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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王权之议

    大殿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翠屏怯生生地快步出了殿门,随即逃也似的飞奔而去。众国主张着嘴巴,神情僵硬,一个个全都傻了眼。少昊与三卿脸上笑容凝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混账!简直岂有此理!那女人到底有没有将诸国放在眼里!”厉南殇终于按捺不住,起身指着少昊,怒声喝道,“少昊!这就是你说的‘要事’?她根本就是在戏耍我等!”

    “放肆!厉南殇!你若再敢于殿内撒泼,老夫立即命人将你逐出王宫!”博昊一声怒喝,有如雷鸣,在殿中嗡嗡回荡。

    “南殇!坐下!”兀宁筵如今代替尚廉固,坐在论政台上,对厉南殇沉声说道,“不可冲动!”

    宗昱冷声开口道:“博昊正卿,娘娘将吾等连夜召来,还说不得有误,结果她自己却在哄孩子,此事您觉得合适么?”

    顿益朗望着少昊,附和道:“陛下,先帝在世之时也不敢如此蔑视诸国,您将如此轻浮一个女人捧上王座,可有为西域社稷着想?”兀宁筵、匈安黎等人纷纷点头,冷眼相视。

    “这个……”博昊与金屋必、柯浅两位正卿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回答。少昊张了张嘴,却是一言未发。

    在座的各位国主,除了刕阳国主旭目烊、青丘国主珑以贞面色如常,陆吾则是见怪不怪,其余人等多少面带怒色。

    这时,珑以贞轻笑着说道:“母亲关爱子女乃人之天性,诸位国主皆是心胸宽广之人,难道还容不下这点母爱么?正所谓小家不平何以平大家,娘娘不先将自己的孩儿照应好,又如何母仪天下?”

    “先别说什么母仪天下!”厉南殇沉住性子,冷声说道,“我想先问问,这分割王权之事,诸国有谁同意了?此乃关乎西域金雷二州的大事,陛下为何独断专行?”

    “是啊,相信诸位国主心里皆有此问,还请陛下好生解释一下!”兀宁筵随即跟着附和。众人虽然十分鄙视这兄弟俩,但一时间也无人开口反驳,算是默认。

    少昊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寡人在诏书中已然说得清楚,娘娘王心母仪,光曜九州,乃天命之女。我西域有幸得她执掌,实乃莫大幸事,此等福泽万民之事,想必诸位定不会反对,故而就免了那套俗程。”

    顿益朗冷哼道:“俗程?集萃论政这套俗程乃是先帝与我诸国先辈共同立定,陛下登基不到两年,就想废除祖宗礼法么?”

    兀宁筵紧跟着说道:“陛下未曾问过诸国,何以肯定诸国不会反对?今日众国主齐聚一堂,您可敢当面问问?”

    厉南殇趁势逼问:“陛下罔顾祖宗礼法,还将先帝传下的王位分割他人,就不怕背上不忠不孝之名么?”

    面对众人接二连三的逼问,正卿柯浅起身喝道:“四帝会盟之日,娘娘当众登基,尔等无人出声反对,不就等同于默认,现在还争辩个什么!”

    兀宁筵冷声笑道:“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当日有诸多宾客在场,当众撕破脸皮有损陛下颜面,诸国等到今日才提出此事,也是为了陛下着想。”

    “正是!”厉南殇赶忙接道,“集萃论政之道在我西域通行百年,凝聚了先帝一生心血,陛下登基不久就背弃先祖,当叫西域百姓如何看待?”

    这话从厉南殇口中说出,是何其讽刺,想当初先帝丧典之时,大闹灵堂,辱骂先帝的也正是他,此刻竟妄谈先帝心血,众人望着他那无耻的嘴脸,心里尽皆万分鄙夷,偏偏在此时此地,竟也无人出声反驳。

    沉默片刻,少昊叹声道:“事已至此,那你们想怎样?”

    兀宁筵迫不及待道:“此地是集萃宫,吾等自然是要以集萃论政之道重议分割王权之事!”

    “对!重议!”“重议!”“重议!”此言一出,云梦三国齐齐附和,其他几国则默然不语。

    见势不可违,少昊无奈叹道:“既然诸位执意如此,那就议吧。”

    兀宁筵等人见他答应,皆难掩兴奋之意,紧接着问道:“若论政未能通过,陛下是否该将王母之位废去?”

    少昊怎不知道他们会有此一问,淡然道:“诸位怕是误会了,娘娘与寡人一样,同为西域王者,而非寡人之臣,她的尊位岂是寡人能废的。”

    “这……”众人没想到他会有此一说,又接着问道,“那若是论政未过,该当如何?”

    少昊说道:“若论政不过,那便是寡人妄自猜度,误会了诸位的想法,如此,寡人便只有引咎退位了。”

    “什么!?如此一来,岂不是叫那女人独掌大权?!”众人争了半天,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一时间只觉头皮发麻。

    三卿望着几人暗自憋笑,心想,“娘娘尚未施展手段,就令几大国怕成这样,真乃神人也!”

    见几位国主互使眼色,金屋必笑着道:“诸位还要议论分割王权之事么?”

    “议!当然要议!”兀宁筵起身道,“我诸国之议便代表着西域民心所向,若大家果真不同意王母登位,我相信她也无颜再赖在王座上!”

    他心里想得清楚,即便当真无法将王母推下王座,只要诸国当众表明立场,将来王母若要对付诸国,反对者也能结成阵营,他君子无拘两国也不至于势单力孤。

    其他几国或也有如此想法,对兀宁筵之议无人反对。见状,博昊高声说道:“既如此,那就开始吧,老夫先代陛下与三卿表明立场,娘娘入主西域乃金雷二州之福,吾等皆万分赞同!接下来,请诸位国主依次表态!”

    “我君子国反对!”“我无拘国反对!”“我千亢国反对!”

    三国毫无迟疑,立即表明立场。值得一提的是,云脊国虽然在千亢国表态之后,也紧跟着表示反对,但宗昱国主明显不像他们三位这么果决,而是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才缓缓举手反对。

    紧接着,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匈安黎身上。在得知即便通过反对之议也未必能将王母赶下王座之后,其心意明显出现动摇。见他坐在那里犹豫不定,老脸涨得通红,宗昱和顿益朗的心立时提了起来,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愈发冷厉和尖锐!

    “我漳汐国……反对……”终究未能抵住两位国主的压力,匈安黎几乎是用尽全身气力,将“反对”二字从嘴里挤了出来。见状,宗昱和顿益朗暗松一口气,纷纷冷哼一声,不再去管他。

    “我青丘国同意!”不出意外,珑以贞第一个高声赞同。如今青丘国之国运与少昊完全捆绑,珑以贞的“十善”功德还差最后两善,只有在助少昊平定诸国,争夺天下之后方能完成。那时她才能解除国人的“逆生咒”,让青丘国重焕生机。

    “陆国主,该你了。”珑以贞笑着对陆吾说道。九国三卿一帝,共十三人,此刻已是五五之局。

    陆吾早已猜到入了集萃宫,一定会面对这一问题,他一夜未眠,彻夜思考,始终未能下定决心,“玉瑶的确有经天纬地之才,但行事未免太过随性,他日若一时性起,命吾等肆意杀伐,那该如何是好?”

    犹豫许久,轻叹一声道:“我伏獠国……不做表态。”

    少昊与三卿神色微变,对这一结果多少有些意外。兀宁筵等人则大松一口气,谁都知道伏獠国与澄脐九寨关系密切,连陆吾都未明确表示赞同,可见王母在诸国之中是有多么不得人心。

    “我异人国……同样不做表态!”鸣渊来彻夜思考的结果,便是紧随陆吾脚步。他很清楚,不久之后西域境内必有一战,如今局势不明,他一个蕞尔小国哪敢随意站队。

    如此,已是六六之局,最终结果只看刕阳国作何抉择。

    有了刚刚少昊那一番话之后,兀宁筵等人实则已不是很关心论政结果。若是反议通过,至少能令王母尊位不那么名正言顺,也算好事一桩。若是正议通过,则一切照旧,对现状也并无丝毫改变。

    旭目烊去年接受了与绾绮公主的婚事,与王城结盟之意再明显不过。其父覃冶在得到少昊“不引境外之兵干涉西域内务”的承诺之后,也对少昊表示支持。不出意外,他起身对少昊拱手道:“我刕阳国,同……”

    “慢着!”

    “意”字尚未出口,一声怒喝将旭目烊打断。众人转头望去,刕阳国的大公子乐崖领着大将军那齐乌大步入殿而来。

    “大哥!你……”见兄长来意不善,旭目烊面露一丝痛苦之色,心里属实为难之极。他实不愿兄弟相争,奈何乐崖紧紧相逼,如今还划地为界,号称要南北分治。近来甚至还在北方频繁调动兵马,摆明了一副要生死相拼的架势。

    乐崖径直来到三卿面前,抱拳道:“陛下,三位正卿大人,旭目烊一人可代表不了我刕阳国!如今我刕阳南北分治,要集萃论政,也须听听我‘北刕阳’的意见!”

    博昊笑道:“公子此言差矣,你兄弟相争那是你刕阳国内务,吾等不便多言。但覃冶国主将国主之位传于二公子,此事人尽皆知。他的国主之位名正言顺,至于公子你嘛……”

    “你最多是犯上作乱!”出身于刕阳国的正卿金屋必勃然起身,指着乐崖二人怒声叱道,“博昊正卿不便开口,我来说!你纠集那齐乌等一众叛将割据北方,违背你父亲之意,祸起萧墙!旭目烊对你百般忍让,你偏要得寸进尺!若你还有一丝廉耻之心,就即刻滚出大殿,休要在此大放厥词!”

    “金屋正卿!你……”金屋必本是刕阳国前辈老人,自小看着乐崖和旭目烊长大,对二人的心性十分清楚。兄弟二人也一直将他视作叔伯,礼敬有加。看着他那双目圆瞪的模样,乐崖一时间竟有些不敢辩驳。

    “正卿大人此言差矣!”这时,兀宁筵笑着说道,“旭国主得覃国主传位不假,但如今刕阳国南北分治也是事实,敢问旭国主如今能做得了北刕阳的主么?若是做不了,那北刕阳百万臣民的民意自也当考虑在内,不是么?”

    他此刻巴不得多几人站出来反对王母,见乐崖到来,自是求之不得。

    “正卿大人,兀宁国主之言……确有几分道理。”顿益朗纠结许久,也开口说道。说到“兀宁国主”四个字时,只觉有万只蚂蚁在身上爬过,鸡皮疙瘩起了几层。

    沉默片刻,正卿柯浅起身道:“罢了,既然如此,就请大公子也表个态吧。”

    乐崖转身望向旭目烊,冷冷一笑,开口道:“我北刕阳,反……”

    “住口!”乐崖的话同样被一声怒喝打断。若他与旭目烊一正一反,则刕阳国也相当于弃权,如此一来论政结果就是平局,谁也说不清王母的尊位是否名正言顺。

    众人再次转头朝殿门处望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者在两个侍从的搀扶下缓缓入殿。

    “父主!”旭目烊见到来人,连忙起身上前搀扶,来人正是覃冶。乐崖见到父亲,则是一脸心虚,连正眼都不敢瞧。

    “覃国主。”“覃国主,久违了。”“覃国主安好。”刕阳国在诸国之中实力最强,覃冶德高望重,在众国主之间人缘极好,见他到来,众国主纷纷拱手致意。

    覃冶先是与众国主招一一呼,而后一路来到三卿面前。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路,他走完之后已是气喘吁吁,手脚发颤。望着三卿和少昊,吃力地拱手说道:“陛下,三卿大人,家门不幸,覃冶教子无方,叫诸位见笑了。”

    “覃国主快莫多礼,来人,看座。”少昊挥了挥手,立时有侍从为覃冶端来座椅。

    坐下以后,覃冶扫视众人一圈,朗声道:“国中生乱,兄弟不和,意见不一,但刕阳国只有一个!从无南北之说!一国,一议!既然他们兄弟谈不到一处,便由老夫来做这个决定!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你我相视,半晌也无人发声。乐崖脸色铁青,双拳紧握,但终究不敢当面违逆父亲,最后也是一言不发。

    博昊朗声道:“覃国主乃国之柱石,代表刕阳国发声理所应当。我看诸位也无意见,既如此,就请覃国主明示吧。”

    覃冶朝乐崖望了一眼,深深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刕阳国……”

    “王母娘娘驾到!”

    随着侍从高声吟唱,众国主心中无不狠狠一颤。所有目光汇聚殿门,只见玉瑶翩然而至。她身着白光华服,金缕成纹,龙凤傍身,高贵典雅的身姿如祥云降世,绝世无双的容颜令日月无光。

    刹那间,大殿之中变得寂静之极,似是连众人的呼吸都停止了,只有那一声声轻飘飘的步履,每一下都似踩在众人心上。

    一路目送她来到大殿正中,覃冶率先站起身来,抱拳躬身,朗声拜道:“刕阳国覃冶,拜见王母娘娘!”

    众国主似是被一言唤醒,纷纷起身来到论政台下站定,齐齐拜道:“吾等拜见王母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