依靠。

    很快,小花成了我最亲密的朋友和知己。遇到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她,自己写的日记也会轻声念给她听。有时候去上课,我就把她也装进书包里,让她陪着我一起度过每天的时光。

    日子就这样,从我浓郁得歇斯底里的情绪中,又慢慢淡了下来。

    第二年春节的时候,父母领着一个刚会走路的小男孩,回来了。

    我躲在屋子里,看到他们在大门外(家里的大门是北方的老式大门,门的上半部分是镂空的),下了车。那个小男孩,有一头营养不良般的黄色头发,白白净净,一副极其娇嫩的样子,甚是惹人喜爱。

    他们照旧提着一只巨大的箱子,领着小男孩,走了进来。

    母亲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思思,爸爸妈妈回来了。

    我定定地站着,没有说话。

    母亲把小男孩往前推了推:他叫璟儿,是你的弟弟。

    说完她就流泪了。

    我看了母亲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跑开了。

    那时的我,弄不清楚自己跑开的原因是什么。,现在想想,最大的感受应该就是:他们对我,没有一句关心,没有一句问候。在他们看来,宣誓新成员的主权,就是头等大事。可是我一直等着盼着他们回家,渴望着他们能够给我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关爱。但是当真正见面的时候,他们果然还是让我失望了。

    于是,上一年春节里的怨恨情绪变本加厉地涌现出来。在新生人这件事上,他们从没有咨询过我的意见,没有给过我尊重。连个提前的招呼都不打,就决定不回家过春节。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样带回来一个小小的、陌生的人回家。

    让他恣意闯进父母的生活,并轻轻松松夺走我拥有的一切。

    相较于我,他幸运太多,他可以常年和父母在一起,可以轻轻松松得到父母的爱。听说,父母实在因为工作忙不过来,还特意花钱请了一个乡下老人照顾他。

    这个新生者,真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接下来的几天,我躲在小房间里不肯出来。姥姥则开始帮忙照顾璟儿,气得我也不再理她。璟儿已经抢走了我父母,又要来抢我的姥姥。

    母亲很瘦,没有母乳给璟儿吃。他们回来之前,计算好回老宅度春节的时间,按照璟儿的饭量和吃饭频次,给璟儿带了大大两罐奶粉。

    那奶粉铁罐的包装很精美,上面印着一个漂亮的外国小宝宝。我拿来一直视如珍宝的麦乳精铁盒,跟这只奶粉罐偷偷对比了一下,铁盒的黯淡颜色以及锈迹斑斑,让我羞愧得立刻跑回小屋,抖出所有存放的卡片,扔掉了它。

    不仅喜欢奶粉的铁罐包装,我对着那奶粉,更是羡慕至极。因为,从记事起,我好像就没有喝过奶粉。最多,是姥姥拿着大大的玻璃瓶,带着我走很远的路,去买来满满一瓶,刚从奶牛身上挤出来的、还带着热气的牛奶。

    可是奶粉意味着时尚和洋气,它可以保存更长时间,它的味道一定更好。

    我很渴望父母突然对我说一句:思思也尝尝璟儿的奶粉吧,很甜的。

    可惜,等了几天,都没有等到他们要给我尝尝的意思。气恼过后,我便开始自作主张:趁父母不在房间的时候,我用勺子从罐子里舀出来很多奶粉,再用刚烧开的热水冲泡,怕被发现,几乎一大口就把奶粉全部喝完——不顾自己刚刚吃完饭,肚子撑得厉害;不管热水滚烫,喝下去烫得喉咙发痛;更不理奶粉根本没有冲开,杯子里满满登登的奶粉疙瘩,杯子底部又是基本没有浸到水的粉末。

    总之,我要赶在父母回来之前全喝完。

    第一次尝到奶粉后,觉得奶粉真是世间宝物。于是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奶粉以飞一般的速度减少,父母没有作声。我一直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现在想来,这行为也是幼稚到了极点。

    很快,才刚刚过完大年初一,璟儿的奶粉就喝完了。

    父母从小城又给他买了奶粉。小城里的奶粉都是散装的,可能璟儿喝惯了灌装的精致奶粉,刚刚喝完新买的散装奶粉不久,就开始坏肚子。整晚哭闹,不肯睡觉。累得父母也一晚一晚陪着他不睡。

    第二天一早,姥姥做了很稀很稀的米糊给璟儿喝。神奇的是,他喝完竟然安静地睡着了。一股无名火从我内心窜出来,我在心里暗暗责备姥姥:为什么要给他做吃的?他已经抢走了我的一切,现在又要抢走你。

    然后我悲哀地想到:我的一切?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吧,没有自己完整的家,也没有父母亲的疼爱和关心,现在我连唯一的姥姥也要失去了。

    我伏下身,趴在桌子上抹眼泪。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人来问候。看来,姥姥为了新生的璟儿,是要与我决裂了。我站起身,走到大房间,才发现,父母也和璟儿一起,睡着了。

    也许整宿整宿的不眠和折腾,他们太累了吧。

    我看到熟睡中的璟儿特别美:脸蛋白里透着红,长长的睫毛,大大的双眼皮,与母亲的大眼睛很像,小嘴嘟嘟着,时不时冒出来个泡泡。

    父母的心,果然都向着更加娇嫩,更需要保护的那一个。可是我也是从娇嫩中经过而来,四个月大就被他们甩给姥姥抚养,他们又几时对我有过这般怜爱?

    想到这里,火气直窜上来,一个邪恶的想法顿时涌现。我掀开璟儿的被子,用指甲狠狠扎了一下璟儿的脚掌。

    还在熟睡中的璟儿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间爆发出哭声。

    父母也被哭声惊醒,他们睁开眼,看到了我,我的脸一下子就火辣辣的。

    不知有没有被他们看穿,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母亲泪眼婆娑的样子,轻轻拍着璟儿的后背,哄他继续睡觉。

    看来偷喝奶粉和伤害璟儿,都没有引起父母足够的关注。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彻底失望了。

    很快,父母带着璟儿,就要返回工作的城市了。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父亲把我叫到面前,拿出两张青灰色的人民币,递给我,然后说:“思思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吧。

    我瞪了他一眼,没有接,就走回小房间。

    这时候母亲追过来,将刚才那两张票子硬塞到我手里:“拿着吧,思思。父母不在身边,你要听姥姥的话。”

    我甩开母亲的手:“我不要。”

    母亲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这时姥姥从外面买菜回来。看到这情景,她放下菜篮,拉着母亲的手,坐到椅子上。我发现姥姥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于是就更加生气:“你们都不配做我的家人!”我刚要跑出门去,就被姥姥大声叫住。

    那是姥姥第一次对我发火,我所做的一切幼稚行为,长辈们都看在眼里。姥姥告诉我一件事,那就是:璟儿是个唐氏宝宝。

    唐氏宝宝?什么意思。

    母亲又哭了。

    姥姥和父亲都没有说话。

    什么意思?

    这次父亲开了口:就是璟儿智力残缺,这辈子都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璟儿是个傻子?我怔住了。

    姥姥也跟着哭了。

    我当时不相信,因为完全不像啊。他生长得白白净净的,才一岁多,还不会说话。吃饭睡觉都很正常,怎么看出来是个傻子的?

    看到我怔住。父亲拿过母亲手里的钱,塞到我的手里。对我说:思思一定要乖,听姥姥的话。爸爸妈妈虽然不能天天陪着你,但是我们一定会尽量多回来看你的。

    这次我没有挣脱。

    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完全让我乱了阵脚。因为实在是太意外了,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璟儿竟然智力不全。

    可能是父母为了安慰我,骗我的吧?

    父母走后,我一再跟姥姥确认这个消息是否属实。姥姥每次对我的回答,都是确定而眼神黯淡。

    我终于相信了。

    也终于明白了那些天母亲的泪眼婆娑和父亲的少言寡语。春节那几天的氛围,我看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平时他们在遥远的城市,是以怎样的心态度过每一天呢,简直不敢想象。

    可是远离那个氛围,我很快就平静下来。

    璟儿的事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跟自己无关的遥远的故事。那个故事里有父母,也有璟儿,有他们每日的情绪。而我的角色,只是这个故事的局外人。我没有帮助父母改变故事的能力,也没有说服自己接受璟儿的勇气。

    我能做到的,就是不会再恶意去伤害他。

    据姥姥讲,婴幼儿时期的璟儿,吃喝睡,跟正常的孩子无异,让父母一度以为是医生诊断错了。那两年,父母回家频繁了些,主要是为了璟儿求医,他们离开遥远的城市,回小城镇来看医生,可能是希望听到跟权威医生不同的诊断吧。

    但是,即便小城,对唐氏综合征的诊断技术也很成熟了。因此,每次诊断也都是同样的结果。每次父母都带着璟儿和希望一起求诊,再带着璟儿和失望一同回到老宅。

    随着时光的一天天流逝,璟儿渐渐长大。他与普通孩子的区别开始明显起来:依旧是不会说话,也很少会听得懂大人的话。另外,伴随着唐氏综合症,璟儿还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以及食道疾病,他的吃食要超乎寻常的精细和软烂,才能吞咽得下。听说一直带着璟儿的那个乡下老妇觉得太累,借口辞掉了工作。

    一直逃避,不肯相信医生诊断的父母,终于不得不直面璟儿的病了——这就是父母最终决定回来做稳定营生的根本原因。

    他们开了一个小小的建材店,一边看管店铺,一边照顾璟儿。而此时的姥姥,也年事已高并身患重病,他们便也把我接回了家。

    从那时起,我便正式进入到正常的家庭氛围了。可是因为璟儿的病,我始终觉得,我没有体会过真正家庭温馨和睦的感觉,父母的面容里,总是笼罩着或浓或淡的愁云。

    年少的我,很难接受这样的家庭。在小城生活了十几年,我已经因为父母的缺席而受尽同学以及周围人的冷眼和嘲讽。搬到城市里,我怎肯承认有这样的一个弟弟?更何况,我跟他几乎没有任何情感上的交流。

    就算是有交流,他也不懂得回应。

    于是,除了老师知道实情,所有同学都以为我有一个开着建材店的父母,家庭和睦,我就是父母的独生女儿。

    回想起来,感谢老师当年维护我小小自尊心。但其实,成人后的我,更多是为自己的虚荣和敏感而羞愧。我想在这里跟璟儿说一声对不起,希望他能原谅姐姐的无知和虚荣。

    其实,璟儿是认得我的。

    每次我放学回家,只要他看到我,不管他当时在干什么——坐在地上玩积木也好,看动画片也好,盯着鱼缸发呆也好,他都会跑到我跟前,摸摸我,然后冲我笑。意思是:姐姐,你回来了。

    每当这时,我都会厌恶地甩开他的手。把他当成空气一样,面无表情地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那时候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赶快考上大学,离开家。

    可是璟儿依旧每天在我放学到家的时候,迎接我。先是摸摸我,然后冲着我笑。有一天照常回到家,换鞋。他又来迎接我,一边摸着我,一边笑,然后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一样,很含糊不清、又很缓慢地说了声:“姐——姐”。

    我站住了。

    我看到他的脸,被这两个字憋得通红。我看到他因为身体的多种病症累加而导致的牙齿脱落,牙床上只留着两排发黑的牙根。我听到他发出声音的时候,喉咙内有“呼噜噜”的声音。

    我走回房间,发呆许久。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深深的怀疑。璟儿是个可怜的孩子,他从刚出生就被上帝剥夺了正常人应该拥有的一切,不能有正常的思维,不能有正常的朋友,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去上学。

    有句话说得很好:每个人都是一朵花,只是因为花期不同,所以绽放的时间不同。我相信璟儿,也会在自己的花期内绽放。

    相对于母亲细腻的爱,父亲在不言不语中给了璟儿更多的陪伴。他把璟儿当成正常的孩子一样,给他买书、买益智类玩具、买遥控小车,每天都带着他出去遛弯。以至璟儿对他更加依赖,一刻见不到父亲,就去各个房间找。父亲看门店也带着璟儿,他用建材废料给璟儿做了一辆小木头车。教会他两只脚替换用力,让木头车前行。

    那是璟儿最喜欢的一个礼物。

    骑上小木头车,他仿佛变成了正常的孩子,他笑着,还叫着。他甩开了疾病,拥有了和同龄正常孩子一样的快乐。他爱这个木头车,爱家人,也爱生活。

    很快,我就离开家去另一个城市读大学了。

    我的内心,其实早已跟璟儿“和解”,我把他当成了家庭中的一份子。但可恨的自尊心和虚荣心,依旧让我很难与朋友袒露家里的情况。另外,我好像习惯了孤独,依旧与父母的关系生疏,但每次假期回家,我都会带礼物给璟儿,也愿意把自己的时间留给他一些,跟他一起玩积木。只可惜很多年过去,璟儿依旧无法表达一个完整的句子。他对我的最大温柔,便依旧是费力地叫我一声“姐——姐”。

    父母年纪大了,气场渐渐弱起来。也许是不懂表达自己,之前父亲很少主动跟我交流,后来是他想跟我交流,而我回避。最后变成由母亲充当传话筒,把父亲的想法告诉我。

    璟儿对父亲的依赖有增无减。他无法自理,穿衣常常穿错,吃饭也要靠父母喂他。一日三餐下来,单单是照顾璟儿,父母便已经疲惫不堪。有一次,我提到可以送璟儿去特殊学校,接受特殊训练,至少让他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基本生活。没想到父亲第一次很生气地凶我,他担心璟儿在学校被欺负,担心璟儿吃不好,担心璟儿无法适应,担心老师没有耐心……

    于是我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从此再没说过类似的话。

    现在,父亲去世了。听母亲说,璟儿依旧每天晚上去楼下的小花园里等他,风雨无阻——由于有固定客户,父亲每天下午3-5点准时为客户送货,璟儿就坐在花园里等他。听母亲描述完,我内心反复涌现酸痛。璟儿的所做,和电影里的忠犬八公一模一样简直一模一样。

    父亲走了,留下柔弱的母亲与不知道已经失去父亲的璟儿相依为命,她们从城市再次搬回小城。而我,远在另一个城市,几次劝母亲带着璟儿跟我一同生活,都被母亲果断拒绝:璟儿很喜欢小城,也很喜欢老宅,他常常在储物间里翻看东西,一坐就是一下午。

    几乎每个为璟儿诊断过的医生都说,这样的特殊孩子,是活不久的,一定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敢想象,如果再失去璟儿,母亲会怎样。

    我希望没有烦恼和忧愁的璟儿,可以这样无忧虑地好好生活下去。跟着母亲一起,守候着父亲和老宅。

    也希望阳光多多眷顾这对她们,让她们感受到温度,从而更加热爱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