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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域来信

    一行人沿着海岸边继续前行,云天靠在车窗边,望着无尽的大海,汹涌起伏的波涛,一言不发,面色微沉。

    “世间纷争就如这海上的浪斗,我纵然有心躲避,却终究难免牵连其中,茫茫大海,根本就不可能有一处宁静的港湾……”

    茯陵月面带笑意,静坐一旁,痴痴地看着他,心里暗想,“这云公子年纪轻轻,却胸怀广阔,气量无边,当真是世间奇男子,难怪西王母和岐黎圣女都倾心于他。”

    再看他那一脸的伤疤,心知他定然饱历风雨,难怪会这般笑看风云。一手托起香腮,脸上笑意愈浓,暗道:“若非立场不同,说不定……我也得被这小弟弟迷住呢。”

    云天兀自想着心事,眼前景色一路变换,不知不觉,前方竟是出现了一处渡口,无数大小船只正来来往往,随波逐流。码头处人流川行,好一幅繁忙的景象。

    这一幕是如此的眼熟,上次来黄邺郡,也正是在此遇到了前来找公孙氏族兴师问罪的姬姓众人。仔细朝那渡口观望,别说,还真又有不少衣着华贵的氏族男女正登岸而来。

    “希望别又撞见一场伏击,今日我的小妖精可不在这。”想到上次来北境与兰芯意外重逢之景,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咦,那是……”随着马车继续前行,不多时,一座高大雄伟的建筑蓦然出现在视野当中。

    “怎么,这才离开卫邙山几日,公子就不认识了?”茯陵月眼带笑意地望着他。

    那建筑高逾百丈,耸拔参天,其身由暗棕色的铁木纵横堆砌而成,云天怎可能不认识,那正是一座比卫邙山里的更加高大雄壮的屏栏!

    “这里为何突然建起这么大一座屏栏?防范外敌么?”从窗口伸出脑袋,放眼望去,原来在海岸边还不止建造了一座屏栏。沿着海岸边东西延绵,互有间隔,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怕是足有几十座。

    “在海岸边建这么多屏栏,定然不是防范四境之敌,难道是……”视线向北,一直望向那漆黑的大海深处,只觉有一股逼人的寒气扑面而来。

    “这些时日,海岸边偶有些不太平,公子若是半夜被什么声音惊醒,可莫要慌乱,有姐姐护着你,只管安心就好。”茯陵月轻声笑道。

    云天点了点头,顺着最近的一座屏栏朝上望去,突然望见一个黑点悬浮在半空。定睛细看,原来那是一个人,面朝大海,负手而立,衣袍猎猎鼓舞,在漫天飞雪之中不动如钟,显得格外苍劲而孤独。

    “那人是……”心里不由生出一丝好奇。

    “那是我北境第一雨师,赤松。”茯陵月也凑到窗边,仰面望去,美目之中泛着一丝异样的色彩。

    “姐姐喜欢这位雨师?”云天看得微微一笑,打趣道,“这倒是奇了,你二人一个是水,一个是火,本该水火不容才对啊。”

    “你休要乱说!”茯陵月大发娇嗔,洁白的耳根泛起一抹羞红,正要来与他戏闹一番,却突然神色一黯,似是想到了什么,情绪变得十分低落,轻叹道,“小弟当真是好眼光,你说得对,我与他……本就该水火不容……”

    进入郡城之时,已是黄昏时分,街道上人流渐稀,路边的屋舍中炊烟袅袅,不时路过几个酒肆,听着人群欢声谈笑,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祥和。

    天舒苑乃黄帝御苑,位于黄邺郡正中位置。车马一路滴答前行,到达宫苑大门之时已是华灯初上。

    “小弟弟,咱们到了,下车吧。”茯陵月扶着云天走出车外,侍从为他们搬来梯凳,不过看那地面不是很高,他想也没想,径直跳了下去。

    “哎呦!”谁知才一落地,只觉双腿一软,眼看就要瘫倒在地,好在茯陵月将他及时扶住,这才没出大丑。

    “咯咯,看来筠萝姑娘今日又将软骨之毒加了点剂量,快别逞能了,扶着姐姐。”

    云天恨恨地在心里咒骂了筠萝两句,只得倚着茯陵月,朝御苑里缓缓行去。

    “哼,废物!”一个刺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头望去,原来是公孙彦跟在后面,风修子和龙甫贤等人也进了御苑,不过却是走的另一个方向,想来是面见黄帝去了。

    “沧海真君,我记得你中毒的时候,还不如我现在这样吧。”

    “你——你小子休得猖狂!这可是在我北境王居,随便来个人都能像只蚂蚁一样捏死你!”

    “你前脚捏死我,筠萝姑娘后脚就得毒死你,你信么?”云天冲他冷冷一笑,眼中毫无惧意。只凭公孙彦是公孙享的弟弟,云天就对他难有好感。

    公孙彦气得暗暗握紧拳头,眼珠一转,走上前道:“陵月,你这一路辛苦了,让我来扶他进去吧。”脸上挂着一丝讨好的笑意。

    云天看得暗暗冷笑,心想,“果然跟他哥哥一个德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当即身子一歪,往茯陵月怀里靠去,懒懒道:“我可不要他扶,火工姐姐,你将我搂紧一点。”

    茯陵月笑道:“区区小事,就不劳烦真君了,别苑就快到了。”

    公孙彦悻悻一笑,只得又落后了两步。但是看着这小子紧紧贴在茯陵月怀里,心里着实又嫉又恨,牙根一阵发痒。

    沿着积雪覆盖的青石小径一路前行,来到一处拐角之时,云天脚下一滑,身子向外微微一侧,他瞅准机会,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云天右臂,手心狠狠一握!

    “呃!”云天闷哼一声,手臂剧痛无比,恶狠狠朝公孙彦望去,只听他嘻笑着说道:“雪地湿滑,还请公子小心一点,若是磕着绊着,到时可说不清楚。”手掌仍未松开,还在暗暗使劲。

    云天咬牙道:“真君放心,区区小事,在下对谁都说得清楚!”额头上冷汗隐隐。

    “真君!”茯陵月岂能看不出这点把戏,一把将云天拉了过来,冷声道,“姑娘留下严令,不得对云公子不敬,真君莫不是忘了!”

    “哦!在下一时情急,手上的劲大了点,还望公子见谅。”公孙彦装模作样地抱一抱拳,心里一阵快意。

    “云公子,你没事吧?”茯陵月关切问道。

    云天扭了扭胳膊,狠狠地瞪了公孙彦一眼,冷哼道:“没事,本公子还没那么脆弱。”眼珠一转,又转对茯陵月卖惨道,“不过胳膊属实有些疼,一会到了房间,还得劳烦火工姐姐替我好好揉一揉。”

    茯陵月噗嗤轻笑,对公孙彦道:“真君还是先去面见陛下吧,前面就是别苑了,真君未经许可,不便进入。”

    公孙彦无奈,只得先行离去。临走前,见云天的左臂有意无意搭在茯陵月的柳腰上,目光里满是挑衅之色,顿时又是一通火起,背过身去,牙齿咬的嘎嘣响。

    别苑里亭台轩榭,假山嶙峋,草木掩映着皑皑白雪,湖水荡漾着青青翠色,四顾望去,直如画中水墨。

    二人走在小湖边,茯陵月柔声说道:“小弟弟,此处不比澄脐山,周围之人大多对你没有善意。虽然他们暂时不会伤你性命,但你若老是得罪沧海真君这等人物,到头来吃苦的还是你。”

    云天无奈叹道:“哪是我想得罪他,只是我们之间……罢了,多谢姐姐提醒,小弟今后自会注意。”

    穿过湖心院落,走过一段清幽的回廊,云天左右看看,顿觉有些熟悉。前方就是黄帝亲眷所居住的内苑,云天心知,茯陵月这是带自己去见曲景夫人。

    不过,还未进入内苑,一行七八人就从不远处迎面走来,当先一人锦衣华服,端庄典雅,妆容精致的脸蛋上带着淡淡笑意,正是曲景夫人。

    “云公子,久违了。”

    “夫人别来无恙。”

    二人远远的就打起了招呼,倒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曲景夫人是黄帝正妃,地位尊崇,待人宽厚,处事周正,云天对她观感不差。

    “此次以这等方式将云公子请来,属实冒昧,请公子在别苑安心住下,让我略尽地主之谊,也算给公子赔罪。”

    来到跟前,夫人依旧是那般亲切随和,两句话就让云天打消拘谨,笑着道:“此番再来叨扰,有劳夫人费心了。”

    客套两句之后,夫人领他来到内苑大厅,那里早已备下丰盛的酒席。落座之后,夫人举杯笑道:“公子一路颠簸,今日略备薄酒,为公子洗尘。”

    “夫人请。”

    二人共饮一杯,夫人接着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早些时候有西域使者到访,不仅给陛下带来王母娘娘的手书,还给公子带来娘娘的口信。”

    “哦?那使者现在何处?”云天难掩兴奋之情,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过脚底一软,身子一扭,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夫人掩唇笑道:“公子切莫心急,我已命人去驿馆召那使者前来,稍后就到。”又对一旁的侍女招了招手,侍女立时端来一小杯酒,递到云天面前,“筠萝也真是,竟给公子下这么重的药,公子快将这杯药酒饮下,力气定会恢复许多。”

    云天想也不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一时间只觉有一股暖流直达肚腹,随即传遍四肢百骸,不消片刻,手脚果然恢复了不少力气。虽然身子仍旧沉重,但走路喝酒定是不成问题。

    端起酒杯,起身敬道:“多谢夫人。”

    夫人连连摆手,惭愧道:“公子这个‘谢’字,本夫人属实愧不敢当,本就是我们为难公子在先,只盼将来大局稳定之时,公子能少些怨恨就好。”

    云天坐下身来,微笑道:“在下理解,也盼着大局早日稳定,能少些杀戮。”

    “小弟弟悲天悯人,端是一副好心肠,来,姐姐也敬你一杯。”茯陵月端着酒杯笑道。

    “有劳姐姐一路照应,小弟也敬姐姐。”云天端起酒杯,与她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三人在厅中吃喝谈笑,其乐融融,不知不觉已过了半个时辰。这时,一个侍女前来禀报,说西域来使已到,夫人连忙叫她将人带来。

    不多时,侍女领着一个相貌俊朗、身形颀长的男子入厅,那人长着一对紫色眼瞳,乃是个巫精,一入大厅便左右扫视,很快看到了坐在一侧的云天。

    “云公子!”

    “蚩恒大哥!”来人正是少昊的随从,与云天关系甚笃的青丘国百面狐狸,蚩恒。

    云天兴奋地迎了上去,谁知来到近前,蚩恒却连忙后退两步,躬身行礼道:“青丘国蚩恒,见过公子。”

    云天当即会意,笑着将他扶起,挤了挤眼道:“不必多礼,起来回话。”

    “谢公子。”假客套一番以后,蚩恒从腰里解下一个皮囊,递到云天手中,笑着道,“这是娘娘命我带给公子的,另外娘娘还说,待她将诸国收拾妥当,定会亲自前来黄邺郡,接公子回去。”说着,有意无意瞟了一眼上座的曲景夫人。

    云天将皮囊拿在手中稍稍一晃,顿时两眼放光,笑得合不拢嘴,“太好了!可馋死我了!”

    迫不及待地将盖子拧开,霎时间,极其浓郁的酒香如春风拂面,弥漫了整个厅堂。那香气怡神醒脑,浸润心脾,只闻上一闻,就令人耳目清明,四肢通畅,直如踩着遍地桃花,迎向旭日朝阳。

    厅内众人无不啧啧称奇,夫人赶忙问道:“云公子,这是什么美酒?好生稀奇!”

    茯陵月兴奋笑道:“我此生还从未听闻世间有如此美酒,只闻一闻这酒香,就胜过百里桃花!小弟弟,别小气,快让姐姐也尝尝。”

    云天得意不已,哈哈笑道:“此乃我夫人亲手酿制的‘琼浆玉露’,旁人自是难得品尝。”说着就要将皮囊递给侍女,让她们给夫人和茯陵月斟上一杯。

    “公子,不可!”蚩恒突然呼唤一声,将厅内几人惊得一愣,不解地朝他望去,听他说道,“临行前,娘娘特意吩咐,这点酒水万里捎来颇为不易,乃是娘娘的一片情意,请公子勿要给他人品尝。若旁人想喝这美酒,大可去昆仑山做客,届时自有招待。”

    “这……”云天讷讷一笑,朝夫人望去,颇觉尴尬。

    夫人摆手笑道:“娘娘言之有理,这酒,旁人的确是喝不得,还是请公子自己享用吧。”

    茯陵月忿忿道:“这王母娘娘也忒小气,这点事情还须特意叮嘱,深怕咱们抢她宝贝似的。”

    云天听得嘿嘿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皮囊,对蚩恒问道:“真就只带了这一个皮囊?”

    蚩恒抱拳回道:“娘娘用尽整园的蟠桃,也只酿出了十多坛酒,委实珍贵无比。小人跋涉万里,一路颠簸,便是洒了一滴也担待不起,故而……”偷偷冲他使了个眼色,不着痕迹地晃了晃三根手指。

    “明白明白,待我哪日去了昆仑山,再好生痛饮一番。”云天赶忙打了个哈哈。

    “哦,原来这酒是用蟠桃所酿!”夫人一脸恍然的模样,嗔道,“上次我听陛下说起,此次昆仑山会盟,四帝就各吃了两颗蟠桃,个还不大,本以为是今年收成不好,原来那些大桃都被王母拿去酿酒了!下次若去昆仑山做客,本夫人得找她好生说道说道!”

    云天听得哑然失笑,不好意思接这话茬,端起皮囊偷偷抿了一口,赶紧将盖子塞好,心想着一会回房了再慢慢享用。

    回到座位坐好以后,只听夫人对蚩恒说道:“云公子在我黄邺郡一切安好,使者明日可以回去向娘娘复命了。”

    蚩恒恭敬道:“小人明日将以飞书向娘娘复命,但是在云公子离开黄邺郡之前,娘娘命小人也留在此处,一来照看公子,二来时常将公子境况回禀娘娘。”

    夫人面带笑意,想了想道:“娘娘有心了,既如此,就请使者暂住驿馆吧。”

    御苑主殿内,黄帝公孙澈高居上位,面色微沉。殿下站着姬倡笠、龙甫贤、公孙彦、风修子等人,左侧的一处席位上还坐着一位发须花白、精神奕奕的老者,乃是正卿淳安修。

    方才众人已将九黎之战的经过详细禀报,沉默片刻,公孙澈开口问道:“贤弟,此次征讨九黎,你作何感想?”

    姬倡笠稍作思虑,恭敬应道:“依臣弟看来,此战我军有意保存实力,并未拼尽全力,故而未将九黎族彻底铲除,但已重挫其锐气,并剪除其部分獠牙,今后,当不足为惧。”

    公孙澈点了点头,面色依旧沉重,又问道:“最后那五万异人军走得好生蹊跷,对那位西王母,贤弟又如何看待?”

    姬倡笠神色稍显凝重,沉声道:“臣弟虽未见过西王母,但相信……她一定很难对付。”

    公孙澈缓缓起身,在王座前来回踱步,久久未发一言。淳安修开口道:“她还是赤练圣女之时,老夫曾与她打过一次照面,手段不俗啊。此次她又料敌机先,让那五万孤军全身而退,不简单呐。”

    公孙彦冷冷笑道:“她再厉害又能怎样,终究还是个女人,听说她与她夫君感情极深,如今那小子在我们手里,将来可作为杀手锏,不怕她不屈服!”

    淳安修朝黄帝望了一眼,苦笑一声道:“陛下今日正为此事发愁,筠萝将那小子带来黄邺郡,弄不好,最后倒成了个烫手的山芋。”

    “正卿大人此言何意?”公孙彦皱眉问道。

    淳安修轻叹道:“今日有西域使者求见陛下,呈上了西王母的亲笔书信,你们都看看吧。”说着从桌案上拿起一块绢帛,向众人递了过去。

    众人凑在一起,将绢帛展开一看,那上面只有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吾夫有恙,举族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