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真以为那么容易？
姜山说的飞哥，是住在对面山头下的李明飞。
去年已经考过一次，没考上，所以复读了，今年继续考。
在姜山考上中专之前，李明飞是方圆几里最会读书的人，而他们一整个大家族，也都对他报以非常高的期待，认为他肯定能考上大学。
戴着用竹叶和竹子编织成的斗篷，姜山两人挑着小路，踩着田埂上的青草，穿越两山之间的稻田和小河沟，来到李明飞家院子前。
“汪汪汪……”
一条黄中带黑的狗见来了生人，立即从烂箩筐做的窝里跳出来，露出锋利的尖牙冲着两人狂叫，吓得姜莉躲在姜山身后，紧紧抓着他胳膊。
这丫头老鼠都不怕，但就怕狗。
明明绑着铁链呢，不可能咬得到。
这时候农村几乎家家养狗，不是因为狗狗可爱，而真是为了防贼。
一根粗铁丝，从东边院墙拉道西边院墙，上面穿一个小铁环，拴狗的铁链子就挂在铁环上，这样狗子就能轻松地跑遍整个院子，绳子还不会缠绕。
“是姜山来了，”李明飞的妈从堂屋探出头，“我还以为是谁呢。”
“刘嬢，飞哥在家吗？”
“在屋里，你们进来坐吧。”
刘嬢把狗吼进窝，姜山刚走进屋檐，李明飞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昨天才考完试，巨大的压力还没来得及释放，整个人都显得没什么精神，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飞哥，这次考得好哦，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上一世早就混成老油子的姜山，自然深谙其中真理。
“应该吧。”李明飞这才微微笑了一下，问，“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姜莉没考上中专，想去上高中……”
“她上高中？”李明飞似乎有点惊讶，“高中是那么好上的？”
“读高中有啥用嘛，浪费时间又浪费钱，”刘嬢也在一旁说道，“考不上中专就不读了撒，去外省打工，一年能挣两三千。”
姜山有点不理解这母子俩。
明明李明飞也在上高中，怎么又把高中说得一文不值似的。
“不上又能怎么办呢，”姜山道，“反正年龄还小，试试呗。”
李明飞又笑了，一边笑还一边摇头，目光同时看向远处，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是个什么样的心理活动。
见他不说话，姜山只好直接说明了来意：“我的意思是让她提前学习一下，所以想找你借两本高一的课本。”
“书不能借给你，”李明飞沉声道，“以后我可能还有用。”
意思就是不借了。
姜山确实没没料到是这个结果，毕竟李明飞都读两个高三了，留着高一的课本几乎没什么用。
当然，可能是真有用，他也没上过高中，他也不知道。
而且东西是人家的。
借是情分，不借是本分。
再当然，本来他打算李明飞要是肯帮这个忙，他自然也会回报，比如找点复习资料给他之类。
但现在么，给是情分，不给是本分。
你跟我讲本分，我自然也跟你讲本分。
而且他也不会告诉李明飞，今年他还是没考上，明年他仍然没考上，后年他依旧没考上。
他也不会告诉李明飞，将来他混得有多惨，四十多好几了还是一事无成，连老婆都没娶到。
真不是他小心眼儿，真的只是本分。
“哥，”姜莉小声道，“你不是还要赶集吗，再不去就中午了。”
“好，那我们走了。飞哥，刘嬢，有空上我家坐坐。”
走出他们家的院子，姜山才发现斗篷忘拿了，两人又折了回去。
“就他们家还上高中，也不找个牛脚印照照，”这是李明飞的声音，“真以为考大学那么容易？”
“人家愿意花那个冤枉钱，别人也管不着，”刘嬢的声音也随后传来，“万一人家能考上呢？”
“她要是能考上，我名字倒过来写。”
听到这里，姜莉的脸已经绷不住了，大步走了过去。
本以为她会上去呛两句，结果让姜山意外的是，她竟然什么都没说，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听到，笑着拿了斗篷就走了回来。
但姜山知道，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任谁被别人这么埋汰，心里都不会好受。
只是这次她选择了隐忍，估计是在心里边憋着劲儿呢。
这妹，长大了，懂事了。
“走啊！”姜莉见他站着不动，皱着眉头道，“还等人家请你吃饭啊？”
刚还夸你呢，转脸就把气撒在你哥身上？
姜山正考虑着要不要给她灌点鸡汤，姜莉又说道：“借不到也没事，过几天我去县城的新华书店买。”
“买不到的。”
这些年小县城的新华书店，真买不到教材。
市区的书店可能有，但也可能没有。
“那怎么办？”
姜山想来想去，最后只有一个办法——去找老同学。
但他真的有点憷。
不是因为这老同学很可怕，而是因为她很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学开始，她就一直对他很好。
她家里比较有钱，所以是有固定零花钱的，经常请他吃冰棍，每年过生日都会很郑重地给他买生日礼物。
早些年是普通的贺卡之类，初中后就送笔记本、影集，还有一个很精美的风铃，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买到的。
他上中专后，每个星期都还会给他写一封信，雷打不动。
虽然都是写的生活日常，但姜山也不是木头，能看出话里话外满满的关切，以及因为他不及时回信而让她无比的失落。
期末的最后一封信，还说暑假想来他家里玩。
上一世她考上了大学，还是一本，但也没有因此断了联系，每次回家都会找他叙叙旧，说说外面的世界。
直到姜山结婚，才慢慢断了联系。
所以，这个女同学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一世姜山其实很明白，但就觉得吧，人家老爸是乡长，正的。
而他就是个穷小子，门不当户不对的，后来老同学还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前途似锦，两人之间的差距就更大了。
所以明明心里还是喜欢得很，但始终有一条越不过去的沟壑，也就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无奈地辜负了人家的美意。
现在他更明白。
但这一世，他注定了还是要娶何静，所以更不想去招惹她。
结果现实又偏偏逼着他去招惹，这不是作孽么？
“姜莉啊。”
“怎么了哥？”
“以后你可要对你哥我好点。”
“难道我现在对你不好？”姜莉听得满头问号，“你的衣服都是我洗的！还有被子、毯子、臭袜子、臭鞋子！你说话要讲点良心。”
“我知道我知道，我妹是全世界最好的妹妹。”姜山笑了起来，“跟我一起去街上，我给你买凉鞋。”
去年已经考过一次，没考上，所以复读了，今年继续考。
在姜山考上中专之前，李明飞是方圆几里最会读书的人，而他们一整个大家族，也都对他报以非常高的期待，认为他肯定能考上大学。
戴着用竹叶和竹子编织成的斗篷，姜山两人挑着小路，踩着田埂上的青草，穿越两山之间的稻田和小河沟，来到李明飞家院子前。
“汪汪汪……”
一条黄中带黑的狗见来了生人，立即从烂箩筐做的窝里跳出来，露出锋利的尖牙冲着两人狂叫，吓得姜莉躲在姜山身后，紧紧抓着他胳膊。
这丫头老鼠都不怕，但就怕狗。
明明绑着铁链呢，不可能咬得到。
这时候农村几乎家家养狗，不是因为狗狗可爱，而真是为了防贼。
一根粗铁丝，从东边院墙拉道西边院墙，上面穿一个小铁环，拴狗的铁链子就挂在铁环上，这样狗子就能轻松地跑遍整个院子，绳子还不会缠绕。
“是姜山来了，”李明飞的妈从堂屋探出头，“我还以为是谁呢。”
“刘嬢，飞哥在家吗？”
“在屋里，你们进来坐吧。”
刘嬢把狗吼进窝，姜山刚走进屋檐，李明飞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昨天才考完试，巨大的压力还没来得及释放，整个人都显得没什么精神，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飞哥，这次考得好哦，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上一世早就混成老油子的姜山，自然深谙其中真理。
“应该吧。”李明飞这才微微笑了一下，问，“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姜莉没考上中专，想去上高中……”
“她上高中？”李明飞似乎有点惊讶，“高中是那么好上的？”
“读高中有啥用嘛，浪费时间又浪费钱，”刘嬢也在一旁说道，“考不上中专就不读了撒，去外省打工，一年能挣两三千。”
姜山有点不理解这母子俩。
明明李明飞也在上高中，怎么又把高中说得一文不值似的。
“不上又能怎么办呢，”姜山道，“反正年龄还小，试试呗。”
李明飞又笑了，一边笑还一边摇头，目光同时看向远处，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是个什么样的心理活动。
见他不说话，姜山只好直接说明了来意：“我的意思是让她提前学习一下，所以想找你借两本高一的课本。”
“书不能借给你，”李明飞沉声道，“以后我可能还有用。”
意思就是不借了。
姜山确实没没料到是这个结果，毕竟李明飞都读两个高三了，留着高一的课本几乎没什么用。
当然，可能是真有用，他也没上过高中，他也不知道。
而且东西是人家的。
借是情分，不借是本分。
再当然，本来他打算李明飞要是肯帮这个忙，他自然也会回报，比如找点复习资料给他之类。
但现在么，给是情分，不给是本分。
你跟我讲本分，我自然也跟你讲本分。
而且他也不会告诉李明飞，今年他还是没考上，明年他仍然没考上，后年他依旧没考上。
他也不会告诉李明飞，将来他混得有多惨，四十多好几了还是一事无成，连老婆都没娶到。
真不是他小心眼儿，真的只是本分。
“哥，”姜莉小声道，“你不是还要赶集吗，再不去就中午了。”
“好，那我们走了。飞哥，刘嬢，有空上我家坐坐。”
走出他们家的院子，姜山才发现斗篷忘拿了，两人又折了回去。
“就他们家还上高中，也不找个牛脚印照照，”这是李明飞的声音，“真以为考大学那么容易？”
“人家愿意花那个冤枉钱，别人也管不着，”刘嬢的声音也随后传来，“万一人家能考上呢？”
“她要是能考上，我名字倒过来写。”
听到这里，姜莉的脸已经绷不住了，大步走了过去。
本以为她会上去呛两句，结果让姜山意外的是，她竟然什么都没说，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听到，笑着拿了斗篷就走了回来。
但姜山知道，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任谁被别人这么埋汰，心里都不会好受。
只是这次她选择了隐忍，估计是在心里边憋着劲儿呢。
这妹，长大了，懂事了。
“走啊！”姜莉见他站着不动，皱着眉头道，“还等人家请你吃饭啊？”
刚还夸你呢，转脸就把气撒在你哥身上？
姜山正考虑着要不要给她灌点鸡汤，姜莉又说道：“借不到也没事，过几天我去县城的新华书店买。”
“买不到的。”
这些年小县城的新华书店，真买不到教材。
市区的书店可能有，但也可能没有。
“那怎么办？”
姜山想来想去，最后只有一个办法——去找老同学。
但他真的有点憷。
不是因为这老同学很可怕，而是因为她很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学开始，她就一直对他很好。
她家里比较有钱，所以是有固定零花钱的，经常请他吃冰棍，每年过生日都会很郑重地给他买生日礼物。
早些年是普通的贺卡之类，初中后就送笔记本、影集，还有一个很精美的风铃，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买到的。
他上中专后，每个星期都还会给他写一封信，雷打不动。
虽然都是写的生活日常，但姜山也不是木头，能看出话里话外满满的关切，以及因为他不及时回信而让她无比的失落。
期末的最后一封信，还说暑假想来他家里玩。
上一世她考上了大学，还是一本，但也没有因此断了联系，每次回家都会找他叙叙旧，说说外面的世界。
直到姜山结婚，才慢慢断了联系。
所以，这个女同学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一世姜山其实很明白，但就觉得吧，人家老爸是乡长，正的。
而他就是个穷小子，门不当户不对的，后来老同学还考上了不错的大学，前途似锦，两人之间的差距就更大了。
所以明明心里还是喜欢得很，但始终有一条越不过去的沟壑，也就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无奈地辜负了人家的美意。
现在他更明白。
但这一世，他注定了还是要娶何静，所以更不想去招惹她。
结果现实又偏偏逼着他去招惹，这不是作孽么？
“姜莉啊。”
“怎么了哥？”
“以后你可要对你哥我好点。”
“难道我现在对你不好？”姜莉听得满头问号，“你的衣服都是我洗的！还有被子、毯子、臭袜子、臭鞋子！你说话要讲点良心。”
“我知道我知道，我妹是全世界最好的妹妹。”姜山笑了起来，“跟我一起去街上，我给你买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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