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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竹海飞歌

    猫脸关上门,老者已戴好面具,示意众人坐下。女孩也戴上面纱,从里屋出来,站在老者身后。

    老者开口:“比试遴选,并非有意刁难各位,而是此项委托,非能人不能为。刚才二位随从多有冒犯,诸位海涵。”

    斗笠二人组开口,声音仿佛从一个人嘴里冒出来:“还请老先生直言,我兄弟二人逗留时日无多,急需盘缠上路。”

    “此番委托,是要你们杀一个人。”

    “既然只是杀一人,何须如此大费周章?”二人疑惑。

    “杀人?”江野插嘴,“事先说好,我有三不杀,一不杀妇孺孤寡,二不杀手无寸铁,三不杀无罪之人。”

    “此人是剑宗山的叛徒,盗了宗门的秘籍逃走,隐匿在江阴多年,隐姓埋名,过着常人的生活。我们也是前些时日才得到了他在此地的消息。不知这种人在不在阁下的三不杀中?”

    “剑宗山!”斗笠二人组惊呼。兵道天下,以运气动尺兵闻名,百般武艺,皆在兵道之列,然而偌大天下,唯有剑道虽名在兵道之列,实则独立兵道之外。原因无他,盖剑宗山的剑道闻名天下,苍生叹服。剑宗山的弟子,遴选条件不比各大书院放松,各个从小都是运气舞剑的好手。晋国国力微弱,却能并列诸侯,也是因为剑宗山宗主与晋国宗室有渊源,昭告天下,犯晋国与犯剑宗山无异。从剑宗山下来的人,不会有弱者,看来先前比试并非老者托大,以前几人的身手,只能去做剑下亡魂。

    “剑宗山?”江野瞳孔收紧,想起过去的事。“这单我接了。”

    “此人住在江阴南街西巷的院子里,院中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另一株也是枣树。院中仆人若干,杀伐与否,全凭各位决议。今夜,我在此地等候各位的好消息。”

    三人退出厢房,猫脸和少女露出面庞。猫脸愤愤地说:“长老,刚才为何不让我出手?”

    “我们到此地,不能留下行踪,剑宗山没有追杀许燕归,许燕归是死在盗贼手上。”长老用剑柄敲打男人的肩膀,“你可曾想过自己为何会输?”

    “弟子勤于剑道修炼,疏忽了体术,这才被那小子钻了空子,若是让我运气动剑……”

    “你刚才可有机会运气?”长老打断了男人的话,“记住,以气运剑,这叫道,剑在手里,才叫做剑!”

    “怀柔,你习软剑,修柔术,刚才为何轻敌出拳?”长老转头问女孩。

    “我看这少年年纪与我相仿,吊儿郎当的,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少女低头嘟囔,“没想到他的柔术不在我之下。”

    “记住这次教训,你打小就住在山上,从未入世,这次带你下山,为师就是要让你开开眼,这世间,远比你想的污浊。你看那小子的眼神,他与死人打交道的时间,怕比活人还长。”

    江野给所有马匹上好草料,靠在马厩的草堆上,给月食上油。经过刚才连续的大力劈砍,月食的锋刃竟完好无损,若是一般的刀具,早已卷刃废用。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真臭!”怀柔戴着黑纱,走进马厩。

    “有何贵干。”江野头也不抬,继续涂油,他不想今晚拔刀的时候有任何阻塞。

    “不服!”怀柔厉声道,“上午是我轻敌了,否则,你连我衣角都摸不到。”

    “不服憋着!都多大的人了?屁大点事也犯得上恼。”江野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对方看起来不过和自己一般大。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怀柔的脸涨得通红,对方不过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竟摆着大人的口吻教训自己。她跺脚喝到:“起来!我要再和你比!”

    “哪凉快哪呆着去,小爷没时间陪你胡闹。我挣得是那老头的钱,不是你的。”

    怀柔眼睛亮了:“意思是我给钱你就和我比是吧?”

    “看你给多少。”

    “拿去。”怀柔把一个银铢抛进马粪堆里。

    “您是我姑奶奶。”江野跳起来,从马粪里捡起银铢,吹吹擦擦,放进怀里。

    “咦~”怀柔一年恶心,“现在可以比了吧?”

    “都听你的,比啥?”

    怀柔倒愣住了,比拳脚?江野刚从马粪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来,她可不想碰他;比刀剑?北人有规矩,街上械斗不见铁器,她也不想让师傅知道自己偷溜出来比武。比什么倒确实是个难题。

    江野见怀柔迟疑,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带她翻身上马。

    “你干嘛?”怀柔惊呼。

    “你不是没想好比试什么吗,走,带你去个地方。”江野驱马走出马厩。“刀爷,借下你的爱妾!”

    “江老大你慢用。”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搓手笑道。

    江阴的大道上,一匹栗色小马载着少年少女,直奔城外而去,马蹄飞奔,溅起满街泥泞。

    马蹄在一片竹林停下,江野下马,伸手去扶少女。后者则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自己跳下马:“你想比什么?”

    江野笑道:“北方寒冷,如此高大的竹子,怕是少见。”说完,他飞身抬脚,抬地而起,直奔竹子顶端,动作如猴子般灵敏。“姑奶奶,能上来吗?”

    “这有什么难的?”怀柔不服气,她打小淘气,爬树这种事可没少干。只见她聚气脚底,踏枝而上,动作飘逸优雅。

    上至顶峰,怀柔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竹林一望无垠,枝叶起伏,宛若海涛。竹海的旁边是宽阔的泪啼江,江水静静流淌,随着竹海延伸向天际尽头。她在剑宗山上也见过竹子,但都是弱小的文竹,如此壮阔的竹海倒是第一次相见。

    “咱俩就比比谁先出这片竹海。”江野双脚站在竹子的最高处,竹子被他的体重压得弯腰伏倒,偏向另一棵竹子。江野顺势起跳,稳稳的落在下一棵竹子上。

    “这还不简单?”怀柔学着江野的样子,站在竹子顶端,让其自然下坠。竹尖却发出断裂的声音,“啊!”怀柔失脚,直坠而下。她试图抓住沿途的竹枝,但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倒是有一分温暖柔软。怀柔睁眼,江野早已落地,稳稳地把她抱在怀里:“没事吧。”

    “谁要你管!”怀柔推开江野,运气升竹,脚步轻盈,在竹林间飞跃。“先走一步,你就等着认输吧。”

    “诶,姑奶奶,等等我!”江野赶紧上竹追赶。

    秋风拂过,竹涛起伏,涛声悠然,少年与少女在绿色的浪涛上飞舞。竹林下,栗色的小马沿着河岸飞奔。

    怀柔在竹林的尽头停下,前方是一片悬崖,瀑布声轰鸣如雷。

    她喘着粗气,回头笑道:“怎……怎么样,追不上姑奶奶吧。”

    江野飘然而至,神情悠闲:“对对对,姑奶奶,是在下输了,甘愿受罚。”

    “哈……哈哈。”怀柔笑道,“本姑娘宽宏大量,你低头……认个错就行。”

    “我,江野,鼠目寸光,有眼不识泰山,顶撞了姑奶奶,对不起——”江野打着哈哈。

    小马接踪而至,江野牵着马走向江边,马匹的鼻孔冒着白气,低头饮江。江野把水囊放进江水里,灌了满满一袋水,扔给少女:“赶紧喝口水吧姑奶奶。”

    少女明显是累了,再无初见时的矜持,仰头痛饮。

    暮色降临,斜阳临水,泪啼江仿佛从落日中流出,天边一片火红。江岸上,栗色马驮着二人返程,影子被夕阳拉的老长。

    “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江野轻声道。

    少女趴在他的背上,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