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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灿秀心游“蓬莱仙宫”

    (1)

    和兴堂里外,主仆皆鲜衣,院墙砖舍、亭台堂桥都透着富贵,灿秀觉得自己成了“刘姥姥”,这里的一切于自己而言,都是“大观园”一样的存在。

    这是超乎灿秀想象的富丽堂皇。

    (2)

    灿秀、安秀初次进府,主君的三个小娘——皇甫六秀的生母都没有出现,灿秀大约明白,张大娘子不大喜欢小娘。

    也对,哪个女子会喜欢自己夫君的妾室呢?

    这是其一。

    其二,张大娘子不喜欢,那三个小娘便走不到主君跟前,说明张大娘子才是府上的老大,主君不过落个主人的名头,应该无实权,不管家。

    这是出乎灿秀意料的内院规矩。

    思及至此,以后自己在这个“牝鸡司晨”的豪门深院,当如何行事,灿秀已经大约盘算得差不多了。

    和兴堂上,依礼,灿秀拜见了父亲、嫡母张大娘子后,又和姐姐妹妹们见过,这才被领去东篱园安置。

    (3)

    张大娘子思量着,夫君如此仔细这两个孩子,自己也要更加上心才好,安秀幼弱,不好交给旁人抚养,便叫灿秀、安秀住在自己的院子里。

    初见灿秀时,张大娘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总觉得看着很面熟,好像一个故人,又不真切。

    张大娘子觉得大约是自己想多了,便没有太在意。

    不过,因为面善,张大娘子倒很喜欢灿秀这孩子。

    (4)

    不得不说,灿秀命好。

    昨日,因一个“桂枝葛根汤方”,灿秀得了皇甫嘉爱重。

    今日,因无缘无故的“面善”,灿秀在张氏大娘子心里占一个先机。

    这先机,其实,在灿秀进府之前,就初见端倪了。

    (5)

    今晨,吴大出门去接灿秀、安秀以后,慎妈妈陪着大娘子在福颂堂叙话。

    慎妈妈是张家陪嫁来的贴心人,对大娘子忠心耿耿,且非常厉害,打理家务是顶好的帮手。

    得知“外室”一事,慎妈妈提醒大娘子,务必把灿秀、安秀留在自己身边,亲自照看。

    慎妈妈道:“大娘子,安秀刚出娘胎不久,哪里还记得那生母的样子?您若把她养好了,这以后,八姐儿便是您嫡亲的女儿,是最大的依靠。生恩大,养恩亦大,要我说,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过的恩情比生恩还略重些。还有灿哥儿,以后,他可是咱们家唯一的儿子,承家立业,都指望着他呢,您得亲自管教才好。”

    张大娘子颔首道:“你这话,倒也在理。我不能生养,钟秀她们几个虽然懂事,但毕竟都有生母在,日常待我,敬过于爱,不贴心。灿哥儿年岁不大,我与他的生母并无过节,想来他不会记恨我什么,安秀更不必说了,他们留在我跟前,感情才好培养,如此,日后长大了,那当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一般。”

    张大娘子一直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无奈天不遂人愿,一直无法生养,而今倒是个好机会……如此盘算着,张大娘子的神情里多了几分憧憬。

    慎妈妈道:“大娘子,您若是有这心思,索性奶姆也不要固定着,多请几个,喂养到满岁,断了奶,找个由头把奶姆都打发了,省得日后碍眼。”

    (6)

    这话,张大娘子亦赞同,但转而又担心,说道:“可安秀身边没个贴心的人照应,终究还是不妥当。”

    慎妈妈道:“大娘子,咱们房里的苏妈妈不刚好?”

    张大娘子颔首道:“是了,苏妈妈、晋妈妈、福妈妈,还有你,都是我的陪嫁,自幼便在我们张家服侍,是我母亲精挑细选来的,我自然倚重你们,信任你们。”

    说着,张大娘子双眼忍不住泛红,每每想起亡母,她总是忍不住悲伤。

    慎妈妈赶紧说些安慰的话,待大娘子情绪好转,又急忙转移话头,言道:“苏妈妈最是心细,让苏妈妈服侍安秀,咱们合该放心。至于那个随着来的李二婶,暂且留在咱们这,好好观察一段时间,若是个懂事忠心,且做事利落的,便再给她安排去处,大娘子觉得可好?”

    张大娘子颔首应之,正要再说话,苏妈妈走了进来。

    (7)

    见礼后,苏妈妈向张大娘子汇报了安置灿秀、安秀一事,言道:“大娘子,房间都准备好了,一应俱全,单这侍候的人,还要大娘子定夺才是。”

    就着话头,三人商议一番,便定了苏妈妈跟安秀,福妈妈跟灿秀。

    另外,张大娘子从福颂堂择了四个一等大丫鬟关雎、遐心、采蘋、采蘩,都是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机灵懂事,干活又爽利,另有若干个小丫鬟,一并赏给新来的两个孩子。

    四个大丫鬟中,关雎、采蘋服侍安秀,遐心、采蘩服侍灿秀。

    《关雎》里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白驹》里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采蘋》里有“于以采蘋?南涧之滨”,《采蘩》里有“于以采蘩,于涧之中”……丫鬟的名字均出自《诗经》,可见张大娘子定是个文才出众之人。

    家里没有适龄的机灵小厮,张大娘子打算过段时间再给灿秀寻伴读书童,眼下,先由自己的心腹大丫鬟照应着。

    这是灿秀来之前的一段插话,灿秀不知。

    (8)

    虽然心里还有陌生感,不过,方才在和兴堂一见,灿秀便已经笃定:这一次,自己算是来对地方了。

    灿秀心里道:“老天爷终于眷顾了我一回,希望别像去年冬天一样,刚到王府,就赶上兵乱。”

    灿秀心里暗自思量着,随张大娘子一行离开了和兴堂。

    (9)

    从和兴堂到东篱园,路上,先是经过了一个垂花门,而后才正式进入内院。

    灿秀这才明白,刚刚从大门到和兴堂只是前院罢了,他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皇甫府到底有多大啊?”

    一路上,左拐右进,弯弯曲曲,单是木香棚便见了八九个,上面或爬满藤蔓或开着淡紫、红粉一类的鲜花。

    灿秀默默地看着,只觉得这里到处都是好景致,猜测嫡母大娘子是个有雅趣的人。

    方才,嘉安堂有病人,皇甫嘉带着长则出门去了;大管事吴大另有家务处理;钟秀几个姐妹分别回自己生母的院子去了,故而,众人都没有到东篱园来……结合众人的言行举止,灿秀大略知道了嫡母张大娘子的一应规矩。

    知觉嫡母的规矩过于严苛,灿秀心里有几分忐忑。

    不过,转念想到姐姐妹妹,灿秀心里又美滋滋的。

    (10)

    初来乍到,灿秀与皇甫六秀尚未深谈,不知其秉性品行,单看外貌,六秀皆是美人坯子,特别是皇甫钟秀。

    灿秀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大姐姐,只觉得她是那种叫男子看一眼便能心生爱慕、叫女子看一眼便忍不住羡慕或嫉妒的人物。

    二姐姐灵秀、三姐姐毓秀也甚美。

    三姐姐似乎略微活泼些。

    大姐姐、二姐姐应该都是笑不露齿的闺阁秀女。

    想到三个美丽的姐姐,灿秀又后悔一阵子,不过他“乐观豁达”,从不纠结于无法实现的幻想。

    于是,灿秀这样安慰自己:“将来,我肯定还能遇到别的绝世美人。”

    (11)

    一路走来,过门观景,灿秀心里不断寻思着,天马行空,无有所指。

    一路走来,两个婆子打头引着,张大娘子、灿秀、安秀居中,后面跟着七八个丫鬟,不敢说浩浩荡荡,也称得上颇有阵势。

    灿秀心里道:“这大约就是前呼后拥吧?”

    跟着众人又走了一段距离,灿秀心里默数着,过了两重大门三重小门,张大娘子一众才到了东篱园门口。

    在这里,灿秀与李二婶、善姐儿母女要分开了。

    两个婆子说要带她母女二人去仆舍。

    闻言,善姐儿不自觉看向灿秀,神情犹疑,似乎有话说,但还没来得及,便被婆子催促一句,只好赶紧走了。

    (12)

    灿秀心里道:“这东篱园的规矩只怕过于严苛吧?”

    没来得及多想,灿秀便随张大娘子进了东篱园。

    首先,映入灿秀眼帘的是一片竹林,苍翠茂盛;竹林对面种了一些花草,间饰以太湖石、假山、西府海棠树等。

    这是东篱园的入门小花园。

    往里走,过了一重门,才见到房舍;又过了一重门,众人到了福颂堂。

    (13)

    福颂堂是东篱园的正厅,往日接待宾朋、主君主母宴饮等俱在此处。

    这里的格局,与和兴堂大致一样。

    不同的是,条案上方挂的是一幅山水画,条案上放着三个插着鲜花的高颈玻璃瓶。

    除了条案底下的八仙桌,福颂堂正中央还摆放着一个束腰圆桌和四个矮凳,灿秀猜测那是平日里用饭之处。

    八仙桌上,摆放着玉如意和金鸭炉,鸭嘴缓缓吐出沉香燃烧后释放的轻烟,一圈圈,那烟把淡淡的水沉香气散布开去,充溢着聚福堂。

    宋人喜欢品香,尤其钟爱沉香,灿秀大约了解一些。

    “挂画、插花、焚香、点茶”是宋人日常生活里的四大美事。

    (14)

    与和兴堂相比,这里只有十把圈椅,左右两边各四把,应该是会客所用,条案底下八仙桌两边各一把。

    额外,福颂堂上多了四个花方凳,条案左右各摆放了两个,每个方凳上都放置一个供欣赏的器物,看着像琉璃,两个连枝牡丹花纹,两个青花月影梅花纹。

    据此,灿秀猜测张大娘子应该很喜欢玻璃、玉器一类的物件。

    (15)

    方才,在和兴堂看到装花的瓷瓶时,灿秀第一反应是这宋瓷若能带回二十一世纪该多值钱啊!

    待到了福颂堂,看到张大娘子近身摆放的大多是玻璃、琉璃,灿秀刚开始还纳闷,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在宋代,宋瓷算什么好物呢?

    物以稀为贵,大约那本不值钱的玻璃才是大户人家所向往的吧。

    福颂堂的案、几、桌、椅、凳等也都是黄花梨,雕刻各式花纹,寓意富贵吉祥。

    灿秀再往里望去,右边被一架大座屏挡住了视线,看不见内屋情形。

    座屏的屏心绣着一大幅“百花争春图”,姹紫嫣红,甚为壮美。

    左边,有一个三面围起来的小隔间,隐约看见里面摆着炉子、茶瓶等物,灿秀猜测那是一个小茶室,应该是丫鬟们日常煮茶的地方。

    与凤凰山脚下的李二婶家一对比,这里可以用“蓬莱仙宫”形容。

    (16)

    张大娘子在福颂堂上坐定,又叫来一连串的大小丫鬟、婆子拜见灿秀。

    灿秀有些受宠若惊。

    自己虽然在王府待过,可只是“蜻蜓点水”罢了。

    那个被自己称作亲姐姐的彩娥,也只是在王府做个供人役使的女婢。

    经此一难,我竟然翻身成了主人,这是什么运气啊?灿秀心里忍不住嘀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