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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北海巨兽

    夜色漆黑,风雪不止。

    王郡驿馆与御苑隔了两条街道,周边四通八达,酒肆茶楼、果铺摊点玲琅满目,是郡中最为繁华的地段。

    此刻正值夜半,道路上早已了无人迹,地上铺满厚厚的积雪。在一阵咯吱咯吱的轻响中,三道鬼魅般的黑影迅速在驿馆边聚集。其中一人将耳朵贴在窗边倾听片刻,回头对另外两人点了点头,三人随即熟练地撬开窗户,翻身蹿入馆中。

    一路落地无声,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二楼的一间客房边上停住,其中一人轻声道:“日间我已探明,他就住这间。”

    另一人轻声道:“手底下干净点!动手!”

    三人随即悄无声息地撬开房门,进到屋内,手中各自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借着窗边微弱的光芒,依稀能看出床上躺着一道人影。

    三人毫不犹豫,蹑脚向前,几步来到床边,抬起匕首就朝床上的人影刺下!

    咯吱!尖锐的匕首竟是深深扎进了棉布中,三人顿觉不对,将被褥掀开一看,床上除了一堆棉布枕头,别无他物。

    四下扫视一圈,其中一人沉声道:“这狐狸精好生狡猾,咱们上当了!”

    另一人说道:“要不要再去别的房间找找?如此回去,咱们如何交差?”

    上一人道:“青丘狐狸变化多端,若不等他主动现身,咱们找不到他的。”犹豫片刻,沉声道,“回去如实禀报,撤!”

    三人顺着原路离去,而就在他们刚刚闯进的那间房的隔壁房间,此刻房门正被推开一丝狭小的缝隙,门缝后面,是一只泛着紫色幽光的眼睛……

    一连数日,云天每日跟茯陵月上街闲逛,喝酒品茶,日子过得好不悠闲。虽然时常碰到些意外,但全都被茯陵月机敏地挡下,叫他毫发未伤。

    不过,有两件事却是令云天心里隐隐泛起一丝不安。一来,他已经三日未曾见到蚩恒。二来,每晚回到别苑喝下毒酒,那毒性发作的痛苦愈发强烈,昨晚甚至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茯陵月在一旁看得眼泪汪汪,而他即便疼得脸色煞白,却始终一声未吭。

    “筠萝将我抓来北境,当真只是为了将我作为人质,将来好去要挟瑶儿么?”每念及此,心里的那股不安都会变得更加强烈……

    这一日清晨,暖阳高挂,微风和煦。他一早就已起床出了房门,偏头望去,茯陵月的房门依旧紧闭,想来还未起床。想到她这几日日夜守护,无微不至,心里颇有一丝感动。

    不忍去打扰她,于是便独自走到院中,一边欣赏满园雪景,一边活动活动筋骨。见旁边的一棵小树枝叶凋零,枝头挂着点点白雪,一时兴起,便上前将一截树枝折了下来,缓缓扭动身姿,随意舞起了一段剑招。

    “大清早的,公子好兴致!”不多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云天停下动作,抬眼望去,曲景夫人带着两个婢女正施施然走了过来。

    他迎上前去,笑着抱拳道:“夫人早,在下随意活动活动筋骨,叫夫人见笑了。”

    夫人走到跟前,温声笑道:“公子的刀剑之技举世无双,那瞬杀百人的流光一刀在我军中传得沸沸扬扬,本夫人哪敢取笑公子。”

    云天从她话中似是体察到一丝莫名的意味,不动声色道:“两军交战,死伤无数,夫人还是莫要再提吧。”

    夫人笑意不减,又往前凑近一步,轻笑着问道:“公子不是我北境之人,却会我土邺一族的鸠禾剑诀,能否请教,您的剑技……是何人所授?”

    听到此处,云天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依旧不露异状,淡然道:“机缘巧合而已,至于传授技法之人……他是土邺族一位隐世的前辈,其名讳……在下也不知道。”

    “哦?那这位前辈现在何处,我等是否方便登门拜访?”

    “这个……自是不便,前辈既已隐世,便是不想再见旁人。”

    “原来是这样……”夫人若有深意地盯着他看了两眼,未再继续追问。

    恰在这时,茯陵月从别苑外远远地走了过来。云天本还以为她尚未起床,原来早已出了门。

    “公子。”夫人微笑着唤了一声。

    “嗯?夫人有何吩咐?”云天回头望着她。

    夫人颇有深意地说道:“陵月乃是个钟灵毓秀的姑娘,在我北境不知有多少氏族公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公子独身在外,不免清冷孤寂,身边总需要个知冷知热的人儿。我看陵月对你感观不差,公子……大可与她多亲近亲近。”

    听得此言,云天对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夫人顿时多了一丝异样的看法,心想,“陵月姐姐对你公孙氏族忠心耿耿,尔等就这般将她当作物品赠与他人么?”

    退后两步,连连摆手道:“夫人莫要说笑,想必夫人也知道,我家里那两位都是脾性暴烈之人,若是知道我在外面惹下风流债,回去定要将我拆骨剥皮!”

    “咯咯咯!没想到公子如此英雄,竟然也惧内?”

    “叫夫人见笑了,我惧内之事在澄脐山无人不知。”

    说话间,茯陵月已来到二人跟前,夫人笑着道:“想必公子就要出门了吧,如此,就不耽误公子了。陵月,你好生照看公子。”

    “陵月知道。”

    今日风和日丽,街道上热闹异常,二人照常出了门,茯陵月略施粉黛,青丝如瀑,一身火红的长裙,走在洁白的雪地中,有如一朵盛开的赤焰海棠,光彩照人。她今日心情上佳,兴致颇高,一路上指指点点,笑靥如花。反观云天,却是板着张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怎么了小弟?你有心事么?”茯陵月驻足问道。

    云天回过神,淡淡笑道:“没事,昨夜有些没睡好。”

    茯陵月关切道:“恐是昨夜毒性发作得太猛烈了,你可有不舒服?要不咱们回别苑歇息吧。”

    云天想了想,摇头笑道:“不妨事,难得今日放晴,咱们再走走吧。”

    “嗯,那你今日想去哪?要不,咱们去下面的郡邑走走?”黄邺郡下辖三邑,云天对其中的沙胡邑较熟,兰芯从小正是在那里长大,其前任邑长正是糜蛟。

    云天想了想,指着前方道:“无须去那么远,前面就挺热闹,咱们去找个茶肆坐一坐好了。”前面正是驿馆附近,遍地都是贩夫走卒,往来过客络绎不绝,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那喧闹的吆喝声。

    来到人群聚集处,他四顾一圈,找了一间最大的茶肆走了进去。一入厅堂,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满堂顾客品茶说笑,热闹非凡。

    他状似不经意地回头望去,那股被人窥视的感觉又在心底浮现,而且是如此熟悉,“那人偷偷跟了我几天,却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没有敌意,是蚩恒么?”未有过多停留,入大堂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坐在人堆里干嘛,小弟,咱们去那边找个靠窗的位置。”茯陵月颇觉吵闹,想去找个僻静之地,也能防止有人暗中作怪。

    “就坐这吧,听别人聊聊天挺好。”云天却是不想挪窝,茯陵月无奈,只得也坐了下来,将四周之人扫视一圈,见无异状才安心了一点。

    伙计很快将茶水端来,看出云天今日兴致不高,茯陵月静静地陪他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两句。桌子两旁人来人往,未过多久,一个不速之客毫无征兆地在他们一桌坐了下来,好似凭空出现一样,将二人惊得一愣。

    “蚩恒大哥!”云天惊喜不已,来人正是消失了几日的蚩恒。

    “公子,火工大人。”蚩恒笑着冲二人拱手一礼。

    “大哥,你……那里可还有酒?上次送来的酒我两天就喝完啦。”他本想问蚩恒近几日去哪了,想到茯陵月坐在一旁才临时改了口。

    蚩恒笑道:“酒是还有一点,但劝公子省着点喝,喝完就真的没有了。小人这几日偶染风寒,故而没来向公子请安,还望公子见谅。”

    “无妨无妨。”云天初见他如此现身就知道事有异常,选择这人多嘴杂之地品茶,也正是想试试,看能否将蚩恒引出来,毕竟不管北境之人想对蚩恒做什么,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他眼珠一转,蓦地眉头一皱,捂着肚子作微微痛苦状。蚩恒和茯陵月连忙问道,“小弟,你不舒服么?”“公子,你怎么了?”

    云天皱着眉头道:“看来的确是昨夜毒性发作得太猛烈了,肚子有些难受。”

    “公子中毒了?!”蚩恒听得大惊失色,顿时明白定是北境之人用毒将云天控住,叫他不敢生出逃跑之念。他虽不通蛊毒,但猜也能猜到,公子所中之毒必是非比寻常,绝非常人能解,一时间心沉到了谷底。

    忍不住对茯陵月怒道:“尔等竟敢如此对待我家公子,我定要将此事禀明娘娘!”

    茯陵月淡淡道:“使者是在威胁我么?我可不怕你家娘娘,况且……此事也并非我能决定。”对云天关切道,“小弟,既然你不舒服,咱们就回去歇息吧。”

    云天摇头道:“不用,劲一过就好了,现在时辰还早,咱们再坐会。”

    蚩恒为人机警异常,才只露面这片刻功夫,就已察觉到周围有几道异样的目光在偷偷注视着自己这边,不敢多作停留,与二人告辞之后当即匆匆离去。

    云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情顿时变得沉重,“看来……北境之人并未将瑶儿的威胁放在心上……”

    这几日他也在苦思脱身之计,不过却是一筹莫展。自己身中多重剧毒,普天之下怕是只有筠萝知晓解法,“若不能先将毒解了,任我们绞尽脑汁也是白费功夫,如此,他们竟还要对付蚩恒,心思当真是滴水不漏。是夫人的主意吧……过去当真是小看她了……”

    蚩恒刚出茶肆,立时有三个人从不同方向朝他逐渐逼近,街道上行人如梭,他几乎是凭着直觉左右穿行。那三人从人缝中定睛观望,只见他的身影左右闪烁,时隐时现,不由加快脚步,迅速朝他逼近。

    可就当三人自以为要对其形成合围之时,眼前却是空荡荡的一片。三人面面相觑,环顾左右,哪还能再见到其踪迹,“这个死狐狸!当真狡猾!”

    不远处的街道一角,一个容貌陌生的中年男子正远远地望着那三人,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嗤声道:“三个蠢货……”

    然而,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去之时,旁边却突然响起一个动听的声音,“你是西域来的使者?”

    蚩恒蓦然一惊,转头望去,说话的,是一个面带轻纱的姑娘……

    云天心事重重地喝着茶,只觉口中寡淡无味,不一会就对茯陵月说道:“咱们还是走吧,这里太吵了。”

    “嗯。”茯陵月乖巧起身,亲切地挽着他胳膊,径直出了茶肆。

    “四哥,火工怎与那小子如此亲近?她不是你的心上人么,你就这么干看着?”茶肆的远角处,几个衣着华贵的氏族公子齐聚一桌,其中一人黄冠玉面,仪表不凡,正是沧海真君公孙彦,也就是众人口中的四哥。

    他们一路目送云天二人出了酒肆,在街道上相携而行,那亲密的模样叫众人心里颇为不忿。

    “那小子每日好吃好喝,还有美人相伴,夫人当真将他当作贵客了?”

    “有火工护在一旁,咱们这几日水泼不进,车撞不着,真是憋气!”

    “四哥,你得尽快想个办法才是,在这么下去,四嫂怕是要被那小子拐跑了!”

    “够了!”公孙彦沉声怒喝,咬牙切齿道,“我都没急,你们急个什么!放心,那小子猖狂不了多久!西王母竟敢赤裸裸地威胁陛下,我看她以后怎么守寡!”

    在街道上一路漫无目的地闲逛,云天愁眉不展。茯陵月怎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却着实爱莫能助。她既不能违逆夫人,更无法替云天解了身上剧毒,看着他每日苦受折磨,当真是又心疼又无助,只得每日欢颜相伴,盼着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吼——”

    突然,一声沉闷的嘶吼声在耳畔响起,如同雨天闷雷,将云天惊得一愣,立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这是……”他一脸茫然地望向茯陵月。

    “定是海里的畜生又在作怪了。”茯陵月美眸一转,嘻笑道,“正好闲得无聊,小弟,我带你去瞧瞧热闹,就当散散心,好不好?”

    云天左右无事,心里也正值烦闷,便点了点头。茯陵月笑着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带着他飞身而起,直朝海边而去。

    云天将脸搭在她肩上,飞扬的青丝在眼前随风舞动,沁人的芳香丝丝钻入鼻中,令他竟有些心猿意马。耳畔风声呼啸,双手不自觉……轻轻搂住了她的纤腰……

    “吼——”

    撼人心魄的吼叫声再次响起,打断了二人旖旎的思绪,抬眼望去,那雄伟的屏栏近在眼前。

    平稳地落在穹顶之上,放眼四顾,巍峨百丈,直如身处云端,俯瞰烟波无尽。左右望去,无数破岐驽整齐排列,寒锋毕露的银箭齐齐对准海面。士兵们神情冷峻,目光凶戾,一个个如临大敌。

    转朝水雾蒙蒙的海面望去,那里正涌起大片雪白的浪花,浪花四周激流涌动,一道黑色的光影在水下穿梭疾行。

    两道人影悬浮半空,正紧紧盯着海面。一人身着玄色衣袍,束发缠腰,简洁干练,正是雨师赤松。另一人黄袍鼓舞,鹤发飞须,手中反握长剑,傲骨清风。

    “那老者名叫公孙束,乃是陛下的叔父,人称二王叔,可厉害着呢。”茯陵月笑着说道。

    “那海里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云天蹙眉问道。

    “一会你就知道啦。”茯陵月嫣然一笑。

    果然,未过多久,海面陡然下沉,那巨大的黑影在水下急速旋转,转眼将海面搅出一道漩涡。蓦然间,水面轰然炸裂,黑影冲天而起,巨口张开,唰地朝岸边喷出一道汹涌的水柱,左右横扫,砰砰砰撞在屏栏之上。

    士兵们急忙借栏身躲避,可那水流劲力极大,即便身子被冲到一点,也好似被巨力拉扯,直愣愣摔下栏架。阵阵惨呼声中,云天定睛望去,只见那怪物头生独角,形似蛮牛,青色的身躯壮阔如山,两只粗蹄长有巨蹼,鼓囊囊的肚皮随着水柱喷出,迅速干瘪下去。

    “是夔牛!”云天讶然惊呼,双目圆瞪。

    “小弟果然有见识,那正是三界水鼓巨像,夔牛。”茯陵月娇声笑道,“这怪物原本生在东海流波山,后来龙王奉天子之命,将海内未化人形的巨兽全部驱赶至寒荒之地。近来不知作得什么妖,这畜生竟带着一家老小跑到北海来了。”

    “一家老小?”云天听得一愣。

    “前些时日,这几头畜生来海边闹事,那头小兽被赤松当场擒杀,剥皮弃尸,现在这头是公兽,还有头母兽定也躲在附近。”

    说话间,夔牛喷完水柱,直直下坠,只见那二王叔公孙束抄起长剑,如流星闪电一般冲向它硕大的脑袋。夔牛凛然察觉,巨眼一翻,扭头昂首,用那粗壮的独角直直上挑。

    公孙束真气外放,稍稍缓下身形,借一股巧劲两腿一蹬,正踏在牛角之上,借力纵身一跃,举剑斜向上劈,呲啦一声在夔牛前额划出一道血痕!

    夔牛嘶嘶怒吼,急速下坠,快要落到海面之时,赤松双手捏诀,眼冒白光,陡然间一道两丈粗的水柱如旱地拔起,直从海面冲向夔牛肚腹。

    “嘭!”一声撞击,水花漫天,同时发出一声好似鼓声的巨响。夔牛呜呜怒嚎,身躯一翻,砰的一声砸入海中,浪花溅起百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