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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冥途岳

    “这里就是……”辉夜骑在高大的妖邪马上,被眼前的奇异景象所深深震撼。荒漠一般的地表,矗立着无数嶙峋的岩场。然而更为恐怖的是,有不少人面岩突掺杂在岩石之中,个个面部扭曲,口生獠牙,状如恶鬼。这会是自然形成的吗?还是人为雕刻的呢?她不得而知。只觉得地如其名,像极了一条通往黄泉的路。

    “是的,殿下,此地就是冥途岳了。”恶奴弥守翻身下马。即使他是魔将,也很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不知皇女来这里究竟是何用意。

    “走吧,去上面看看。”辉夜记得阿罗醐告诉他沙岚坊曾在这里被击落深渊,可这个地方看上去荒芜到只有石头,哪来的深渊呢?

    她不想浪费时间,于是召唤出了月光结界,带着恶奴弥守一起浮上了天空。从极高处向下俯瞰,一个巨大的漩涡赫然出现在了丛林般的岩场中央,蔚为壮观。

    “这……”恶奴弥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愕然到无法言语。

    “看来是找到了。”辉夜松了一口气,果断地驱动结界向深渊处飞了过去。

    来到近处,她才发现这所谓的“深渊”里其实并没有水,那不断旋转的竟是妖邪深沉的怨念。这让她瞬间想到了冥界之河,即使是再高贵的神灵,一旦渡河也会彻底失去神性。看到无数恶灵在漩涡中挣扎,再听着耳边连绵不绝的哀嚎声,辉夜心中大骇,一瞬间只想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存在。

    可是,她今天不是来观光的,还有正事必须完成。于是,她稳住自己的心神,开始尝试着用神力去探索脚下的漩涡,试图找出沙岚坊遗留的气息。然而,不知是否是她的神力刺激到了深渊里的怨灵,漩涡的流速骤然加快,怨念像火山喷发一般顷刻间冲上半空,令她猝不及防。

    而这一次的冲击,竟在她的结界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裂痕。

    “殿下——!”恶奴弥守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呆了,虽然他不知道深渊之中的究竟是什么,但这股力量太过邪恶恐怖,只怕身为神明的皇女也难以应付,“这里太危险了!快些回京城吧,您是千金之躯,可不能有任何损伤啊!”

    “不好……情况有些不对劲……”辉夜不是死板的人,刚刚那一击着实危险,已经让她萌生退意。然而,她发现事情还没有结束,深渊的“水位”正不断上涨,速度之快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殿下!!!”恶奴弥守见状心急如焚,再度催促她快些撤离。

    “你立刻去天守阁求援,我先稳住这里!”然而辉夜却有着不同的打算。

    “不可!您决不能以身犯险!”恶奴弥守觉得她肯定是疯了。

    “若是不抑制住它们,连整个烦恼京都会有危险的!”辉夜看到,这短短的工夫,怨念已经涨到快要与周围的悬崖持平,眼看就要溢出来了。

    “可是——”恶奴弥守还想劝说,身体却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抛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恰好落在了自己的马上。

    “立刻回去疏散城里的人!这是命令!”辉夜撂下这句话,用意念驱使马儿张开四蹄,载着暗魔将急速朝烦恼京的方向奔去。

    “可恶……阿罗醐……把我的领地还给我……”

    “一千年了……我不甘心……我要报仇……”

    “你们都得死……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深渊里的怨念已经近在咫尺,辉夜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失败者们口中的怨言。尽管他们的力量在阿罗醐之下,但人数众多,裹挟着极其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足以令人胆寒。辉夜谨慎地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在脑海中迅速思考着对策。

    总之,先试试看吧……她召唤出神王权杖,加固结界的同时,也开始用神力去尝试压制漩涡里那不计其数的怨灵们。

    而此时在天守阁,地灵众族长正依惯例替妖邪帝王检查铠甲的损伤。

    “情况如何了,芭陀闷大师?”阿罗醐等了许久,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黑洞洞的眼窝中微微亮起了红光。

    “恭喜陛下,老臣已仔细检查过了,铠甲修复如初,您的力量也能恢复巅峰状态了。”芭陀闷面露欣喜,恭恭敬敬地向主人行了一礼。

    “是吗?”阿罗醐的语气稍稍和缓了一些,又问道,“那我的寿命呢?”

    “呃……”骤然被这么一问,即使芭陀闷再有城府,此刻也不禁语塞。

    “罢了。”阿罗醐知道仍是没有转机,便挥了挥手,想要对方退下。

    “陛下!”芭陀闷连忙跪下,言辞恳切道,“老臣一定竭尽所能,为您寻找延续生命之法!恳请陛下勿要烦忧,再给老臣一些时间吧。”

    “汝有这份心,我很欣慰。”阿罗醐微微颔首,对于这位开国功臣,他一向是礼遇有加,格外信任的。不过,毕竟事情还没有着落,他不得不做好两手准备。他选中的那个孩子,敏而好学,勤谨上进,假以时日,一定能坐得稳这个位子。到那时,即使自己的大限真的到来,想必也能瞑目了。

    可就在这时,遥远的方向忽然传来一股极强的妖邪力,与另一股强大的神力缠斗在一起,形势瞬间陷入焦灼,令他大吃一惊。

    “陛下……这究竟是……”芭陀闷大师同样也感受到了那两股力量,却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惊慌失措地看向了王座上的主人。

    “大镜!”阿罗醐当机立断,命殿内的那面大镜即刻寻找力量的来源。

    大镜应声亮起,画面很快便定格在了那片荒凉的岩场。

    “什么?!”看到自己的义女竟然出现在冥途岳,阿罗醐一下子站了起来,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竹取去那里做什么?!”

    “这……”看到大镜里的皇女明显无力压制深渊里的怨灵,芭陀闷内心狂喜,脸上却写满了深深的不解与惋惜,挑拨道,“难道不是您派内亲王去的吗?”

    “我怎么可能让她去——”阿罗醐正要发怒,却忽然意识到若再和芭陀闷聊下去,那个冒失的小丫头恐怕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该死……本以为她办事谨慎,谁承想胆子竟如此大,冥途岳她也敢闯?!

    不过是片刻的迟疑,阿罗醐猛然拔出身后的大剑,一击就将王座后面巨大的格子窗全数劈开!情况紧急,他只能通过妖邪门赶过去了。

    “陛下——!”因他的鲁莽举动,芭陀闷不禁瞠目结舌。可当他忽然明白主上是准备去做什么时,慌忙开口劝阻道,“陛下,不可!铠甲虽然已经修复,可您的本体却不宜消耗过多的力量。竹取内亲王只是一位皇女而已,您万万不可为了救她而伤及自身啊,陛下!!!”

    “无需多言!”阿罗醐心意已决,哪有时间听他唠叨。通过破损的格子窗,他庞大的身躯从高耸的天守阁上一跃而下,一扇敞开的妖邪门正在那里等着他。

    与此同时,身处深渊上空的辉夜惊恐地发现,即便自己把神力提升到极致,仍是无法压制从漩涡中源源不断涌出的恶灵们。怎么会这样……按理说神灵之力可以完美克制妖邪,难道是因为对方的数量实在太多,已经超出了她的极限吗?就在她苦苦思索对策时,脚下的怨念忽然再度“喷发”,而这次,保护她的结界竟然应声碎裂!当她在惊愕中反应过来时,那些漆黑、粘稠且丑恶无比的怨灵们已经缠上了她的腿,就要将她整个人往漩涡里拽!

    糟了!辉夜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此番已是凶多吉少。但她还不想放弃,征士还在人间等她回去,她怎么可以一个人死在这里?!

    抱着这样的信念,她再度燃烧体内的神力,想要强行挣脱那些怨灵的拉扯。

    “来吧……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吧……一起去向阿罗醐复仇吧……”数不清的声音如咒语般钻进她的耳朵,试图击垮她抵抗的意志。

    “住……口……”那些声音犹如精神污染一般,让辉夜难以保持绝对的专注。越来越多的恶灵踩着同类的身体爬了上来,紧紧缠住她的腰肢、肩膀甚至是脖子。尽管她可以用力量驱逐其中的一部分,却始终未能摆脱干净。

    她感到越来越窒息,体力渐渐不支,直到无法再维持空中漂浮的姿态。

    我怎么会这么蠢……我究竟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被怨灵们拖向深渊,辉夜带着深深的悔恨,不敢相信自己这一世竟会是这样悲惨又可笑的结局。如果不是自作聪明,她此刻应该正和伙伴们一起愉快地过着暑假。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忽然好想再看一眼征士,至少和他说上几句道别的话……可是,因为本体的神力耗尽,就连留在人间的辛西娅也被迫消失了……

    对不起,征士……我们只能来世再见了吧……辉夜缓缓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活下去的信念。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用力抓住,身体的下坠随即停止,巨大的拉力瞬间带给手臂一阵强烈的疼痛。

    “!”辉夜下意识睁开眼睛,一抬头,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父……父皇……怎么会……”

    “上来!”阿罗醐却没有时间和她聊天,用力一拉,就将她整个人从深渊中拽了出来,重重地抛在了自己身后的岩场上。

    辉夜的被这一抛的力道摔得生疼,体力不支的她好半天都无法爬起身。

    “阿罗醐……是阿罗醐……”看到仇人,深渊里的恶灵们一下子像被点燃了,怨念形成的巨大漩涡变得好似沸腾了一般,“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哼,一群蝼蚁……”阿罗醐冷冷地俯瞰着脚下的那些失败者,“不过都是我昔日的手下败将,也敢夸这样的海口。原本想着留你们一条命,记录我打江山的丰功伟绩,顺便把你们那点可怜的力量变成妖邪界壮大的食粮。但今天,你们居然敢对我的女儿动手,那也就没有必要再留着你们了……”

    说完,阿罗醐张开五指,毫不留情地对着深渊释放了他最强的妖邪力。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辉夜听到了无数凄厉的惨叫声,即使捂住耳朵,那些声音也似电钻一般,用力钻进她的脑海里。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而原先那个恐怖的大漩涡,现在也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巨大无底洞。

    那不计其数的怨灵们,就这样带着他们的不甘,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辉夜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双手完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劫后余生的她渐渐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来救她了……就在自己都已经放弃生存的希望时,她的义父居然从天守阁赶来救她了……他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吗?还是因为,这是他一早设下的剧本,就是为了演戏给她看呢?

    “竹取。”听到女儿的哭声,阿罗醐有些担心她情况不好,连忙转身问道,“有没有受伤?回京城去召御医看看吧。”

    “您为什么……会来救我……”辉夜含着眼泪,抬头看向她的义父,“如果我死了,您就少了一个心腹大患不是吗……”

    “我救自己的女儿,还需要什么理由?”谁知,阿罗醐的语气里竟带着怒意,仿佛提这样的问题是很可笑的一件事。

    “……”辉夜怔怔地看着他,不相信像他这样的人竟会把他们的关系当真。

    “无论你是否相信,在提出想要收你为义女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认真的。”为了方便和坐在地上的她说话,阿罗醐竟然屈尊蹲了下来,“竹取,你和我曾是敌人,我也的确想过要利用你,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既然我承诺过会保证你在妖邪界的安全,就绝不会食言。虽然今日的祸是你自己闯下的,但我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对你见死不救,明白吗?”

    “我可以相信你吗……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听到这样的话,辉夜心里不可能不触动,她哽咽着问道,“你真的不是把我当成棋子吗……你真的没有更隐秘的计划吗……我不想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如果选择相信你,你真的不会突然有一天对我翻脸吗……我害怕……我真的很怕被你欺骗……”

    “……”这还是义女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对他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阿罗醐忽然感受到了她灵魂深处的恐惧与不安。她还那样年轻,就要用稚嫩的肩膀去扛两个世界的命运,这让他的内心忽然激起了一阵保护欲。没关系的,只要有他在,这个孩子就能万事顺遂。于是,他伸出手,用十分轻柔的动作按在了她的肩上,“听我说,竹取。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需要随心所欲地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你想要过太平的日子,我可以成全你。再过两年,等你完全熟悉了烦恼京的政务,我就让位于你,由你来统治整个妖邪界。到那个时候,你就能彻底安心了吧?”

    “您在……说什么……什么让位……”辉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妖邪界的储君。”阿罗醐加重了按在她肩上的力道。

    “你是在……骗我的吧……”辉夜摇着头,心里仍是顾虑重重。

    “君无戏言,若你还不信,我可以指着冥河发誓。”阿罗醐不惜抬出了前世众神盟誓的规矩,只希望能让对方明白,他并没有欺骗她。

    “呜……”终于,辉夜的心理防线被他彻底攻破了,曾经被生父漠视的委屈,维系世界和平的压力,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宣泄了出来。她哭着攥紧了阿罗醐按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喊着自己曾经最忌讳的那个称呼,“父亲……父亲……”

    “你……叫我什么……”这个称呼让阿罗醐的内心也为之一颤。撇开彼此的身份和地位,这是父女之间本该使用的称呼。曾几何时,他也差点就拥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却终究化为了血光与火海中的一抹泡影。

    “父亲……您会对我好的……对不对……”辉夜哭得泣不成声。她从未得到过亲生父亲的疼爱,此刻只想从对方那里弥补心中最大的缺憾。

    “来。”阿罗醐缓缓站起身,然后把她也轻轻扶了起来,领着她走到悬崖边,伸手指向了远方,“看,这就是我的妖邪界。”

    站在这样的高处,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世界的尽头。辉夜望着眼前瑰丽的景象,一边是宏伟的烦恼京,一边是辽阔的疆域,令她不禁心潮澎湃。这个美丽又神秘的妖邪界,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她不由自主地心生向往。

    “现在……”阿罗醐看向自己的义女,郑重道,“它也是你的了。”

    “……”辉夜仰头看着对方,忽然感觉肩上沉甸甸的。义父的语气,像是要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托付给她一般。可他好好的,为什么会忽然萌生让位给她的想法呢?他这样充满野心的一个人,究竟为何会想到退位呢?

    “该回烦恼京了,竹取。”阿罗醐却在这时打断了她的思索。

    ——远山邸——

    “……”看着空荡荡的主卧,征士心下一沉。就在刚刚,他原本在卧室整理自己的行李,准备午饭后和大家一起搬去娜斯蒂的山中别墅。结果忽然一阵心慌,手上一松,把重要的剑道用品都摔在了地上。他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即想到去辉夜房间向辛西娅了解情况,结果一推门进来,才发现小精灵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辉夜出了什么事吗……征士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情绪不受控制地慌乱起来。冷静……我必须先冷静下来……再去想对策……他试图靠深呼吸来逼迫自己镇定,也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也许是因为有别的事她才临时叫走了辛西娅……

    或许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他忽然感觉心慌的状况开始得到缓解,直到彻底恢复了正常。正当他犹豫是否要去叫醒当麻以便商量对策时,卧室里忽然出现了一道银色的月光,紧接着就走出了一位银发的少女。

    “你刚刚去哪——”征士的话刚说了一半,整个人就愣住了。尽管分身与本体的容貌一模一样,他却十分确信此刻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不是辛西娅!

    “是我。”回来的果然是辉夜本人,尽管只离开了两个多小时,她的眼神却莫名像是经历了十年的沧桑。

    “辉夜……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吗?!”联想到刚才的心慌,征士意识到自己可能并没有想多,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是临时回来的,因为有一件重要的事……我想要征得你的同意。”辉夜深深地望着对方的眼睛,自己的眼中却是愧疚与期待交织,“先不要惊动大家,就我们两个人……好好地谈一谈,可以吗?”

    “当然。”尽管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征士还是选择和辉夜一起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