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别想太多
日暮，江野牵着鞠儿的手走回红楼，江野手里提着一盒点心，想着李煜是宫里的人，胃口想必比他这种山村野人挑食的多，便打听着去襄水城最好的糕点铺买了一盒，没想到收了整整他一金，鞠儿为这一金半个时辰没理江野。
红楼外，一群人围在外面，吵吵嚷嚷，这是襄水城中最好的舞楼，生意火热本是理所应当，但江野警觉地注意到，这些人看似乱哄哄地闹成一团，排列间却乱中有序，看步法更是戒备森严。江野毫不怀疑此时闹哄哄的“客人”下一刻便能化作一群进退有度的军队。
这群人已经注意到了江野和他背上的五尺长刀，但他们并没有动，仍保持着刚才乱哄哄的样子。
“你在这里等我。”江野把鞠儿牵到一个商舟旁，商舟上卖着各色的金鱼。江野抛给小贩一个银铢，摸摸鞠儿的脑袋，在这群人的注视中走进了红楼。
果不其然，江野订的房间外，也有两个持刀的彪形大汉盯着，看姿势都是用刀的老手。楚国国风尚文轻武，在江野眼里，这些人就差把“我是军人，闲者避退”几个字写在脸上。如此看来，想必是有王室的人来了，不过他们既然愿意派兵把守在周围，肯定不会是来害世子的。江野随手拉过来一个侍女：
“小妹妹，是不是有人进了我的房间？”
“是，是有一个公子，刚到红楼不久。”侍女看着江野成熟中略带几分青涩的脸庞，还有这搂着自己的结实手臂，心想莫非这就是姐姐们常说的搭讪，那这位公子的搭讪手法多少有些粗糙了，人总不能仗着自己面容姣好便任性妄为吧。
“那位公子是我家管家，待会房钱由他结。”江野笑吟吟地说。
侍女心想公子你不仅搭讪技巧很难，装富公子的样子更是无耻至极，刚才进去的公子锦衣丝袍，风度翩翩，眉目如画，而你一身短衣结褐，粗俗无礼，还背着吓人的五尺长刀。怎么看那个人也不像你的管家，你倒有几分像他的打手。但侍女没说什么，点点头，红着脸走开了。江野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向房门走去。
“来者何人？”这个问题有些多余，因为侍卫丝毫没有想得到答案的意思，直接伸手拔刀。壮汉的刀虎虎生风，刀刃携着风劲即将劈到江野的头顶时，李煜柔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江野吗？让他进来。”
即将饮血的刀刃立刻停止在空中，仿佛有铁臂托着，纹丝不动。这便是楚国的精锐军人，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壮汉收起刀，移开挡住门的身体，丝毫没有歉意，仿佛刚才砍的不是人，是个西瓜。让他们感到诧异的是，江野的笑容自始至终从未消失，就算刀刃离脑袋近在咫尺时也是如此，仿佛砍的不是他的脑袋，是谁家的西瓜。
江野进门，李煜正坐在堂中，身边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
“江野，这是太子身边的文士芹风，他来接我会淮南城。”李煜介绍，“芹风，这便是我刚才向你提起的江野。”
“听闻江先生护送世子途中随机应变，奋勇杀敌，彰大楚国风威仪，芹风拜过。”芹风拱手，“先生想要多少报酬，尽管开口。”
“你当真以为我拼死拼活，拖家带口是为了挣比大的？”江野笑道，转而又想了想，鞠儿确实应该算作自己的家人，刚才的话没有问题。
“江公子不慕钱财，高风亮节，芹风再拜。”芹风再次拱手。
“芹风，别这么客气，虚礼就免了吧。对了，我的身体欠佳，你能替我写一封推荐信吗？”
“不知世子何求？”
“请书院同意江野参加书院的考试，获得一次进入书院的机会。”
“臣随身未带笔墨，此事需先搁置，还望先生见谅。”芹风再拱手。
“先生帮我，江野感激不尽！”江野突然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对芹风行五体投地之礼。
芹风明显吓了一跳，赶紧躲开：“先生何必行此大礼？”
“没什么，”江野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家里老母死前最后的心愿就是想让我这个不孝子进书院，先生此番是了解我老母的心愿啊。”江野又要伏身再拜。
芹风赶紧扶起江野：“先生何必行此大礼，我即可去为你写推荐信，令堂在泉下有知，也会倍感欣慰的。”说罢便飞也似地逃出房间，生怕江野再拜第三下。
“江野，你从未向我提起过你家老母。”李煜疑惑。
“唬人的罢了，”江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眼神冰冷：“你大哥的文士看起来不太喜欢我，也未必亲近你。”
“芹风刚才如此有礼，你何必这么说？”李煜有些不高兴。
“正是太有礼了。”江野冷声，“以对待楚国功臣的身份对待我，而不是以世子护卫的身份对待我，我承受不起。”
“名士礼过其实，陈腐陋习罢了，何必想这么多。”李煜解脱道。
“你呀，就是把人想太好了。”江野把点心塞进李煜的嘴里，“你对他多番提起我，他岂不知你想让我做你的贴身侍卫，刚才又是功臣又是名士的，实则没有任何实在的话头。”
“那你愿意当我的贴身侍卫吗？”李煜嘴里塞着糕点，声音含混不清。
“不愿意。”江野回答干脆，没有半分犹豫。“除非你让我当将军。”
“我自己的去留都做不得主，我如何封你做将军？”李煜苦笑。
“那等你哪天做了皇帝再说吧，到时候封我个柱国玩玩。”江野翘着二郎腿，“封号我都想好了，就叫神威无敌大将军。”
“胡言乱语。”李煜也拿着点心堵住江野的嘴，两个年轻人如孩童般闹作一团。
……
……
两人共享完盒子里的点心，刚才的侍女在屋外敲门：“客人，白衣公子让你们尽快下去。”
“走吧。”江野收拾好行囊，除了几件贴身衣物，他本来就没带多少东西，李煜那晚走得急，更是两手空空。
江野走出房间，侍女红着脸看着他，方才找白衣公子结账时，面上虽明显带着不悦，但还是掏出二金，这件屋子的人花费不过一金，剩下二金侍女理所应当地当做小费收下。那位公子明明脸上不悦，却还是给了如此多的小费，侍女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方才搭讪自己的背刀少年指示他这么干的。难道公子真是那少年的管家，神情不悦是因为自家少爷喜欢上自己这个身份低贱的丫头？侍女此刻满脑子里都是姐姐们闲日里讲的那些富家公子爱上我的言情故事。
江野并未注意到低头红脸的侍女，晚风微寒，他转头严肃地对李煜说：“你身子弱，衣服裹紧一些，我可没多的衣服借你穿。”
“是。”侍女娇羞地回答。心里说公子你可真会开玩笑，你家境如此富裕怎会缺一件保暖的衣服，莫非是想引诱我与你同床共被？我虽然身份卑贱，但也是有风骨的人，定不会被你的美色和钱财诱惑。
没有听到江野的声音，侍女心里说公子你是不是正盯着我，你这个样子是要被人喊流氓的，但既然你这么喜欢我，还对我这么好，我就勉为其难地让你多看几眼吧。
“不知公子如何会喜欢上我这卑贱的丫鬟？”矜持半晌，侍女决定主动出击，却发现搭讪自己的粗鲁少年早已消失在门外。
……
……
江野走出红楼，芹风正摆着一张臭脸骑在马上。他无视芹风，径直走向商舟，一把抱起跟着金鱼吐泡泡的鞠儿：“走喽！”
“先生！”小贩追上他，“我见这位姑娘如此喜欢金鱼，这几尾金鱼就当是送给她吧。”
“代我家姑娘谢过你了。”江野点头，让鞠儿接过竹篓。
江野走近队伍，这些楚国的军人已经换上了森严的铁甲，铁甲外按照楚国制式披上一层犀牛皮，让这些军人们看上去多了几分狰狞。
江野正准备上车，却被芹风喝住：“世子身份尊贵，怎可与之同车？你随军步行。”
“行吧行吧，我再长两条腿给你拉车好不好？”江野心里说，但还是放下鞠儿，把她抱上马车。
“你的侍女也不行！”芹风喝到，随即便被江野狠狠地剜了一眼。
“除了我，没人能叫她侍女，你主子来了也不行。”江野也不愿再与这个文士嘻嘻哈哈，把鞠儿扶上马车。
“贵圈真乱啊。”江野看着马车后的李煜心想，不由撇嘴。世子的救命恩人被要求随军步行，显而易见这个世子也不怎么受人待见。在外边江野拿着刀还能护他周全，等回了宫离开江野，世子怕不是要被那些玩权谋的老狐狸给吃干抹净。
夜风吹过，江野的脑袋清醒几分，想起下午他在戏馆中，借着说书先生的讲述，分明是真真切切地见到了稼轩本人，江野在听先生所述的诗词时，分明感觉自己冥冥中见到一股真气，引导自己在黑暗中行进，直到豁然开朗，稼轩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甚至能与自己交流。
难道自己真有着某种天赋？江野看着自己的手掌，手心指腹全是握刀弯弓磨出的老茧。他看着一旁缓缓行进的马车，一个主意在心中冒出。
红楼外，一群人围在外面，吵吵嚷嚷，这是襄水城中最好的舞楼，生意火热本是理所应当，但江野警觉地注意到，这些人看似乱哄哄地闹成一团，排列间却乱中有序，看步法更是戒备森严。江野毫不怀疑此时闹哄哄的“客人”下一刻便能化作一群进退有度的军队。
这群人已经注意到了江野和他背上的五尺长刀，但他们并没有动，仍保持着刚才乱哄哄的样子。
“你在这里等我。”江野把鞠儿牵到一个商舟旁，商舟上卖着各色的金鱼。江野抛给小贩一个银铢，摸摸鞠儿的脑袋，在这群人的注视中走进了红楼。
果不其然，江野订的房间外，也有两个持刀的彪形大汉盯着，看姿势都是用刀的老手。楚国国风尚文轻武，在江野眼里，这些人就差把“我是军人，闲者避退”几个字写在脸上。如此看来，想必是有王室的人来了，不过他们既然愿意派兵把守在周围，肯定不会是来害世子的。江野随手拉过来一个侍女：
“小妹妹，是不是有人进了我的房间？”
“是，是有一个公子，刚到红楼不久。”侍女看着江野成熟中略带几分青涩的脸庞，还有这搂着自己的结实手臂，心想莫非这就是姐姐们常说的搭讪，那这位公子的搭讪手法多少有些粗糙了，人总不能仗着自己面容姣好便任性妄为吧。
“那位公子是我家管家，待会房钱由他结。”江野笑吟吟地说。
侍女心想公子你不仅搭讪技巧很难，装富公子的样子更是无耻至极，刚才进去的公子锦衣丝袍，风度翩翩，眉目如画，而你一身短衣结褐，粗俗无礼，还背着吓人的五尺长刀。怎么看那个人也不像你的管家，你倒有几分像他的打手。但侍女没说什么，点点头，红着脸走开了。江野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向房门走去。
“来者何人？”这个问题有些多余，因为侍卫丝毫没有想得到答案的意思，直接伸手拔刀。壮汉的刀虎虎生风，刀刃携着风劲即将劈到江野的头顶时，李煜柔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江野吗？让他进来。”
即将饮血的刀刃立刻停止在空中，仿佛有铁臂托着，纹丝不动。这便是楚国的精锐军人，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壮汉收起刀，移开挡住门的身体，丝毫没有歉意，仿佛刚才砍的不是人，是个西瓜。让他们感到诧异的是，江野的笑容自始至终从未消失，就算刀刃离脑袋近在咫尺时也是如此，仿佛砍的不是他的脑袋，是谁家的西瓜。
江野进门，李煜正坐在堂中，身边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
“江野，这是太子身边的文士芹风，他来接我会淮南城。”李煜介绍，“芹风，这便是我刚才向你提起的江野。”
“听闻江先生护送世子途中随机应变，奋勇杀敌，彰大楚国风威仪，芹风拜过。”芹风拱手，“先生想要多少报酬，尽管开口。”
“你当真以为我拼死拼活，拖家带口是为了挣比大的？”江野笑道，转而又想了想，鞠儿确实应该算作自己的家人，刚才的话没有问题。
“江公子不慕钱财，高风亮节，芹风再拜。”芹风再次拱手。
“芹风，别这么客气，虚礼就免了吧。对了，我的身体欠佳，你能替我写一封推荐信吗？”
“不知世子何求？”
“请书院同意江野参加书院的考试，获得一次进入书院的机会。”
“臣随身未带笔墨，此事需先搁置，还望先生见谅。”芹风再拱手。
“先生帮我，江野感激不尽！”江野突然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对芹风行五体投地之礼。
芹风明显吓了一跳，赶紧躲开：“先生何必行此大礼？”
“没什么，”江野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家里老母死前最后的心愿就是想让我这个不孝子进书院，先生此番是了解我老母的心愿啊。”江野又要伏身再拜。
芹风赶紧扶起江野：“先生何必行此大礼，我即可去为你写推荐信，令堂在泉下有知，也会倍感欣慰的。”说罢便飞也似地逃出房间，生怕江野再拜第三下。
“江野，你从未向我提起过你家老母。”李煜疑惑。
“唬人的罢了，”江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眼神冰冷：“你大哥的文士看起来不太喜欢我，也未必亲近你。”
“芹风刚才如此有礼，你何必这么说？”李煜有些不高兴。
“正是太有礼了。”江野冷声，“以对待楚国功臣的身份对待我，而不是以世子护卫的身份对待我，我承受不起。”
“名士礼过其实，陈腐陋习罢了，何必想这么多。”李煜解脱道。
“你呀，就是把人想太好了。”江野把点心塞进李煜的嘴里，“你对他多番提起我，他岂不知你想让我做你的贴身侍卫，刚才又是功臣又是名士的，实则没有任何实在的话头。”
“那你愿意当我的贴身侍卫吗？”李煜嘴里塞着糕点，声音含混不清。
“不愿意。”江野回答干脆，没有半分犹豫。“除非你让我当将军。”
“我自己的去留都做不得主，我如何封你做将军？”李煜苦笑。
“那等你哪天做了皇帝再说吧，到时候封我个柱国玩玩。”江野翘着二郎腿，“封号我都想好了，就叫神威无敌大将军。”
“胡言乱语。”李煜也拿着点心堵住江野的嘴，两个年轻人如孩童般闹作一团。
……
……
两人共享完盒子里的点心，刚才的侍女在屋外敲门：“客人，白衣公子让你们尽快下去。”
“走吧。”江野收拾好行囊，除了几件贴身衣物，他本来就没带多少东西，李煜那晚走得急，更是两手空空。
江野走出房间，侍女红着脸看着他，方才找白衣公子结账时，面上虽明显带着不悦，但还是掏出二金，这件屋子的人花费不过一金，剩下二金侍女理所应当地当做小费收下。那位公子明明脸上不悦，却还是给了如此多的小费，侍女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方才搭讪自己的背刀少年指示他这么干的。难道公子真是那少年的管家，神情不悦是因为自家少爷喜欢上自己这个身份低贱的丫头？侍女此刻满脑子里都是姐姐们闲日里讲的那些富家公子爱上我的言情故事。
江野并未注意到低头红脸的侍女，晚风微寒，他转头严肃地对李煜说：“你身子弱，衣服裹紧一些，我可没多的衣服借你穿。”
“是。”侍女娇羞地回答。心里说公子你可真会开玩笑，你家境如此富裕怎会缺一件保暖的衣服，莫非是想引诱我与你同床共被？我虽然身份卑贱，但也是有风骨的人，定不会被你的美色和钱财诱惑。
没有听到江野的声音，侍女心里说公子你是不是正盯着我，你这个样子是要被人喊流氓的，但既然你这么喜欢我，还对我这么好，我就勉为其难地让你多看几眼吧。
“不知公子如何会喜欢上我这卑贱的丫鬟？”矜持半晌，侍女决定主动出击，却发现搭讪自己的粗鲁少年早已消失在门外。
……
……
江野走出红楼，芹风正摆着一张臭脸骑在马上。他无视芹风，径直走向商舟，一把抱起跟着金鱼吐泡泡的鞠儿：“走喽！”
“先生！”小贩追上他，“我见这位姑娘如此喜欢金鱼，这几尾金鱼就当是送给她吧。”
“代我家姑娘谢过你了。”江野点头，让鞠儿接过竹篓。
江野走近队伍，这些楚国的军人已经换上了森严的铁甲，铁甲外按照楚国制式披上一层犀牛皮，让这些军人们看上去多了几分狰狞。
江野正准备上车，却被芹风喝住：“世子身份尊贵，怎可与之同车？你随军步行。”
“行吧行吧，我再长两条腿给你拉车好不好？”江野心里说，但还是放下鞠儿，把她抱上马车。
“你的侍女也不行！”芹风喝到，随即便被江野狠狠地剜了一眼。
“除了我，没人能叫她侍女，你主子来了也不行。”江野也不愿再与这个文士嘻嘻哈哈，把鞠儿扶上马车。
“贵圈真乱啊。”江野看着马车后的李煜心想，不由撇嘴。世子的救命恩人被要求随军步行，显而易见这个世子也不怎么受人待见。在外边江野拿着刀还能护他周全，等回了宫离开江野，世子怕不是要被那些玩权谋的老狐狸给吃干抹净。
夜风吹过，江野的脑袋清醒几分，想起下午他在戏馆中，借着说书先生的讲述，分明是真真切切地见到了稼轩本人，江野在听先生所述的诗词时，分明感觉自己冥冥中见到一股真气，引导自己在黑暗中行进，直到豁然开朗，稼轩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甚至能与自己交流。
难道自己真有着某种天赋？江野看着自己的手掌，手心指腹全是握刀弯弓磨出的老茧。他看着一旁缓缓行进的马车，一个主意在心中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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