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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郢都来人

    楚国郢都王宫大殿

    箕坐在大殿中间,闻着空气里轻微的血液味道,伍员总是能想起十八年前与哥哥一起被任命为行人大夫的场景,也同样是在这里。岁月仿佛没有改变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改变了。

    那时候父亲虽然已经辞去了太子师的职务,回到位于楚国东部的家乡赋闲,但伍氏的前景正和这大殿外的时节一样生机勃勃,充满着各种可能。几代楚国重臣的家世,让伍员和哥哥能够轻易的得到普通士族得不到的职务。作为行人大夫出使他国,正是每位重臣必要的人生经历。却没想到这次出使,回来已是十八年后了。

    即使碎肉血渍都被仔细清理过,大殿中仍然有让人不舒服的血腥味儿。伍员的心境,就像现在的大殿一样。总想甩掉过去,可父兄之仇如同散不开的血腥味儿一样,时时提醒着他要做些什么。

    于是他决定真的去做点什么。伍员起身大步走出大殿,站在殿外的几名贴身侍卫急忙跟上。联军统帅是他向阖闾举荐的孙武,军事能力毋庸置疑,郢都及其周边,已全部由联军控制。联军之人在郢都自由行走已经无碍。

    伍员骑马来到关押楚国公族的大牢,准备做点男人都想做的事。楚王后乃齐公女儿,年纪二十出头,完美融合了少女与妇人的气质,因此早被军官们轮而致死。楚王母亲乃秦国公主赢虔,已是年老色衰,躲过一劫。当年费无忌靠献赢虔上位,楚平王已死,奸臣费无忌已被楚国令尹熊常诛九族。几大仇人死的死,灭的灭,只剩侮辱赢虔能让他感到复仇的快乐。

    看着相国伍员直入大牢深处,吴国卫兵知其来意,连忙硬着头皮打开牢门。果然不出卫兵所料,发现赢虔已死,伍员当场震怒,大叫一声,然后转身一脚踹向已经跪下的卫兵。卫兵被踹之后就势倒地,假装不支,伏地不起。卫兵猜的不错,伍相国并没有为难他一个卫兵,而是召来守卫大牢的军官。

    军官小步跑来,正准备跪下解释赢虔死于自杀。伍员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拔出佩剑,一剑刺向军官心口,然后拔剑并在军官的衣服上蹭了蹭,放入剑鞘。

    败兴而回的伍员准备去和孙武商量下一步动向。驻守于郢都越久,楚人为反扑所做的准备越充分,到时候联军面临的压力越大。联军统帅孙武也明白这个道理,昨日就来请示是否择日退兵。伍员决定今天就和孙武定下退兵日期。

    随国驿馆

    熊壬几人正商讨使臣之事,遣秦之人定为申鲍胥,可随相南宫邺所建议的赢虔身边老人却无从找起。楚王出逃时太过匆忙,王太后和王后都没有带,更何况区区一个王太后侍从。

    “此事暂且不提,使越之人就定为文种,你等意下如何?”熊壬问楚国诸人。

    文种就是上鄀的县公,子期带王子章经过上鄀时就有了接触,觉得此人开授田之制,既开发莱田,又劝桑织,一举数得,可堪重用,于是推荐使越。

    “善!”子西也觉得可以,并没有坚持他前天所荐的弟弟子期。

    “那就由我使齐。”子期自告奋勇。这也是子西子期兄弟俩私下商议的结果,使齐要带巨礼贿齐公,如今之势,派外人不放心,子西脾气不好,派子期正好。

    熊壬点点头,表示同意。子西显然是个急性子,催促弟弟道:“随侯今日已备好贿齐之礼,事不宜迟,你这就出发吧!”

    商讨完毕,子期就要带着停在驿馆外的两车财宝和百余名随国卫兵出发,这时几名随兵骑马疾驰过来。

    来人靠近后,子期才发现其中一人不是随兵,看着有点脸熟,有点像楚国王宫里的媵人,但子期不确定。

    领头的随兵下马后立即单膝跪下,说“此乃楚人,有要事禀报。”

    “禀公子,听闻您在这里后我连夜赶来,有郢都消息汇报。”那名疑似楚宫媵人的人答道。

    “何事?”子期有点心颤,郢都此时必无好消息。但此人却支支吾吾起来。子期明白,这是此人不愿在众人面前说出消息,于是带此人进入驿馆。

    熊壬等人正准备派人征召申鲍胥来随,没想到子期返回了。看到子期后面的人,熊壬惊讶不已:“你也逃出来了?”看样子此人是楚宫媵人无疑。

    子期示意沈诸梁斗辛和驿馆媵人退下,没想到熊壬让沈斗二人留下,只让驿馆媵人退下。

    “说吧,郢都如何?”熊壬发问。

    “吴军进城以后肆意杀戮抢劫,城里大乱,人人惊恐,争相出逃。没想到吴军在城外也有埋伏,先逃出城者不少就地被杀,也有被驱逐回城的。没有逃出来的公族都被抓了,小人也被抓去服侍吴国军官,因此没有被限制行动。小人于第三夜趁黑逃出,先是一路向北走,后在一小城里听闻有楚国公族逃往随国,因此入随见大王。”这名媵人在楚宫地位应该不高,楚王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但难得思绪清楚,说话也有条理。

    “就这?”子西有点不满,还以为有什么重大消息,这些情况众人早有心里准备,不觉为奇。

    “还有就是……就是……”楚宫媵人又支支吾吾起来。

    “在场众人都是亲近之人,有坏消息你能说尽可说。寡人不怪你。”熊壬给他安慰。

    “是,王后被伍贼所辱,伍贼又下令使吴军军官轮辱,已经薨了。”

    “什么?”熊壬脚步一滑,险些站立不住,背后的沈诸梁立马上前扶住。

    “伍贼记恨先王,挖陵鞭先王棺,又连着两日在牢里和王太后独处,不知其所为。”

    子西脾气最爆,这时已抓住楚宫媵人衣领,喝问道:“你所言可为真?”

    子期也面如猪肝,气愤不已。至于熊壬,双腿已经软了,沈诸梁和斗辛两个人扶着才不至于当场摊倒在地。

    “小人怎么敢在这种事上骗大王与公子,日后消息传开,自然可得验证。”

    “还有何消息?一次说完。”子西放开楚宫媵人,让他说话。

    “还有就是郢都以北的楚人都在传,说令尹熊常大人已重聚部分楚军驻扎在竟陵,具体有多少人不清楚。还有,还有小人的一个猜测,吴军进城以后大肆抢劫,王宫里的财宝基本被抢光了,我侍奉的几个军官却都没有任何赏赐,恐吴军不会在郢都多待。”

    “吴军待不待岂是你能猜测到的?下去。”子西正在气头上,对媵人自然没有好言语。楚宫媵人躬身退下。

    熊壬被人扶着坐下,面色由刚开始的气愤带来的潮红变为晦暗。熊壬比其父平王仁爱,对身边亲近之人都和颜悦色,何况对父母妻子。听到消息,自然所受打击颇大。子期自然也理解弟弟心情,“我这就出发使齐,不得齐国相助,不见我王。”说完转身出驿馆,带着车队出曾城而去。

    “我有一人选,使其与申鲍胥使秦,必得秦公相助。”斗辛忽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