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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画像

    杨媒婆自李府出来后,已经是火轮斜挂,后半晌到了。

    眼看着这时辰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的,稍思索了下,便去了西街的画师处。

    不怪杨媒婆心急,这李府可是首富,若是成了,媒红自是不少的,且每跑一趟,也都是有茶水费的。

    眼下什么生意都不好做,跑得勤了,茶水费多且不说,也能让主家知道自己上心,才不会让对头给截了胡。

    要说这画师也是个神人,原先是个在别处修脚割鸡眼的,不知为何竟学会了画画,原地的人都知道他,换营生也是没人认账。

    树挪死,人挪活,换到堌县来画画倒是有人买账,只是平日里要这个的少,除了偶尔寻人,相亲什么的时候才用到,且他收费几乎是最低的,才算拢住了顾客。

    只是市场有限,即便如此也是日子过得紧巴,他只上午守着画摊,下午便改了衣衫换条街偷偷做了本行。

    杨媒婆走街串巷的,偶尔也会碰见,一开始这割鸡眼的是死活不认,后来在胡同口的背人处换衣衫的时候被杨媒婆堵个正着,不得不认了。

    杨媒婆抓住把柄就想四处叫嚷,要让周遭人看个乐子,被割鸡眼的捂住嘴巴后央求告饶,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终以免费给她作画一年为代价。

    这两日割鸡眼的生意也是萧条,估摸着这时也该回家,杨媒婆就去家中寻他去了。

    等到了割鸡眼的家中,敲门也无人应答,还惊扰了邻居。

    杨媒婆一阵告扰,又说了情由,麻烦邻居等何画师归来稍个信儿,等明日在禹首大街等她,有生意上门了。

    此时李府内,李继朴正与夫人林氏说起周慎澄的事儿。

    “你当真是为女儿着想?”

    林氏听闻周慎澄是庄户人家,心下已是不愿了。

    “若是耕读人家还好,只他那寡母带着他原是无地可耕的,有个起色了才又拨了些田亩耕着,继朴你别被人骗了。”

    不是林氏拜高踩低,只是虽说他们商贾之家,是个最末流的,可她女儿也是金堆银砌的养大,除了没个官府小姐的名头,那是样样出挑。

    即便是攀高门银钱上吃些亏,可也不能找个亏成这样的,若非当年还有几间泥屋遮挡,他们母子与乞丐又有什么差别呢?

    人穷也就罢了,族人若有个长心肝的,早晚接济着也行,可偏偏等到人家孩子眼看着起来了,又是田亩又是屋舍的。

    这行事儿,既不是雪中送炭,更谈不上锦上添花,仗着宗族的制约,瞅准了时机来做人情,自己女儿若是嫁过去,还没入门呢,多少情意等着归还?

    “夫人,你是没见着那少年,说起来是个贫困的,按理当是个没见过东西的,来了咱们家两次,那孩子举止端坐,目不斜视。”

    “就这份淡定,莫说别人,就是你夫君我在这个年岁也是没有的,且为人坦荡,昔日窘迫也不避讳,只这份自信,也是难寻的。”

    李继朴起身走到夫人跟前,和声说道。

    “且夫人想想,这孩子虽说是苦大的,不因贫苦避出身,不因富贵攀高门,今日那何婆子来时,你可知她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林氏听夫君说得精彩,就随口问了一句。

    “那少年人怕人误会现住的院落和他有什么关系,特地告知何婆子,段承坤的那宅子和他没有关系,段承坤只是受家中长辈所托,才对他多加照顾。”

    “当真如此?”

    林氏显然有些不信,活了五十多岁,只见过给媒婆夸耀的,却从未见过怕人认为自己是有银钱有背景的。

    “是啊,要不我能和夫人说起此人,说起此事?要知道云知可不光是你的女儿,也是我李继朴的女儿,我如何会为他寻那寻常少年?”

    “且此子相貌好,面相更好,父亲说他是个官禄重又不缺银钱的面相。”

    “不光如此,还特意告知何婆子,他家只有水浇田三亩,瓦房数间,又说自古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没婚约在身,却也不能自己做主,定要家中长辈允了,他才会同意相亲。”

    李继朴说话间,眼睛里精光流转,喜爱之情当真是跃于脸上。

    “继朴,即便是如此,你也不能高兴太早,一则是人家寡母没有回信,不知他族中意愿;二则咱们这事儿终究是要云知点头儿,这是我最小的孩子,定不会委屈她的。”

    林氏见李继朴的光景,怕来日此事不成,他再闷闷不乐,遂出言敲打他。

    “我也是有此担心,也是为了女儿终身有靠,刚刚我已修书一封,专门着人送去了,那人年轻时是个走镖的,嘴严腿快的,最多不过十日就能回信。”

    “继朴你是糊弄我妇道人家不懂吗?孟县原是与咱们堌县相邻,寻常书信往来也不过十日罢了,怎么你寻个走镖的,倒和寻常人一样?”

    林氏闻言,不禁笑道。

    “夫人不知,那周家在县城以外的庄户里住着,七拐八绕的,我怕他路况不熟耽误时日,又特意嘱咐了他些话语。”

    “继朴同他讲了些悄悄话不成?”

    林氏的心情明显地好转了。

    “我说,到地方后不要显露风尘之色,只做出不急的样子就行。”

    “哈哈~”

    林氏闻言更是掩面笑了。

    “你说你,五十有余的人了,竟这般玩笑,送信之人连日奔波,自是风尘朴朴,收了回信好回来领银钱,自是着急慌张,怕你是要失望了。”

    “夫人笑了就好,为夫见你不悦,只想着法子逗你开心,果然你还是捧场的。”

    李继朴见林氏的样子,知道她心意有些转圜,心下也是高兴。

    “夫人你只记得一件事,我是为人父亲的,与你为母亲的心是一样的,自会尽全力为儿女筹谋。”

    “我是知你心意的,只是即便最后成了,咱们商贾之家是高攀了他,咱们不过是多费些银钱铺面给女儿做嫁妆罢了。”

    “将来在官场上咱们给他提供不了助益,日久天长的,同届为官的高升,他却无人提拔帮扶,再怪咱们女儿,可如何是好?”

    林氏闻言也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这个无妨,当日父亲曾旁敲侧击地问过,人家说商为人体血管经脉,输送血气滋养全身,于家国来说,是缺少不得的。”

    “此话当真?”

    林氏闻言起身问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林氏想到儿女的前程也再无话可说。

    “杨媒婆那若有画像,等孟县回了信儿,让拿来我看看。”

    如此夫妻二人又是闲话一阵,到了饭食去请老父亲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