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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晚上吃什么?”我不太想做饭,便打电话问阿泉,“我过来吃点。”

    “你来就是了,我哥在家的。”他回道。

    “你没在?”

    “我有点事儿,”他顿了下,又说,“在外面。”

    “呵,”我感觉他说话语气不太自然,支支吾吾的,便试探性地问,“怎么,约会去了?”

    “呃,嗯……先不和你说了。”话音刚落,阿泉就挂断了电话。

    嘿嘿,不错不错,这小子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了。我边这样想着边往阿泉家走去。说来也奇怪,别人的事情看得挺开,换到自己身上却又犯迷糊。

    “阿冼,你好啊!”桓哥开门后对我说,“我正好有事想找你,你就来了。”

    “是吗?那不赶巧了,”我诚实地回答,“我正好来蹭饭。”

    “你先坐,我还有一会儿就弄好了。”他招呼我道。

    “唷,桓哥下厨,我都很少吃到诶!那得有好几年了吧……”我忽然意识到不该这样说,便调转话头,指着厨台上一个盘子里的食材问,“这是,猪大肠?”

    “对。”

    “爆炒肥肠?”

    “嗯。”

    “太棒了!”我称赞道,“这玩意我爱吃!就这一道菜,我吃三碗饭都可以。”

    “是吧!”桓哥似乎也被我的兴奋劲带动了一些,微笑着说,“你自己在家里也做着吃?”

    “自己做?我从来没做过。我只喜欢吃别人做好的,现成的那种。肠肠肚肚,洗来洗去的,多麻烦,我才懒得弄。”

    “哈哈,”他笑着说,“你先去坐着吧!这里面有点小,两个人待着错不开身。”

    “诶!”我忽然想到什么,“你这是提前就备好了的吧?”

    “我说了有事想找你。”

    “哦,”我顿了下,又说,“家里有没有红酒?”

    “有的。”

    “行!”

    饭菜弄好后,就开始吃了。

    “来。”桓哥举杯。

    “好!”我喝了口酒,夹了块外表透出深棕色光泽的诱人美食,再喝口酒,感受着味蕾的碰撞,“真是不错!不得不说,这两者搭配起来的确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哦,在嘴头,在胃头!哈哈!”

    又吃了会儿。桓哥开口道:“阿冼,我想搬到你那里去住一段时间。”

    “咳咳,”我正咽了口菜,呛到了,“嗯?住我那里?”

    “不太方便?”

    “没有没有,我那就我一个人住你知道的,没什么不方便的。”我连忙回复。又说:“我只是好奇,是什么原因……”

    “我想给泉泉留出一点空间。”他平静地说道。泉泉就是阿泉,桓哥私下里都这么叫他。我之前也试着这么叫过(夹杂了一点变调),可被他怒目而视,只好作罢。桓哥接着说:

    “他和女友到家里来过。我看得出,有我在场,他们还是会感到拘束。所以想着如果我搬出去的话,会不会好一点?”他结尾带着点询问的语气。

    “嗯,”我嘀咕道,“有时候……老是跑酒店也不太好——”

    “嗯?”

    “噢,”我回过神说,“我说,有个属于二人的空间,有时候确实比较‘方便’。”我想了想又接着说:“是阿泉和你说的吗?”

    “说什么?”

    “就是说自己感到了‘拘束’,想让你搬出去呀,或者没有明说,是通过其他一些暗示性的方式来传递的,就像你之前经常拐着弯调侃我们那种。”

    “他没有说,但我感觉应该是这样。”

    “嗯,”我思索着,试着整理一下前后逻辑,虽然喝了两杯酒脑袋里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那,阿泉知道你要搬出去的话,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反应?是举双手赞成呢,还是会为此生气?”

    “这个我倒是没想过,不过应该是会同意的吧,就像你说的想要个二人世界。”他说着,然后忽而反问我,“那你呢?如果是你处于这种情形,你会怎么做?”

    “我?我情愿去酒店开房间。”我不假思索地回道。

    “为什么?”

    “呃,”我一时语塞,随即也反问,“你别问我呀!现在说的是阿泉!”接着又补充说道:“让我来揣测的话,你直接这样说,阿泉大概率是会生气的,感受也不太好。”

    桓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我随着思绪接着道:“因为,怎么说呢,他是要‘看着你’的。要是你为了给他和对象进一步交往而挪出空间,他会觉得你是被迫赶出去的,他会觉得对不起你,会感到自责,会内疚……当他怀着这种心绪再去和女朋友交往时,不吵架才怪,然后就是心生芥蒂,最后GameOver。”

    桓哥听闻我此言后,放下了碗筷,往后靠在椅背上,语气有点冷冷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几年来,你们都把我当成病人看待,觉得我神志不太正常,脑子不太清楚,需要你们迁就我,照顾我,‘看着我’!哼,我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需要人来‘看着我’!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人就活不下去了?”

    他越说声音越大,但是并没有达到咆哮的程度,依然在克制的范围之内。对此我起先只是感到阵阵凉气扑面,而后面的话则是让我像泡进了十二月深夜接满冷水的浴缸中,冰寒刺骨,仿佛心脏都被冻住了。此时我应该试作解释,缓和氛围,可那张嘴仿佛不听使唤,朝着相反的方向说:

    “病应该是没有病的,当时医生不是也说了只是轻微碰撞,没有造成损伤吗?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从此你就要把自己禁锢起来,与世隔绝,人生正值壮年不去奋斗,外面多么美好的世界不去感受,整天就在家里坐着,班也不上,话也不说,我不知道这算什么,也不知道你说的‘有病’是不是指这个——”

    “你说什么!”他手掌突然猛拍在桌面上,震得玻璃酒杯发出“嘡嘡”之声。

    这一拍非但没有使我停下来,反而促使我接着说下去:

    “难道是阿泉十三岁时的那场车祸——”

    “闭嘴!”

    “这句话我憋了好久,早就想对你说了。是不是当时你的遭遇又让你想起了那场车祸,让你深深埋藏着的自以为已经结痂的记忆伤痕,突然又裂开了一道口子渗出血来?想到这里你就惶恐不安,你就不愿面对,那个伤痕变成一道深渊把你拉了进去,还是说是你自己跳进去的?像个隐居婆似的幽居谷底,以为这样就能寻得安慰,获得解脱——”

    “够了!”

    “我说的是不是?”我借着酒劲,继续质问。

    “是又怎么样!可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我?你以为——”

    “我这不是教训你,我这是开导——”

    “你以为你是谁?可以这样在饭桌上肆无忌惮地数落别人的悲伤?”

    “我不是谁,我只是——”

    “对!你不是谁!”他咆哮道,“你只是一个三十岁了还一事无成的人,只是一个无法融入人群被周围遗落的人,只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饿了肚子就跑到别人家里求施舍的人——”

    “我是当你们是朋友才来这里吃饭的,不是——”

    “朋友!你知道什么叫朋友吗?只知道索取不知道给予的人能谈得上朋友吗?只会在酒精的麻醉下胡说八道发泄自己,能谈得上感情吗?别的不说,就说叔叔阿姨走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当时——”

    “你在哪里?”

    “我……”

    “一个连自己父母都无法照顾、赡养的人,平日里见不着面,最后一刻也看不见人,而后居然像没事人似的继续苟延残喘,难道你心里就不感到悲悯吗?不感到怆然吗?自己难道不觉得无地自容吗?现在竟然站在我面前说要‘开导’我,谈论生命的意义、生活的价值,真是可笑至极!”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左边嘴角在不自觉地抽搐,双手指尖也在阵阵颤抖。我不知道对话怎么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从饮酒闲谈一下子变成了互相“指摘”“驳斥”,双方都情绪激昂,步步紧逼。我顿时感到很颓丧,一种无力感环绕着我周围,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挤压着我的肩膀,狠狠地向内挤压,然后,突然一下,力道全部都消失了,我整个人就软了下来。我耷拉在椅子上,低头斜看着桌布上的菱形图案,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就看不起我,从来就看不起我……”

    “你说对了!我是看不起你,”他停了下,换了种语气继续说,“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妨直接挑明了,免得大家日后多言。打从我们搬到这里来的那一天,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从心里给你打了标签,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我更加证实了我的判断,你的种种‘迹象’也越来越多地‘展露’出来。我常常以你作为反面典型来教育泉泉,让他清晰地看看一个人自甘沦落,自欺欺人可以到什么地步,变成一个什么样子,我不止一次地让他少和你接触——”

    “行了,”我打断了他,“看来今天这顿饭我是不应该来吃的,哦不,应该说是来吃得正好!好让我认清了自己在你们心目中所处的位置,所扮演的角色,以免还要隔三差五觍着脸跑到你们这来奉承——”

    “你不用说这些。”

    “呵,我一直以来是把你看作长辈的——”

    “不敢。”

    “也罢!话说清楚了,大家都舒坦。”我把杯里剩下的酒一仰头喝完,做了个深呼吸,足足吸到了腹部,吸气时长而缓,呼气时短而促。然后默默地问了一句:

    “你,对我这些‘见解’……阿泉呢,他和你一样的看法?”

    他正欲开口,门这时刚好打开了,阿泉和她女伴走了进来。

    “红酒就肥肠,”他走近后说,“阿冼你今天这顿饭蹭得可以呀!”然后进了卫生间。

    呵,言至于此,什么都不必说了,知趣的话就应该趁早离开,免得碍人眼。我缓缓地站起身,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尽量使自己脸上表情显得平静,因为心里实在五味杂陈搅得我很不舒服。我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不会控制不住,我不想让它表现出来,至少不是现在。经过桓哥身边,他眼睛未抬一下,喝着手里的酒,经过阿泉女友身边时,我微微对她点头笑了笑,她回了我个夹杂着礼貌和一丝局促的笑容。我就这样出了门,拐进过道,来到电梯前,按了电梯。等电梯上来的时候,我听到后面好像有人在叫我:

    “阿冼!阿冼!”

    我扭头看去,阿泉正往这边跑过来。

    “你怎么回事?怎么吃了饭就自己跑了?”他连珠炮弹似的说,“我还准备介绍欣欣给你认识呢!走!再去和我喝两杯。”他不由分说地就拽着我胳膊。

    我也同样不由分说地、坚决地把他拽着的手推解开了。他似乎很吃惊地看着我。这时电梯门打开了,我转身走了进去。他原地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按着电梯,急促地说:

    “诶不是,我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看你样子也没喝醉啊!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没理他,伸手按了按关闭按钮。他准备伸手挡门,但又缩回去了,使劲按外面墙上的按钮,电梯门又开了。

    “阿冼!你把话说清楚好不好,不说清楚今天不让你走的!”

    我看着他,心里忽然感觉很生气,那股恶心的劲又窜到了喉咙的位置,我费了好大劲才强忍下去。我真想“问候”他父母,但随即意识到绝对不能这么做,就算是动手也不能这么做!我苦笑了下,对他说:

    “你哥已经和我坦明了,所以你也不用在这里继续装感情,大家都挺累的,就这样吧。”

    “等等!我哥和你说什么了?”他正说着,电梯门又关上了,所以他又狂按电梯按钮。

    “呵,说了我们认识以来就一直说的话,说了我是‘害群之马’,说了让你离我远一点免得影响到你。”

    “我还是没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时电梯响起了“滴滴”的警示声,提醒等待超时了。

    “阿泉,别逼我骂你,我不想爆粗口,松手。”

    “你先说清楚!”

    “我叫你,松手!”

    “说清楚!”

    “松手!”

    “不!”

    “你TM的松手!滚呐!”

    阿泉呆呆地看着我,似乎还处在不明就里的震惊中。他哥和他女友跑了出来,他哥大声吼道:

    “你让他走!”

    他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看他哥,又看了看我,我也看着他。然后双方都化成了一条黑缝,电梯门关上了。

    回到家里,我感觉很失落,胃里也很不舒服,跑到厕所干呕了几下也没呕出来。洗了把脸,到客厅沙发坐下,脑袋里还是嗡嗡直响,还有点偏头疼,就往后靠着,合上眼休息,慢慢便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在敲门,但是我不想搭理,不想去开,只想再继续睡,那敲门声也识趣地消停了。不一会儿,突然又响起了更剧烈的敲门声,那声音都不能叫“敲门”,要用撞门或者踹门来形容,我一下就被惊醒了。起身走过去,看着门框都跟着抖动起来,我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吼:

    “来了来了!谁啊这是!搞这么大动静,叫魂吗!我都说来了!”

    开了门,是阿航。我收起了准备揍人的势头,不满地嘟囔道:“你搞什么,好不容易睡着的都被你吵醒了。”然后我看见对面桑奶奶家也开着门,她正看着我们。我连忙窜上前去,十分抱歉地说:“啊,不好意思桑奶奶!吵到你们睡觉了。这是我朋友,来找我的,他家就住楼下。打扰你们休息了!”

    我一把把阿航拉进来,轻轻关上了门。

    “什么事?”我往客厅走时问他。看了眼时间,又责怪他道:“你不看看都几点钟了!这样子吵,把左邻右舍都吵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特别是我对门,住着两位九十多岁的老人,以后你注意点!”

    阿航坐下后,点了根烟,自顾自抽了半截,没说话。我走到阳台上,把窗户开了条缝,夜晚的凉风涌进来让我抖了个机灵,不过就当借此清醒清醒脑袋,也吹散那股讨人厌的烟气。(我一闻到烟气就头疼,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过了一会,他烟终于抽完了,烟蒂扔到地上用脚蹭了蹭。谢天谢地,再这样吹冷风我估计得感冒了,就关了窗户,走回客厅坐下。房间里还是残留了一些气味,我忍不住咳了咳。

    “你和桓哥,什么事。”阿航开口了,还是那种语气,都不像是在问你。

    “谁和你说的?”我问他。他没回答。

    “阿泉?”我又问。他还是没回答,不过他调整了下坐姿,往里挪了挪——这就够了,相当于默认了。

    “呵,”我有点不高兴地说,“这些人也真是搞笑,既然他们都和你说过了,你又何必再来问我?”

    阿航似乎转过头在盯着我,我不太确定,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点轮廓,因为屋里没有开灯,黑乎乎的,仅凭着从窗户外面散落进来的些微光亮勉强辨认。

    “我是问你,”他一字一顿地说,“不是问他。”

    我犹豫了,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但我还是不愿意去谈论这个事情。

    “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说,困了,我要去睡了。”

    “屁大点事,”他略带不屑地说,“熊样。”

    我生气了:“对,我就这个熊样,怎么了!你们都好,你们最好!你们都是完美的,你们做的都是对的……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不过我告诉你,我也同样瞧不起你们,我也没有求着要你们来搭理我……朋友,哼!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散伙,世界照样转,日子照样过。”我一口气说完,感觉痛快多了。

    “说完了,就坐下,”他显得无动于衷,淡淡地说,“没说完,继续。”

    他的反应让我感到尴尬,看看他,再看看我,对比之下显得我自己很可笑。罢了,我想趁早结束这场对话,对他下了逐客令:

    “你走吧。”

    他没说话,只是俯身从烟盒里掏出了根烟,点燃,抽了起来。我不顾会导致头痛的后果,硬是强忍着没动,没去开窗通风,也没有咳嗽一声。

    “该我说了,”他边说边缓缓吐出烟雾,“既然你不愿意提,你有你的考虑,那我也不去逼你,时间到了该清楚的总会清楚。我并不是来劝你们‘和解’,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如果感到为难,可以不必勉强。我只是想和你说,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一个人在什么样的心情下,说的什么话,传达出来的并不完全是你听进去的,可能传达的仅仅只是当时的愤怒,而你听进去的却认为都是长久以来的‘实情’,都是那些狗屁自以为是的‘自尊心’在扯淡。换我以前的脾气,酒瓶子招呼上去就老实了。”

    他抖了抖烟灰,继续说:“至于你说的瞧不瞧得起,也全是狗屁!我还瞧不起莎士比亚,又能怎么着?然后,是你说的朋友继不继续做的问题,我相信你只是图一时口舌之快,并不是真的这么想;当然,如果你确实觉得大家相处起来让你很为难,那也可以,我不说话,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按你的意思办,前提是你得和我好好地干上一架。”他说最后这句时,把钥匙扣上的一把小跳刀弹了出来,有意无意地把玩着,刀身的金属外表似乎在暗夜中闪着缕缕银光。

    “坐下吧。”他说道。

    呃,我知道他不会“对我下手”,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便摸索着坐在沙发外侧,和他保持了点距离。接下来的几分钟我们没再说话,他继续吞云吐雾,我默默忍受着偏头痛。等到那根烟差不多抽到头了,他把烟蒂蹭灭,起身说:

    “现在,我可以走了。”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穿过客厅,打开门,身影消失在了转角过道里。门没关,估计是听从了我的劝告,要不然肯定又是一阵猛摔。

    我接了杯水,喝了几口,试着放松下来,缓解下刚才烟气所引起的头痛。然后走过去轻轻把门合上,反锁。回房间躺在床上,不知道该想些什么,索性就什么都不去想,有念头也好,无念头也罢,不去刻意干预。就这样渐渐进入了梦乡。

    之后,没有再去和阿泉他们联系,同阿航的走动也少了,继续过着自己得过且过的生活。其实我也有反思过这件事情,以及结合那天晚上阿航的谈话,我朦胧意识到阿泉是一直把我当做“朋友”的,而桓哥也并非像他口中所说的那样把我看成是“一文不值”的浮尘。不过双方没有再进行应有的“磋商”,他们没有表示,我也不想开头。

    我还记得“怂恿”阿航去给桓哥做鱼的那天,桓哥和我们聊天的内容。打从那时候开始我确实有了一些小的改变,具体来说就是漫无目的“刷视频”的行为和时间越来越少了,而后是基本没有了,虽然这些“省下来的时间”也没有用在什么“正道”上,没产生什么可观的“收益”。对了,说到这里我还想岔开聊一点别的,是关于坐公交车让座的事儿,我觉得和上面这件事是有一定联系的。

    好多年前,大概是我的童年时期,每次坐公交车时都老喜欢往后面跑,选择最后一排靠窗那个位置坐下。至于原因,我现在也还没彻底琢磨明白,不过倒是能从一种置身事外的角度来聊聊了。当时的心理,一个字来描述:怕。怕什么?怕给别人让座。就是车上的广播音:请主动给老、弱、病、残、孕及带小孩的乘客让个座,谢谢!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怕”,反正就是当某个需要我让座的对象站在我旁边时,我就感到很紧张,我倒不是“不愿意”让,只是要经历一段强烈的心理挣扎,才能促使我最终站起来。好似课堂上老师提问某道题会做的举手时,自己那种飘忽逃避的目光,心里默念“不要选我,不要选我”,而往往老师点的就是我。同理,当我上车发现后面的“好位置”已经被霸占了,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车厢中部的“显眼位置”坐下,车辆每停一个站我都要暗自“祈祷”:不要有人上,不要有人上。而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滴,老人卡”时,赶紧调转目光看向窗外,再次“祈祷”:不要到我这里,不要到我这里。而往往却就站在了我身旁。我只好再三“祈祷”:其他人快起来让……当别人起身让了座后,我顿时感到如释重负,以及一丝丝的愧疚之感,所说的“一丝丝”是有讲究的,就是只限于车上那一段时间,当下了车后便抛到九霄云外了。

    后来呢,应该是从有了手机开始,即使处于“不佳位置”也脸不红心不跳,完全沉浸到屏幕背后的世界中。就算有些微的“声响”,也刻意视而不见,得以加入到了周围的“沉默大军”中,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和“见怪不怪”嘛。这种状态一直延续至今,直到我关于“刷手机”的习惯有了改变后,才重新又“看见”周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情形,只不过没有了幼小心灵里的畏畏缩缩,取而代之的是符合“常理”的泰然自若了。

    哎,说了这些我自己都不忍直视,多大的人了,竟然还会为了这些小事,就像阿航说的“屁大点事”而彷徨犹豫,举棋不定,真是可悲,可叹啊!算了,搞不明白,不说了……

    差不多今年快要过完的时候,我和阿泉及桓哥之间的“心灵芥蒂”有了疏通——阿泉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