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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洛玥公主

    “长老此言当真?”公主喜出望外,可看着长老那凝重的神情,又知道事情定没这么简单,轻叹道,“长老有什么条件,直说吧。”又将身子转了过去,痴痴地望着湖面。

    大庭重缓缓踱步至她身畔,侧目望着她,轻笑道:“公主自幼年起就一直蒙着面纱,老夫看着你长大,到如今,却还不知道你长得是何模样,公主能否将面纱摘了,叫老夫看看?”

    公主嗤笑一声,懒得理他,淡淡道:“我自幼发下誓愿,不到成亲那日,不露真容。长老一把年纪,还关心这事?”

    大庭重哈哈笑道:“公主莫要多心,老夫只是好奇,公主为何要以面纱遮挡容貌。如此这般,你那未来的驸马在成亲之前,岂不是都不知道自己娶了个怎样的姑娘?”

    公主冷哼道:“本宫若是遇见心仪的驸马,自会将面纱摘了给他看,何须长老操心?长老有话直说,莫要扯这些闲言碎语。”

    大庭重眼珠一转,微微笑道:“句芒那孩子从瀛洲远赴宛丘,常年侍奉在公主身侧,他对公主的情意,吾等皆是有目共睹,不知公主对他感观如何?”

    公主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暗骂,“你个老东西!在宫里吵我还嫌不够,竟还追到这圣源山上来嚼舌根,哪日我非得将你下巴上那点白毛全揪下来!”

    愠怒道:“长老若再这般词不达意,就请速速离去吧,莫再打扰本宫思过!本宫此次若是不将过错反思清楚,回了宫,受气的还是你们!”

    大庭重讪讪一笑,思虑片刻,神色微整道:“老夫确有一事,希望公主能够答应。只要公主答应了,我不仅同意公主嫁给少昊,甚至可以从此解开族禁,让族人们自由婚配!”

    公主娇躯微颤,满目惊诧道:“长老此言当真?”稍一犹豫,定声说道,“说吧,到底要我做什么?”

    大庭重缓缓说道:“解开族禁,意味着我族的凝聚力将大大降低,届时,若无一位非凡之人统领,我族必将走向衰败。六圣的现状亦令吾等多番反思,所以才想出个折中之法。句芒是音竹二圣之子,五色尾身,天纵奇才,乃是我孟延族未来的希望。能与他般配者,唯有公主一人。”

    “长老!你……”公主目露惊骇之色。

    大庭重神色凛然,一字一句道:“老夫可以答应让洛玥公主嫁给白帝,但是你……必须嫁给句芒!”

    公主怔怔僵立,眼神复杂之极。沉默良久,喃喃道:“长老……此言何意?”

    大庭重淡笑道:“少昊要娶的不过是洛玥公主之名,反正他也不知道公主是何模样,届时找个与公主身形相近的族女,蒙上面纱,与他完婚就是。”

    公主微怒道:“他与我见过数次,你以为如此轻易就能蒙混过关?”

    大庭重哈哈一笑,“少昊想娶公主,不过是想借我东土孟延之名,为他壮壮声势而已。公主当真觉得,他会在乎你这面纱之下,到底是何模样么?”

    公主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痴痴地望着湖面,良久无言。大庭重与她并肩而立,同样凝望着那平滑似境的湖面,轻声说道:“公主当真以为,吾等不知道你为何蒙着面纱?又当真觉得,你执意不肯浸身洛水,显露尾身,吾等就猜不到你的尾色?老夫言尽于此,事关一族之重,望公主……三思!”

    一阵清风拂过,吹皱了湖面,迷蒙了双眼,公主那澄澈的眼眸中,隐隐泛起了泪光。

    大庭重看得眉头一皱,不解道:“公主何故如此?你既能为了打破陈规,委身嫁给少昊,为何不愿为了我族兴盛,而嫁给句芒?那孩子仪表堂堂,身份尊贵,难得又对你一片倾心,你何故……”

    细思片刻,蓦地一惊,恍然道:“你原本就没打算真的嫁给少昊!你早就想好了金蝉脱壳之计,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两行热泪终是从眼角滑落,将那轻薄的面纱沾湿一片,公主摆了摆手,轻泣道:“长老的心意,本宫明白了,请容我……考虑考虑……”

    大庭重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下山而去。

    在湖畔凝立良久,远处的松树林里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公主收回心神,转头望去,见是乘黄在林子里撒蹄子乱跑,笑意微露,眼眸弯成一对月牙儿。

    突然又柳眉一蹙,见那林子里似是有个人影,当即冷声喝道:“林中何人!胆敢擅闯我孟延圣地!”玉足轻点,腾身疾跃,宛如一缕青烟朝那松林疾掠而去,转眼已在三丈之外。

    随着真气流转,她眼眸之中隐隐泛起一抹青光,大袖一舞,松林里枝叶大躁,噼啪作响,无数枝叶汇聚如流,凌空飞旋,将那人影团团包围在内。一旁的乘黄见状,立时吓得屁滚尿流,转眼跑得没影。

    “再不说话,休怪我不客气!”公主厉目相望,两掌相合,那枝叶激流陡然加速,嗤嗤呼啸着朝当中的人影逼近。

    就在这时,一阵清亮的笛音陡然响起,婉转悠扬,徐徐生韵,宛似春暖花开时的轻歌笑语,令人心神安宁。此曲名为《清心》,正是公主时常弹奏的曲目,她自是再熟悉不过。

    “你究竟是何人?”公主稍稍收敛厉色,那躁动的枝流立时变得平缓下来。笛音绵绵不断,那人影从林中缓缓现身,来到前方不远处站定,看得她满是疑惑。

    云天对身后那汹涌的枝流毫不在意,一路走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面公主的眼睛。虽然她掩饰极好,却还是被他从眼眸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慌乱之意。

    放下竹笛,依旧是定定地盯着公主的眼睛,强忍着泪意,嘴角泛起一抹微笑,“公主……还认得出在下么?”

    听出他话音中带着一丝哽咽,公主的心口如遭锤击,一阵热意上涌,两行泪水哗哗落了下来。她慌忙转过身去,抹了抹眼角,回身问道:“你是……云公子?”

    云天极力按下澎湃的心潮,轻声笑道:“公主好眼力,这样都能认得在下。”

    公主迅速平复了心绪,缓缓走到他跟前,柔声说道:“我都听宓妃说了,云公子过去这些时日……受苦了。”

    云天轻笑道:“事情已经过去,我已安然归来,希望我这模样,莫要吓着公主才好。”

    公主笑着摇了摇头,轻问道:“公子为何会到这圣源山上来?”

    云天哈哈一笑,“是一头乘黄将我带来此处,世间之事,当真是无巧不成书,没想到竟在这里巧遇公主。”

    二人无言相对,不一会,公主微微低下头去,声若蚊蝇道:“公子……不问问我宓妃的事情么……不问问她……为何没去接你……”

    云天释然笑道:“公主过去不是跟我说过么,她定是有她的苦衷,待有一日,她的心结解开,自然会对我坦诚相待。”

    公主抬头望着他,轻笑道:“公子大度,我替宓妃谢过公子。”

    云天眼珠一转,笑着道:“方才公主和那位长老的对话,我听到了一些,公主为何会被罚到此处思过?就因你说要嫁给少昊么?”

    公主摇了摇头,笑道:“是因我不肯浸身洛水,显露尾色,所以才被罚的。”

    “浸身洛水?显露尾色?这是何意?”云天一脸好奇。

    公主指着前方的湖水,笑着解释道:“此山名为圣源山,乃是洛水的发源地。我孟延先祖孟河星君,当年就是在这天池里化羽登仙。我孟延族人只要浸身洛水,或是……成亲以后,就能现出人身蛇尾的真身。族里规定,十岁之前必须行浸身之礼,可我却迟迟不从,故而被罚,这圣源山呀,我已不知来了多少遍了。”

    “公主为何不肯显露真身?”云天眼带笑意。

    “你不是听到刚刚的谈话了么,何必明知故问?”公主微微白了他一眼,“那些老家伙想看我的尾色,早早地为我选配驸马呢。”

    说到此处,云天神色微黯,轻问道:“公主……要嫁给句芒么?”

    公主目泛柔光地望着他,“公子说……我应该嫁么?”

    云天嗤笑道:“要我说,当然不该!你孟延族一族的命运,难道就全都寄托在一对男女的婚姻上?那长老所言,当真是可笑之极!他既然看得到六圣的现状,怎就不会去想想公主和句芒的未来?你们若真成亲了,将来的境况,就一定会比六圣要好?那些老东西,当真是鼠目寸光,冥顽不灵!”

    公主听得噗嗤一笑,佯装怒道:“云公子,你当着本宫的面,数落我族长老的不是,就不怕本宫治你个不敬之罪么?”

    云天哈哈笑道:“在下知罪,要不然,就请公主也罚我在这圣源山上一起思过吧?”

    公主听得咯咯娇笑,动人的身姿好似杨柳轻摆,悦耳的声音好似空山鸣泉。云天痴痴地望着她,一时竟有些失神。察觉到他的目光,公主心里突然一慌,垂首轻问道:“公子刚刚……还听到什么了?”

    云天回过神,尴尬一笑,想了想道:“方才那长老说,句芒是二圣之子,唯有公主才能与之般配,想必他定是不知道宓妃的存在吧?我已见过宓妃的真容,断定她就是琴木二圣之女,如此说来,倒该庆幸了,若叫那些长老知道,定要将她抓回族里。”

    公主微微点了点头,低垂臻首,不知在想些什么。云天想了一会,突然拍手笑道:“我知道啦!我猜到公主和宓妃是何关系了!”

    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未敢抬头去看他。只听他自顾说道:“既然长老说公主与句芒般配,那公主定也是二圣之女了。句芒是音竹二圣之子,宓妃是琴木二圣之女,如此说来……公主就是青帝与花圣的私生女了!难怪宓妃说,她与你不是姐妹胜似姐妹,原来你二人竟是同病相怜,都有这等隐晦的身世。”

    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公主丝毫不恼,反倒是递给他个大大的白眼,转身说道:“今日本宫心情好,就不与你计较了,下次若再敢这般编排本宫的身世,定然重重责罚。”

    径直走到一旁的花丛里,取过一把木琴,笑眼望着他道:“过去倒不知公子竟还精善竹笛,可愿过来与我合奏一曲?”

    “哈哈哈,公主琴艺卓绝,能与公主合奏,实乃三生有幸。”

    美妙的丝竹之声如孱孱流水,在山间缓缓流淌,轻灵悠远,绵绵细长,正是刚刚那一曲《清心》。二人首次合奏,却好似心有灵犀,每一个音调都是如此契合,每一段旋律,都好似在各自的耳畔低声诉说。不知不觉,竟各自模糊了双眼……

    今日的太阳走得特别快,橙红的朝阳不知何时,竟已变成橙红的夕阳。二人席地而坐,欢声谈笑,大多聊的公主过去的一些趣事,云天对自己的鬼界之行只字不提,公主也很有默契地一字不问。

    直到不远处的山道上传来响动,似是有人正朝山顶而来,二人这才意犹未尽地相视一眼,神色顿时变得黯淡下来。

    “公主,我……该走了……”云天轻声说了一句。

    公主捏着裙角,微微点了点头,“公子下山时,小心一些,莫要让人看到,省的生出麻烦。”

    “在下明白,公主放心好了。”云天站起身来,眼神中满是不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公子还有何事,想对我说么?”公主也站了起来,温柔地望着他。

    他想了想道:“我此去鬼界,已将重要的证据带回。既然公主相信阴阳之道,想必青帝陛下也相信。烦请公主转告陛下,请他于明年此时,在洛阳城召集四帝会盟,届时我必将说服世人,重开阴阳轮回之道。”

    公主无声点了点头,目光里透着一丝苦涩。云天心里一阵刺痛,咬牙道:“既如此,在下……告辞了!”说完转身急行而去。

    “云公子!”公主眼中含泪,蓦地将他叫住。云天停下脚步,眼里已满是泪水,不敢回头看她,听她在背后说道:“我们聊了一整日,你都没有问我宓妃的事情,你……真就不想问点什么?”

    云天紧握双拳,身躯微颤,头也不回地说道:“若是公主见到她,只替我转告她,我会一直等她,也希望她……等着我……”说完再不停留,从另一条小道,快步下山而去。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公主仿佛整个人都失了魂一般,坐倒在地,嘤嘤痛哭起来,直如杜鹃啼血,好不悲凉。当听到有脚步声渐行渐近,又连忙抹去泪珠,起身站到湖边,极力平复着心绪。

    不多时,两名男子来到她身后站定。一个紫衣青冠,丰神如玉,正是春留真君句芒。一个长发飘逸,锦袍加身,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桀骜不驯之色,正是孟延三长老大庭争观的儿子,大庭介。

    句芒恭声道:“公主,天色不早了,还请早些回行宫歇息吧。”眼神中满是爱慕之意。

    公主静静地望着湖面,头也不回道:“既是来此思过,如今尚未思知过错,又怎能回去。”

    大庭介连忙讨好道:“思过只是个说辞而已,公主何必当真。即便真要思过,去山下的行宫里一样能思,公主切莫苦了自己。”眼中的爱慕之意同样丝毫不掩,说完还不忘冷冷地瞥了句芒一眼。

    公主淡淡道:“本宫刚刚悟出点心得,还需独自一人待一会,你们去山腰等我就是。”见公主态度冷淡,二人顿觉悻悻,不敢多言,无奈下山而去……

    明月初生,平静的湖面上光彩熠熠,那柔和的莹光在夜间尤为显耀,渲云染雾,如梦似幻。湖岸边站着两道人影,皆是一样的绰约动人,皆是一样的面带轻纱。

    望着站在对面的姑娘,公主泪流满面,痛心不已道:“你怎能狠得下心来?你为何不去见他?他为你受了那么多苦,他为你取回了幽霓裳,你……你为何还要如此对他?”

    宓妃早已是泪流成河,柔弱的身躯不住地颤抖,几乎要站立不住,呜咽道:“我不敢……我不敢去见他……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么……我想着他……盼着他……可就是不敢去见他……我的心分成了两瓣……那滋味……你难道不明白么……”

    公主痴痴地望着她,幽幽泣道:“他让你等着他,你……等么?”

    宓妃不住地摇头,泫然泣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能否等到他……就算等到了……我们真的能在一起么……”

    公主咬了咬牙,坚定说道:“你若信他,那就死死等下去!你若不信,那就再莫给他希望!从他的世界里永远消失,直到你烟消云散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