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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公子胡澈

    听到“百两”二字陈麻子心跳的厉害,终于要翻身了,拿了银子翻修下老宅子,再娶个漂亮小娘子,再……。

    “哎,陈麻子你就是在城外那古庙看到的这女子?”陈麻子思绪被打断,心中发恼,敷衍着点了点头。

    “明儿个咱们哥几个也去那碰碰运气?”一个看客冲自己的同伴挑了挑下巴,语气轻浮。

    “这比环翠阁今年的花魁艳儿还要好看。”

    “荒郊野岭,肯定也比那个便宜的多。”洪明搓手道,声音虽小却足以传进每一个看客耳朵。

    “嘿嘿,也比那干净吧。”斜眼书生嘟囔着。

    一群男人闻言哈哈大声狂笑起来。

    妄议他人,污人清白,言辞不堪入耳,白月双眉紧缩,上前一步欲要开口争辩。

    话未出口,耳旁一阵旋风转过。

    只听“啪啪”两声,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洪明和斜眼书生此刻已捂着脸呲牙咧嘴了。

    大顺嫌弃地甩甩手,一步跨到摸着画卷还在出神的王老爷身后,一把扯过画卷。

    王老爷惊的嗷一嗓子,弹跳起来气吼道:“哪个不长眼的活腻了?”

    “小爷这个没长眼的,但没活腻,怎么着?”

    不屑的声音从头上传来,王老爷仰起头才看到一个黑脸少年正手握画卷盘着膀子怒视着他,那凶狠的目光让王老爷心肝发颤不觉后退三分。

    围观的人被突然闯出人高马大、颇有气势的大顺吓愣了神,一时鸦雀无声。

    十几双眼睛不约而同将大顺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细细打量了多遍,唯恐漏掉什么细节。

    头发干枯似草,肌肤黑糙似煤,粗布麻衣,举止粗俗,怎么看都是个乡下野小子。

    众人相视一眼,在他人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瞬间有了底气。

    “哪来的莽夫?竟敢在这撒泼。”

    “真是粗鄙的乡下人,别脏了地方。”

    众人在一旁指指点点但看他身强力壮无人敢出头上前一步。

    王老爷觉着大掉面子,对陈麻子使了个眼色,这是他的画卷自然由他取回最为合理。

    陈麻子只得硬着头皮,畏畏缩缩上前伸手道:“壮汉,这是——我的画。你不能——不讲礼数,更不能——强取———豪夺啊。”

    “我呸,就你也配对小爷提‘礼数’两个字?”大顺拿着画卷对着陈麻子伸出的手一拍,陈麻子一个趔趄,身子前倾摔了个狗吃屎。

    大顺浓眉一皱轻哼一声,不中用的东西,自己这还没用力呢。

    王老爷看到陈麻子趴在地上,鼻嘴鲜血直流,看着伤的不轻,心中一喜,赶忙对老鲁道:“快去报官,就说云岚雅苑来了土匪,伤人抢劫。”

    闻言白月暗道一声不好,牵扯到官府麻烦就大了,有理他们这异国之人尚且占不了便宜,更何况如今场面上确实伤了人,抢了画。

    大顺一听称呼他为“土匪”火气更大了,这老王八还真会扣帽子,上京城的人嘴巴都太臭,实在是欠收拾,如此想着便挥着胳膊照着王老爷嘴巴扇去。

    所幸白月有所预料,这才堪堪抱住了大顺的臂膀。

    “起开。”大顺咬牙道,就是天王老子来也别想拦住他,这口恶气他是非出不可。

    白月额头汗珠直冒,脖子青筋隐现,还是眼瞅着大顺要挣脱桎梏,这混小子的力气真是对得起他的饭量。

    白月只得闭上眼睛暗道一声:完了!

    “臭小子,原来你在这,还不住手。”一声难听沙哑的怒喝从楼梯口传来。

    大顺感觉手臂一麻,胳膊不受控制无力的耷拉了下来。

    众人闻声纷纷侧目,一靛蓝麻衣少年匆匆而来。

    待少年走到近前,看清他的面容,众人大骇不觉后退一步。

    这少年实在丑陋,脸上鲜红瘢痕密布外翻,还隐隐渗着黄色脓水,看的人胃中翻滚,只想作呕。

    少年来到大顺旁,用力拍了他一巴掌,夺过画卷。而后径直来到王老爷面前,咧嘴一笑,脸上脓肉突出更显狰狞。

    虽未曾闻到异味,王老爷还是捂着鼻子急急后退了几步。

    少年双手将画卷呈给王老爷,歉声道“小弟性子莽撞多有得罪,还望老爷多多包含。”

    接着冲围观的人正色拱手道:“方才诸位的话小生略有耳闻。诸位也都家有女眷,若是听到有人如此调侃侮辱家中女子,难道也能平心静气,没有怒火?

    凉薄无义未有担当至此,枉为人哉!”

    闻言围观的人大多默默低下了头。

    靛蓝衣少年嘴角微勾,旁观者只会附和看笑话,只有把事安到自己头上才会考虑其中利害。

    洪明眼珠滴溜一转,感觉不对,这恶心丑子的意思是他和凶悍黑子还有画中仙子是一家子?

    绝不可能!

    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可这不同的属实离谱。

    洪明忍着痛,张着已经肿起来的嘴巴不利索道:“别听——他胡说,你们看——他们这种样貌——能——和画中仙子——是一家子?他们就——是一伙土匪。”

    众人对着少年和大顺低声议论纷纷,洪明说的不无道理。

    少年微微一笑,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一个绣鹤香囊。

    刚挣扎着要爬起身的陈麻子看到香囊,眼睛一亮,兴奋喊道:“是她,就是她!这香囊和那位仙子的一模一样。”

    陈麻子挺了挺脖子,咽了一口血水,爬到王老爷身旁,急道“王老爷,不信咱们比照一下那幅画。”

    王老爷递给老鲁一个眼神,老鲁拿过少年手中的香囊。

    王老爷趴到画上将这香囊来回打量对比了一番,揪着自己稀疏的翘胡子点了点头。

    陈麻子画的仔细,香囊上鹤的动作都看的一清二楚,确实一模一样,错不了。

    他见过的香囊数不胜数,还是第一次见绣鹤的,好趣味!

    这香囊还不时传出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真香,真舒服!

    方才还发愁若是去觅这小娘子怕要费些功夫,转眼送上门来了。再看这兄弟俩衣着寒酸怕是没几分家底,这事岂不是更好办了。

    实在是天赐良缘啊!

    王老爷直起腰来哈哈一笑,对围观人挥挥手道:“没什么好看的,诸位都散了吧,茶钱我包了,听曲去,听曲去。”

    洪明还欲张嘴说些什么,被身旁的斜眼书生一把捂住了嘴,疼的直跺脚。

    王老爷此时正在兴头上,他们这时候凑上去岂不是自讨苦吃。要怪就怪自己倒霉,说几句俏皮玩笑话还偏碰到了正主,自己下注怎么就从没这么准过,都赖这无用的陈麻子乱画,真是晦气。

    王老爷和气的对少年道:“什么包含不包含的,闹来闹去不过是误会一场,小弟年纪不大却是条有血性的汉子,佩服,佩服。”

    “王老爷真是大人有大量,小生在此谢过,如此便不多加打扰了。”

    眼瞅着少年拉着黑脸小子要离去,王老爷急道:“慢着。”

    “王老爷还有何指教?”

    “哎呦,小兄弟这话说的,实在见外。这画你还没拿上呢。

    小兄弟不知道这陈麻子在我们这出了名的坏,经常偷窥良家女子,我最看不得这种下作事,就想买下这画毁了,省的坏了人家姑娘名声,可巧正主来了。”王老爷对着陈麻子满脸愤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陈麻子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不可置信地看向王老爷,脸上的血水、灰尘,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混成一团,实在有碍观瞻。

    老鲁把陈麻子拖到一边,往他衣兜里塞了几两碎银还有掉在地上的两颗门牙,不知道说了什么速速把他打发掉了。

    “茶博士,快再上一壶好茶,来几盘点心,我要给我小兄弟压压惊。

    小兄弟,快坐快坐,相识就是缘分,不知画中是你何人?回去定要告诉她出门在外可要万万小心。”

    王老爷热情的给少年摆椅子,倒茶水,少年只得半推半就拘谨地坐了下来。

    “遇见老爷这种好人是家妹的福气。”少年叹了一口气,“在此小生替家妹谢过老爷了。”话毕转过身子轻拭眼角。

    “小兄弟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妨说来听听,大哥我说不定能帮上忙。”

    少年神色戚戚摇了摇头,又要起身。

    王老爷生怕留不住少年,也急着起来,小腿磕到桌腿上,疼的倒吸凉气。

    老鲁见状赶忙在一旁道:“小公子不知,我家老爷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善人。小公子莫怕,不妨把难事说出来,若我家老爷有办法必会帮你。”

    少年神情黯然,缓缓道:“真的?”

    王老爷似鸡啄米连连点头,唯恐少年不信。

    少年紧抿双唇,双拳紧握,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禀老爷,小生姓胡单名一个澈字,家就在古庙南边的胡家村头,那里是进这上京城必经的乡野小路,为了多项营生,我们家前些年便在路口开了一家乡野小店——胡家小馆。卖的都是些粗茶淡饭,光顾的都是些穷苦赶路人,倒也好伺候,直到……。”

    话至此,应是到了伤心处,胡澈竟哽咽不能语。

    哎,可怜啊。王老爷尽力耐着性子静等胡澈开口。

    半响胡澈缓过来呜咽道:“直到一月前店里来了个骑大马带小厮穿华服的人,让我把他们打的野味做几盘小菜。开始还好好的,我小妹上菜的时候那身穿华服的便不安分了,对我小妹动手动脚,我上前好言阻拦,他竟放猎狗将我面容尽毁。”

    忆至此胡澈气的咬牙切齿,直捶桌子。

    “得亏我这身强力壮的小弟及时赶来将我和妹子救了下来。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是邻县王财主家的公子。

    自打那日之后他便带人隔三差五来闹,小店被搅的几乎没了生意,我看脸已掏空了家底,祸不单行,前些日子家中老母竟又中了暑气一病不起。”

    “小妹自小就乖巧懂事,可惜生在我们这种穷苦人家没享过一天福。如今她竟为了老母性命,偷偷和那王家签了卖身契,定金二十两都收了,后天便要过门。”

    “实在是太过分了。”王老爷拍桌而起,到怀的美人就这么飞了?

    “可还有挽回之法?”

    胡澈捂脸嚎啕哭道:“哪有什么挽回之法?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着,若反悔要五倍赔偿,从祖上五代算起我家也没有这么多钱啊。可我还不甘心,今日带着小弟来城中厚着脸皮借遍了亲戚,结果也只借出了二两银子。

    我命苦的小妹,哥哥对不住你啊。”说到最后胡澈哭破了音,闻者无不动容。

    立在一旁的白月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

    胡澈猛地站起,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喘了自己小弟一脚,指着白月气道:“我不是不让你找他吗?这个铁公鸡拉泡屎都得憋回家。”

    听到此话的人纷纷对白月投以鄙夷嘲笑的目光,白月窘的脸霎那间通红。

    大顺不敢抬头缩着膀子紧咬下唇憋住笑意,白月啊,白月,羞死你吧!

    王老爷对胡澈后面的话一句也未听进,带着几分窃喜确认道:“你说五倍赔偿即可?”

    胡澈眼神空洞,绝望的点点头。

    “哐啷”一声,王老爷抓过老鲁从他怀中掏出所有银子放到桌上,踱着步子义愤填膺道:“王家简直是无法无天。可惜现在没有时间和他们纠缠,这些是一、二、三……一百一十两银子,都拿去吧,救你小妹要紧。”

    “老爷,无功不受禄,我和小弟愿卖身进府,给您老做一辈子小厮。”

    “那倒不必,不过家中小女正缺个伴读不知你家小妹可愿来?”

    胡澈闻言顿时呆傻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