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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君已入彀

    “阿嚏——”

    四位小神君正在后山欣赏着迷人的景致,阎朝日只觉鼻头痒痒的,忽的一下,便打出了个极大的喷嚏,她揉了揉鼻头,心里疑惑:莫非有人在背后嚼他们的舌根子?不过,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致给打消了——

    后山林木密匝,郁郁葱葱,引来飞鸟盘旋;一帘瀑布挂在山边,泉水哗哗而下激起了千堆雪;山脚原是光秃秃的一片,此时开出了成百上千的山茶花,那茶花趁着春光争相怒放,香气醉人,惹得蜂蝶竞相盘旋围绕。

    这样的好风光,他们四人已是许多时未曾见到了!

    自从当了差事以来,他们便难有空闲出游,特别是阎朝日,自接过阎王神的重担以来,每日不是在批阅生死薄,就是在去往阴司的路上,青天白日难见一面,更何况眼前这迷人的景致?为了向虚空玉帝求得一日休沐,她更是连日将自己锁在竹音居里,闭门谢客,若不是得白泽仗义相助,她何以有如此快活的心情欣赏春光?

    说起来,阎朝日是个无欲无求的性子,不争不抢,无荣无辱,每日只是埋头批阅生死薄与处理阴司杂务,偶有余闲,她便临书几贴,日复一日,周而复始,日子虽则无聊,但好在心无拘束,每日一觉安眠。

    近来,她却常常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只因一合上眼,脑中便不自觉地浮起白泽所说的在人间的种种快活,无论她怎么拂也拂不去。

    “要是有一日休沐,那便好……”要是有一日休沐,她便能像白泽一般,在人间畅玩一番,而不是似现在这般,只能空想……

    在人间,有“同人不同命”的说法,而在神君之中,此话亦然;虽然同为神君,同在人间做伙计,但因职责不同,神君在人间的境遇也不尽相同。

    就拿喜瑞神白泽来说,他日常便是到人间施布好运,俗话说:“好运至,则诸事如意,龙凤呈祥”,试想,世上何人不想沾上喜气?何人不愿交上好运?自然而然的,人们乐得拜见喜瑞神,就连做梦都想将他请进门来,日常更是勤扫几案,瓜果供奉,诚心敬拜。

    但若是遇上穷困潦倒之神,境况则不然,人们非但闭门不纳,还会驱之,逐之,唾之,只因他的到来与世间称心愿望相悖。这倒也不难理解:世人难得到人间一趟,何人不愿这一生志得意满,活的称心如意?什么背运、穷困、潦倒……且通通远离为好。

    只是,背运可以逆转,潦倒亦可翻身,人这一生,有一样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那便是烟消云散。天地原不过一逆旅,生者皆过客,死者当为归人,能臻此境界者,世人多少?人生甘苦有之,酸辛有之,逆旅匆匆,百味不及尝便要归去,如何舍得?又谈何容易?因而,欣生恶死,讳死不谈,世俗常态罢了。

    由此,阎王神之于世间,乃青面獠牙的魔王,专干勾人魂魄的行当,凶神恶煞,行径恶劣,冷酷无情,且不留半分情面,也不怪世人怕之,畏之,恐之,且敬而远之。有道是,阎王爷下请帖,何人敢不去?世人无不惜命,他们若知阎魔王要到人间一趟,还不作鸟兽状四散而去?

    “若是求得玉帝阿嫲开恩,赐我一日休沐,那我便可化作常人,在人间随意走动了!”

    阎朝日之所以想在席宴之上给虚空玉帝呈上一幅山水画作,打的便是这样一个如意算盘,只是,经过刚才游街一出,这样的算盘已是打了水漂。她寻思,玉帝阿嫲还在气头之上,若是贸然敬呈,只怕功亏一篑。于是乎,她想宴筵过后,再另寻时机。

    如今,他们哥姊四人难得聚头,她今日又无杂务缠身,正好在这无限春光里恣意赏乐,纵情一番。

    “想不到金妃、玉妃如今已开出了一大片,实乃壮观!”阎朝日惊叹道。

    她许久未到后山看过了,此时看去,不觉愕然:当初小小一棵的树苗,如今已是长成碗口大小的粗壮大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且每一棵的枝头上都缀满了花儿,金的、白的、红的……交相辉映,看的人眼花缭乱。其中,尤数之最的,当属金、玉两色山茶花,其开的满山遍野,远远望去,金玉交杂,如千金散来,似白雪压树,美的不可胜收;再近前细观,朵朵娇艳,如南国佳人,嫣然含笑,让人叹赏不绝。

    阎朝日赞叹之时,不免看向那位每日起早摸黑的花匠,此时他正因有人夸赞而嘴角微露笑意——

    “现在还不是最佳的赏花时节,待过几日,天气晴暖一些,茶花尽数盛放,那时才好看呢!”听见有人夸赞,白泽早已心花怒放,乐不可支,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他故作矜持,把笑意强压下去,只作举头观花之状。

    如此,他便能引得对方再作夸赞,而这恰恰合了他的心意。

    果然,听了他的话来,阎朝日不免接口道:“如今这茶花开了大半,已是香风袭人,蜂蝶环绕,若是待到尽数盛放之时,那是如何一个壮观场面……”到了那时,茶花园定会姹紫嫣红,幽香十里,引得蜂蝶成群……若能一睹盛景,怎一个快意了得!

    白泽看出了她的意思,便开口提议道:

    “再过几日,恰恰是你的生辰,到时山茶也尽数开了,若你没有别的称心去处,我们哥姊几个倒可再来游赏一回。你也知道,这后山不常有人来,山茶盛放之景若是无人来赏,恐怕就只有这里的飞鸟野鹿会去看了,如此倒是十分可惜……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意下……当然是好!”

    那丫头答得如此爽快却是出乎白泽的意料:她向来不太看重生辰之事,往常他们哥姊几个想给她贺生辰,她不是说要批阅生死薄,便是要处理杂务,腾不出半点时间。

    白泽知道,那丫头终日忙碌,即便有余闲,也情愿待在竹音居里习字临摹,都不愿踏出居内半步;昏天白日,每日只在居内,长久以往,怕会六神无主,郁积成病。白泽早就想找出个由头,让她出门看看天地造化,云海苍茫,从杂务中脱身半刻。

    况且,近来,他也有些话想与她说说……

    阎朝日倒是无此忧虑,她虽则忙碌,却也忙中有闲,何况每日处理完杂务,身子早已疲累不堪,哪有余闲看什么天,阅什么地,还不如倒头一觉来得安稳。要不是如今春光正好,挑起了她出游的心思,她也懒于动弹。

    她想,那山茶盛放之景定是赏心悦目,若能亲眼赏看,倒也无有不可,既然白泽盛情相邀,她便也乐得答应。何况,这绝美景致,若是只有飞鸟野鹿赏看,岂不浪费?

    “喂,你们别光顾着赏花了,过来吃酒——”

    远处的山茶一朵朵、一簇簇的,甚是明丽,阎朝日正想着拉上白泽和青霄丫头两个一起去赏看一番,孰料,那个当初提议来踏春的人,此时却正坐在亭子里,急不可耐地冲他们三人大喊,要他们回去吃酒。看那人焦躁的模样,定是他吃酒的瘾儿又犯了。

    四人刚到后山的时候,丹鸾那小子确实是跟在他们三人的身后赏花,只是赏了没多时,那小子觉得无趣,自跑去亭子里坐下了。眼前一桌的酒食,那小子如何忍得住,等了许久,那三人迟迟不来,他便忍不住冲他们大喊大叫。

    那三人赏看茶花也有些时候了,此时正觉腹中饥渴,听见喊叫,也便折返至亭子里。刚步入亭子,三人眼前看到的是一整桌的酒食,他们不觉一愣:奇了怪了,那小子一整日都在,这些都是何时准备的?莫非……

    白泽无意瞥见桌下的两个酒坛子,一下明白了过来:那小子自来胆小,他定是怕东窗事发,无人替他担着,他便要借此将他们三人都拖下水去。

    “好你个小鼓,说什么春日宴,分明就是分赃宴!”他暗暗想道。

    “来来来,快来坐下!”丹鸾那小子见他们三人来了,连忙招呼他们坐下,并毕恭毕敬地给他们三人满上了一碗酒来:“刚才来的急,只匆匆预备了这些酒菜,你们且将就吃着……”

    三人看去,那酒菜哪里是匆匆预备的,分明是有意为之:从鲜虾肥鸡,到青丝羹汤,桌上酒食应有尽有,可以说和此刻无尽苑里席宴上的菜肴一模一样,只不过卖相差了些罢了。

    “这菜肴……看着倒十分熟悉。”青霄丫头机警,自她看到整桌的酒食起,她便觉出了异样。此时,她亦在心内揣摩道:“那小子从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其实,从丹鸾那小子无端提起要到后山赏春之时,她便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那时她以为那小子因游街一事觉得丢人,不想在席宴上被人笑话,所以才急着拉上他们到后山躲避。对于游街一事,她深感愧疚,于是便顺了那小子的意,如今看了一整桌的酒食,她才知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这酒……喝着倒像是玉娇娜的味道。”阎朝日轻啜了一口酒,只觉味道甚是熟悉。她喝过的酒屈指可数,酒量也不佳,但玄冥雨神酿造的佳酿,往常她也浅尝过几口,因而也还记着味道。

    青霄丫头低头闻了闻,心下已了然:座上的美酒便是玉娇娜,三斗星君亲酿的。

    眼前既有美酒,又有佳肴,事情果然不简单……

    “没错——这菜是从碧烟堂里拿来的,而这酒,也正是玉娇娜……朝日,你这丫头喝的酒不多,但记性不错!”事已至此,丹鸾那小子乐得向他们承认道。

    此刻,他嘴角微含笑意,心中甚是得意,他想:既然他们三人菜也吃,酒也尝了,他那请君入彀的把戏也算是成功了。反正他们三人从也好,不从也罢,现今也和他同坐一舟了,他便也无需再作隐瞒。

    “我们哥姊几个啊,也许久不曾尽兴一番了,现下,我还拿了些美红玉过来……今日,这里既有美景相伴,又有好酒助兴,我们哥姊几个且敞开怀来,大醉一场——”

    丹鸾那小子说着,将一坛美红玉提到了桌上,吆喝着余下三人一起尝尝这美红玉的味道。众人一见,桌上又是玉娇娜,又是美红玉的,即便是不明缘由的人,此时也已猜出了几分。

    “好!——甚好!”

    青霄丫头如今业已看得分明:呵,那小子说要赏什么春光来?原来是想有人替他分赃罢了!怪道他这般好心,要邀他们三人赏春,原来打的是这样的鬼主意!枉她还在为游街一事觉得愧疚,呸!真是岂有此理!

    这样想着,青霄丫头不觉怒从心起,一把抓起碗来,咕咚咕咚就将一碗酒喝个罄净。她气愤愤地想道:既然贼船已上,不喝倒把这上好的佳酿浪费了!

    “好酒量——”

    看到青霄丫头一副敢怒却不敢言的憋气模样,丹鸾那小子莫名觉得乐得欢。如今他才觉气爽咧!他得意地想道:“反正那三人业已上了贼船,想下船那便难了……呵,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把老子拉去游街?!”

    大仇得报的人正呵呵地笑着,青霄丫头见了,简直气得牙痒痒的,但也只是牙痒痒罢了。

    “这美红玉,我也是许久未尝过了,今日小鼓既把好酒备上,我倒要好好尝尝了!”

    白泽虽无言语,却将这一幕看得分明。他暗自思索:既然那小子是有意为之,他们要下贼船也就难了,如今,他们且当无事发生,顺了那小子的意,趁着这好时节,就在这后山里赏春光,尝美酒,如此才不负了那小子做戏请彀的一番苦心。

    何况,这好酒还是他亲眼看着那小子从不醉阁里盛出来的,等过了今日,他便要向玄冥雨神自首请罪,如今那小子难得良心发现,要把赃物分出来,他们怎好不遂了他的心,不把好酒细细尝来呢?

    “要是有四娘泣在,那便更好了——”青霄丫头领会了白泽的意思,又给自己满斟了一大碗美红玉,酒一下肚,她却想起了另一种佳酿。

    在三斗星君的众多佳酿之中,青霄丫头独爱四娘泣,只因它入口醇和悠长,让人回味无穷。她想,在这暖暖春日之下,若是喝上两口,那便正好在这春光里昏昏欲睡,如此才叫惬意呢。

    “四……四娘泣是好,可惜没有……”

    青霄丫头无意提起四娘泣来,丹鸾那小子却不免心虚了起来,他本来还在为那三人落入贼船而痛快地饮起酒来,这时,他不免朝不远处的某处看去……

    为了拉上他们,他已慷慨地送上两坛酒,余下的那一坛四娘泣,他想,无论如何都该是他一人独享的。

    自私的人这样想来,不免想把话题岔开去:

    “今日玉帝阿嫲的盛宴之上,倒见了不少神君……就连往日在闭关的定光神君,这次也在席宴之上……这倒是少见。”

    “怎么了,见到定光神君,你小子不会心虚了吧……”白泽不免调笑他道。

    “心……心虚什么?那……那时,要不是你们吓唬我,我也不至于……”心虚的人嘴上虽在叫嚣着,心里却忆起了往事来——

    那时,北斗星君正和他们讲述为神百道,说到神君们的宝物,他老人家便讲起了定光神君的琉璃灯,据说,琉璃灯为五色琉璃所成,灯高八寸,通体泛异光。丹鸾那小子不免心生好奇,便拉上他们几个跑到紫芝洞中偷看。

    那时节,他们去到紫芝洞,果真见到放在宝物阁顶层的琉璃灯,那灯光彩夺目,璀璨闪耀,很是好看。只是,他们四人虽是见到了琉璃灯,丹鸾那小子却嫌不够,还想摸它一摸,因为据说摸上了琉璃灯,头脑有灵光,可以成为一等一的神君。丹鸾那小子信以为真,便攀上宝物阁,正要伸手去摸的时候,不料,定光神君的弟子来了,他被吓了一惊,失手便把那琉璃灯打碎了……

    事后,他们听说定光神君为此事大发雷霆,放话说要将打碎琉璃灯之人的脑盖骨碾碎,四人吓个不住,只好向北斗星君坦白……老星君知了此事,相当气急,当日便把他们几个带到紫芝洞内,亲自向定光神君请罪,好在定光神君念在他们初犯,又收下了北斗星君的好物,便把此事了了……

    不过,如今想到那琉璃灯,定光神君还是恨的牙痒痒的。

    似这样的捣蛋事,他们做了不下一箩筐,好在四位师长念在他们年幼无知,好奇心重,从来不曾重罚过他们,也从来不曾说与玉帝阿嫲她老人家知晓。那些捣蛋事,四人每每想起,都不觉哑然失笑——说真的,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哥姊四人还真的是无法无天!

    “都怪你小子,连个灯都握不住,害我们一同受罚……”

    说起往事,四人不觉滔滔不绝。这些年,好在有四位神君庇护着他们,不然他们何以安然无恙地度过?只怕光是罚跪一项,玉帝阿嫲便要罚他们千百遍了。

    “嗐,你们几个也好不了哪里去……”

    在这春意盎然中,哥姊四人不由忆起了往昔。他们一边喝着酒,一边畅谈起往事,觉得好不惬意快活!在这迷人的春光里,四人推杯换盏,笑语不断,渐渐的,四人也都脸红红的,有些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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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话十:【云影记乐】

    一日,我与丹鸾对饮。座中一坛青娘子,我心欢然,把酒一杯接一杯,丹鸾亦然。东风吹,酒香入脑,我头旋脑昏,忽的展开双翼,飞至半空。澄碧半空,我醉眼赤红,迷迷蒙蒙,我俯身下望,云影采采,入目而来。

    座中一座大花园,灵草花卉,奇珍异兽,无奇不有,此乃无尽苑。日头高照,苑中有鹿衔花,黄莺和鸣,游鱼戏莲,玄龟追逐。我翅翼一展,惊起三两云鹤;忽的降于树丛,毕方与我并肩;匆匆翻上云头,无意与奎牛相撞。老牛愤然疾追,我慌忙夺路奔走,如此好戏,地上走兽并树上飞禽,纷纷出洞观之。

    老牛追累了,我亦乏了,顺由东风而去。不一时,清影阁现于眼前。风神慷慨,未见其人先闻风,东风一拨,扶摇直上三千里,万千美景尽收眼底。我按下云头,听公子拨弄琴弦,观佳人随风舞动,且看青袖半遮面,花间藏柳枝,直叫人听之不足,观之不厌。

    老牛寻我不至,忽的撞入阁中,我惊起云头,乘风北去。不稍片刻,早到了躬行山房。山房朴素,只茅屋三两间,门前流水潺潺,屋外绿柳随风摆动。书房内,火微红,茶正香,雪神正自冥思苦想。且看纹枰之上,黑子飞云压顶,白子丢兵弃甲,乍以为黑吃白,怎料白吃黑,阡陌星河见谋略,趣甚!若非老牛追至,我定与之杀个昏天白日!

    我飞上云头,翻过雪山,一片迷雾下,点绛楼立于眼前。楼阁中,脂粉无数,香膏万千,兰草馨香,绕梁袅袅。老牛恼怒,飞奔而至,情急之中,我抓起两盒香粉向老牛撒去。老牛吃了瘪,连连后退。我纵身一跃,跃上云头,往西逃去。

    不一时,鹤仙居早到了。我斜身入内,但见居内菡萏芬芳,有云鹤立于荷池之中,或低头啜饮,或展翅欲飞,或眯眼假寐,或侧头静立,袅袅娉娉,形态万千。我忽见牡丹娇艳,有彩蝶飞绕,即欲伸手触之,不意那牡丹乃绣屏之物,我哑然失笑,叹女工何以臻此。

    老牛追至,我笑其驽钝,老牛不服,俯冲而来。我慌忙夺路奔走。到得一地,炊烟袅袅,有稻饭之香,更兼酒香扑鼻。我腹中饥渴,急急按下云头,步入碧烟堂。未入堂中,先闻庖屋叮当响,雨神好客,美酒并佳肴,急急吆喝上场,但见桌前鱼鲜鸡肥,汤浓笋脆,说道是家常小菜,入口方知绝顶美宴。

    待吃饱喝足,老牛早已归去;我亦昏昏然,遂起云头,往山房而去。山房繁花三千,却无一人同赏,我甚觉无趣,又起云头,醉醉昏昏,降至竹音居。居内寂静无声,惟窗边一铃铛随风摇动,我往铃铛吹出一气,铃铛叮铃叮铃响,又送一气,铃铛又叮铃叮铃响,过了些时,居内一人影起,我按下云头,降至窗边。

    她问:何事到访?

    我笑道:无事,东园赏花。

    她道:甚好。

    遂而风起,我与她乘风同去,飘飘然降至东园。繁花见人来,花开更艳。她笑了,艳比花开。醺醺然,我醉了。我欲问:是花香袭人,还是憨笑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