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绝望与死亡
沈终虽然认出了金茗却没有做声，她看到舰桥内多出两个巨大的威胁后，选择默默地缓步后退。
她回想起金茗当年在竹锋战机编队内的情况，那时的金茗是小队里的团宠，她的年纪最小，驾驶技术却很熟练，从未因年龄和飞行时长的原因拖过后退。
金茗也是沈终调入竹锋小队后的第一任僚机战友，两人配合默契，在各项作战训练中，总会心有灵犀地协助自己长机完成任务。
后来沈终因为灵能的缘故晋升成为编队长后，对金茗的印象也是上佳。这个小姑娘的灵能属性是机械控制方向的，这使她对战机的操作更加娴熟，作战效能在小队中也是拔尖的。
在平日里，金茗也是出了名的热心肠，她的细心和热忱在团队中起到了重要的融合剂作用，队员相处的氛围十分融洽，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女孩。
金茗同时也是团队里的才艺担当，这孩子很喜欢唱歌，也会拉一手不错的小提琴。部队里若是有什么活动，她总是会半求半忽悠着拉上沈终去报名，沈终每次只好无奈地当做一片绿叶，在简陋的舞台上衬托金茗这朵芬芳馥郁的鲜花。
当时的沈终倒是不介意作为陪衬，满心训练与作战的她就当是陪着下属做团建了。
再后来，金茗和队里的大多数人一样，在某天收到了家乡被毁的消息。一夜之间，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整个人变得异常沉默。
沈终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是在圣地亚哥的那次行动，那场反物质湮灭过后，竹锋小队只有沈终一人归队，其他队员全部失踪。
在当时的情况来看，他们多半是已经化为了尘埃……
沈终神情复杂地看着高高在上的金茗，她的样子和记忆中有很大不同，但在炽凰城外第一次见面时，她对自己露出的笑容确实是真实的，难道说金茗她也想起了当年一同训练的时光？
烛恒卿落地后，来不及顾及其他，先对后来的金茗厉声道：
“穿越者联盟！异族锚点若是失去压制，后果你们也清楚！擅入神域，意图夺取神骸，你们是要做全人类的罪人吗！”
金茗没有回答，她在环视周围的情况，目光锁定在神骸上，灵子聚集在眼镜旁，组成一台半边眼睛状的分析仪，数据流在镜片上闪动。
见对方没有反应，烛恒卿抱着烛欣回头厉声问道：
“伊安、沈终！神子她是怎么回事！”
沈终刚想说话，金茗却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她身后的圆环依次亮起，一道更为强大的光束扫向神骸。
烛恒卿一咬牙，跳到神骸前单手撑住一片炽热的光幕，吃力地挡住光束，双方迸发出耀眼而又危险的灵能溅射。
沈终撑起灵能防御，眼下她已经无法在昭融这里完成之前谈好的任务。
烛欣陷入昏迷，神骸的力量无法被除了神子外的其他人使用，而神域外部那个崩溃区的核心隐藏在偌大的空间内很难人力揪出，重新封印神域的任务基本上已经宣告失败。
她不确定昭融的态度还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实现对她的承诺。对战的双方一边是之前信任的下属，一边是新时代的合作对象，沈终一时间无法决定自己该怎么选择。
“很不幸恩公，烛欣她没能撑下去，她过度使用灵能陷入沉睡了，你们这次可能要无功而返啦。”
伊安摇着头，不紧不慢地走到烛恒卿身前，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插入烛恒卿腰间，匕首进入烛恒卿体内，随后破碎成灵子团。
“你个……”
昭融的族长猛然受创，他拼力稳住防御，狰狞地张开嘴，艰难回头，牙上遍布血痕。
伊安贴近烛恒卿，笑着说：
“对手可是穿越者联盟的王牌，她是人造的半神，恩公您可不是她的对手，不如早点带神子离开这里。”
伊安说着随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光屏，上边有红色的倒计时，时间仅剩六分钟。
“反物质鱼雷已经在路上了，这里马上就会变成湮灭坑，到时候什么神域、异族锚点都会不复存在。还有，这一刀足以扰乱您体内的灵子通路，所以呢，我建议您现在赶紧回去歇一歇，若是族长和神子一起陨落在这个地方，那昭融族可就彻底没落喽。”
“只要活着，就会有未来，到时候找我或者穿越者联盟复仇都任由您决定，不是吗？”
烛恒卿怒目圆睁，他喘着粗气，怒视身侧的年轻人，伊安笑着缓步撤退。
他又扫了眼沈终，眼神同样是愤怒，随后他咬着牙猛然闷喝一声，狂暴无序的灵子冲刷着周围的一切，引起超高温的爆破。
巨量的蒸汽席卷整个舰桥，在低温中快速化作冰晶落下，那道破坏力极强的光束暂歇，舰桥内原本冰寒的气息被炽热暂时取代，熔岩开始重新流淌。
随后，烛恒卿快速伸手抓向神骸，他犹豫了一瞬，狠下心来将神骸的头部切下，然后掏出一块水晶，注入灵能。
他阴沉地盯着伊安，顺带眼角瞥了眼沈终，他手中的水晶破碎，烛恒卿和烛欣两人的身体消散在原地。
沈终半抬着手，她的距离过远，且烛恒卿看样子已经连带着她一起记恨上了，昭融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她转头望向伊安。
“好了，昭融族退场！”伊安拍手，抬头望向金茗，“那边的半神，按照之前说好的，逆世只取一只胳膊，剩下的你们随意。”
金茗没有说话，这时的她注意力不在伊安身上，只是盯着沈终，只不过脸上不再是面无表情，而是神色复杂。
伊安见没人理自己，无趣地耸了耸肩，走到神骸身边，嘴角一挑，踢了下神骸的屁股。
金茗皱眉看向伊安，眼神中透着危险。
眼见她身后的光束又要发射，伊安迅速扯下一块残躯，同样掏出水晶注入灵能。他临走前不忘笑嘻嘻地对沈终鞠躬，留了一句：
“那么我也先走啦，还得回去挨骂呢，现在没什么好说的，我就祝您好死吧，冬将军大人。”
转瞬间，整座舰桥只剩下金茗和沈终两人。
沈终的手微微颤抖，刚才她也听到了伊安的话，反物质鱼雷即将到达，这颗鱼雷的装药不知道是多少，但以反物质的威力，预计天卫二会被削去一块，这个神域也会不复存在。
她现在的实力虽说有些恢复，但距离她公元时期的巅峰状态依然相差甚远，用灵能硬抗反物质显然是不现实的。
昭融由于烛欣的昏迷已经指望不上，伊安那边也明显不希望她活着，现在这里只剩下金茗。这位半神明显是场上的最强者，也是她离开这里的最后希望。
“你……是金茗吗，这么多年，你变了很多。”沈终尝试与她沟通。
“是啊，我们都一样呢，变了很多……好久不见，沈终队长。”金茗浅浅地笑了。
她降落在沈终身前，腰间的推进器悬浮着收起喷口。
这是金茗在神域第一次开口说话，沈终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她的嗓音，与记忆中清澈的声音有些不同，虽然也很好听，但仔细分辨能听出一丝机械的质感。
沈终没多想，她现在想要的是活下去，继续开口道：
“金茗，轨道上的战舰发射了反物质鱼雷，我跟着昭融来到神域，本来想用这次任务换取一个身份，没想到计划失败了，你有办法带我离开这里吗？”
“当然了队长，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救您出去的，您在琼帘计划中沉睡，之后更是为了人类奉献了上千年，您的功绩值得我们铭记。”
听到这里沈终放心下来，她鼻子有些发酸。
没想到千年时间过去，自己的贡献竟然还有人记得，作为地球保卫战的老兵，后人的这份肯定是她苏醒以来最重要的礼物。
可下一秒，事情发生了翻转。
只见金茗的笑意越发强烈，神情已然癫狂，说话间她扬起头，露出玩味阴险的表情，沈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您……是想要听到我这么说吧？异神寂灾。”
听到这个称呼，沈终心里咯噔一声，她还是没有放弃：
“对不起，我……不记得神代的事，我只知道自己从公元时代休眠了三千多年到现在，寂灾是什么……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当年为了围剿你，人类可是精英尽出，好不容易将你的灵体和神骸撕碎成几块，你当然不可能记得自己做过的那些恶事！但忘记不等于脱罪，对人类文明而言，你罪不容诛！”
沈终顿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她究竟在神代做了什么罪不容诛的事？她怎么可能会对人类文明造成威胁？
她从家园被毁的那一刻起，立志一生都要为了人类的存续而战。她的心中只有对异族入侵者的复仇欲望，不可能会反过来将刀锋对准人类啊！
沈终不敢去看眼前的金茗，那种被仇恨的目光直视的感觉，让她感到浑身针刺一般难受。
“能告诉我，我在神代都做过什么吗？”
金茗那宛如实质的仇恨，直直地扎在沈终身上，离开的最后希望破灭了，沈终的眼神中逐渐熄灭了对生的渴望。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缺失的记忆，她在神代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认识自己的人全都对她恨之入骨。
“让我给你解惑？寂灾，您配吗？”
金茗起身，腰间的喷口重新张开，她躬身从神骸身上取下另一只胳膊，然后飞到空中。
她欣赏地看着沈终挣扎的表情，舔了舔嘴唇，仿佛尝到了什么人间至味。
“我不会这么简单地杀了你，那样太过无趣。在死亡到来之前，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让我欣赏一下你的挣扎吧，这真是看无数次都看不厌的奇景，我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金茗说着，身后出现一个门状机械，她穿过光幕，微笑着传送离开这里。
偌大的舰桥，只剩下沈终一人，她呆呆地望着只剩下身子和腿的神骸残躯，一言不发。
许久过去，她似乎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跌坐在地上，狂躁的灵能无意识地不断涌动，让这里的温度更加冰寒。
沈终想不通，从目前得到的信息里，她在神代的所作所为是明显的反人类行为，她在危急人类存亡的战争中反水袭杀人类一方的神明、最后落得个被人类围剿致死的下场，神骸和灵体也被分割成几块泄愤。
这个时代的人类对寂灾恨之入骨，可她连自己做的具体事件、做这些事的原因都不知道！记忆的缺失令沈终抓狂，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究竟做过什么，哪怕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如果她真的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那活该受戮，如果事情另有隐情，那她绝对不该受到如此对待！
沈终渐渐想明白了，从苏醒到现在，她都只是一味地从他人给的信息中推测自己的过去。人们各有目的，这些信息也有真有假，她不能被它们左右自己的想法，她要自己去追寻，发掘出历史的真相。
如果让沈终对自己进行一个评价，那她绝不是一个反人类的魔头。与之相反的，守护人类文明、为死去的亲人朋友复仇，这才是她不容更改的信念！
她绝不是异神魔头，不会被这些人的言语蛊惑消沉，她只是要做自己！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审判我，除了我自己。”
沈终喃喃着，身周的灵能恢复平静，她仰起头。
不远处是炽离君残破的神骸，沈终咧了嘴角，半是自嘲半是嘲笑地说：
“呵……你倒是被称作正神，最后还不是落得跟我一个下场……”
沈终起身，这里几分钟后就会被反物质湮灭，她的灵能知识有限，身上也没有远距离传送的灵能道具，但这不代表她会束手无策。
之前吸收的记忆碎片里包含了整艘炽凰城号舰员拥有的知识，其中关于灵能的知识有很多。这可是神代上千年的知识积累，只要沈终足够幸运和敏锐，她应该能在这堆记忆碎片中找到与‘传送’有关的灵术。
时间估计只剩下不到几分钟，但她也不需要过于精准的传送手段，只用将自己移动到神域外围，以免被反物质正面击中即可，这应该只需要相对粗糙的灵术手段，希望能够在短时间内实现。
这样的话，只要到达反物质波及的边缘，那只需要依靠她自己的灵能防御便能生还！
至于在宇宙空间中的生存问题，就交给万能的灵能，在记忆碎片中，高阶灵能者是能够在外层空间中生存的，至于活下来后该何去何从……这些先等她活下来后再说！
这是真正的绝境求生，正当沈终准备调用灵体，想要快速翻阅之前获得的知识时，很不巧，神域的舰桥上方又一次出现了别的动静。
沈终抬头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只见在天花板的缺口处，一个支离破碎的人影从流淌的熔岩中攀出来。
这人浑身上下的衣服、毛发和皮肤都已经被燃尽，他手持一杆熟悉的长枪，从天而降，用四肢攀在地上。他的脑袋转了转，先是望了眼沈终，又看向支离破碎的炽离君神骸。
他似乎被激怒了，张开嘴，发出恐怖刺耳的咯咯声。
“吾主……入侵者……杀！”
伴随着含糊不清的话，那人起身持枪，枪尖燃着烈火，裹挟着威势极强的灵能杀来。
沈终匆忙间抬手用冰盾将攻击挡下，可对方的攻势源源不断，沈终发现他的灵能逸散得十分严重，他根本就没打算回收灵能，用及其浪费的方式与她交战。
这人使用的长枪正是烛蒙手上的那把，再加上之前烛蒙自从与烛恒卿一同对敌后就一直没有出现过，眼前这个人是谁也就不难猜测了。
A级的灵能者烛蒙，虽已失去了理智，却赶过来使用毕生积攒的灵能与沈终搏命，这可真是一份大礼啊……
沈终艰难招架着烛蒙的攻势，对方理智大减，可武技却依然保留着。
沈终的冻结领域已经释放出来，极寒的气息瞬间重新覆盖了整个舰桥，面前的烛蒙更是承受了扑面彻骨的冻结灵能，可这些除了稍微迟滞一点他的动作外便没有其他作用，烛蒙每时每刻都在挥霍灵能，竟然抵消了冻结的大部分影响！
不行，不能一直防御，反物质湮灭马上就来了，需要迅速解决战斗！
沈终边守边退，她抽空掏出一直没机会使用的巨蝎冲锋枪，打开保险切换全自动模式，然后分心在子弹上附着上灵能，对着烛蒙就清空弹匣。
附着上灵能的子弹穿透力极强，沈终在对方身上打出几十个孔洞，但却没有对他的动作造成多少影响，反而激起了更加强盛的凶性。
炽热的灵能被不计后果、豪不迟疑地释放出来，烛蒙突破了冻结领域，孔洞处再一次燃起火光。
烛蒙的长枪力大势沉，批刺撩的动作令沈终目不暇接，沈终打空了弹匣，招架之下没办法重新换弹，只好扔掉碍事的枪械。
时间越拖越对沈终不利，情急之下沈终余光一撇，她伸手握住神骸身上的长枪，附着上灵能后一个用力，将其拔出。
刹那间，墨蓝色的薄冰从沈终握持长枪的手攀升到上半身，一股记忆凭空注入到脑海中。
那是无面的异神与炽离君的神战，两人枪戟相击，冰与火在不断相遇与破碎……现实中的沈终凭着本能挥动起长枪，一招一式都和记忆中的异神别无二致。
双方交战了几个回合，烛蒙毫无顾忌的灵能释放迎来了恶果，他的力量开始衰弱。
沈终抓住机会，荡开他的枪尖，单手在身侧舞了一道枪花，枪身上裹挟着浓郁的冻结灵子捅进烛蒙的胸膛。
刹那间，灵能炸开，烛蒙被墨蓝色吞噬，彻底冻结在神骸身侧。
沈终松开手里的寒冰长枪，后退几步。
她的意识被刚才涌入脑海中的记忆冲荡得有些晃神，还没来得及恢复神志，一道光从头顶绽放开来。
先是恐怖的冲击将岩浆和上半边战舰掀开，沈终被压得半跪在地上，抬头向上望去。
只见整片天空在破碎，不少岩浆巨人的身躯暴露出来，随后化作飞灰。炽热的岩浆被压实成漆黑的磐石，随后又重新湮灭成更加炽热的火球，反物质的威能顷刻间直压下来。
看来反物质湮灭已经到来了，她终究慢了一步，现已身陷死局。
沈终绝望地抬手，灵子被全力调动出来，极致的冰寒结成半圆将她罩在地面。
下一秒，地面崩碎，沈终看到的最后画面停滞在破裂的冰层上，强烈的不甘涌上来，随后伴随着意识一同消散。
她回想起金茗当年在竹锋战机编队内的情况，那时的金茗是小队里的团宠，她的年纪最小，驾驶技术却很熟练，从未因年龄和飞行时长的原因拖过后退。
金茗也是沈终调入竹锋小队后的第一任僚机战友，两人配合默契，在各项作战训练中，总会心有灵犀地协助自己长机完成任务。
后来沈终因为灵能的缘故晋升成为编队长后，对金茗的印象也是上佳。这个小姑娘的灵能属性是机械控制方向的，这使她对战机的操作更加娴熟，作战效能在小队中也是拔尖的。
在平日里，金茗也是出了名的热心肠，她的细心和热忱在团队中起到了重要的融合剂作用，队员相处的氛围十分融洽，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女孩。
金茗同时也是团队里的才艺担当，这孩子很喜欢唱歌，也会拉一手不错的小提琴。部队里若是有什么活动，她总是会半求半忽悠着拉上沈终去报名，沈终每次只好无奈地当做一片绿叶，在简陋的舞台上衬托金茗这朵芬芳馥郁的鲜花。
当时的沈终倒是不介意作为陪衬，满心训练与作战的她就当是陪着下属做团建了。
再后来，金茗和队里的大多数人一样，在某天收到了家乡被毁的消息。一夜之间，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整个人变得异常沉默。
沈终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是在圣地亚哥的那次行动，那场反物质湮灭过后，竹锋小队只有沈终一人归队，其他队员全部失踪。
在当时的情况来看，他们多半是已经化为了尘埃……
沈终神情复杂地看着高高在上的金茗，她的样子和记忆中有很大不同，但在炽凰城外第一次见面时，她对自己露出的笑容确实是真实的，难道说金茗她也想起了当年一同训练的时光？
烛恒卿落地后，来不及顾及其他，先对后来的金茗厉声道：
“穿越者联盟！异族锚点若是失去压制，后果你们也清楚！擅入神域，意图夺取神骸，你们是要做全人类的罪人吗！”
金茗没有回答，她在环视周围的情况，目光锁定在神骸上，灵子聚集在眼镜旁，组成一台半边眼睛状的分析仪，数据流在镜片上闪动。
见对方没有反应，烛恒卿抱着烛欣回头厉声问道：
“伊安、沈终！神子她是怎么回事！”
沈终刚想说话，金茗却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她身后的圆环依次亮起，一道更为强大的光束扫向神骸。
烛恒卿一咬牙，跳到神骸前单手撑住一片炽热的光幕，吃力地挡住光束，双方迸发出耀眼而又危险的灵能溅射。
沈终撑起灵能防御，眼下她已经无法在昭融这里完成之前谈好的任务。
烛欣陷入昏迷，神骸的力量无法被除了神子外的其他人使用，而神域外部那个崩溃区的核心隐藏在偌大的空间内很难人力揪出，重新封印神域的任务基本上已经宣告失败。
她不确定昭融的态度还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实现对她的承诺。对战的双方一边是之前信任的下属，一边是新时代的合作对象，沈终一时间无法决定自己该怎么选择。
“很不幸恩公，烛欣她没能撑下去，她过度使用灵能陷入沉睡了，你们这次可能要无功而返啦。”
伊安摇着头，不紧不慢地走到烛恒卿身前，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插入烛恒卿腰间，匕首进入烛恒卿体内，随后破碎成灵子团。
“你个……”
昭融的族长猛然受创，他拼力稳住防御，狰狞地张开嘴，艰难回头，牙上遍布血痕。
伊安贴近烛恒卿，笑着说：
“对手可是穿越者联盟的王牌，她是人造的半神，恩公您可不是她的对手，不如早点带神子离开这里。”
伊安说着随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光屏，上边有红色的倒计时，时间仅剩六分钟。
“反物质鱼雷已经在路上了，这里马上就会变成湮灭坑，到时候什么神域、异族锚点都会不复存在。还有，这一刀足以扰乱您体内的灵子通路，所以呢，我建议您现在赶紧回去歇一歇，若是族长和神子一起陨落在这个地方，那昭融族可就彻底没落喽。”
“只要活着，就会有未来，到时候找我或者穿越者联盟复仇都任由您决定，不是吗？”
烛恒卿怒目圆睁，他喘着粗气，怒视身侧的年轻人，伊安笑着缓步撤退。
他又扫了眼沈终，眼神同样是愤怒，随后他咬着牙猛然闷喝一声，狂暴无序的灵子冲刷着周围的一切，引起超高温的爆破。
巨量的蒸汽席卷整个舰桥，在低温中快速化作冰晶落下，那道破坏力极强的光束暂歇，舰桥内原本冰寒的气息被炽热暂时取代，熔岩开始重新流淌。
随后，烛恒卿快速伸手抓向神骸，他犹豫了一瞬，狠下心来将神骸的头部切下，然后掏出一块水晶，注入灵能。
他阴沉地盯着伊安，顺带眼角瞥了眼沈终，他手中的水晶破碎，烛恒卿和烛欣两人的身体消散在原地。
沈终半抬着手，她的距离过远，且烛恒卿看样子已经连带着她一起记恨上了，昭融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她转头望向伊安。
“好了，昭融族退场！”伊安拍手，抬头望向金茗，“那边的半神，按照之前说好的，逆世只取一只胳膊，剩下的你们随意。”
金茗没有说话，这时的她注意力不在伊安身上，只是盯着沈终，只不过脸上不再是面无表情，而是神色复杂。
伊安见没人理自己，无趣地耸了耸肩，走到神骸身边，嘴角一挑，踢了下神骸的屁股。
金茗皱眉看向伊安，眼神中透着危险。
眼见她身后的光束又要发射，伊安迅速扯下一块残躯，同样掏出水晶注入灵能。他临走前不忘笑嘻嘻地对沈终鞠躬，留了一句：
“那么我也先走啦，还得回去挨骂呢，现在没什么好说的，我就祝您好死吧，冬将军大人。”
转瞬间，整座舰桥只剩下金茗和沈终两人。
沈终的手微微颤抖，刚才她也听到了伊安的话，反物质鱼雷即将到达，这颗鱼雷的装药不知道是多少，但以反物质的威力，预计天卫二会被削去一块，这个神域也会不复存在。
她现在的实力虽说有些恢复，但距离她公元时期的巅峰状态依然相差甚远，用灵能硬抗反物质显然是不现实的。
昭融由于烛欣的昏迷已经指望不上，伊安那边也明显不希望她活着，现在这里只剩下金茗。这位半神明显是场上的最强者，也是她离开这里的最后希望。
“你……是金茗吗，这么多年，你变了很多。”沈终尝试与她沟通。
“是啊，我们都一样呢，变了很多……好久不见，沈终队长。”金茗浅浅地笑了。
她降落在沈终身前，腰间的推进器悬浮着收起喷口。
这是金茗在神域第一次开口说话，沈终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她的嗓音，与记忆中清澈的声音有些不同，虽然也很好听，但仔细分辨能听出一丝机械的质感。
沈终没多想，她现在想要的是活下去，继续开口道：
“金茗，轨道上的战舰发射了反物质鱼雷，我跟着昭融来到神域，本来想用这次任务换取一个身份，没想到计划失败了，你有办法带我离开这里吗？”
“当然了队长，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救您出去的，您在琼帘计划中沉睡，之后更是为了人类奉献了上千年，您的功绩值得我们铭记。”
听到这里沈终放心下来，她鼻子有些发酸。
没想到千年时间过去，自己的贡献竟然还有人记得，作为地球保卫战的老兵，后人的这份肯定是她苏醒以来最重要的礼物。
可下一秒，事情发生了翻转。
只见金茗的笑意越发强烈，神情已然癫狂，说话间她扬起头，露出玩味阴险的表情，沈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您……是想要听到我这么说吧？异神寂灾。”
听到这个称呼，沈终心里咯噔一声，她还是没有放弃：
“对不起，我……不记得神代的事，我只知道自己从公元时代休眠了三千多年到现在，寂灾是什么……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当年为了围剿你，人类可是精英尽出，好不容易将你的灵体和神骸撕碎成几块，你当然不可能记得自己做过的那些恶事！但忘记不等于脱罪，对人类文明而言，你罪不容诛！”
沈终顿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她究竟在神代做了什么罪不容诛的事？她怎么可能会对人类文明造成威胁？
她从家园被毁的那一刻起，立志一生都要为了人类的存续而战。她的心中只有对异族入侵者的复仇欲望，不可能会反过来将刀锋对准人类啊！
沈终不敢去看眼前的金茗，那种被仇恨的目光直视的感觉，让她感到浑身针刺一般难受。
“能告诉我，我在神代都做过什么吗？”
金茗那宛如实质的仇恨，直直地扎在沈终身上，离开的最后希望破灭了，沈终的眼神中逐渐熄灭了对生的渴望。她现在只想知道自己缺失的记忆，她在神代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认识自己的人全都对她恨之入骨。
“让我给你解惑？寂灾，您配吗？”
金茗起身，腰间的喷口重新张开，她躬身从神骸身上取下另一只胳膊，然后飞到空中。
她欣赏地看着沈终挣扎的表情，舔了舔嘴唇，仿佛尝到了什么人间至味。
“我不会这么简单地杀了你，那样太过无趣。在死亡到来之前，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让我欣赏一下你的挣扎吧，这真是看无数次都看不厌的奇景，我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金茗说着，身后出现一个门状机械，她穿过光幕，微笑着传送离开这里。
偌大的舰桥，只剩下沈终一人，她呆呆地望着只剩下身子和腿的神骸残躯，一言不发。
许久过去，她似乎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跌坐在地上，狂躁的灵能无意识地不断涌动，让这里的温度更加冰寒。
沈终想不通，从目前得到的信息里，她在神代的所作所为是明显的反人类行为，她在危急人类存亡的战争中反水袭杀人类一方的神明、最后落得个被人类围剿致死的下场，神骸和灵体也被分割成几块泄愤。
这个时代的人类对寂灾恨之入骨，可她连自己做的具体事件、做这些事的原因都不知道！记忆的缺失令沈终抓狂，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究竟做过什么，哪怕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如果她真的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那活该受戮，如果事情另有隐情，那她绝对不该受到如此对待！
沈终渐渐想明白了，从苏醒到现在，她都只是一味地从他人给的信息中推测自己的过去。人们各有目的，这些信息也有真有假，她不能被它们左右自己的想法，她要自己去追寻，发掘出历史的真相。
如果让沈终对自己进行一个评价，那她绝不是一个反人类的魔头。与之相反的，守护人类文明、为死去的亲人朋友复仇，这才是她不容更改的信念！
她绝不是异神魔头，不会被这些人的言语蛊惑消沉，她只是要做自己！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审判我，除了我自己。”
沈终喃喃着，身周的灵能恢复平静，她仰起头。
不远处是炽离君残破的神骸，沈终咧了嘴角，半是自嘲半是嘲笑地说：
“呵……你倒是被称作正神，最后还不是落得跟我一个下场……”
沈终起身，这里几分钟后就会被反物质湮灭，她的灵能知识有限，身上也没有远距离传送的灵能道具，但这不代表她会束手无策。
之前吸收的记忆碎片里包含了整艘炽凰城号舰员拥有的知识，其中关于灵能的知识有很多。这可是神代上千年的知识积累，只要沈终足够幸运和敏锐，她应该能在这堆记忆碎片中找到与‘传送’有关的灵术。
时间估计只剩下不到几分钟，但她也不需要过于精准的传送手段，只用将自己移动到神域外围，以免被反物质正面击中即可，这应该只需要相对粗糙的灵术手段，希望能够在短时间内实现。
这样的话，只要到达反物质波及的边缘，那只需要依靠她自己的灵能防御便能生还！
至于在宇宙空间中的生存问题，就交给万能的灵能，在记忆碎片中，高阶灵能者是能够在外层空间中生存的，至于活下来后该何去何从……这些先等她活下来后再说！
这是真正的绝境求生，正当沈终准备调用灵体，想要快速翻阅之前获得的知识时，很不巧，神域的舰桥上方又一次出现了别的动静。
沈终抬头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只见在天花板的缺口处，一个支离破碎的人影从流淌的熔岩中攀出来。
这人浑身上下的衣服、毛发和皮肤都已经被燃尽，他手持一杆熟悉的长枪，从天而降，用四肢攀在地上。他的脑袋转了转，先是望了眼沈终，又看向支离破碎的炽离君神骸。
他似乎被激怒了，张开嘴，发出恐怖刺耳的咯咯声。
“吾主……入侵者……杀！”
伴随着含糊不清的话，那人起身持枪，枪尖燃着烈火，裹挟着威势极强的灵能杀来。
沈终匆忙间抬手用冰盾将攻击挡下，可对方的攻势源源不断，沈终发现他的灵能逸散得十分严重，他根本就没打算回收灵能，用及其浪费的方式与她交战。
这人使用的长枪正是烛蒙手上的那把，再加上之前烛蒙自从与烛恒卿一同对敌后就一直没有出现过，眼前这个人是谁也就不难猜测了。
A级的灵能者烛蒙，虽已失去了理智，却赶过来使用毕生积攒的灵能与沈终搏命，这可真是一份大礼啊……
沈终艰难招架着烛蒙的攻势，对方理智大减，可武技却依然保留着。
沈终的冻结领域已经释放出来，极寒的气息瞬间重新覆盖了整个舰桥，面前的烛蒙更是承受了扑面彻骨的冻结灵能，可这些除了稍微迟滞一点他的动作外便没有其他作用，烛蒙每时每刻都在挥霍灵能，竟然抵消了冻结的大部分影响！
不行，不能一直防御，反物质湮灭马上就来了，需要迅速解决战斗！
沈终边守边退，她抽空掏出一直没机会使用的巨蝎冲锋枪，打开保险切换全自动模式，然后分心在子弹上附着上灵能，对着烛蒙就清空弹匣。
附着上灵能的子弹穿透力极强，沈终在对方身上打出几十个孔洞，但却没有对他的动作造成多少影响，反而激起了更加强盛的凶性。
炽热的灵能被不计后果、豪不迟疑地释放出来，烛蒙突破了冻结领域，孔洞处再一次燃起火光。
烛蒙的长枪力大势沉，批刺撩的动作令沈终目不暇接，沈终打空了弹匣，招架之下没办法重新换弹，只好扔掉碍事的枪械。
时间越拖越对沈终不利，情急之下沈终余光一撇，她伸手握住神骸身上的长枪，附着上灵能后一个用力，将其拔出。
刹那间，墨蓝色的薄冰从沈终握持长枪的手攀升到上半身，一股记忆凭空注入到脑海中。
那是无面的异神与炽离君的神战，两人枪戟相击，冰与火在不断相遇与破碎……现实中的沈终凭着本能挥动起长枪，一招一式都和记忆中的异神别无二致。
双方交战了几个回合，烛蒙毫无顾忌的灵能释放迎来了恶果，他的力量开始衰弱。
沈终抓住机会，荡开他的枪尖，单手在身侧舞了一道枪花，枪身上裹挟着浓郁的冻结灵子捅进烛蒙的胸膛。
刹那间，灵能炸开，烛蒙被墨蓝色吞噬，彻底冻结在神骸身侧。
沈终松开手里的寒冰长枪，后退几步。
她的意识被刚才涌入脑海中的记忆冲荡得有些晃神，还没来得及恢复神志，一道光从头顶绽放开来。
先是恐怖的冲击将岩浆和上半边战舰掀开，沈终被压得半跪在地上，抬头向上望去。
只见整片天空在破碎，不少岩浆巨人的身躯暴露出来，随后化作飞灰。炽热的岩浆被压实成漆黑的磐石，随后又重新湮灭成更加炽热的火球，反物质的威能顷刻间直压下来。
看来反物质湮灭已经到来了，她终究慢了一步，现已身陷死局。
沈终绝望地抬手，灵子被全力调动出来，极致的冰寒结成半圆将她罩在地面。
下一秒，地面崩碎，沈终看到的最后画面停滞在破裂的冰层上，强烈的不甘涌上来，随后伴随着意识一同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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