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袁彬
此时的大同城，空气紧张到了极点，眼见着在城西聚集的人马越来越多，守城的官兵心里都慌得不行。一会儿，有十几骑慢慢的往城门楼子来了，一些官兵纷纷弯弓搭箭，指向来人，随着对方不断靠近，守城官军看的逐渐清晰起来：那十几人只有为首的一骑单手摇晃着旗子，其余人并无任何弓箭长刀。这时候，郭登也察觉出了异常，随着来人的靠近，他示意手下放下弓箭，不要轻举妄动。
伯颜帖木儿骑着马大摇大摆的遛到距离城下百步之处，随后驻足，与身边一骑说了几句话，那骑手说完话后，跃马而来，又往前进了二十余步，勒马喊道：
“汉地大皇帝如今为我家太师淮王也先所获！我家平章奉太师、同皇帝的令，要送皇帝回大同城！你等须开了城门，备好吃喝，以迎大皇帝！”
听闻此言，官军无不咬牙切齿，纷纷表示要一箭射死那胡言乱语的鞑子。但刘安和郭登却沉默不语，京城前两天来了消息，关于陛下被掳走，他们也是知道的，如今鞑子在城下以送还皇帝的名义来叫门，着实让士气低落的守军更加被动。
沉默间，有一骑也随之来到城下不远处，随后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城根，抬头大喊：
“我乃陛下近侍，锦衣卫校尉袁彬！”随后掏出朱祁镇赐给他的信物，不停招手。
“此乃陛下所赐信物！放我入城，有要事相告！”
郭登探出上半身，看到城下那男子的服饰并无不妥，确系是锦衣卫，与刘安商量后，就吩咐手下放一个大篮子下去，将袁彬缒了上来。
不一会儿，几个军士就吭哧吭哧拉着绳子，把袁斌拉了上来，袁彬慢慢松开紧握着的绳子，扶住城垛，又紧紧拉住一个军士的胳膊，终于上了城垛，随后一跳，跳到了城墙上，确定安全后，袁彬把手伸进衣服里，确定信物安全无虞，稍稍松了口气。
“刘总爷何在？带我去见刘总爷。”
被几个军士围在中间，袁彬有点焦虑地扯着一名把总的袖子，想要赶快找到刘安。
刘安与郭登走了过来，出于军人的本能，郭登始终都站在刘安和袁彬之间，右手也一直按在腰刀上，北虏的细作刺杀军事主官这种事，虽然不多，但不能说没有，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我乃大同总兵刘安。你就是袁彬？”刘安谨慎地问道，同时注意和袁彬保持距离。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此次前来肯定有旨意要来传达，但说到底还是可能会有诈，所以把郭登带上总是比较合适，出了事儿也能一起承担风险。
“参见总爷！”
确认面前的人就是总兵刘安，袁彬纳头便拜。
“请起请起。”刘安示意手下把袁彬扶起，自己则不动如山，问道：“陛下确实在也先营中？”
“千真万确！有信物为证。”袁彬说着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信物，一旁的军士接过，送到刘安面前，郭登也凑上来，二人细细端详了一番，确认了信物属实，急忙一阵嘘寒问暖，对朱祁镇的生活提出关切。
“陛下着实是受苦了。”郭登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虽然眼眶地干干的，但还是表示对皇帝的心疼。听到这话，袁彬也忍不住了，独自掩面哭泣起来，哭一会儿用袖子擦擦涕泪，说道：“陛下得上天护佑，乱军中也未曾伤得丝毫，但每日吃不好睡不好，进出又有鞑子兵监视，苦煞陛下也！”
“那陛下派你前来，可有口谕传达？”刘安按捺不住，急忙问道。
“有的！有的！”袁彬又掏出那封亲笔信，“这是陛下亲笔写的，令我务必交给二位。”
这次不等军士转递，刘安就上前一把扯过信件，郭登也凑过来，二人打开信件，看了看内容，顿时双双愕住。
刘安把信件攥在手心，抬首正欲发问，却被郭登拦住，随后郭登屏退左右，刘安这才开口说话：“陛下若要银两钱财，我等还是有的，可是放鞑子入城……”说着，刘安脸上露出极其为难的表情，又把目光看向郭登。
郭登沉思一阵，说道：“袁彬，你回去禀告陛下，钱财的事，今日即可办妥，不久就送过去。但开城门，再容俺们安排周到，不可贸然动作。你且回去，不然恐怕鞑子起疑心，送钱时，俺派人趁机与陛下商讨周到，再做定夺。”
袁彬点了点头，不由得感到一阵悲哀，拜谢刘安郭登二人。随后郭登又招来三四个军士，将袁彬縋下城去。
“元登，这可如何是好。”刘安苦着脸，拣了一条长凳坐下，“若是不开城门，便是抗旨。可若开门，那大同必失，三晋门户大开，这黄河以北怕是任由鞑子横行了！”
“依我看，这城门万万开不得！”郭登斩钉截铁说道，“陛下不知兵，想趁瓦剌入城之际，由你我协力接驾至军中。可大同能坚守至今，依仗的就是这城高壁坚。若开了城门，且不提这中间有百般凶险，即使陛下安然回到军中，大同既无城防，镇中诸军又是步军居多，面对鞑子万计骑兵，必然是第二个土木堡。”
“可若不开城门，陛下降罪该如何是好？”刘安还是很苦恼，摘下头盔，拍了拍，又戴了回去。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郭登扭头走到城墙垛子边，看着远处黑压压一片的瓦剌人，咬牙道：“若是让出大同，你我又岂能独善其身！”
刘安沉默不语，心里也是认同这点。
“总爷，俺心中已有了主意。”郭登思索了一番，凑到刘安耳边，悄声道：“城门断断开不得，但须点选几十好汉，好生休息。再备妥财物，派人晚夕时分给陛下送去，告知陛下黑夜官军来劫营，待陛下准备妥当，派那几十个好汉趁黑摸进鞑子营中，夺回陛下。如此，则城池不必让，你我还有救驾之功！”
听完郭登的方案，刘安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主意了。”
正当二人准备筹划细节时，伯颜帖木儿的声音又在城下响起，
“城上的官军！大皇帝的旨意你们可听得？速开城门！迎大皇帝入城！”
听到城下的叫喊，郭登扒着城垛，回应道：“入城使得！尔等送还陛下，俺们即刻迎陛下入城！但若是还有其他人等，且待俺们报与刘总爷定夺！”
“休要浪费口舌！自我等来了城下，已有两个时辰了。刘总兵便是在城那头，报信的人凭着脚力也该回来了。却为何至此时还无答复？”伯颜帖木儿燥了起来，瞪着眼睛扬起马鞭指着郭登大声叫道。
郭登却把头扭到一边，冷笑道：“刘总爷军务繁忙，其在何处，俺又如何晓得？”
伯颜帖木儿心中忿恨，手中的马鞭被捏的吱吱作响。但随即忍住，大喊道：“我家太师护佑大皇帝这些日子，也算是有功了，向刘总爷讨些金银财宝作赏钱，也是应得的！还请转告刘总爷，备好金银，赏与我等！”
郭登听闻此言，直接道：“不需惊动刘总爷，俺自与你说得便可。刘总爷虽都督大同，但也是陛下的臣子，如今陛下尚在你家太师营中，由我等赏赐你家太师，这是失了礼数！俺给你出个主意，你把陛下送回大同，由陛下亲自赏赐你家太师，如此合了礼制，你家太师也得了封赏，如何？”
“刘安！我晓得你就在城上！”伯颜帖木儿已经忍无可忍，大声叫骂道：“大皇帝虽是真龙护佑，辗转来回，也吃了不少苦头。你就忍心使大皇帝遭这些罪？我等这些日子，未曾怠慢了大皇帝，你等却连一个铜板都舍不得，还有什么颜面作大皇帝的臣子？”
郭登听闻此言，更是怒道：“不是你们来打草谷，陛下怎会身陷胡营？你这厮，竟有脸面为陛下叫屈。若不是担心陛下安危，俺早就引兵出城，将你擒了！”说着，就抓起弓，要给城下的伯颜帖木儿一点教训，但随即又迅速的冷静下来，放下弓箭叹息一声，说到：“罢了，我等要献金银财宝与陛下，稍后将财物送去陛下那里。你先回去罢。”
伯颜帖木儿表情一愕，点了点头，鬼使神差行了一礼，随后调转马头，收拢众人，扬鞭回营中去了。
伯颜帖木儿骑着马大摇大摆的遛到距离城下百步之处，随后驻足，与身边一骑说了几句话，那骑手说完话后，跃马而来，又往前进了二十余步，勒马喊道：
“汉地大皇帝如今为我家太师淮王也先所获！我家平章奉太师、同皇帝的令，要送皇帝回大同城！你等须开了城门，备好吃喝，以迎大皇帝！”
听闻此言，官军无不咬牙切齿，纷纷表示要一箭射死那胡言乱语的鞑子。但刘安和郭登却沉默不语，京城前两天来了消息，关于陛下被掳走，他们也是知道的，如今鞑子在城下以送还皇帝的名义来叫门，着实让士气低落的守军更加被动。
沉默间，有一骑也随之来到城下不远处，随后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城根，抬头大喊：
“我乃陛下近侍，锦衣卫校尉袁彬！”随后掏出朱祁镇赐给他的信物，不停招手。
“此乃陛下所赐信物！放我入城，有要事相告！”
郭登探出上半身，看到城下那男子的服饰并无不妥，确系是锦衣卫，与刘安商量后，就吩咐手下放一个大篮子下去，将袁彬缒了上来。
不一会儿，几个军士就吭哧吭哧拉着绳子，把袁斌拉了上来，袁彬慢慢松开紧握着的绳子，扶住城垛，又紧紧拉住一个军士的胳膊，终于上了城垛，随后一跳，跳到了城墙上，确定安全后，袁彬把手伸进衣服里，确定信物安全无虞，稍稍松了口气。
“刘总爷何在？带我去见刘总爷。”
被几个军士围在中间，袁彬有点焦虑地扯着一名把总的袖子，想要赶快找到刘安。
刘安与郭登走了过来，出于军人的本能，郭登始终都站在刘安和袁彬之间，右手也一直按在腰刀上，北虏的细作刺杀军事主官这种事，虽然不多，但不能说没有，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我乃大同总兵刘安。你就是袁彬？”刘安谨慎地问道，同时注意和袁彬保持距离。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此次前来肯定有旨意要来传达，但说到底还是可能会有诈，所以把郭登带上总是比较合适，出了事儿也能一起承担风险。
“参见总爷！”
确认面前的人就是总兵刘安，袁彬纳头便拜。
“请起请起。”刘安示意手下把袁彬扶起，自己则不动如山，问道：“陛下确实在也先营中？”
“千真万确！有信物为证。”袁彬说着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信物，一旁的军士接过，送到刘安面前，郭登也凑上来，二人细细端详了一番，确认了信物属实，急忙一阵嘘寒问暖，对朱祁镇的生活提出关切。
“陛下着实是受苦了。”郭登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虽然眼眶地干干的，但还是表示对皇帝的心疼。听到这话，袁彬也忍不住了，独自掩面哭泣起来，哭一会儿用袖子擦擦涕泪，说道：“陛下得上天护佑，乱军中也未曾伤得丝毫，但每日吃不好睡不好，进出又有鞑子兵监视，苦煞陛下也！”
“那陛下派你前来，可有口谕传达？”刘安按捺不住，急忙问道。
“有的！有的！”袁彬又掏出那封亲笔信，“这是陛下亲笔写的，令我务必交给二位。”
这次不等军士转递，刘安就上前一把扯过信件，郭登也凑过来，二人打开信件，看了看内容，顿时双双愕住。
刘安把信件攥在手心，抬首正欲发问，却被郭登拦住，随后郭登屏退左右，刘安这才开口说话：“陛下若要银两钱财，我等还是有的，可是放鞑子入城……”说着，刘安脸上露出极其为难的表情，又把目光看向郭登。
郭登沉思一阵，说道：“袁彬，你回去禀告陛下，钱财的事，今日即可办妥，不久就送过去。但开城门，再容俺们安排周到，不可贸然动作。你且回去，不然恐怕鞑子起疑心，送钱时，俺派人趁机与陛下商讨周到，再做定夺。”
袁彬点了点头，不由得感到一阵悲哀，拜谢刘安郭登二人。随后郭登又招来三四个军士，将袁彬縋下城去。
“元登，这可如何是好。”刘安苦着脸，拣了一条长凳坐下，“若是不开城门，便是抗旨。可若开门，那大同必失，三晋门户大开，这黄河以北怕是任由鞑子横行了！”
“依我看，这城门万万开不得！”郭登斩钉截铁说道，“陛下不知兵，想趁瓦剌入城之际，由你我协力接驾至军中。可大同能坚守至今，依仗的就是这城高壁坚。若开了城门，且不提这中间有百般凶险，即使陛下安然回到军中，大同既无城防，镇中诸军又是步军居多，面对鞑子万计骑兵，必然是第二个土木堡。”
“可若不开城门，陛下降罪该如何是好？”刘安还是很苦恼，摘下头盔，拍了拍，又戴了回去。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郭登扭头走到城墙垛子边，看着远处黑压压一片的瓦剌人，咬牙道：“若是让出大同，你我又岂能独善其身！”
刘安沉默不语，心里也是认同这点。
“总爷，俺心中已有了主意。”郭登思索了一番，凑到刘安耳边，悄声道：“城门断断开不得，但须点选几十好汉，好生休息。再备妥财物，派人晚夕时分给陛下送去，告知陛下黑夜官军来劫营，待陛下准备妥当，派那几十个好汉趁黑摸进鞑子营中，夺回陛下。如此，则城池不必让，你我还有救驾之功！”
听完郭登的方案，刘安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主意了。”
正当二人准备筹划细节时，伯颜帖木儿的声音又在城下响起，
“城上的官军！大皇帝的旨意你们可听得？速开城门！迎大皇帝入城！”
听到城下的叫喊，郭登扒着城垛，回应道：“入城使得！尔等送还陛下，俺们即刻迎陛下入城！但若是还有其他人等，且待俺们报与刘总爷定夺！”
“休要浪费口舌！自我等来了城下，已有两个时辰了。刘总兵便是在城那头，报信的人凭着脚力也该回来了。却为何至此时还无答复？”伯颜帖木儿燥了起来，瞪着眼睛扬起马鞭指着郭登大声叫道。
郭登却把头扭到一边，冷笑道：“刘总爷军务繁忙，其在何处，俺又如何晓得？”
伯颜帖木儿心中忿恨，手中的马鞭被捏的吱吱作响。但随即忍住，大喊道：“我家太师护佑大皇帝这些日子，也算是有功了，向刘总爷讨些金银财宝作赏钱，也是应得的！还请转告刘总爷，备好金银，赏与我等！”
郭登听闻此言，直接道：“不需惊动刘总爷，俺自与你说得便可。刘总爷虽都督大同，但也是陛下的臣子，如今陛下尚在你家太师营中，由我等赏赐你家太师，这是失了礼数！俺给你出个主意，你把陛下送回大同，由陛下亲自赏赐你家太师，如此合了礼制，你家太师也得了封赏，如何？”
“刘安！我晓得你就在城上！”伯颜帖木儿已经忍无可忍，大声叫骂道：“大皇帝虽是真龙护佑，辗转来回，也吃了不少苦头。你就忍心使大皇帝遭这些罪？我等这些日子，未曾怠慢了大皇帝，你等却连一个铜板都舍不得，还有什么颜面作大皇帝的臣子？”
郭登听闻此言，更是怒道：“不是你们来打草谷，陛下怎会身陷胡营？你这厮，竟有脸面为陛下叫屈。若不是担心陛下安危，俺早就引兵出城，将你擒了！”说着，就抓起弓，要给城下的伯颜帖木儿一点教训，但随即又迅速的冷静下来，放下弓箭叹息一声，说到：“罢了，我等要献金银财宝与陛下，稍后将财物送去陛下那里。你先回去罢。”
伯颜帖木儿表情一愕，点了点头，鬼使神差行了一礼，随后调转马头，收拢众人，扬鞭回营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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