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三）
厮杀持续了一夜，城内的喊杀声渐渐平息，风暴也逐渐停止了。
七国联军阵前，六位将军走出军营，身后紧跟着士兵们抬出六把椅子，一字排开，让将军们坐下。
“纵横术？刘将军营中有异人啊。”先开口的是晋国主帅蒙疾。
“西张东苏，公孙司马，四大纵横家多年未曾参与国之纷争，即使是刘茂的面子也不能请他们出山。但天下能运转此术的人再不多见，难道另有不世天才？”西梁国的主将廉重山说。
“借符还术罢了，施术者不是真正的纵横家。”东岳国的主将赵连城在正中坐下，身下的椅子在他一身盔甲的重负下咯吱作响。“我曾听闻过，张仪和苏秦早年习过符道，这纵横术，怕是出自他俩其中一人的手笔。话说回来，怎么只有六人出阵啊，白将军去哪了？”
“报！白将军说在淮南见惯了小桥流水，未曾领教过东海之壮阔。有幸到此不可不临观沧海，今天一早就离营去海边了。”军中司马禀道。
“哼，到底是儒将。淮南国少战事，南人缺血性，此人怕是连人都没亲手杀过吧。”汉国主帅项逵嘲笑道。
“听说此人原来是北人，师出自太白书院，但如何到了南淮，又如何做了将军，其中的周折，便不得而知了。在座各位有谁曾与他交过手吗？”魏国主帅夏侯青问道。
“连魏将军都摸不清楚的事，我们几位更是无从说起了，谁不知道魏将军夜狐营的斥候天下第一。一夜下来，恐怕各位主帅的帐中有几盏灯都已清点清楚了吧？”周国主将王半斩讥讽道。
夏侯青微微欠身：“晚辈不敢，诸位将军建功于夏侯青之前，天子亲赐诸位新柱国将军的称号，晚辈岂敢在各位将军面前班门弄斧。只是王将军，昨夜暴雨，望王将军万万看管好军中粮草，莫被淋湿发霉了。魏国穷苦，若是王将军缺粮，魏国只能从牙缝里挤出点燕麦赠与将军了。”
“你……”王半斩跳起来，伸手摸向腰间的佩剑。
“二位勿躁！”赵连城拍了一下扶手，“诸位，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王将军，粮草事关行军，拔营后我们还要去上阳面天子，你还是亲自去视察一下吧。”
“哼！”王半斩闷哼一声，转身阔步回营，剑鞘打在盔甲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夏侯将军，”赵连城盯着他，像一只老鹰，“以你的斥候，城中什么情况，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多的事我也不过问，想必出军前魏公已经向你交代得很清楚了。诸位将军也是，”他站起来，海风鼓动着白色的斗篷，使他看起来更像一只老鹰：“各国国主心里揣着什么事，大家心知肚明，此次出征，只为刘茂兵败身死。而剩下的一个柱国将军之席，自然是你，夏侯青将军的。对此，我只有一个要求。”
“主帅请吩咐。”夏侯青俯身，赵连城挂七国帅印领联军出征，位高权重。
“不留活口。”
“不留活口？”夏侯青和其他人心中一震。
赵连城转身看向远处的海昏城，新出的阳光下，最高处的铜鼎闪着古朴的幽光。他长叹一口气，说：“刘茂和我也算多年交情，到最后，我还是不如他。”
战鼓敲响，旌旗飘动，五百名黑衣甲士从军队中鱼贯而出，围绕着四面八方渗透进海昏城中。
刘茂疲惫地靠着围墙坐下，他的头盔早已在战斗中遗失，身上的盔甲也在水鬼和鲛人的攻击下支离破碎，手中的长枪只剩下枪头半截。
多亏了王琰的纵横术多次抵挡住鲛人的进攻，分割开鲛人前后的大军，让军队获得反攻的空间，但鲛人水鬼数目众多，饶是有纵横术帮助，这场仗还是打光了刘茂的家底。
“将军，清点完毕，活着的将士不足百人。”副将来报。
“百人？哈，我从军多年，倒是从未当过百夫长。”刘茂调整着坐姿，想要靠的更舒服一些，石头上的突起蹭着他背后的伤口让他难受。
“将军，接下来有何安排？”
“弃甲，逃，能逃多远逃多远。”
“逃？属下不解，鲛人主力已消耗殆净，我军后有七国联军助阵，我们这是要躲什么？”
“夏侯青的夜狐营，你见过吗？”
“夜狐营来去无踪，属下不曾见过。”
“今天你就可以见到了，”刘茂用半截枪头撑地，想要站起来，“别管我，快走吧，屠杀已经开始了。”
五百名黑色甲士像墨水一样融入海昏城的阴影中，在暗处游走，所过之处，无论士兵平民，脖子上只留下一道血痕。人民在死去，海昏城在死去。在刘茂和副将谈话之际，死寂从四周围绕而来，蔓延向城市中心，包围了他们。
副将在刘茂的眼前不远处倒下，杀手扶着他的尸体，把他轻轻放倒在地，动作温柔如妇女哄睡。
“夏侯青的夜狐营，果然名不虚传。”刘茂对着杀手点头。
“多有冒犯。”杀手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夏侯将军有句口信托我转达给将军。”
“说。”
“当年在上阳城的屈辱，我夏侯会找回来的。”
“我何曾与夏侯青有过……”刘茂再也无法发出声音，一道匕首割开了他的喉咙，像鱼鳞一样顺滑，他感觉有一块冰从咽喉流入，逐渐滑向他的心脏。
“将军和夏侯将军未曾有过交集。”杀手看着刘茂低下的头颅，把刀塞回腰间：“夏侯将军只是希望将军带着疑问去死，不要那么豁达。”
海昏城外，白见羽看着身边奋笔疾书的司马，问道：“都按我说的记下了吗？”
“都记下了，旬有五日，刘茂退敌，惨胜。夏侯青派刺客五百血洗海昏城，刺刘茂。士兵平民，不留活口，妇孺垂髫，无一幸免。”
刘茂，胤朝最后一位属于王室的柱国将军，在海昏一站中被鲛人破城，兵败名裂。天子大怒，除其号，诛九族。留下的残局由七国联军的夏侯将军收拾，在之后的上阳面王中，夏侯青顺理成章地顶替了刘茂柱国将军的位置。自此，七位柱国将军之封皆分给诸侯，刘氏王室内部再无可以镇守东陆的大将，纵然拥有东陆北方的大部分土地，在南方七国的眼里，胤王朝不过是砧板上的一块肥鱼，等待它的唯一命运就是被诸侯分食。
在夏侯青站在朝堂之上，被封为柱国将军时，一骑轻骑跑出上阳城的城门，直奔楚国而去。
七国联军阵前，六位将军走出军营，身后紧跟着士兵们抬出六把椅子，一字排开，让将军们坐下。
“纵横术？刘将军营中有异人啊。”先开口的是晋国主帅蒙疾。
“西张东苏，公孙司马，四大纵横家多年未曾参与国之纷争，即使是刘茂的面子也不能请他们出山。但天下能运转此术的人再不多见，难道另有不世天才？”西梁国的主将廉重山说。
“借符还术罢了，施术者不是真正的纵横家。”东岳国的主将赵连城在正中坐下，身下的椅子在他一身盔甲的重负下咯吱作响。“我曾听闻过，张仪和苏秦早年习过符道，这纵横术，怕是出自他俩其中一人的手笔。话说回来，怎么只有六人出阵啊，白将军去哪了？”
“报！白将军说在淮南见惯了小桥流水，未曾领教过东海之壮阔。有幸到此不可不临观沧海，今天一早就离营去海边了。”军中司马禀道。
“哼，到底是儒将。淮南国少战事，南人缺血性，此人怕是连人都没亲手杀过吧。”汉国主帅项逵嘲笑道。
“听说此人原来是北人，师出自太白书院，但如何到了南淮，又如何做了将军，其中的周折，便不得而知了。在座各位有谁曾与他交过手吗？”魏国主帅夏侯青问道。
“连魏将军都摸不清楚的事，我们几位更是无从说起了，谁不知道魏将军夜狐营的斥候天下第一。一夜下来，恐怕各位主帅的帐中有几盏灯都已清点清楚了吧？”周国主将王半斩讥讽道。
夏侯青微微欠身：“晚辈不敢，诸位将军建功于夏侯青之前，天子亲赐诸位新柱国将军的称号，晚辈岂敢在各位将军面前班门弄斧。只是王将军，昨夜暴雨，望王将军万万看管好军中粮草，莫被淋湿发霉了。魏国穷苦，若是王将军缺粮，魏国只能从牙缝里挤出点燕麦赠与将军了。”
“你……”王半斩跳起来，伸手摸向腰间的佩剑。
“二位勿躁！”赵连城拍了一下扶手，“诸位，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王将军，粮草事关行军，拔营后我们还要去上阳面天子，你还是亲自去视察一下吧。”
“哼！”王半斩闷哼一声，转身阔步回营，剑鞘打在盔甲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夏侯将军，”赵连城盯着他，像一只老鹰，“以你的斥候，城中什么情况，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多的事我也不过问，想必出军前魏公已经向你交代得很清楚了。诸位将军也是，”他站起来，海风鼓动着白色的斗篷，使他看起来更像一只老鹰：“各国国主心里揣着什么事，大家心知肚明，此次出征，只为刘茂兵败身死。而剩下的一个柱国将军之席，自然是你，夏侯青将军的。对此，我只有一个要求。”
“主帅请吩咐。”夏侯青俯身，赵连城挂七国帅印领联军出征，位高权重。
“不留活口。”
“不留活口？”夏侯青和其他人心中一震。
赵连城转身看向远处的海昏城，新出的阳光下，最高处的铜鼎闪着古朴的幽光。他长叹一口气，说：“刘茂和我也算多年交情，到最后，我还是不如他。”
战鼓敲响，旌旗飘动，五百名黑衣甲士从军队中鱼贯而出，围绕着四面八方渗透进海昏城中。
刘茂疲惫地靠着围墙坐下，他的头盔早已在战斗中遗失，身上的盔甲也在水鬼和鲛人的攻击下支离破碎，手中的长枪只剩下枪头半截。
多亏了王琰的纵横术多次抵挡住鲛人的进攻，分割开鲛人前后的大军，让军队获得反攻的空间，但鲛人水鬼数目众多，饶是有纵横术帮助，这场仗还是打光了刘茂的家底。
“将军，清点完毕，活着的将士不足百人。”副将来报。
“百人？哈，我从军多年，倒是从未当过百夫长。”刘茂调整着坐姿，想要靠的更舒服一些，石头上的突起蹭着他背后的伤口让他难受。
“将军，接下来有何安排？”
“弃甲，逃，能逃多远逃多远。”
“逃？属下不解，鲛人主力已消耗殆净，我军后有七国联军助阵，我们这是要躲什么？”
“夏侯青的夜狐营，你见过吗？”
“夜狐营来去无踪，属下不曾见过。”
“今天你就可以见到了，”刘茂用半截枪头撑地，想要站起来，“别管我，快走吧，屠杀已经开始了。”
五百名黑色甲士像墨水一样融入海昏城的阴影中，在暗处游走，所过之处，无论士兵平民，脖子上只留下一道血痕。人民在死去，海昏城在死去。在刘茂和副将谈话之际，死寂从四周围绕而来，蔓延向城市中心，包围了他们。
副将在刘茂的眼前不远处倒下，杀手扶着他的尸体，把他轻轻放倒在地，动作温柔如妇女哄睡。
“夏侯青的夜狐营，果然名不虚传。”刘茂对着杀手点头。
“多有冒犯。”杀手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夏侯将军有句口信托我转达给将军。”
“说。”
“当年在上阳城的屈辱，我夏侯会找回来的。”
“我何曾与夏侯青有过……”刘茂再也无法发出声音，一道匕首割开了他的喉咙，像鱼鳞一样顺滑，他感觉有一块冰从咽喉流入，逐渐滑向他的心脏。
“将军和夏侯将军未曾有过交集。”杀手看着刘茂低下的头颅，把刀塞回腰间：“夏侯将军只是希望将军带着疑问去死，不要那么豁达。”
海昏城外，白见羽看着身边奋笔疾书的司马，问道：“都按我说的记下了吗？”
“都记下了，旬有五日，刘茂退敌，惨胜。夏侯青派刺客五百血洗海昏城，刺刘茂。士兵平民，不留活口，妇孺垂髫，无一幸免。”
刘茂，胤朝最后一位属于王室的柱国将军，在海昏一站中被鲛人破城，兵败名裂。天子大怒，除其号，诛九族。留下的残局由七国联军的夏侯将军收拾，在之后的上阳面王中，夏侯青顺理成章地顶替了刘茂柱国将军的位置。自此，七位柱国将军之封皆分给诸侯，刘氏王室内部再无可以镇守东陆的大将，纵然拥有东陆北方的大部分土地，在南方七国的眼里，胤王朝不过是砧板上的一块肥鱼，等待它的唯一命运就是被诸侯分食。
在夏侯青站在朝堂之上，被封为柱国将军时，一骑轻骑跑出上阳城的城门，直奔楚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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