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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金蝶楸叶卢

    老鲁扯了他一把,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乡下人。

    “这等好事,还不快谢过老爷。”

    胡澈赶忙起身连连作揖,惶恐道:“老爷,我没听错吧?小妹大字不……。”

    王老爷笑着拍了拍胡澈的肩膀打断他,“你没听错,就告诉我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胡澈双手合十仰天拜道:“祖宗保佑,庙里的菩萨显灵了。”

    胡澈抱着大顺一阵又哭又笑,兄弟俩对王老爷深鞠了三躬。

    “老爷,今晚我就带小弟去王财主家解除契约。明儿个就带小妹入府。”

    “好,铜元街东边第一家宅子便是。”王老爷双手一拍道。

    “老爷,您看是不是派几个人跟着去壮壮声势比较好,这王财主家万一狗急跳墙,翻脸不认人可就不好了。”

    老鲁斜睨了一眼兄弟俩,这俩人瞧着面生,还是谨慎些好。

    “老鲁说的对,别再被欺负了。”

    “还是老爷考虑的周到。

    只怕王家见我们有帮手反而被激怒更不好说话,不如今晚戌时咱们分头行动,我和小弟拿着银子去王家周旋,老爷您派人偷偷入我家把小妹带走。谈成最好,谈不成小妹也已安全,银子已赔偿,王家无理,我和老母、小弟顶多吃点苦头,不至于丧了性命。”

    “如此最好。”王老爷小眼冒出精光。

    “小妹胡小妮就拜托给老爷了。”胡澈感激道。

    “放心吧,胡公子,我这就回去安排家丁,定将小妹带走。”王老爷对老鲁招招手,在账面上记了账,匆匆离去。

    小妮,名字都这般惹人怜爱,小美人,今晚咱就见面了。

    胡澈转身对白月道:“三叔,天色已晚,还要有劳三叔把我和弟弟送出城。

    三叔放心,你家的驴车我们不白坐,给钱。”

    白月翻了个白眼,敷衍着嗯了一身,随着两兄弟出了雅苑。

    ………………

    此时外面皓月当空、灯火通明,行人、软轿、宝马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可并行八辆马车的东大街竟显的有些狭小了。

    三人低头混迹在人群中,在街角闪入一个不起眼的小路口,穿过几条小巷,立身于一条阴暗小胡同。

    见四下无人,大顺用衣服内里使劲擦了几把脸,感觉脸上依旧黏糊糊的,便毫不犹豫地在手心吐了几口唾沫,抹在脸上,又用袖子在脸上用力擦了擦,不知道的准以为他和这张脸的主人有仇。

    “奶奶的,白月你弄的这是什么玩意,太难擦了,你准是故意的。”

    说着伸手一把把白月的眉眼伪装撕下,白月瞬间年轻了三十岁。

    “你看你就是故意的,你的怎么就这么好弄下来,哼。

    你犟什么眉头?这玩意还疼吗?”

    大顺嫌弃地看着白月疼的皱眉的样子,说到最后有些心虚。但还是不安分地翘起两根手指去扯白月的胡子。

    “呦,呦,疼。”大顺翘着手咧着嘴巴脖子直往后仰。

    “长乐,我的好姐姐,快松手,再不松手我就要变成秃子了。”大顺疼的连连求饶。

    “都束发了还天天这么不知好歹,变成秃子活该。”嘴上虽这么说长乐还是松了手,只不过顺便送了大顺肩膀一巴掌。

    “哎呦!”大顺夸张地一缩膀子嗷了一嗓子。

    大顺搓了搓被扯痛的头皮,转头指着长乐对白月嬉皮笑脸道:“白月,快看,胡小妮怎么跑这来了,咱们快给王老爷送去。”

    长乐抬手就给大顺脑袋一巴掌,真是一时不挨打就难受。

    “胡扯公子,少打几下他的脑袋吧,本来就不聪明越打越傻了。”白月咬着“扯”字,在旁摇着扇子轻笑道。

    “就你知道的多。”长乐将刚从脸上撕下的面皮塞到白月怀中,大步离去。今天如此招摇这副打扮是不能再用了。

    “就你能。”大顺对白月嗤了一声紧跟上长乐。

    白月笑着摇了摇头,一并离去。

    ………

    三人进了一家破旧邸店,邸店院中吵嚷热闹,多是来此歇脚的贩夫在忙着装卸货物。

    三人默默进入最里间,换了身衣服,大顺被长乐按着不情愿的洗了把脸,之后三人未做停留绕了一圈又回到云岚雅苑所在的东大街。

    “进去吧,别再看了。”

    “知我者,月也。”长乐头顶锥髻,一袭鸦青衣,双手背拢,仰天对月长叹,端的是一副潇洒公子做派。

    “对,白月可算说了一句人话,咱们现在有钱了,能进这里面痛快吃一顿了。”大顺舔嘴道,“不过咱们也得悠着点花,我可不想再住那吵死人的破邸店了。”

    三人跨入云岚雅苑旁边的酒楼——悦和楼。

    小二迎上来,客气却不热情,“这几位公子,真是不巧,这会子没空座了,您们要不在那边等会?”

    长乐抛给小二几两碎银,道:“楼上还有雅间吗?”

    小二立马满脸堆笑,哈着腰连连道:“有,有的是,公子们随便选,快楼上请。”

    上楼走了没几步,长乐在一个拐角站定道:“这金玉堂不错,就要这个了。”

    “不行,不行。”小二赶忙用身子挡到门前,“这间不行公子,已经有人定下了,您再往前瞧瞧?”

    “那这间。”长乐指了指金玉堂的邻间红运堂道。

    “公子真是不巧,这个也有人定下来了。”小二挤出一个笑脸歉道。

    “哼,还说随便选。”

    “公子,您别恼啊,这不是您眼光好挑的都是好地方,都有人定了吗。”

    “那就再前面一间。”长乐没好气道。

    “得来,公子,那个没人,请随我来。”

    长乐和白月相视一眼,缓步经过两个已被定下的雅间,在大顺急躁躁的半推下进了选定的雅间。

    还未坐稳大顺便问道:“小二,你们这的招牌是什么?”

    “回公子,我们这的冰糖扒蹄、醋溜鳜鱼、蟹粉狮子头、砂锅野鸭都是一绝。”小二颇为骄傲介绍道。

    长乐点头道:“那都来一份,再随便加两个小炒菜。”

    大顺急的在桌下直扯长乐衣角,这上京城东大街的物价可不比别处,在云岚雅苑他可是见识了。

    “怎么,六个菜还不够,难道你饭量又涨了,再多来几个?”长乐和气地问大顺。

    大顺吓得赶忙收手,连连摇头,别一顿饭吃的他们连破邸店都住不起,再去住破庙喽。

    白月温声笑道:“这些菜够了,再来四碗米饭就好。”

    小二倒好茶水应声下去传菜。

    长乐支开支摘窗,斜对面挂着红栀子灯的环翠阁映入眼帘。

    这和悦楼才是盯梢环翠阁的好地方嘛,无奈这鬼地方有个气死人的破规定——最低消费五十两。

    照这个位置看,自己所估没错,最开始选定的金玉堂绝对是看那环翠阁的最佳位置,无论是正门还是角门都能尽收眼底。

    方才走来金玉堂是有人的,但那人明显敛了气息,不想被察觉,红运堂应是没人,也可能是远高于己的高手。

    小二手脚麻利,上菜颇快,转神功夫就上齐了菜。

    醋溜鳜鱼冒着“吱吱”的声响、冰糖扒蹄红润明亮,砂锅野鸭汤水清亮,两个小炒青菜更是青翠欲滴,阵阵香气将早已饿过头的三人饿意重新勾了回来。

    大顺咕咚咕咚咽着口水,筷子摸了又摸,却始终未曾拿起。

    直到白月提筷夹了一口狮子头道:“快吃吧,别凉了。”大顺才开心的给三人各盛了一碗汤,拿起筷子吃起来,长幼次序桌上规矩早已成为习惯。

    大顺将各色菜品浅尝一遍味道后,开始吃一口菜喝两杯茶。

    白月和长乐相视一笑。

    长乐起身到门外,不顾小二再三的好心劝告,直接要了一甑子米饭。

    这里菜品色香味俱全,口感细腻,无可挑剔。

    可这盘碗属实小了些,就说这盛米饭的碗吧,在他们家乡这只能叫小蘸碟。更让人恼的是无论是菜还是米饭,没有一个是装满的,不说大顺这个胃口格外大的,就是她一个女子吃三碗米饭也是小意思。

    以后若是让她自掏腰包来此吃饭那是打死也不来的,这钱花的让人感觉又冤枉又憋屈,若是有人硬要来此请客那必须提前饿上几顿再来。

    不大会功夫桌上便一粒米都不剩了,白月、长乐各搬了一把椅子来到窗前,大顺则好奇的摆弄起雅间的各色摆件。

    圆月当空,微风习习,长乐打了个饱嗝慵懒地趴在窗上。

    街上拿着糖葫芦的小儿笑咯咯的在前面跑,一个妇人喘着粗气生气骂着在后面追;几个喝醉酒的男子在街上大声吟诗且跳了起来;卖胭脂水粉的挑担货郎卖力吆喝着,不一会就被几群结伴同游的女子包围了。

    街上越是热闹,长乐越感落寞。

    不告而别离家远行已有三月余,不知爷爷和娘亲现在在干什么?以往夏天这个时辰她不是和爷爷在葡萄架下下棋就是跟着娘亲在院中练枪。

    胭脂水粉——若是自己没有离开那一会去看胭脂是不是兰儿姐姐就不会被掳走?若是兰儿姐姐没有被掳走,她那么漂亮温柔、心灵手巧,定已许了好人家………

    “又想兰儿姐姐了?这事不怪你。”

    长乐紧攥双拳,硬生生将目光从挑担货郎身上挪开,看向环翠阁。

    白月这心细的鬼东西!

    白天略显冷清的环翠阁此时正热闹。

    大红栀子灯下,七八个衣着轻薄、身段玲珑、妆面精巧的姑娘热情招揽着客人。

    这些姑娘都是被发卖的吗?为何个个笑容满面?这些笑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心酸?

    兰儿姐姐已经被掳走两年了,她外表柔弱却是个性子坚定、宁折不弯的……

    寒意从脚底升起,长乐甚至起了立刻折返回家的念头。

    “你们两个看的太出神了。”大顺把脑袋塞到长乐白月二人中间,打了个哈欠,舒服地眼眯成了一条缝。

    “好家伙,这环翠阁白天进进出出没几个人,我还以为它的名声是吹出来的,现在张灯结彩的比张狗蛋娶媳妇的时候都热闹。”

    大顺探着脑袋满脸新奇,左瞧瞧右看看,半响悠悠叹道:“不错,我喜欢。”

    “你喜欢哪个?那个单花的还是三花的?”长乐语气微愠。

    臭小子束发不过才一月,竟这么早生出这般心思,实在该打。

    闻言大顺甩头大笑起来,“我喜欢披头散发的。”

    长乐气的心头发紧深吸一口气。

    环翠阁门口唯一一个没有戴花,大半头发散着的女子衣服挂在臂弯上,露着雪白的膀子,痴笑摇晃挥舞着帕子,最为疯癫。

    什么眼光?!

    不揍绝对不行,如此想着长乐的拳头已经砸到了大顺的脸上。

    大顺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长乐。

    呵,臭小子还学会了装无辜,不可救药。又一拳砸到了大顺另半张脸上。

    长乐气冲冲回到桌前对着茶嘴直接一口气喝光了一壶茶。可得压压火,免的将这兔崽子打折了,到时候还得自己管。

    起初对吴老工匠“男儿性本色”的论调还有所怀疑,如今看来一点都没错。

    白月穿着一身白衣轻摇着折扇端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用一双清澈且疑惑的眸子凝视着长乐。

    呸,道貌岸然的家伙!

    长乐此时看着白月只觉分外扎眼,上前两步一脚踢在椅子上,白月一个趔趄便栽了下来。

    哈哈,白月摔的四仰八叉比自己狼狈多了。

    大顺瞬间释怀,也不再想挨揍的原因了,又乐呵呵的把头转向窗外。

    来环翠阁的这些阔人骑的马个个健康漂亮,比爹爹倒卖的马好上百倍,看的他眼馋心痒,只想一骑为快。不过单花马、三花马他都不喜欢,马鬃修剪的过分漂亮,都没了潇洒的味道,还是马鬃自然披散的好看。

    “白月,你说我啥时候才能有?我现在就想要。”

    “你爹不是说待你及冠就给你俩,急什么。”白月低头掸着身上的土,漫不经心道。

    “可我爹给我的必不如这里的好。”

    “那要不要我下去帮你抢一个来?”长乐咬牙道。

    “那敢情好。”大顺托腮眺望,傻呵呵笑着,露出两排大牙。

    长乐一个箭步掠上去,掐住大顺的后脖颈将他整个上半身带出窗外。

    “看,看,看。姐姐让你看个够。告诉姐姐让姐姐帮你抢哪一个啊?”

    大顺吓得嗷一嗓子,“姐,我的好姐姐,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好姐姐,求你,我错了。”

    “我的姐姐哟,你咋还又使劲了,要死人了!”

    “长乐姐姐,我不看了还不行吗。”大顺嘴上如此嚎着,两只眼睛仍不停歇实诚的滴溜溜转着。

    “长的真漂亮!”大顺突的止了哀嚎,由衷叹道。

    闻言长乐手上又是一紧,顺着大顺的目光望去,没见到新出来哪个姑娘啊。

    “哕,长乐,我要吐出来了。”大顺急急拍打着长乐的胳膊挣扎道,“快放手,我看到你画的那个什么当卢了。”

    听闻此话,长乐、白月脸色皆是一变。

    长乐一提力气赶忙把大顺拉回来,松开桎梏。

    大顺一梗脖子,捋了捋胸脯,这顿饭花了那么多银子可不能吐出来浪费了。

    “快说,在哪?”长乐催促道。

    大顺指着一匹黑马屁股上气不接下气道:“就是那个。

    这匹马是背对我们骑过去的,但我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匹不可多得的千里马。从它出现我的眼就没离了它,方才它扭了下头,我瞅它额间戴的那个当卢就是当初你画的那个,吴老工匠说是什么蝶什么叶的那个。”

    “金蝶楸叶卢!”长乐、白月异口同声道。

    “对,没错,就是这个难记的破名字。”大顺点头应道。

    呵,该死的东西,你终于出现了,长乐阴狠的望向马背上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