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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随侯宴楚

    随国曾城国君宫殿

    楚王熊壬和楚国臣子都已入座,随侯右手边,随国臣子也已入座,随侯举起酒樽:“敬楚子!”随国君臣也举起酒樽,群呼:“敬楚子。”只有向来负责与楚国交往的行人大夫南宫玽觉得不妥,没有举起酒樽,但也未出言阻止。子西脸色大变,怒道:“此乃楚王,尔等怎可称子?”

    随国之人敬酒敬了一半被打断,只好尴尬地放下酒樽。

    “随国臣服我楚国多年,一直奉我王为上国之王,今我王一朝落难,你随国诸人就如此羞辱,难道随国尽是些趋炎附势之徒?竟无一人懂礼乎?”子期看样子也有气,但言谈就正常多了。

    坐于沈诸梁下手的斗辛乐了,客居于他国仍不知谦卑,怪不得这哥儿仨坐拥千里之楚国却丢郢都而逃。

    对面的随臣显然也有人这么想:“你楚国人要是在战场上也这么硬气,你哥儿几个还至于出逃至随?若非我君收留,你哥儿仨可有今晚之宴?为一句称谓就震怒当场,不知感恩,不懂礼的怕是你楚人吧?”

    子西子期显然都不认识此人,言及兵败,子期气势为之所夺,竟无言以对。

    斗辛更乐了,两句话就被打发了,楚王二兄之无能可见一斑。

    熊壬为君多年,自然明白随侯有意压自己一头,两个哥哥也明白此时被压,今晚气势就输了,故直接打断敬酒。斗辛为质多年,也没有参与过大国交往,早就习惯低头,因此没有看出来场上的气势交锋。

    这种有大量外国之臣的宴会,若是在楚国,熊壬会一言不发,自有大臣为楚王争势。可这是随国,楚臣就三个,熊壬也不想闹得太僵,也不想争侯爵子爵之分,于是笑着说道:“随君见谅,我哥哥们脾气太差。您已年过五十,我却只有二十有三,您是我长辈,不如我们叔侄相称如何?”

    “贤侄如此通情达理,实乃楚国之福!再敬我楚国贤侄!”随侯见好就收,略去爵位敬酒。

    楚王也拿起酒樽,示意之后抿了一口。子西子期无奈,也跟着喝酒,斗辛也跟随楚国众人喝酒,只有沈诸梁要看小孩王子章,没有喝酒。

    第一次气势交锋,随国略胜,楚国小败。

    喝完第一通酒以后,随侯身边的宦官宣布奏乐,几十名乐师鱼贯而入,各持琴,瑟,笙,埙等乐器,编钟,编罄太大,早已摆好在殿中。宦官又喊一声乐起,,众乐师开始奏乐。

    随侯又开始找优越感,问:“贤侄对如今楚国之难可有对策?寡人可帮着参详参详。”

    楚人原本商议是由子西子期应对,但子西气愤难消,竟不知应对,子期没和斗辛熊壬等商讨过局势,一时也说不出来。沈诸梁斗辛地位不够,自然也不敢随便发言,楚国方面竟一时无人回答。

    刚才与子期怼言的随臣是随侯堂弟南宫邺,也是随国相国,哼了一声,正准备出言嘲讽,熊壬却出声道:“外结秦齐越,内聚西北,东部之兵,当可驱吴兵于国外。”

    “不知是怎么个结法?秦齐乃上国,怎会因你一家之境遇就发兵相助?”南宫邺看样子要怼到底了。

    “齐国乃我王后母国,定不会坐视不管。”

    “秦楚交好,秦王是我王外祖,秦王发兵,指日可待。”

    随臣与楚王交谈,随侯一言不发,已经让楚王降格,子期子西都反应过来了。于是急忙发言。

    “你楚国之人看待天下大势,只会看亲疏之分吗?秦伯多子,不是每一个秦国公子都能继承秦伯之位,秦伯又何必为一远嫁之女之儿发兵?齐公昏庸,怕是连楚国在哪儿都不清楚,况,齐楚之间有鲁陈蔡唐等国相隔,指着他发兵相助,不如指着你兄弟三人自己披甲上阵,驱除吴兵。”南宫邺比子西熊壬兄弟年长不少,所思所虑就现实多了,因此越发鄙视楚王兄弟三人。

    眼看这一回合也要落败,斗辛决定不再旁观,轻咳一声道:“解我楚国之难,关键不在吴军,不在秦齐,而在强晋。”

    随侯平庸,觉得此观点纯属强辩,但他不准备反驳,相国会替他出言,等到楚国小子们无言可对,他再以长辈身份安抚,既不失两国体面,又可压服楚王兄弟三人。

    南宫邺显然和自己的国君想法一致,正准备嘲讽,斗辛又自顾自的说:“如今之势,在晋,不在楚。晋楚相争百年,楚国有难,晋国不会放过大好机会。若晋起兵南下,与吴陈蔡联军会和,就算秦齐皆来救,楚之胜算,也不过五成。所以,稳住晋国六卿才是关键。齐国不会南下救楚,却乐于打晋国的秋风。但一个齐国远远不够,齐秦东西响应,才有可能让晋国六卿不敢南下。楚国之势原本就强于吴国,以楚之军力,足以与吴陈蔡联军相抗衡,何况还有越国在吴国背后虎视眈眈,吴军不敢长时间停留于楚地。以重组楚军正面迎击,游说越国,使之攻吴,则我王归国,还于郢都指日可待。”这是斗辛昨夜一夜未眠之结果,一口气说出来,既有为楚王解忧之心,也有在两位国君面前展现之意。

    南宫邺挑不出这番说辞的毛病,只好老调陈弹:“秦齐之兵,岂是你上下嘴皮一碰就能调动的,大军一动,所耗之资谁出?”

    “这就不劳相国操心了,随君款待之意,我王必铭记于心,日后必图报答。”

    子西已在斗辛高谈阔论时了解到南宫邺的身份,此刻出言提醒,楚国不是忘仇的人,如果随人一再凌辱,日后必有报复。

    随侯也听出了此意,心中直叹年轻人太气盛!随侯收留楚国众人,本就没有过分为难之意,如今已到火候,自然不会再刺激楚人。于是随侯再次举樽:“贤侄远道而来,随国没什么可以招待,楚地方千里,想来随国只有器乐可入贤侄眼中,请贤侄欣赏。”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随侯一番言语,让乐师越发卖力,宫殿一时间充满各种乐音,仿佛刚才的互怼不存在一样。宴席间的众人吃吃喝喝,又交头接耳,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斗辛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确是第一次和楚王兄弟参加随国之宴,没几个人可以搭的上话,正感无聊之际,乐音停止。斗辛知道,这是该退场回驿馆了。没想到随侯示意乐师媵人和几位凑数的随臣出去,看样子有要事要与楚王相商。

    “贤侄身边有能人,对贤侄复国之事我不担心。此人对晋国应对之策也颇有可取之处,我只问贤侄,如何说动秦齐出兵?”随侯率先展开话题。

    子西回忆昨天谈话,答道:“遣长于雄辩之使臣分赴二国,以二国未来面对强晋之势劝秦齐出兵。齐相晏婴当年受辱与先王,送厚礼与他,想来齐国出兵不是问题。秦国却有些难办了。”

    南宫邺听了哈哈大笑:“你兄弟几人倒是不笨,知道备礼,可惜送错了了。”

    “哦?先生有何高见?”熊壬放下架子求教。

    “齐公昏庸,送礼也是送他,晏子乃是当世名臣,对大势的把握比你兄弟几人不知高到哪里去了,晋军有异动,晏子一定劝齐国出兵,齐国不是问题。秦伯年迈,最念旧情,派一雄辩之人和你母亲的身边侍从入秦求兵,此事可行。”

    看样子,随侯君臣早就想点拨楚王,想到这点,子西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众人又敲定细节,力保无虞。

    熊壬这边正满心期待还于郢都,却不知有个惊天噩耗马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