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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入环翠阁(二)

    “花大娘,请留步。”温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急不缓,如柔风细雨。

    花大娘眸光微沉,一转身子,却是笑意盈盈。

    “哎呀,是我的好双双啊,怎么出来了,身子可大好了?”花大娘拉着头裹粉色面纱,只露着两只眼睛的姑娘的手,关切问道。

    双双微微颔首,“谢谢大娘关心,双双好多了。”

    双双稍偏脑袋,目光越过花大娘落在白月身上,睁大了眼睛。

    “怎么?双双,你和这位公子认识?”瞧着双双如此紧盯着白月,花大娘心中不快,言语中带了几分凌厉和霸道。

    双双赶忙一福礼,“大娘有所不知,双双觉得近日大好,昨日便应下了这位公子今晚的约。约的是戌时,可左等右等都亥时了还不见公子的影,双双实在不放心,这才出来寻公子,可巧原是在大娘这里。”

    双双朝白月的方向行了一礼,“双双思虑不周,迎接公子有迟,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白月听的云里雾里,可也猜到这位女子应是上一年的花魁柳双双,至于她想干什么不得而知,不如就顺着她演下去,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

    “不怪姑娘,都怪我不懂规矩。”白月在大周的怀里颔首回礼道。

    双双对花大娘恭敬欠了下身子,“双双此事办的欠妥,辛苦了大娘,还望大娘见谅,如此便不再叨扰大娘了。”说完便带着自己的丫头越过花大娘去扶大周怀中的白月。

    “慢着,莫说这小子欠的花酒钱,他的入幕费我也没见。”花大娘厉声道。

    “大娘息怒,双双这些日子病糊涂了。昨日公子便派人给了入幕费,大娘,这是您的。”双双将手上的掐丝并蒂莲金镯褪到花大娘手中。

    花大娘垫了垫镯子的份量,盘佛珠般盘了一遍镯子的花纹,将其塞入袖中,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东西。

    “大周,我们走。门口还有的忙呢。”

    “谢谢大娘。”双双颔首送走花大娘。

    “莺儿,轻点,我来吧。”双双接过自己丫头手中的白月,扶着一瘸一拐的白月往自己房间走去。

    “双双姑娘,我家姑娘找您真的有急事。”

    莺儿一肩膀怼在挡路的丫头身上,“你家艳儿姑娘能有什么急事,一天天的跟烫了屁股的猴似的。都说了我家姑娘今晚有约、今晚有约,就是不信,你瞎吗,现在人都在这里了,还不快走,烦的人心眼子疼。”

    “莺儿,不得无理,过来搭把手。

    俏俏,回去告诉艳儿妹妹,今晚我实在抽不开身,改日我必登门致歉赔罪。”

    楼上长廊环绕,清幽雅致,转了两个弯,白月被主仆二人扶进了双鹊门。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后背的隐痛让白月嘶嘶倒吸着凉气。对此地一无所知,连揣测都不知该往哪里揣测。

    ………

    长乐尾随青衣小厮来到后门。

    环翠阁后门把守的两个小厮对着青衣小厮点头致意,随即客气的将他让进,又拉上门栓。

    长乐打量了一下四周,绕到围墙拐角处,轻提一口气,足尖轻点,似羽毛般轻盈,稳落墙头,隐于墙边的梧桐树后。

    借着皎洁的月光望去,整个后院四四方方倒是规整。

    围墙下方往前走几步便是马厩,再往前是一方小花坛,西边房上冒着烟应是厨房,东边一排矮屋倒不知做何用处。

    马厩中拴了三十来匹宝马,七八个小厮正围在一起喝酒赌钱,个个红光满面,显然正在兴头上。

    青衣小厮绕过他们,默不作声地拴好马,开始低头给黑马添料。

    “这齐家公子真是有毛病,每次都来这么晚。你们说他是不是怕长夜漫漫来早了自个儿撑不住,没面子啊。”

    此话一出几个小厮哈哈大笑。

    原来那厮就是齐尉史独子——齐少胥,那可真是坊间市里处处可闻其名。

    “大华哥,真有你的。我家主子就不一样了,天一摸黑就急着往这跑。”

    “呵,谁家不是?温香软玉的,是个男人就喜欢。咱们这是没钱,有钱了我直接住这不走了。”

    “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一个褐衣小厮一口干了一碗酒,啪一放碗,收敛了声音道:“我觉得大华哥说的不无道理,这齐公子啊……”

    “你奶奶的,这么小声干啥?听着费劲,他听不见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华唾沫横飞指了下青衣小厮道。

    “嘿嘿,习惯习惯。”褐衣小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你们看这齐公子长的比女人好看,还描眉画眼的。我家夫人小姐都是千方百计打听他用哪家的胭脂水粉,好让婆子抢着采买,有好几次去晚了都要等到下半年。”

    长乐听着只觉一阵恶寒,还从未见过大老爷们涂脂抹粉的,脑海中想象着大顺上妆后的样子,更是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怪瘆人的。

    “这能说明啥?八王爷、杨国公府世子、甚至不少上朝的大臣都会点妆。”

    “你别急,听我说完。

    有次我家小姐为了在裙幄宴出次风头,求我家公子宴请齐公子,以便打听一下他这最新的口脂。毕竟是有求于人,我家公子让府上最好的几个家妓近身献舞伺候,谁知齐公子竟然直接吐了。

    我家公子特意嘱咐不可声张以免坏了齐公子的名声,那能坏什么名声?这齐公子八成就是看到这么多女的心虚吓吐了呗。”

    “有道理。来咱们再干一碗,今晚的窝儿酒真烈,够味。

    丁香,你没钱了吧。去,把雷子拉过来,这马都快被他撑死了。他有钱,让他替你赌上几局。”大华冲着褐衣小厮抬了抬下巴。

    丁香上前扯着雷子指了指他们的酒局,雷子腼腆地摆了摆手,继续弯腰给黑马添料。

    “真不够意思,兄弟们咱们都敬雷子一碗。”大华端着两碗酒和众位小厮拥到雷子身边敬酒。

    雷子实在不好意思了,憨憨一笑,拍了拍手上的干草,接过碗一饮而尽。

    众位小厮皆拍手叫好,趁热打铁拥着雷子离了马槽掷起骰子。

    这丁香所言怎么和街上所传不同?外面可是传言这齐公子风流成性,不光喜欢女人,还有龙阳之癖。

    管他呢,反正横竖不是个东西!

    也不知道白月拿着那点银子在里面如何了?不如再往里瞧瞧。

    长乐刚欲起身,梧桐树上“扑棱”一声,一道目光向这射来,长乐一溜身子,挂在了外墙上。

    往这看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雷子。

    长乐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小厮们正聚精会神看着大华和雷子摇骰子比大小呢。

    “哎呦,又输了,今晚手太臭了。”大华懊恼的直拍大腿。

    雷子对着众人一脸傻笑,拱手承认着。

    压根就没人分神注意这边的动静,方才不过是月光照到鸟窝惊了幼鸟,声音并不大。难道是自己过分紧张了?

    不论如何,谨慎些总没坏处。

    长乐松了手,从围墙外面绕到了西边厨房,一跃而上,蹲在了烟囱旁边。

    烟囱已经不再冒烟,只不时有几个长相白净的蓝衣小厮往来上酒。

    “老张头呢?快把他叫来。齐公子要吃荷花鱼羹。”花大娘脚底生风火急火燎来到后院喊道。

    “花大娘,灶头都打了火了。我师傅刚歇下。”厨房里跑出来个杂役小心道。

    “老娘管你呢。快把老张头叫起来,赶紧做好了送到艳俏堂,齐公子要是等急了有你们受的。”花大娘撂下话转头便走了。

    杂役一路飞奔到西边房子,拉出个身形佝偻、须发花白的老头。

    老头走路晃晃悠悠、一颤一颤的,急的杂役直接背起他小跑起来。

    隐隐约约听到老头哎呦了一路,到了厨房门口杂役实在撑不住了把他放了下来。

    “你这个小兔崽子,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晃散架了。”老头系着中衣带子埋怨道,胸前的肋骨根根可见。

    “哎呀,师傅,不怨我啊,是那齐公子这个时辰了偏要吃那荷花鱼羹,我有什么办法啊。”

    “又是这个鳖孙,总是深更半夜出来吃饭是饿耗子投胎吗?

    愣着干啥还不快去生火。”

    老张头嘴上骂骂咧咧手底下活计却一点都不含糊。

    拿起菜刀,仿佛换了一个人,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索。从缸里捞出来的活蹦乱跳的鳜鱼三下五除二便被他开腹去骨。

    “吃,吃,吃,吃死你得了。齐御史那么好的人怎么生了这么个混账东西。”明亮的灶火间,老张头舞着那口大锅得心应手,猪油混着葱段的香味飘出,紧接着是一股酒香、鲜香。

    “再加把火。”被蒸过已拨碎的鱼肉连同原汁落入锅中,张老头开始往里加佐料。

    “小兔崽子,还不快抬头看着学着点,人家都偷师学艺,我这还得上赶着教你。”老张头一脚踹在杂役的屁股上,专注于烧火的杂役一头钻进灶间被燎掉了一缕头发,杂役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委屈巴巴站起身来学艺。

    “张爷,做好了没?齐公子开始催了。”两个蓝衣小厮结伴而来,在厨房外喊道。

    “你以为这是拍黄瓜呢,哪有这么快。”

    “张师傅,那你可得抓点紧。”两个蓝衣小厮在外面磕着瓜子悠悠道。

    “滚你妈的,要不你来。”老张头在里面呵道。

    两个蓝衣小厮相视一眼,犟了犟鼻子,碎了一口瓜子皮转身就走。

    “哎,你看那是什么?”

    一个小厮指着环翠阁楼上问道。

    “别乱指,这楼上出现什么都不稀奇。肚兜、亵衣那是常有,其余的叫上名的叫不上名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还是快回去递个话让艳儿姑娘好好哄哄齐公子吧,可别让这位爷把火气发到咱们身上了。”

    长乐顺着小厮指的方向看去,一抹小小的绿色荧火飘在空中。

    描摹了一下荧火的形状是一钩弯月。

    白月!

    “小兔崽子,就你勤快是吧,给我放下,撇窗户边桌上就行。来,温壶洗澡水,咱爷俩冲冲凉快凉快。”

    “师傅,这都做好了,我还是快送上去吧,他们都等急了。”

    “哼,真急了他们还会来看的。再说了你不也就送到后门,连厅都进不去,上赶着求他们送到艳俏堂?那可真是把贱骨头了。”

    “知道了,师傅。”

    刚欲离开的长乐眼珠一转,坏心思上头。

    轻落到院中,趴在窗边窥视,里面老张头正低头仔细炼锅,杂役正埋头烧火。

    长乐从袖中掏出一小包药粉,轻掀窗子,把药粉全撒入汤中,对着药包掸了三掸,唯恐有丝毫浪费。

    齐公子啊,齐公子,尝尝我的十步一笑散吧。

    长乐满意的勾唇一笑,快若脱兔,霎那间攀上了二楼房檐,移到了绿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