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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归乡之路

    顺着幽光凛凛的山间小道,云天怅然若失地朝山下走去。一路上见到不少路口有士兵值守,心里不由暗想,“原来这圣源山的守卫竟如此森严。”

    他不知道的是,圣源山乃是孟延一族的血脉起源,族中但有盛大祭典、节日婚丧、奖功罚过等诸多事宜,都要在此地进行。加上这里是洛水的源头,关系到下游五百里的洪涝干旱,民生给养,自然而然成了孟延族的圣地,东土的要地,有重兵值守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若无乘黄引路,想要稀里糊涂登上山顶的天池,而不被发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好在这里并非军事要地,守卫们大多心态放松,插科打诨那是常有的事。云天一路小心前行,轻松避过了守卫,顺利下了半山腰,直朝山脚而去。

    星月晴朗,放眼望去,山脚处灯火通明,楼宇宫殿错落成林。其建筑风格与西域王宫颇有相似之处,庄严肃穆,又不失典雅华美,除了洛阳城的城主府,寻常人家哪能住进这等地方。云天心知,那里定是东土王室的行宫。

    朝着那行宫深深凝望片刻,无声长叹,继续朝着山脚而去。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草木沙沙的声响,心里微微一凛,借着一块山石掩藏身形,歪着脑袋定睛细看,竟是乘黄滴滴答答地走了过来。

    云天喜上眉梢,连忙从山石后面走出,快步迎了上去,哈哈笑道:“马兄,你怎的又下山来了?可别又一不小心走到那荒地里去啦。”

    乘黄呜呜低鸣,脑袋扬起,一副傲娇模样。云天心里暖意无限,眼中不由自主地又微微泛起泪光,伸手轻抚着乘黄的脑袋,嘻笑道:“难不成,你是信守承诺,准备随我一起去我家做客的?”

    乘黄垂首轻嘶,似是长长叹了口气,随即不耐烦地用脑袋拱了他两下。云天会心一笑,翻身跃到它背上,仰望星空,释然笑道:“马兄,此去我家万里之遥,待我们到了澄脐山,我定拿最好的水草招待你。”

    乘黄哀鸣一声,垂头丧气地下了山,在山脚处抖了抖翅膀,搓了搓蹄子,陡然扬蹄惊嘶,奋起精神,向西飞奔而去……

    入了东土腹地,鲜少再见到那等灾民遍地的景象,虽然不时能看到大片荒芜的农田,但是在青帝仁政之下,流离失所的百姓大多能得到妥善安置。

    一路踏过山川湖海,走过村落城邦,大多是民生安逸,和谐繁荣的景象。东土不同于西域,这里的百姓虽然大多是凡人,但巫类也占了有三成,妖类占了一成,见到异人也并不稀奇,毕竟人巫结合或人妖结合都是稀松平常之事,他们所生的孩子有三分之一的几率就是半人半兽的异人。

    孟延族在中原九州傲立千年,被东土各大宗族部落奉若神明。青帝虽未分封国号,但实际也是让各个宗族势力自治所辖区域。青帝但有政令下达,诸方无不遵从,与西域的情况形成鲜明对比。东土境内从无内战,即便各方所有争执,只要青帝出面调停,战火绝难掀起。这不仅归功于青帝德高望重,最主要的,是他背后站着强大无比的孟延一族。

    一路走来,云天颇有感触,“青帝如此贤德爱民,当真是名不虚传。倘若将来由他登上天子之位,岂不是天下苍生之福?也不知他为何要在四帝会盟之时,当众宣布放弃角逐天子之位。”

    然而,事有两面,当他看到不少孟延族人骄纵跋扈,鱼肉百姓之时,心中又有所感悟,“孟延族对外封闭,常年受世人敬奉,难免生出骄奢淫逸。如此固步自封,迟早会盛极而衰,六圣的现状其实就是明显的征兆。倘若青帝当真登上天子之位,届时孟延族德不配位,怕是会加速衰亡。”

    想到此处,心里顿生敬佩之情,“青帝坐拥万里东土,傲视天下,却不贪恋权柄,淡薄名利。当年西南北三境皆反,唯独东土洁身自好,最后三境凡人惹下的弥天大祸,却还要靠孟延二圣献出心血来弥补。对世人,无为而治,对族人,殚精竭虑,青帝此等智慧,三境帝王有谁人能及?”

    一路奔行十余日,马不停蹄,气候渐寒,已然到了秋末时节。乘黄日行千里绝非妄言,万里之遥,如今已是近在眼前。这些天下来,云天每日吃饱喝足,瘦削的身躯已丰盈了不少。整个人精光微泛,昂首睥睨,只是那脸上的伤疤狰狞依旧,容貌与过去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枯叶败落,草木金黄。这一日,云天来到一处苍莽无尽的草原上,极目远眺,只见山隐云雾中,水接天地长。脸上满是难耐的喜色,“前面那座东临山就是东土的尽头,快了,快了,芯儿,我回来了!”

    乘黄似有感知,一声长鸣,沿着草原上那条蜿蜒的河流纵蹄飞奔。

    中原九州,南北相接,东西相隔,澄脐山位于中州九夷,处于西南北三境相交之处。径直翻过东临山,来到山脚下,云天左右观望片刻,却是踌躇不前。

    从此地开始,若向南走,则进入南疆三苗境内,若向北走,则进入北境轩丘境内。南北两境之间,有绵延数百里的摩云山脉相阻隔,那山中毒蛇猛兽无数,平常只有南疆苗人敢去那山中采药捕兽。当年南北之战时期,北境轩常军还是绕行数百里,方才攻入了南疆腹地。

    云天自是不会冒险去翻山越岭,耗费时日不说,即便自己受得了,乘黄怕也受不了。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这一人一兽已感情渐深,云天说什么也不会将它随意抛弃。

    “走南疆,稍近一些,走北境,稍远一些,要不就从南边走吧……”

    可转念一想,“我此去经年,也不知西北两境之间的局势如何了。北境志在西出,如今瑶儿做了西域的金王圣母,便是敞开了与北境为敌,也不知西北边境之间是否有什么变数。”想到此处,心里立时打定了主意,直朝西北方向而去。

    在辽阔的草原上又走了一日夜,旭日东升,寒风呼号,一阵阵整齐的呐喊声随风飘来。驻足眺望,只见远处帐篷接连无边,人流汹涌如潮,战马奔腾,兵甲粼粼,竟是有大批兵马在早起操练。营地中炊烟袅袅,旌旗猎猎,从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帐篷来看,怕是至少有三十万大军驻扎。

    在距离军营三里之外,有一处规模庞大的郡邑,房屋连绵,浩瀚如烟。郡邑与军营之间车马如流,往来不绝,显然是在供给粮草均需,从容不迫,秩序井然。

    “那里应该就是平廊郡了,北境的边境要塞,由此向西两百里就是尾牙城,瞧这架势,还真是兵戈在即。”

    云天摇头苦笑,想当初,北境勾结君子国,欲侵吞尾牙城,四处抽调兵力,也不过在平廊郡聚集了十万大军,如今却是至少翻了三倍,其西出野心不言自明。

    “尾牙城中只有两万多昆仑军驻守,这仗该怎么打?西域内乱尚未平定,又有北境鹰顾狼盼,少昊呀少昊,你是怎么将瑶儿拉去与你一起趟这趟浑水的……”

    若从平廊郡直向西行,穿过摩云山的支脉峡谷,就能抵达尾牙城北门。此刻,从军营当中也有许多车马向西驶去,不过仔细看,却并非直向西行,而是朝西南方向行进。

    “那些车马……看着不像是去尾牙城啊,向西南……像是要去卫邙山的样子……”想到此处,云天陡然惊出一身冷汗,失声道,“莫非,这几十万大军不是冲尾牙城去的,而是……冲澄脐山去的!”

    卫邙山与澄脐山一北一南,比邻相接,同为天子旧都。去年北境正是派了五万人马从卫邙山进入,打算与翠玉湖畔的十五万大军里外夹击,剿灭澄脐九寨。阴谋被玉瑶粉碎之后,玉瑶答应不会再插手西域之事,北境也承诺不会再出兵侵扰。

    可如今,玉瑶却堂而皇之地登上了西域王位,如此一来,由她亲手创建的澄脐九寨,自然而然就成了北境的心腹大患。

    “我澄脐九寨虽孤立于四境之外,却是北境西出的绊脚石,看来黄帝已然决定,不准备跨过,而是要铲除这块绊脚石了!如今瑶儿不在寨中,芯儿和枭驹他们要如何应对这等局面?”

    一念及此,云天顿时心急如焚,急声喝道:“马兄!我们速向西南而行!”乘黄当即惊嘶扬蹄,向西南飞奔而去。

    此去澄脐山不过数百里,凭乘黄的脚力半日可至,不过在出北境,入九夷之前,还要翻越一座北荡山。此山是摩云山支脉,山势低缓,山中虽也有毒虫猛兽,却远没有摩云山那般凶险。

    乘黄久居高山,此等小山于它而言如履平地,可真当那漫山枯黄的北荡山出现在视野当中时,云天却是凛然失色!

    “马兄!快停下!”驻足眺望,只见那漫山遍野人头攒动,刀枪林立,弓弩皆全,山脚下更是驻扎了大批兵马,士兵们数十成排,左右巡视,如临大敌。

    “他们这是何意?”云天看得满头雾水,瞧那些士兵的装束,正是北境轩常军,可他们守这北荡山却是何用意?过了此山就是九夷境内,九寨夷人只求安身自保,绝不会主动进攻北境腹地。

    “他们这是在防谁?去年少昊率军从卫邙山偷袭平廊郡,应该就是走的这里,可他们若是为了防这一手,也该守在山的南侧才对,守着北侧却是为何?”

    道路上罕有人迹,左右张望,见不远处有一片枫树林,便先去了林中稍作休息。

    云天不知,如今的澄脐九寨日益兴旺,兰芯被众夷人尊奉为岐黎圣女,九夷之名,也被她更改成九黎,所有九寨之人统一为九黎族人。盛名之下,从者必众,短短一年光景,往来投奔之人络绎不绝,如今的九寨,拥兵二十万,人口远超百万,寨子的规模几经扩建,比当初大了数倍不止。

    玉瑶登基当日,正告四方,自此与澄脐九寨再无瓜葛,赤练圣女之名,永不复用,日后将以西天金王圣母之尊,晓谕天下。可话虽如此,北境之人心知肚明,玉瑶在澄脐九寨之威望,远非现在的岐黎圣女能比,她若是一声令下,九寨之人必争效死命。

    故而,从不久前的四帝会盟之后,黄帝便下令封锁北境与九夷的边界,所有去往九夷之人须经严加盘查。就以这北荡山为例,若是老弱病残路过,说不定还能放行,可若是年轻力壮的男女,轻者劝返,重者捕拿,显然是要阻碍九黎族继续壮大。

    在枫树林中观望许久,偶尔见到有人前去闯关,有的被放行通过,有的被驱赶着原路返回,云天心生迟疑。此刻若是调头绕道,要多走近千里路,若是前去闯关,又怕横生枝节。

    眼看故乡亲人近在眼前,耐不住思乡心切,终还是决定前去试试,实在不行,再老实掉头绕道就是。当即驱使乘黄,朝着山脚缓缓行去。

    走到近前百丈之外,云天心里不禁暗道不妙,对面的士兵才看清自己这边,立时变得神情严肃,目光冷厉,许多弓弩手甚至已经箭上弓弦。

    “马兄,停下!”瞅见这等架势,他怎还不知,即便过去了多半也是被赶回,索性自觉一点,老老实实绕道去吧。当即调转马头,就欲离去。

    “站住!”背后陡然响起一声大喝,疾如骤雨般的马蹄声紧随而至,云天心里暗暗叫苦,若是撒腿逃跑定会更加惹人怀疑,只得硬着头皮转身望向来人。

    百余骑兵转眼及至,领头的是一个体型高大,身负铠甲的将军,名叫彭硕,来到近前,厉声喝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云天微笑抱拳道:“在下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路过此地,本想去往九夷,见将军把路拦死了,这不,准备绕道呢。”

    彭硕冷冷笑道:“本将当然知道你想去九夷,只是不知,你准备去澄脐山,还是卫邙山呢?”说话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见他腰挎弯刀,骑着岐兽,面对自己这百余骑兵神情镇定,不由警戒心起。

    云天却是听得不解,澄脐山和卫邙山同属天子畿,南北相邻,去哪座山有何区别么?坦然道:“在下准备去往澄脐山,有何问题么?”

    彭硕冷笑道:“算你小子老实,从你躲进枫树林开始,本将就已经注意到你了,也知道你是往澄脐山而去!”

    “这是为何?”

    “哼,你若是往卫邙山而去,定然拿着腰牌直接过关,何须那般鬼鬼祟祟。说,你是打算去投奔夷人,还是本来就是山中蛮夷?”说话间,百余骑兵已将云天和乘黄团团围在了中间。

    云天目光渐冷,沉声道:“我若是去投奔又怎样?若本来就是山中夷人又怎样?”

    彭硕厉目相视,嘿嘿道:“没什么区别,今日都得请你随本将回营,小住一段时日。你若识相,本将也不为难你,你若不识相,哼哼!”右手一抬,众骑兵立时举箭相向。

    云天冷声笑道:“在下只是路过而已,就要被你们无故羁押,你北境的王法何时变得如此霸道了?”

    “路过?哼,本将看你分明是夷人的细作,想来我北境图谋不轨!”彭硕目光森寒,左右使了个眼色,众骑兵立时拔出长刀,朝云天缓缓逼了上来。

    见此态势,云天料想北境与九寨之间已势成水火,忧心寨中安危,不及多想,双掌在乘黄背上一拍,纵身跃起,抽出弯刀直朝彭硕疾掠而去!

    “找死!”彭硕森森一笑,他修为不低,已达金至中境,在腰间唰得一抽,一把寒光闪闪长剑横在胸前。真气流转,雪白的剑身嗡嗡沉吟,竟是一把难得的灵剑,瞅准来势,俯身直刺!

    云天手腕轻抖,弯刀如倒挂金钩,擦着那雪白的剑身噌噌划过。想借力将长剑挑飞之时,那长剑竟诡异地自行弯出一个新月般的弧度,不仅泄了弯刀的劲力,锋锐的剑尖还如毒蛇吐信一般刺向他手臂。

    云天心中微凛,扭身急转,收刀之时,只听“呲啦”一声,胳膊上似是被轻轻划了一道。彭硕暗暗冷笑,回身再刺他后背,云天落地之后足尖轻旋,避开长剑之后反手就是一刀,竟是直直劈向了马腿。

    寒光闪过,血光乍现,战马的左后腿被齐膝斩断,嘶鸣之中一个踉跄,彭硕身子一晃,怒火大起。一掌拍在马鞍上,一个侧翻稳稳落地,厉声叱道:“看本将不宰了你!”雪白的剑身莹光闪耀,手腕一抖,长剑如白蛇舞动,直朝云天激射而来。

    “这灵剑倒有点意思。”云天厉目冷笑,挥刀迎上,不紧不慢地与他拆解几招,虽屡有凶险,叫那诡异灵动的剑尖擦身而过,却终是凭借轻灵的步伐化险为夷。

    十招一过,他渐渐将那灵剑的走势了然于胸。剑随心动,心随意动,灵剑的万千变化终究是随着彭硕所习的剑招而来,既已知之,则破之有道。

    “这小子的刀技好生怪异……”彭硕心中暗凛,收敛轻敌之意,聚气于右腕之上,长剑如狂蛇乱舞,再朝云天疾攻而去。

    这一次,云天出手极快,弯刀嘤嘤低鸣,身姿如风中落叶,呼哧摇摆。刀身莹光微泛,闪得彭硕眼前一花,心惊之际,那迎面而来的人影竟陡然下沉,仿佛凭空消失一样。正要低头去看,却只觉左边脚跟一凉,刹那间,半边身子全然失了重,身子向左一歪,背后的人影竟又闪到右侧,接着右腕又是一凉,雪白的长剑叮当掉落在地。

    “噗通”一声,他歪扭着跌倒在地,手腕脚脖鲜血淋漓,竟是被割断了手筋脚筋。刹那间,整个人有如坠落寒冰刺骨的深渊,眼睛瞪得犹如铜铃。

    围观的众骑兵瞬间傻了眼,未及发出惊呼,那莹光闪闪的弯刀已架在了彭硕的脖颈上,云天那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

    “将军,在下要去澄脐山,怕是要劳你相送一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