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未能牵起你的手 » 第十六章 那一场雨

第十六章 那一场雨

    16

    还未正式升入高三,对未来的焦虑给我们蒙上了一层不可见,但又实实在在存在的阴云。当时没有“双减”政策,课外补课大行其道。这使得高三原本已经被压榨到一个月的暑假,又塞满了各种课外补习。因此每到假期临近,各色各样的培训班广告在校门外铺天盖地般的袭来。其中,又以“好老师”培训机构最为出名,最深受漾泉一中学子的偏爱。原因不仅在于“好老师”培训机构里的老师确实如其招牌所说的很好,还在于这家培训机构的授课地点离我们学校不远,因此很多同学都会来这里上课,组成一个新的临时性的、类似于大学公共课似的班级进行授课。

    在没放暑假之前,我已经问过了张蕾,她说也要来这家机构补习英语。我们就约定好了一起来这儿上课的时间,因此当第一天我们在教室门外相遇时,我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那种熟悉的久违感又涌上心头——就是那种明明有很多话想要说,但却总是开不了口,或是一开口就变成了言不达意的语无伦次,有时甚至连眼神都不知放在哪里合适。

    我假装盯着教室里的空调机,似乎是对空调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教室里有空调,这下不怕热了。”

    我说完这句毫无营养的废话后,张蕾冲我淡然一笑,说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她最在行。我们才没说几句,工作人员就拿钥匙来打开教室门,我们两挑选了一个位置很好——既不靠前又不靠后,又不在正中间的位置。直到她走在前面先过去坐下时,我才仔细的看到那天她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脑后用浅蓝色的皮筋扎了一个可爱的短马尾。

    培训机构的上课模式和平时上课差不太多,甚至根本没有区别。就英语课而言,主要是写卷子,讲卷子,每隔三五天再利用一节课小考一次,无非就是这些无聊的形式。可有了张蕾在身边,这些琐碎的形式仿佛被赋予了许多意义。

    那些天,我们一起抬头听讲,一起在下课时出去买雪糕,但彼此间的话却不算多。话题除了围绕着非谓语动词展开外,就是吐槽高三的压力。这样的情形,在操场跑步时也遇到过,尽管总是说着说着就没有话题了,可每次一扭头,看到她幽美的侧脸又时常让我心跳不已。

    在这儿,除了英语课我们在一起,她补理科数学和理综时我在补文科数学和文综(主要是地理),所以有时甚至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因此,在暑假补课的最后几天里,我却发现我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即使不说话,我们也仿佛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语言反倒成了多余。

    有一天下午的英语课做测验小考,外面天阴沉的厉害,黑到教室里开着灯,空调有气无力的在闷热中送来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凉,一场特别具有山城特色的雷阵雨马上就要来了。

    在每年的7,8月份,漾泉经常会在闷热的午后下雨。往往是上午和中午越晴朗,暴风骤雨在午后来的也越强烈。如果恰好有台风登陆南方的话,这种雨还会持续数天,从最初的电闪雷鸣雷阵雨转入缠缠绵绵的连阴雨。今天的雨就是这样,后来一直下了好几天。

    一道闪电擦过天空,大家都停下笔望向窗外。闪电转瞬即逝,但时间就像定格了一样,我们都一齐期待着下一道闪电。雷声也轰隆的来了,那声音仿佛就在楼顶的正上方。风从窗外吹进,靠窗的同学已经能感受到大雨来临前的气息。我和张蕾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静静的坐着,感受着暴雨来临前的气氛。大家继续埋头做题,可这样的天气却使我很难再平静下来对付眼前的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

    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想带上张蕾飞奔回家,我们什么话都不必说,就在家里的阳台上一起欣赏这场夏雨,任凭风把她的刘海吹拂。我会侧着脸看看她,她不必看我,我们静默着聆听大自然的语言……

    我看看她,又看看外面的状况。一时间眼神又不知道该放在那里,看一眼她的刘海和眼睛,再看一眼她手上的指甲。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于是漫不经心的翻腾着眼前的试卷,但我似乎分明感到她的异样,不过她还是会淡定的扭头看一眼外面的情况,再把注意力聚焦在答题卡上的ABCD上面来。

    在雷声中,雨滴声也清晰可闻了。

    “你带伞了吗?”

    我在草稿纸中,写下了这行字。

    “带了,你呢?”

    她的字在女生里不算娟秀,很有棱角。

    “我没带,但愿别下大。”

    “一会一起回去吧。”

    我冲她点了点头,雨哗的就下起来了。窗边同学的一声“下雨啦”再次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向了窗外,窗外阴云依旧。

    我们在昏暗的灯光中答完了那些阅读理解和完形填空,又胡诌了几行作文,再把那些确实拿不准的单选也蒙上了答题卡。“人生总是在不停地在迫不得已中做选择。”这句话来自于眼前的一篇阅读理解,我认为真的很贴切。

    考试结束时,雨依旧在淅淅沥沥的下,既没有下大,也没有变小的意思,厚厚的云层告诉山城人民大雨还在后边。

    张蕾还有一节数学课,问我要不要等她再一起回家。我说好啊,就留下来和其他暂时不走的同学上自习。可她下课时,雨竟然停了,尽管天还是那么的阴沉。

    “居然不下了。”

    张蕾出来时带着她夏天才会带的被我称之为女海贼王帽的女士草帽,斜跨着她用来装书本的灰色布料上画着可达鸭的袋子,一手拿着伞,另一只手拎着似乎是与大袋子配套的小袋子里的透明水杯。

    “看来我们挺幸运的,赶紧走吧。”

    “对啊,看样子一会肯定会下的很大。”

    “嗯,如果下的话肯定会好几天。”

    我并不是想借着与她同撑伞以来拉近彼此的距离,可内心仍旧是落寞,这样阴沉沉的天气,总觉得和雷雨交加、暴风骤雨相比差了那么一截意思。但“人的想象力似乎能为我们加上一层优美的滤镜”,这是后来大学时我同女朋友在一个夏日旅行时,被暴风骤雨困在酒店哪里也去不了时才发出的感慨。

    “如果明天开始下大的话你还来上课吗?”

    经过桃河桥时我问她,风吹拂着我们,她的眼睛像闪烁的星光,刘海在风中飘扬。

    “来啊,为什么不呢?”

    “这种天气很适合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发呆也行,睡觉也行,看书打游戏都行。”

    “是的,如果没有高考就好了。”

    “至少高考结束后可以短暂的享受一个暑假。”

    “嗯。到时候一定要把欠下的觉给补回来”

    她究竟有没有在暑假每天都补觉我不太清楚。因为高考后,我同张蕾几乎再也没有联系过。

    不过我的记忆力却并没有为那天加上哪怕一层滤镜,我们就这样并肩走回家,一路上有说有笑,直至在她家所在的小区外面我们分别。就像之后那段时间里一样,并没有任何新奇或是可以铭记的事情发生。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有心动,更多的则是不知所措。

    回到家的时候,暴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