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话三：【云影记乐】

    混沌之初，天下三分，一为云影深处，一为人间，另一为河间。河间为蛮荒之地，后来与人间合二为一。至于为何会合二为一？有传言说是凡人不断繁衍生息，原来的地界不够用了，只好拓宽地界；也有传闻说混沌之初本就有凡人住在河间，他们开疆拓土，建屋造宇，将一片不毛之地开垦成了膏腴之地，后来凡人也就顺理成章地在那里扎根繁衍。总而言之，河间与人间后来都统称为人间，而人间便是凡人的栖息之地。

    那时候，天地之间有一群自在的神君。他们生于自然，又归于自然；他们掌管万物之理，拥有无边神力；他们遵照自然法则，信奉天道有常。千百年来，他们洒雨露、催谷种，让人间烟火不息、生生不断。自从河间并入人间以后，为了和人间划分地界，那些掌管万物之理的神君就住在了云影深处，后来时间久了，那里便成了神君聚集的地方。

    我父君名唤白旭，母君名唤流苏。他们两人曾在河间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父君说，那里虽是个蛮荒之地，却也有无限风光。那时，他们栖息在山中，每日坐看红日升起，夜枕晚星入眠，饿了吃树上野果，或到溪里捕鱼，或到林间打猎，渴了便喝山中清泉，困了则休憩于山洞之中。日子过得逍遥又自在，根本不知人间何朝何代。

    后来，山里来了些人，他们劝父君和母君下山，说山下有田地，有鸡犬牛马，他们可犁田种地，自力更生，不必再在山里受风吹雨打；他们还说山中有猛兽，极为凶险。父君和母君吃腻了果子，又担忧猛兽的追捕，便跟随他们下了山。在山下，他们搭棚建屋，开垦荒地，春天播种，秋季收成，果然不必再受风雨的侵袭。日过一日，地里禾稻熟了，家中鸡鸭也肥了，父君和母君感激邻舍当初劝他们下山之恩，于是杀鸡宰鸭，煮米烹汤，宴请一众邻舍，宴罢，邻舍亦设宴相还。左邻右舍，和睦融融。

    有一日，邻舍在市集买了些酒，招呼父君去饮酒。父君去了，酒熟耳热之际，父君无意露了真身，邻舍大惊失色，始知父君非为凡人。父君悔恨不已，慌忙收起了真身，可惜为时晚矣，不消两日，他乃东方瑞兽的消息不胫而走，并迅速传遍了整座京城。京城的豪贵强权不知从何处得知，瑞兽之身能辟除人间邪气，若置于家中可福泽后世。豪贵以重金相求，父君宁死不从，他们便诬蔑父君是个妖孽，借此逐杀父君，以获得瑞兽之身。为避逐杀，父君躲无可躲，只好携母君逃离人间。逃难路上，父君身中两箭，险些丧命，幸遇虚空玉帝及时相助，才勉强保全了性命。

    虚空玉帝慈悲为怀，将父君和母君带到了云影深处，并请华茯神君替我父君疗伤。父君痊愈以后，想到人间可能还有人逐杀他们，便听从玉帝大人的建议，和母君留在了云影深处。两人十分感激玉帝大人的救命之恩，便时常带我到无尽苑里拜访她老人家。也就在那里，我和朝日结识了。

    犹记得初见之时，我抱着一盆小山茶，朝日向我走了过来。她说，小山茶很好看。说完，她便笑了，笑眼盈盈，我觉得她比小山茶更好看。也许从那时起，我便喜欢上了花，而且尤为喜欢山茶花。

    待我稍长大之时，父君和母君听闻人间已翻天覆地，当初逐杀他们的豪贵强权早已化作一堆枯骨，两人在云影深处又学了一身的本领，便想着到人间云游一趟。云游之前，他们把我送到了无尽苑里，让我听从虚空玉帝的教管。在那里，我又见到了朝日，她见到我来，自然十分高兴。

    那时，我们同住在无尽苑里，早看朝阳升起，夜看繁星点点，立坐卧行，每日相伴一起。虚空玉帝虽则严厉，却不曾厉声训责过我们。日常我们便伴在玉帝阿嫲的身侧，她老人家处理公务，我们便在一旁读书写字；她老人家料理花草，我们便学着除草剪枝。我栽花种草的本领大多都是跟玉帝阿嫲习得的。后来，无尽苑里又来了两个和我们年纪相仿的孩儿，一个唤作青霄，一个唤作丹鸾，我们哥姊四人从此便一块长大。

    父君和母君自云游去后，便少有归来，我想，那大抵是因为人间风光极好，以致他们流连忘返。后来，我也到了人间，那里果真山明水秀，风清月皎，一派好风光。也就在那时，我忽的明白了云游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