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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灿秀与吴老七结拜

    灿秀安抚几句,待吴老七重新落座,灿秀问道:“吴七哥,我的诚意如何?是否能跟你交个朋友?”

    吴老七自然没有不应允之理,当即叫人去备酒菜。

    其实,灿秀本无意插手“净团”那些乱糟糟的事情,他盘算的是以此为桥梁来结交吴老七。

    结交了吴老七,便相当于掌握了杭州地下消息的来源通道,有助于自己编纂《临安秘事》,对日后从商理业必然有帮助。

    这是灿秀的私心。

    吴老七不知,只当眼前这个小兄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与之热谈起来。

    两刻之后,几个小厮上来,撤去方桌上的菊花,摆上一盘烧鹅、一盘熏鸭、一盘酿牛肉、一盘焖猪蹄、一盘鸡肉签、一盘羊肉签、一盘时兴蔬菜、一盘肥青毛豆,外加两坛菊花酒……一应的盘子、酒碗都是黑陶瓷,连个筷枕都没有,两双棕木筷子直接放在桌面。

    这里的器具与东篱园惯常使用的青白瓷、青花瓷、白玉石、上等漆木、金银铜等俨然不同。

    不过,灿秀并不计较,他知道江湖人通常不拘小节,没甚条条框框拘着,喜欢自由自在。

    那也是灿秀向往的生活。

    中国的交际离不开酒,没有什么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灿秀深谙此理。

    小小年纪的他想象着那些从武侠小说里看到的文字描述,觉得自己若要与吴老七相交,不能搞东篱园那一套,而是要有一个磊落洒脱、快意恩仇的性子。

    于是,灿秀起身,替吴老七倒酒。

    随后,灿秀学着江湖人的风范,举起酒碗,言道:“吴七哥,我先干为敬。”

    说完,他一饮而尽。

    菊花酒洒了几滴,落在他的绣花罗袍上,他也不计较,看都不看一眼。

    吴老七见灿哥儿豪气洒脱,十分欢喜,随之举杯,一口气喝尽了一大碗。

    灿秀重新落座后,吴老七扯下一个烧鹅腿递给他。

    灿秀接过去便吃,大口嚼着,丝毫没有富贵人家的矫揉造作之态。

    吴老七大笑道:“好,灿哥儿,你这个朋友,我吴老七交定了。”

    赌坊二楼的雅间里,他二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畅快淋漓,俱不扭捏。

    憋屈了两年多,如今,灿秀终于遇到一个可以恣意相待的朋友,高兴得很;吴老七也把灿秀看作知己。

    王公贵族之流,吴老七见过很多,年纪轻轻便这般举止跳脱、言辞爽利、性子豪迈者,灿秀实属第一个。

    叙话间隙,吴老七问了许多问题,灿秀一一解答。

    净一团为何要做这些事,灿秀也一一说了。

    原来,是吴业在搞鬼,他的女儿与吴举人虽然和离了,却从此郁郁寡欢,而那吴举人与家里的小妾却如胶似漆,过得神仙一般。

    于是,吴业便暗中请了净一团做成“杀妾灭子”这件事。

    吴老七道:“灿哥儿,你说的吴业,我也认识,算一算,他入赘的吴家,是我的远房亲戚,我们祖上是连着的。”

    灿秀道:“吴七哥,如此,以后你可得小心些,远着他们家,那吴业一家子不大规矩。”

    吴老七颔首,继续又起疑惑,于是问道:“灿哥儿,你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般本事?竟把事情打探得如此清楚,还不被人察觉?”

    灿秀道:“七哥谬赞,我不过碰巧知道些罢了。七哥若有心,咱们日后细细聊我的商业大计。”

    吴老七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他见灿秀是个脑子聪明的,便询问灿秀该如何“惩治净一团”。

    灿秀道:“七哥,这是您的家事,我不便过问。”

    一听此话,吴老七不乐意了,言道:“喝了我的酒,吃了我的肉,便是我的兄弟。‘净团’的家事,便是你的事。灿哥儿,以后,‘净团’就交给你了,你做大首领,我做二首领,如何?”

    灿秀道:“七哥,你怎么说得跟落草结义一般?”

    吴老七道:“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日,你我二人……春盛街二结义!如何?”

    说着,吴老七当真拉着灿秀,要摆香案,义结金兰。

    灿秀没有预料到这番情形,起初有些不知所措,但很爽快便答应了。

    片刻,几个小厮进来,撤去酒席。

    一直守在门外的遐心、肃羽忍不住进来看看,又是酒又是肉,杯盘狼藉,一堆骨头乱放着,桌上地下酒渍好几大片……遐心心里叫苦,这要是让大娘子知道了还了得?

    再看灿秀,两颊红扑扑的,肯定喝过酒了。

    遐心过去“训”了几句,灿秀憨憨一笑,只说“无碍”。

    不多时,香案摆设停当,吴老七、灿秀焚香三拜,成了异性兄弟。

    看到他们两个一本正经地三叩首,旁侍的遐心和肃羽又无奈,又想笑,哪有一个十岁孩子与一个三十大几的大老粗拜兄弟的?

    灿秀不介意,笑称这是“忘年交”。

    拜完起身后,吴老七笑道:“拜了兄弟,我便是你大哥,你便是我二弟,以后,‘净团’就是咱俩的,是我的家事,也是二弟你的家事。”

    灿秀拱手道:“好,承蒙大哥厚爱,我一定不负重托。”

    吴老七也拱手还礼,众人又说了片刻,灿秀才告辞,约定次日再见。

    回府路上,灿秀醉意渐浓,不知不觉在马车上睡着了。

    遐心害怕大娘子知道了责罚,便悄悄从后门进府,叫肃羽打听准了,确定大娘子那时不在福颂堂,才领着灿秀回去。

    进了暖香阁,灿秀倒头便睡,这是他第一次豪饮。

    往日里,最多小酌几口罢了。

    留守的鹿鸣、采蘩本在屏风后的榻上打绦子,见状,都有些好奇。

    采蘩问道:“灿哥儿怎么了?”

    遐心、肃羽无奈地把赌坊一事说了,鹿鸣、采蘩都格外震惊。

    鹿鸣道:“灿哥儿这性子,真不该住在东篱园。”

    采蘩道:“我听采薇姐姐说,大娘子大约是同意了把考槃居给灿哥儿,日后,若搬进菡萏园里住,出来进去,方便多了。”

    鹿鸣、遐心、肃羽三人皆颔首,以示赞同。

    此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吴老七用过饭便动身,骑着一头黑卫,往荐桥方向去,一路寻到广源街皇甫府。

    听过有人拜会灿哥儿,阍人不敢耽误,赶紧报了。

    灿秀叫鹿鸣把吴老七请到承英阁的小书房。

    鹿鸣在府里时,多半着女装,今日亦如此。

    她穿了一双青黑色绣花鞋,白绫袜裹着玉足;内着杏黄罗裙,外罩一件窄袖直领对襟绣花褙子,花样是几枝海棠,绣工精美;双丫髻上簪了一对红玉芙蓉,是先前大娘子赏的上等蓝田玉。

    单是鹿鸣这一身打扮,便叫吴老七挪不开眼睛。

    吴老七心里道:“赌坊后头李财主家的大娘子都没这么气派。”

    鹿鸣问道:“你这厮,为何盯着我看?”

    闻言,吴老七赶紧低头道歉,拘谨窘迫,小心翼翼。

    他昨日叫灿秀喝了那么多酒,导致灿秀半夜里吐了好几次,为此,鹿鸣少不得埋怨几句。

    吴老七不敢顶嘴。

    看他老实,鹿鸣也不再多言,言道:“灿哥儿说你是个江湖豪杰,我看不然。且随我来吧。”

    吴老七诺诺应着,随鹿鸣进去,不敢再抬头细看她。

    鹿鸣余光瞥见吴老七低眉颔首的样子,不觉嘴角上扬,心下道:“这个吴老七,一个大老粗,怎么如此羞怯?”

    他二人一路经过和兴堂,到了东篱园,再进承英阁……吴老七这个大老粗这才明白高门大户的好处,与这里相比,自己住的地方简直就是猪窝啊。

    皇甫府大门口是两棵粗壮梧桐,看着有十几年之久了;进门后,过了门洞,便是两三丈宽的大主路,近日才新换了雕花砖石,甚华美;路两边栽着垂柳、榆树等,俱高大茂盛,榆柳遮挡了吴老七的视线,他看不清两侧的布局……经过和兴堂时,吴老七忍不住瞥一眼那堂上的摆设,顿觉其贵;过了垂花门,走了不久,看见一片竹林,往前又见一片五色菊花,先后过了三道门,方见榆柳荫蔽下的东篱园;进了东篱园,又过两道门,方见福颂堂,山石花柳点缀其间,叫吴老七不知该看哪一处;再过一道门,方见承英阁。

    吴老七看那承英阁的后面,似乎还有院落,不敢细观,赶紧跟着鹿鸣进去了。

    承英阁的小书房是新收拾出来的,里面的装饰点缀都是灿秀自己选的。

    这里只有大书房一半大,但摆设基本一致,一个小厅一个书房。

    小厅的条案是由金丝楠木制作而成,打洼束腰,刻着盘蛟龙花纹;条案上放着一个青白玉瓷瓶,无花纹,灿秀喜欢素净的。

    今日,知道吴老七来,灿秀特意叫人折了几朵红、黄两色菊花,浸在瓶子里头,以装点客厅。

    条案上方,挂着一幅熟绢图,是采蘩、鹿鸣她们绣的,岳阳楼上,一人正眺望浩浩汤汤的洞庭湖,天水一线,颇有意境。

    有一次,安秀说她最爱范仲淹,灿秀忽而想起《岳阳楼记》,便画了图样,叫采蘩她们绣,不想成品格外别致,灿秀便让挂在小书房了。

    条案下,摆了一个楠木方桌,直束腰,雕刻着连枝桃花纹;方桌两边摆着两把圈椅。

    小厅中央放置一张尺寸略小的八仙桌,和楠木桌样式一样。

    一架落地屏风隔开小厅和书室,屏心画的是“仙翁下棋图”,书室里的摆设跟大书房基本一致,笔枕、笔洗、笔掭、笔筒、镇纸等一应物件都是上等南阳玉。

    灿秀今晨没有胃口,早起只吃了碗莲子羹,便急匆匆到小书房来,此刻正坐在书案边习字,这是莫先生布置的课业。

    明日荣秀轩有课,莫先生要检查。故而,灿秀着急起来。

    听到脚步声,灿秀知道吴大哥来了,于是急忙起身,绕过屏风,到了小厅,正好与吴老七碰上。

    见吴老七一副畏手畏脚的样子,灿秀大约会意,转头看一眼鹿鸣。

    鹿鸣紧急回避,灿秀便猜出是鹿鸣训斥吴老七了。

    见礼后,灿秀热情地说道:“大哥上座。”

    随即,他兄弟二人在金木圈椅上落座。

    不多时,与鹿鸣一般打扮的采蘩、遐心奉茶过来,用的器具都是吴老七没见过的,也不认识。

    吴老七混迹于市井之间,日常生活不曾如此精致。

    自打进门,看见一应简洁却典雅的摆设,他便有些手足无措,三十几岁的人像个小孩子般四下打量,看啥都好奇。

    灿秀叫他放松,把这里当自己家便好……两人吃茶叙话,说了好一阵子,吴老七才自在起来。

    喝过几遍茶后,灿秀问道:“大哥来找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