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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峰回路转

    1.马背上的奇遇

    经过三个月的奋战,《绝技》终于进入测试阶段了。总算有一个不用定闹钟的周末,文河睡到自然醒,浑身被阳光亲吻着。他突然想起苏捷,抓起身边柔软的枕头,抱进怀里。思念一点也没减少,只是被忙碌压住了。电影中的一句台词闪过脑海:“我们本可以过上好得不得了的生活,但你把它全毁了。”他又开始自责,如果那天没有去日料餐厅跟雅典娜见面,也许苏捷已经是他的妻子,现在就躺在他的身边。

    手机响了,竟然是沉寂多日的萧潇。文河以为她拨错了,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

    “你干嘛呢?”

    文河从床上坐起来:“在家呆着。”

    “一块去骑马呗,怀柔新开了个马场。”

    “怎么突然想到约我?”

    萧潇笑了:“放心,不是相亲,就一块儿玩玩。”

    “就咱俩儿?”

    “还有好几个朋友呢。”

    “我不去了,你的朋友我也不熟。”

    萧潇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叽歪呀!你是不是对不起我?”

    “我怎么对不起你了?”

    “咱俩儿总共见过三回,第一次你睡着了,第二次你说开会提前撤了,第三次我专门赶到赛场为你庆功,说好大家一起吃饭,结果你突然跑了。”

    “这样看来,确实亏欠你。”

    “那就陪我去骑马——我还有十分钟到你楼下。”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

    “我们在你公司门口见过面啊,你还给我指了公寓楼。你脑子是漏勺吗?”

    文河想,出去放松一下也好,总在家胡思乱想更难受。他迅速换衣梳洗,收拾背包,走出家门。

    萧潇开着一辆黑奔驰,穿着黑色的紧身T恤,戴着上挑的金边墨镜,嘴唇涂得鲜红。

    文河上了车,她递给他一个三明治:“先垫点儿,中午咱吃烧烤。”

    文河说:“好久不见了。”

    萧潇说:“康叔叔说你要结婚了,所以一直没找你。这不听说吹了吗?还是单身好,自由自在。”

    BJ大妞的直白让文河哭笑不得。

    “我那几个死党喜欢搞怪,今天的活动要求带个男伴,而且必须是新面孔。想来想去,你比较合适,长相拿得出手,低调不烦人。上次才逗呢,说好每人都带只猫,我借了我姐家的英国短毛猫,结果还被挠破了,饭没吃完就去打针了。”

    文河说:“今天我的作用就是当猫。”

    萧潇说:“卖个萌。”

    文河说:“啥意思?”

    萧潇说:“就是做个可爱的表情给我看。”

    文河笑道:“我不会,男人要什么可爱。”

    萧潇叹道:“你长得挺可爱,就是太愣太严肃了。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想嫁给你,多无趣啊。”

    文河说:“原来我这么糟,怪不得最后没人嫁给我。”

    萧潇冲他打了个飞吻:“你好像背着一个蜗牛壳,特别压抑的感觉,JustRelax(放松).”

    文河想,只见过几面的人都把他看透了,他背的不是蜗牛壳,而是十字架,他一直把自己当罪人,没有真正放松过。除了学习工作,就是沉浸在游戏世界,直到苏捷出现,照亮他的世界,让他敞开了心扉。可她的离去,再次让他坠入暗沉的甬道。

    到了马场,萧潇的三个闺蜜以及她们的男伴都到了,估计男伴都是临时抓的,有地下乐手、民宿老板和健身教练,萧潇不无得意地给大家介绍文河:“这是W王国的游戏设计师River.”这种活动估计碰一次面就不会再见了,所以也不必报出实名。

    文河跟大家尬聊了一阵,然后去挑选马匹。健身教练那对儿很快就策马奔腾了,看样子是常客。文河虽然生长在大西北,但是没怎么骑过马。他选了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听主人说它脾气好,就试着骑上去。主人拉着马,慢慢地在草场上走,他感受着马背一起一伏的节奏,轻轻抚摸那粗硬的鬃毛。

    萧潇戴着草帽,骑着一匹雪白的马追上来,小跑着超过了他,一边回头喊:“快给我拍照啊!”文河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在努力保持平衡的状态下给她抓拍了几张,萧潇很快就跑远了。

    文河对主人说:“我自己试试吧。”主人松开了绳子:“没事哒,这马通人性,你不会骑,它就不跑。”文河说:“我想慢跑。”主人吆喝了一声,拍拍马背,马果然听话地小跑起来,颠得文河上下摇晃。他从马厩跑到外围的牧场,渐渐找到了感觉,身体也松弛下来,跟着节奏晃悠。

    开阔的草坪上,扎着一个个小帐篷,铺着许多野餐垫,游客们在打牌、乘凉、戏耍。文河放眼望去,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倩影,感觉心脏骤停了,浑身就像发烧般冷热交替。

    苏捷穿着一件鲜艳的民族风吊带衫,躺在两棵树之间的吊床里。即使戴着大框墨镜,那精巧的鹅蛋脸和性感的嘴唇也绝不会错。而那个帅气的艾伦,正跪在三米外的垫子上,把橙汁倒进杯子,然后走到苏捷身边,把橙汁递给苏捷,还不忘插上一根吸管。他们在笑,文河的心冰凉凉。牛仔和女王,来BJ出个差,却一起吃苏菜,一起京郊游。田戈说得对,看样子他是苏捷的新欢。

    “River!来这边!”萧潇在远处喊他了。文河勒紧马肚子,调转马头,小跑起来,耳边风声呼呼,好像能甩掉所有的烦恼。

    烧烤台已经腾起炊烟,肉串香味四溢。文河没什么胃口,情不自禁地往刚才的方向张望,尽管他连苏捷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萧潇让文河从包里拿出装满草莓的玻璃盒。文河打开盖子,递给她。

    “喂我一颗,我没洗手。”萧潇说。

    文河掏出牙签,扎了一颗草莓送到她嘴里。

    她心满意足地咀嚼着:“你蹭我脸一下。”

    “什么?”文河一脸懵。

    “快点,要体现那种暧昧。”

    文河还愣着,萧潇在他脸上迅速吻了一下,如同小鸡啄米。

    果然,旁边的一伙人开始起哄了。

    “昨天我去上课,发现了这个新面孔,原来教练临时有事,雷雷从别的门店过来代课。我们跳得激情澎湃,下课了我就直接问他,周六可以约你出去玩吗?”一位女友讲述她跟健身教练的相遇。

    “这么直白的吗?”一位女友问萧潇,“你和River是怎么认识的?”

    “我在咖啡馆写文案,写困了就趴着睡着了,朦朦胧胧有人推我。我还以为打烊了,结果就是这位River先生,一脸关切,问我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送我回家。”

    “哇塞,那是盯你很久了,想想看,你在睡觉,一个陌生男人就这样温柔地望着你。”

    “当然要他送你回家,有没有?”

    萧潇更得意了:“我说,不必送我回家,明天跟我走吧。”

    一片欢笑起哄。

    文河笑而不语,配合萧潇演戏,体贴地递给她一串羊肉。女孩们的幻想游戏,跟他打游戏是一个道理,都需要虚拟的场景和梦幻的人设,带逃避乏味的人生。

    2.狠狠的一鞭子

    吃完烧烤,文河又跨上了马背,嘴上说要抓紧练习,心里抑制不住还想去刚才的地方看一眼苏捷。

    萧潇从垫子上爬起来,拉住文河的马,一脚踩在马磴子上。文河说:“你想试试这匹?那我先下来。”

    话音未落,萧潇已经灵巧地跨上马,坐在他前面,后背紧贴着他的胸,他的呼吸都能拂动她的发丝。文河紧张起来:“驮两个人,马儿吃不消吧。”

    “没事儿,咱俩儿都苗条。”萧潇开始摆姿势。

    女友们围在旁边拍照:“River,把你的脸露出来,手从两边抓缰绳,环住萧潇,显示出呵护嘛。”

    文河任她们摆布了一阵子,萧潇才下了马,跟大家打牌去了。他赶紧溜走了。

    午后太阳毒辣,文河骑马溜达了一圈,汗流浃背地停在树下。刚要下马,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文河回过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苏捷英姿飒爽地骑马奔来,清透的白色防晒衫随风飘起。她拉紧缰绳,急停在他身边,猛然扬起鞭子,狠狠地抽向他的枣红马。

    随着一声脆响,枣红马发出暴怒的嘶鸣声,高高抬起前蹄。仿佛经历了一场地震,天旋地转之后,文河失去了知觉。

    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沉了,当文河睁开眼睛,一时忘了自己是谁。白色墙壁,白色天花板,穿白大褂的人围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手上在输液。

    又睡了一觉,他被推进普通病房。守在门口的萧潇一路跟进来,忧心忡忡地问他:“感觉怎么样?疼吗?”文河这才感觉到,左臂和后背隐隐作痛。他说:“我没事。”

    萧潇说:“吓死我了。我们正在打牌,听到有人呼救,没想到是你出事了!当时怎么回事啊?那匹马不是特别温顺吗?”

    文河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来了。”

    萧潇说:“你昏迷了一整天,医生已经给你做过全面检查了,万幸只是手腕韧带损伤。是我叫你出来骑马的,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家人和康叔交代?!”

    文河想,幸亏母亲已经回老家了,不然看他这样子又要操心难过。他对萧潇说:“你受累了,快回去休息吧。我应该很快就能出院的。”

    萧潇帮他订好餐,又请了个护工,说明天再来看他。她前脚刚走,雅典娜来了,坐在他床边,一脸心疼地埋怨:“今晚项目组庆功宴,你这没福的,说是要在家补觉,又心血来潮去骑马,作死。”

    文河说:“你代我参加庆功宴吧。”

    “呸,我跟你非亲非故,怎么代你?”雅典娜说,“我跟医生聊过了,你还需要做韧带修复手术,下周三才能出院。我把大伯请过来给你定个方案,针灸治疗韧带损伤效果不错,不留病根。”

    文河试图坐起来:“啊,太麻烦大伯了。”

    雅典娜把他扶起来,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你赶快好起来就能少麻烦大家。喝水吗?”

    文河点点头,左手被包扎得严实,右手在输液。

    雅典娜涮涮杯子,倒了半杯开水,又加了矿泉水,端他嘴边,笑道:“看你这废样子也挺乖,可以任我摆布了。”

    这时,田戈和白杏儿提着大包小包来看他了。田戈调侃:“扬鞭策马当英雄,结果变狗熊了。”

    白杏儿洗了许多车厘子和葡萄,给病人和护士们送了一圈。同病房的一位大叔跟老伴说:“这小伙子有福气,朋友来了一波又一波,还都是美女。”

    田戈看了看文河的手臂:“我擦,还要做手术啊,比我那年打球骨折还严重。公司领导没来看你?”

    白杏儿说:“可别来了,巴掌大的屋子,站都没地方站。”

    田戈说:“反正交工了,安心请一个月病假吧。”

    文河说:“那我就不用回去了。W王国极少有人请假,轻伤不下火线。影子发烧还来上班呢。”

    雅典娜说:“我脚崴了还拄拐上班呢,有什么用啊?还不是被一脚踢开。”

    文河对白杏儿说:“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让庆阳香包和茶叶结缘了,增加了一大笔订单,外婆特别开心。”

    “波兰小哥比你们还开心,我和他的对谈点击量破纪录了,他带货又火起来了。”白杏儿说着,瞟了一眼田戈,“机遇埋伏在各个角落,我愿意牵线搭桥,不过某些小肚鸡肠的人总以为我不务正业在调情。”

    3.火花重燃

    夜深了,文河在黑暗中一遍遍回忆着在马场受伤的情景。苏捷戴着墨镜,紧抿的嘴唇带着怨气,突然扬鞭抽他的马,其实想抽的是他。以苏捷的优雅得体,失去理智了才会这样做吧。因为看到他跟萧潇骑一匹马吗?他们已经分手了,她还在乎他吗?

    医院的夜晚并不安静,走廊里的灯一直亮着,交谈、呻吟,来回走动的声音络绎不绝。文河感到一丝孤立无助,翻身都很困难,手机也拿不住,喝水、如厕等平常的行为现在都成了艰难的任务。他不忍心叫醒护工,尽量减少琐碎的需求。

    第二天早晨,护士查完房,正在分发早餐。艾伦提着两盒精美的补品进屋了,微笑着问候文河:“River,还好吗?”

    文河下意识往艾伦身后看了一眼,某种隐形的期盼落空了。

    艾伦把礼盒放在桌子上:“苏总委托我来看你,而且联系好了国际住院部的单间病房,9点左右我陪您搬过去。”

    文河心中亦喜亦忧,喜苏捷还惦记着他,忧自己根本戒不掉她,只要提起她依然心潮澎湃。他说:“替我谢谢苏总,过两三天我就出院了,这个病房挺好,不用麻烦换了。”

    艾伦说:“住院费已预付,你就安心养伤吧。你昏迷了一整天,苏总寸步不离地守在抢救室门口。广州那边有会,她直到你脱离危险才匆匆离开,嘱咐我一定照顾好你。”

    文河死灰般的心仿佛点燃了一束火花,重新升起希望。他试探性地问艾伦:“没想到会在马场遇到苏总,她喜欢骑马吗?”

    艾伦说:“苏总喜欢骑马、射击、网球和游泳,在广州她也常玩这些。”

    这些项目文河都不清楚,他只跟苏捷在金沙酒店游过一次泳,不觉添了醋意:“你不仅是她的工作助理,也是生活秘书啊。”

    艾伦笑道:“我是她的网球教练。我们比较合得来,她喜欢带我玩。这次来BJ出差,她带我逛胡同品小吃,去马场也是她提议的。”

    文河说:“遇到这样的上司,可真幸运啊。”他感到自惭形秽,苏捷应该很喜欢阳光运动男,先是战神,又是小战神,多么美丽的威胁。他一个呆头呆脑的宅男,即使跟苏捷在一起,怎么能留住她的心呢。

    搬进带有卫生间的新病房,设施完备。艾伦打开窗户,把一束红玫瑰花摆在窗台上。

    文河问:“花也是苏捷订的吗?”

    艾伦说:“这是我的主意,应该也符合她的心意。花开好,心情也好,身体恢复得快。”

    文河想,这么有品味又会来事儿的男孩,谁不喜欢呢?他对艾伦说:“你去忙吧,已经添了很多麻烦。”

    “我下午回广州,有需要随时跟我联系,我24小时在线。”艾伦说着,帮他插好手机充电器,又烧了一壶开水。

    文河问:“在你眼里,苏捷是什么样的人?”

    艾伦说:“睿智果敢,接近完美的女人。”

    文河脱口而出:“她是你的女神吗?”

    艾伦笑了:“我理解的女神专指自己喜欢的女人吧,苏总是我的上司、前辈,我尊敬她。”

    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新人,让文河佩服得五体投地。人家脑子怎么这么清楚,工作是工作,私交是私交,陪玩也玩得开心,却不会乱了分寸。他不该爱上自己的上司,不该陷入这么扑朔迷离的关系。

    4.哑女

    当针灸大师宋医生出现在病房里,文河起身恭迎。宋医生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箱,扶他坐下:“不要见外,我正好来BJ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听雅典娜说你受伤了,顺道过来看看。你知道,雅典娜对你的事儿最上心了,电话里都哭出来了,说你生命垂危。”

    “伤势并不严重,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昏睡了一天,把大家都吓着了。”

    宋医生让文河放松,给他把脉良久:“过度劳累,加上心病,心气虚则悲。韧带修复是小,根源在于养心。”

    文河说:“劳累是因为前几个月赶项目缺觉,应该能补回来,心病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宋医生让他平躺,打开药箱,取出银针,拉起他的右手,在腕掌外侧端进针:“这是神门穴,安神助眠。”又在百汇、印堂等穴位共留五针。然后,他取出一个装满药丸的塑料瓶放在床头柜上:“这是我自配的跌打损伤丸,你早晚各服三粒,活血化瘀,缓解疼痛。”

    文河谢过宋医生,告诉他非遗游戏已经完工了,正在测试阶段,里面的神医是以他为原型的。

    宋医生笑道:“小雅早就给我看过了。我没那么神,一介草民罢了。”

    文河说:“您一针下去,我浑身舒服多了,手臂疼痛也减轻了,确实神奇。”

    宋医生来了兴致:“这不算什么,我曾让瘫痪者起立行走,让聋哑人开口说话。”

    文河说:“是特定的病症吧?”

    宋医生说:“神经性的比较多,我治过一个小孩儿,她是因为受到惊吓而失语的,我给她治疗调养了两周,她便能发声了,父母喜极而泣。”

    文河说:“男孩还是女孩?有多大?哪里人?”

    “你见过她。”宋医生说,“本来我不该透露病人的隐私,但跟你熟了,你又对针灸感兴趣,我就多讲几句。就是那个新加坡姑娘白杏儿,大概四岁多吧,她父亲专程带她从福建来找我看病。孩子很乖巧,就是不说话。大医院检查她的听力和声带都没问题。他们以为孩子是自闭症,精神科也看了,干预机构也去过,都不管用。我详细询问孩子成长经历,他们才承认孩子受过惊吓。我从调节心神失常入手,在头部、舌部取穴,配以刺血和艾灸疗法,扶正驱邪,孩子大哭一场后开始发出断断续续的音,半个月后就能喊爸爸妈妈了。”

    “白杏儿……三岁不会说话?”文河心里腾起一片疑云,想起白杏儿在武夷山对他说过“我才不是天生伶牙俐齿,我小时候根本不会说话”。

    “白杏儿父亲是仁义之人,我们一见如故。他拜我为兄,移居新加坡后仍时常问候,回国探亲必绕道看我。”

    文河问:“他们哪一年去的新加坡?”

    宋医生说:“记不大清了,应该在病愈的第三年,孩子六七岁时。”

    5.出院

    出院那天,田戈和白杏儿来接他,到了楼下,竟然停着战神的车。

    战神下了车,对文河说:“我刚出差回来,才知道你住院了。”一边说着,从白杏儿手里接过鼓鼓的提包,放进后备箱。

    “不好意思,还劳烦你接我。”文河说。

    战神说:“从公司走的急,应该带束花来。”

    白杏儿说:“文河不缺花,病房里天天都能收到神秘赠花,你代表游戏部发他个大红包就行了。”

    “真有一笔慰问金,康总批的,今天能到账。”战神给文河拉开车门,“如果神秘人物给我送花,我宁可生几天病。”

    “快呸呸,有什么别有病,医院这种地方还是少来为好。再说了,你壮得像头牛,根本不会生病。”白杏儿刚要上副座,田戈已经抢先坐上去了。她便绕到后面,坐在文河旁边。

    战神叹道:“这一身肌肉有什么用啊?现在的女人太强了,根本不需要男人的保护,反而娇弱的男生更受欢迎,激发她们的母爱。”

    田戈听出讽刺的意味,笑道:“此言差矣,强大的女人并非不喜欢肌肉男,而是不喜欢外强中干的。”

    文河并不在乎他们的争论,不由自主地端详着白杏儿:“诶,你妈妈长得很漂亮吧。”

    白杏儿望着窗外:“还成,怎么突然问这个?”

    文河说:“好奇嘛,不然她怎么能生出你这样的美人。”

    “她呀,瘦点就好看了。”白杏儿翻开手机,给文河看一张母女合影。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文河说:“对了,一般女儿像爸爸。”

    “我是优化升级版。”白杏儿又翻出父亲的头像,扁宽脸,黑皮肤,也完全不像。

    文河追问:“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

    “听说福建人重男轻女啊。你妈没给你添个弟弟?”

    白杏儿说:“我妈身体不好,生我都费老劲儿了,酷暑难耐,长了一身疹子。”

    “你夏天出生的?”

    田戈说:“双子座,所以性格具有两面性,对粉丝甜美,对助理凶恶。”

    白杏儿伸手去拧田戈的耳朵。

    文河心跳加速。文溪也出生在杏子飘香的夏天,小时候不会说话,有个杏子香包被父母藏起来了……还有比这更夸张的巧合吗?可是为什么,白杏儿说她出生在新加坡,还能讲出她妈妈长痱子的细节。真相是否被掩盖了?

    文河恨不得问她一百个问题,可再这样追问下去,白杏儿会有戒备心,打草惊蛇反倒不妙。

    回到家,文河迫不及待找到那场白杏儿拿着香包直播的视频,把杏子香包的截图转发给外婆。等到傍晚也没动静。外婆没有看手机的习惯。

    文河拨通了外婆的电话,让她看那张图片,外婆说:“这什么啊,我看不清楚。”

    “看这个像不像您当年给文溪做的香包?”

    外婆说:“放大就虚了,实在看不清,大小差不多。我眼睛不行,等我拿给你妈看看。”

    “先不用了。”文河不敢跟母亲提起妹妹,她的情绪很容易激动。在没有把握之前,他不想让母亲伤心。他问外婆:“文溪身上有什么特征吗?容易辨认的地方,比如胎记之类的。”

    外婆的情绪也开始波动:“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因为,我发现有个女孩很像她。”

    “我们只有她两岁以前的照片,你怎么看出来像的,女大还要十八变呢。”

    “其实我早就有点直觉,可是又找不到关联,现在有一点线索了。”

    “文溪生下来跟你一样,是个小白团。她身上干干净净的,只有尾巴骨上一颗小红痣。”外婆说,“有线索就去找吧,能想的办法都试过了,再试一次又何妨?我不像你父亲那么悲观,我从来没有丧失过希望。”

    文河马上给白杏儿打电话:“有空吗?我想跟你说件事。”

    白杏儿说:“早上见面不说,我爸病了,我改签今晚航班回坡,已经快到机场了。”

    “几点的飞机?我现在去机场,你等我一下。”文河奔出家门。

    6.痴人说梦

    文河气喘吁吁地跑进机场的咖啡厅,四处寻觅。左臂缠着绷带,整个人都站不稳当了。

    白杏儿头靠窗,阖着眼听音乐,手里抱着一杯热巧克力。

    文河一步步走近他,仔仔细细地看她,每根头发,每根睫毛都不想错过,想从她皮肤的纹理中找到基因密码。命运会给予这份恩赐吗?面前真的会是他妹妹吗?

    白杏儿睁开眼,摘下耳机:“怎么啦?你的眼神让我毛骨悚然。”

    “白杏儿,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文河问,心已经开始颤抖。妹妹是白皙柔弱的,宛如一株素馨花,人见人怜。而眼前这个姑娘,小麦肤色吸足了阳光,健壮又神气。

    “怎么又问这个,爸妈从小就这么叫,你问他们去。”白杏儿有些不耐烦。

    “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我的妹妹。我有一个亲生妹妹,叫文溪,这是我家的秘密,连田戈都不知道……”在游客往来的嘈杂声中,文河按捺住狂跳的心,简短描述了文溪的故事。

    白杏儿说:“我很同情她的遭遇,所以呢,你希望我做直播寻人?”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这种滋味文河终于感受到了。他说:“文溪比我小三岁半,出生在杏子飘香的六月,有个杏子香包,是外婆给她缝的,而且她小时候不会说话。”

    白杏儿冷冷地说:“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去做亲子鉴定?”

    文河说:“是的。”

    “你疯了吧?”白杏儿把饮料杯猛地放在桌上,巧克力汁从吸管里溢出来。

    文河问:“你还记得三岁以前的事吗?黄土坡、杏子树、外婆的绣架、大黄狗、二胡吱吱呀呀的声音,你有没有一点点印象?”

    白杏儿看看手机:“我该登机了。”

    “你并不是出生在新加坡,你移居的时候已经六七岁了,应该记得很清楚。”

    白杏儿站起来,把挎包放在拉杆箱上。

    “宋医生治好了你的病,你竟然会说话了,如果外婆和爸妈知道,他们会高兴得昏过去。”文河语无伦次了。

    “Bye。”白杏儿转身要走,文河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后背下方是不是有一颗红痣?”

    白杏儿甩开手,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住口!我警告你,你已经引起我的极度不适,如果不是看在外婆的面子上,不是因为曾经合作过《绝技》,我早就把你拉黑了。”声音之尖利,引得旁人注目。

    “外婆为你哭瞎了一只眼睛,你为什么冷若冰霜?”文河也觉得自己疯了,可就是忍不住追着她说话。

    “你发疯已经很久了,跟我讲话都是在调查我。我没义务为你们家的悲剧买单。你再跟一步,我要报警了!”

    “报警吧,现在就报,把人贩子抓起来!把文溪还回来!”文河叫道。

    白杏儿一路小跑着进了安检门。

    文河觉得心口一阵绞痛,靠着柱子,缓缓蹲在地上。

    7.失

    这天晚上,田戈给文河打来电话,声音有几分醉意:“哥们儿,我自由了,跟你一样自由,想约谁就约谁。”

    文河无精打采:“你喝高了,没事吧?要不要我过去?”

    “I’mOK,VeryOK.”

    文河不放心,拨通视频通话,看到田戈坐在马路边,笑着摆摆手,整个人快栽倒了。文河问:“你在哪儿?”

    “我在天上,银河灿烂。”田戈呜地叫了一声,“我与白杏儿小姐于2023年6月20日18点20分正式拜拜,老死不相往来,我删除了她的视频号,取消关有社交媒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关注了她七年,正正七年,一场直播都没落,考试期间都不例外。我看她的时间比看球多,比打游戏多,比跟我所有亲戚朋友视频加起来的时间都多。你说,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喜欢她的人吗?到头来,她就甩我一句话:我讨厌你和你的朋友,不想再看到你们了。她以为她是谁啊?拿我当抹布,想扔就扔啊。”田戈低下头,喘了一阵粗气,“从今以后,白杏儿从我生命里滚蛋了。我有的是女人和美酒,我自由啦!”

    “你打开定位,我给你叫个车,赶紧回宿舍。”

    “不用,I’mveryOK.吹着夜风,挺舒服。酒吧一条街,到处都是美女。我个傻帽看什么直播,出来看真人不好吗?”

    文河心情沉重,白杏儿说讨厌田戈和他的朋友,说的就是自己。他太心急了,惹毛了白杏儿,也连累了田戈。

    他忍不住给白杏儿打电话,响了几声后,可她不接,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文河逮空就打过去,直到第二天早晨,白杏儿终于怒气冲冲地接起电话:“这样纠缠不清,你到底要干嘛?”

    “对不起,我太鲁莽了,请你不要迁怒田戈。你知道你对他非常重要。”

    “我跟别人的关系用不着你操心。我是独身主义,早点断了他的念想对他有好处。”

    “为什么说那么伤人的话?都不能做朋友了吗?”

    “Idon’tcare.(我不在乎)”

    “我知道你一下很难接受我在机场讲得那些话,可你不觉得好奇吗?对你没有一丁点触动?外婆第一次见你就觉得特别亲切……”

    “你就是个偏执狂!文河,我告诉你,我有新加坡出生证明;我叫白杏儿是因为我抓周抓得图画书上有杏子,我一岁就会说话了;我三岁去宋医生那里治疗得是慢性哮喘;我的香包儿是母亲在武当山求的,上面没有绣名字,我浑身上下没有一颗红痣。我不想再看到你,也不想再听见你的声音!”

    一阵忙音。

    文河栽倒在床,心想,不是这世界疯了,就是我疯了。

    退一万步讲,即使白杏儿就是文溪,她不愿意认亲也没办法。知道她好好的活着,还能给她做朋友,应该知足了。他只想移开这么多年压在外婆和父母心上的巨石。

    8.不再是秘密

    一大早,文河就去看田戈。

    宿舍乱七八糟的,田戈死猪般趴在床上。文河收拾房间,扔掉了一箱子垃圾,又熬了半锅小米粥。

    隔壁老九听到动静,溜达过来:“这家伙快把我们折腾死了,半夜三更唱歌扔瓶子,把宿管科大妈惹毛了,说再闹就上报行政科,把他轰出去!”

    文河想,哥们儿跟他同步失恋了,反应却大不相同。田戈闹得众人皆知,而他默默消化自己的难过。

    “赶紧让他找个女友吧,不然要憋疯。”老九低声说,“他放弃保博的事你知道吗?把吴教授气的。”

    文河大惊:“他没提过,太可惜了,吴教授快退休了,多少人挤破头想当关门弟子。”

    老九努努嘴:“他申请了新加坡国立大学,我们都觉得他脑子进水了。”

    文河无限哀怜地望着田戈熟睡的样子,觉得他就像婴儿般天真。表面上吊儿郎当,为了从白杏儿的粉丝跨越为男友,他做出了最大努力,却还没有勇气表白。

    粥煮熟了,外卖小菜也送到了,文河推醒田戈:“我妈说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会有力气扛过一切悲伤。”

    田戈说:“不至于,哪有小说电影渲染的那么悲伤,一杯酒下肚都过去了。我压根儿没开始谈恋爱呢,狐狸吃不着葡萄,幻想落空了而已。”

    望着金灿灿的米粥、腐竹丝和鸭锁骨,田戈胃口大开,一边搂住文河:“你太贤惠了,咱俩儿搭伙过日子吧。”

    “瞧你这幅胡子拉碴的鬼样子。”文河推开他,“其实,我觉得白杏儿对你也有好感,说了狠话,她心里也未必好受。”

    田戈停止了咀嚼:“你猜怎么着?自从她跟我掰了,就一直做过直播。整整五天了,这对主播是致命的,她粉丝至少掉了15万。”

    文河清清嗓子:“有人不是对她取消关注拉黑了吗,怎么还知道人家做没做直播?”

    田戈抓抓脑袋:“是取关了,但不影响我掌握信息。我目前做的课题就是新媒体研究。”

    文河说:“听说你申请去新加坡读博?”

    “要是拿到奖学金就去,毕竟全球最昂贵的城市之一啊。以前不太了解新加坡,上次去了感觉还不错。大码头,大舞台,高度发达,生活便利,学术环境也OK。怪不得那么多人移民新加坡呢,闽南人格外多,就像白杏儿家。”

    文河说:“白杏儿真的出生在新加坡吗?她跟聊过家里的事吗?”

    田戈说:“白杏儿说你像私家侦探,我也觉得你有点怪,为什么最近对她那么感兴趣?”

    文河说:“说出来你别怪我,白杏儿跟你翻脸有我的责任,可我也是情非得已。”

    田戈说:“别磨叽了,有话就说,跟我还见外。”

    文河把宿舍门关上,窗户也关上,拉严窗帘,给田戈讲述了文溪的故事。

    田戈喝完最后一口粥,抹抹嘴:“你可以走了,咱绝交吧。”

    文河说:“我不是有意瞒你,可谁愿意沉浸在悲剧里?每讲一遍,我就是逼自己再次回忆每个细节,痛苦到无法忍受。除了给你添堵,于事无补。”

    田戈说:“我拿你当兄弟,你早点讲出来,我可以帮你一起找线索。大数据时代了,多一个人关注,多一线希望。虽然时间隔得越久,希望越渺茫,但还是有奇迹发生的。我们认识七年了,你只字未提,你拿我当什么?”

    文河痛苦地闭上双眼:“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以为这个秘密会烂在我的肚子里,陪我死掉。”

    田戈说:“你怀疑白杏儿的身份,虽然有点牵强,但是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就不能错过。这事儿交给我吧,你踏踏实实上班。”

    9.米总的院子

    掐着指头,一天一天等到了原定婚礼的日子。

    文河觉得就像一场梦。苏捷此时在做什么呢?跟艾伦打球、骑马、游泳?她给他的关爱和照顾,给他的快乐和激情就这样一去不返了。前后也只隔了一个月而已。

    当天中午,米总给他打电话,约他到四合院喝下午茶。文河第一次来这个传说中的王府庭院,坐落在东城不起眼的胡同里,大门紧闭。他给米总打电话,一位老者打开门,把他引进去,里面别有洞天。灰瓦红墙老砖地,晚樱落下的花瓣铺成天然红毯。

    米总在厅堂等他:“听说《绝技》快要发布了,恭喜你。”

    文河既感动又不安,他知道米总对非遗主题期望很高,在日夜兼程的赶制下,他不确定这款游戏会不会沦为裹着文化包装纸的快餐。但是,如果营养标准太高,还能不能迎合大众口味?如果脚步太慎重,还能不能搭上时代的顺风车?

    米总带他转了一圈。穿过垂花门,她停下步子,冲金丝挂笼里的八哥吹了声口哨。

    文河目不暇接:“这院子太美了。”

    米总说:“为了你们的婚礼,我的院子空了两天。好几个朋友打电话预约,我都没给出去,就怕苏捷突然杀回来。这事她干的出来。”

    文河苦笑:“她不会回来了,良辰吉日已过。”

    米总说:“前段时间她不太舒服。”

    文河紧张起来:“她怎么了?生病了吗?”

    米总说:“我给她打电话,她说在医院呢。我问她是不是做医美,她说做个心脏检查,还调侃,这把年纪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心律失常,是不是太可笑了。”

    文河说:“后来呢,检查结果怎么样?”

    “既然你这么关心,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她呢?”米总带他到亭子里坐下。刚才那位老者端来一个托盘,上了两杯茶,一碟点心。

    文河说:“她换了手机号,微信也把我删了。她说的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大概是她的助理艾伦吧。”

    “艾伦?最近大家都在八卦的那个MIT小帅哥?”米总笑道:“苏捷永远是绯闻女王,战神、艾伦这些高调出现在她的身边的人反而是最安全的。你呀,是她的私藏,是她的心病。”

    文河说:“她喜欢过我,但那是过去时了。最快的速度是爱情消失的速度。”

    米总说:“你的入职面试,苏捷打了最高分,但你的综合排名居中,她为你的落选惋惜不已。被录取的那人放弃了职位,我本打算从上海调个骨干来,苏捷说服我要了你,说你是潜力股。事实上,对公司来说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成为他人生命中的必需品才是价值所在。体检的事你自己清楚,苏捷给了你两次机会,后来不知道怎么泄露出去,有人写检举信,老总都发火了。”

    文河说:“看来我真的连累她了,她去广州分公司是因为这事吗?”

    米总说:“那倒不是,到了她那个级别,上升难度太大了,曲线救国吧。她决定跟你结婚,我还是挺意外的,恋爱是一回事,结婚就复杂了。筹备婚礼的那段时间,她好像着魔了,从布置到流程亲力亲为,好几次忙到深夜就睡在这了。”

    文河感到一阵心痛。

    米总说:“关于突然取消婚礼,她没有给我太多解释,只发了三个抱歉,说她突然失去了安全感,就像走钢丝的人从空中掉下来了。”

    “是我的错。这个美丽的院子,本该见证我人生幸福的顶峰。可现在,我两手空空。就像在游戏里,一个微小的不当操作也许会导致全盘皆输。”文河说,“米总,谢谢你请我来这里,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米总举起茶杯,微笑颔首。

    10.难题

    走出米总的院子,文河就拨通了艾伦的电话,听到富有磁性的声音:“River你好,我正想问候你呢,手术还顺利吗?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文河说:“谢谢,一切顺利,我基本恢复了。我想问你苏总的日程,她近期会来BJ吗?”

    “稍等——”艾伦说:“苏总月底28号到30号在BJ。”

    文河说:“这几天她有没有空档?”

    艾伦说:“不好意思,她日程很满,参加展会、业务洽谈……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连夜宵都约上了。”

    文河说:“不用吃饭,一两个小时能挤出来吗?”

    艾伦说:“有一个会见安排在30号下午2点,但目前还没确认。你有什么事项,我可以先记下来。”

    文河说:“当天的午餐地点在哪里?”

    艾伦说:“什刹海。”

    文河说:“如果那个会见取消了,我想请苏总到恭王府参加非遗座谈。”

    “噢,请问主办方是哪家单位?出席人员有哪些?邀请函和详细信息请发给我好吗?”

    “主办方是文河工作室,出席人员是我,座谈内容是揭秘《绝技》大结局。”

    艾伦忍着笑:“我会转告苏总,有消息我尽快跟您联系。”

    还没说完,战神的电话的切进来了,语气急迫:“马上来公司找我。”

    文河直奔公司,疾步走到战神的办公室,战神把两个文件递给他:“《绝技》定于7月5日发布。原定做个线上发布会,突然接到指令,董事长要出席《绝技》发布仪式并与香港腾跃公司签署合作协议。这就复杂了,我们只有半个月筹备这场大活动。这是影子和蓝胡子赶制的发布仪式方案,没什么亮点,我枪毙了。”

    文河茫然地翻阅着文案。

    战神说:“这款游戏是你的梦想和执念,也耗费了你大量心血,怎么亮相是最好的方式?有没有灵感?”

    文河说:“把游戏原型涉及的非遗传承人请到现场来。”

    战神说:“我也有此意,可这毕竟是游戏发布会,要新潮、震撼!不能办成座谈会。”

    文河说:“让我好好想一想,大师云集做个非遗展演,魔术般进入大屏,化身为游戏人物,现实和虚拟融为一体,技术上也要能实现才行。”

    战神说:“边想边行动吧,这么短的时间,邀请散落在各地的非遗传承人都很难,别说排练了。”

    11.搬救兵

    夜里,文河辗转反侧,琢磨《绝技》发布仪式。他想到一个人也许能帮忙,就是苏捷的母亲黎女士。她是资深策展人,又刚做完非遗巡展,手里有很多资源。可是,他和苏捷已经分开了,再去麻烦人家岂不尴尬。想起跟黎女士两次见面的情景,她非常爽朗大气,说不定不计前嫌……

    琢磨到天亮,文河给黎女士发了条信息,问她有没有空,他想讨教一下游戏发布会方案。

    没想到,她很快回复:“我上午在家,你现在来我家吧,我下午要出去。”

    去家里?这也太不好意思了。文河定定神,慌忙换好衣服,到超市买了水果礼盒,打车来到苏捷父母的家。在电梯里,他的心越跳越快,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曾经差点就成为岳母的女人。

    黎女士打开门,文河鞠躬问好。

    她接过礼盒:“这么客气还带东西。进来坐吧,你叔叔不在家。”

    文河以为要对取消婚约做些解释,但黎女士提都不提,直奔发布会主题。

    听完文河的想法,黎女士说:“非遗传承人我马上帮你联系,争取月底前组团到京。一定要请你外婆来,她是重头戏。”

    “我外婆?”文河很惊讶,“她年纪大了,也没做过节目,我可以从香包工作坊请两个年轻的绣娘。”

    “年轻貌美的绣娘、茶艺师、武术演员以及少数民族全套刺绣华美装扮我都可以安排,而你外婆是不可替代的,她坐在那就压得住场子,就有传统文化的厚重感。明白吗?帮你外婆准备一段两分钟以内的台词,用最通俗的语言讲她对刺绣的感受。她在新加坡展会上讲的很好,没问题的。”

    文河心悦诚服地点点头:“关于非遗展演策划费用,请您这边列个清单,我们纳入发布会预算。”

    黎女士笑道:“闺女就是W王国的一员,我怎么能杀熟呢?我尽力而为,友情赞助,分文不取。”

    文河说:“不知道怎么感谢您,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保姆端上茶,黎女士说:“天热喝点水,我们慢慢商量方案。”

    正聊着,门铃大作。保姆打开门,苏捷的大嗓门传来了:“张妈,帮我找一下钓鱼那套装备!应该在储藏室。”

    保姆应允着:“小捷怎么突然回来了,中午在家吃饭吗?”

    文河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妈!”苏捷已换上鞋进屋了,跟文河四目相对,也是一脸错愕。

    黎女士笑道:“这么热的天还要去钓鱼呀?你才回来呆几天,也不消停一下。我请文河来谈点事,中午咱们一起在家吃饭吧。”

    文河说:“谢谢阿姨,中午我就不打扰了,一会儿还要回公司开会。”

    黎女士起身道:“那你们先聊,我去煲汤。”

    客厅只剩下苏捷和文河。也许是天热的缘故,苏捷的脸颊微微有点发红。她坐在离文河不远不近的沙发椅上,摆弄着一只芒果。

    文河说:“艾伦说你月底才来BJ。”

    苏捷说:“哦,那是工作日程,我每个月都可以回来休假三天。你约我去恭王府做什么?”

    文河说:“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绝技》的故事还没给你讲完,我们的故事也没有结束……”

    苏捷没有回应,把芒果丢进果盘,站起来走到飘窗前,望着外面。

    文河走到她身后:“苏捷,我想你。”

    苏捷不看他,身体微微震颤了一下,低头把纱帘绕在手指上。

    “小捷,鱼竿找到了,拿到你车上吗?”张妈进来问道。

    “放门口就行。我要和朋友出去,中午不在家吃饭了,跟我妈说一声。”苏捷丢下文河,从衣帽间拿出一顶大大的帽子,出门了。

    文河空落落地立在原地,透过窗户,看到艾伦站在楼下,阳光拉长他健美的影子。他从苏捷手里接过鱼竿和水桶,放进后备箱,然后跟她一起上了车,疾驰而去。

    12.谜团

    当文河交上第六版发布会修改方案时,战神的眉头才略微舒展,会议室所有的人都松了半口气。

    战神说:“体感互动这个环节一定要Hold住,我调了五个技术员加入项目组。大家回去补个觉,明早九点半开始彩排。”

    影子问文河:“韩老师能到场吗?”

    影子问的是他的外婆。外婆前段时间感冒刚好,这两天又开始咳嗽,文河担忧她的身体不宜奔波。外婆听到受邀参加游戏发布会的消息十分兴奋,说自己好得很,让他赶紧订机票。

    文河说:“她年事已高,再做个体检比较放心,下周一到京。”

    影子说:“下周总导演不一定有空。别折腾老人家了,发布会也禁不起意外。我建议更换人选。”

    战神说:“韩老师跟其他展演人员没有互动,晚几天到没关系,我单独安排她的排演。”

    文河感激地望着战神。

    战神说:“没别的事,散会!”

    文河走出办公楼,田戈双手插兜,立在门口。文河拍了他一把:“你怎么跑这来了?”

    田戈说:“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你都不接。”

    文河说:“开了一天会,手机静音,头都快炸了。”

    田戈说:“我专门去了趟福建,白杏儿的事基本弄清楚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

    文河停下脚步,急不可耐地盯着他:“现在就说。”

    “白杏儿是领养的孩子。”

    一瞬间,时间似乎停滞了。关于文溪儿时的记忆和白杏儿的各种形象在脑中激烈碰撞交汇。时光穿越回那个黑色的下午,大石头,穿花布衫的女人以及文溪的最后一个回眸微笑……文河感觉胃里一阵痉挛,慢慢地蹲在地上。他怀疑白杏儿是丢失的妹妹,基于直觉和臆想,而这话从田戈嘴里清清楚楚说出来,急速飚近那个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剧烈的兴奋和惶恐让他难以承受。

    “我说得找个地儿坐下。”田戈扶住他,拉着他坐到花坛边的石台上。

    文河说:“我准备好了,你可以继续往下说了。”

    田戈说:“她的养父姓白,养母姓陈,祖籍福建福鼎磻溪镇,夫妻俩儿婚后一直没孩子,大约30年前移居新加坡,2002年回到老家,在当地福利院领养了个三岁的小女孩,取名白杏儿。白杏儿是个哑童,夫妻俩儿带她四处求医,终于遇到一位老中医治好了病,举家返回新加坡。那家福利院我也去了,查到白杏儿是弃儿,在火车站被好心人发现送来的。她唯一的随身物品就是个小香包。”

    “杏子香包。”文河捂住胸口,又镇定了一会儿,“短短几天时间,你能搞到这么多信息,堪比私家侦探。”

    “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从亲戚邻居下手套信息呗。我有动力啊,总得弄明白老婆的来历,弄清楚我岳父岳母是谁。”

    “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有这摊子事儿,以为她无理取闹呢。”田戈说,“你知道吗?其实白杏儿八成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她也从老家打听消息呢,我们都问到同一个人身上去了。之所以逃避寻亲,可能是她心理压力太大了。听新加坡一朋友说,白先生病得挺重。我觉得白杏儿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刺激她的养父母。我们也万万不可打草惊蛇,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这件事。”

    “对,是我操之过急了,我们等等看。寻亲是一种本能,她想通了就会行动的。”

    田戈有几分得意:“终于可以解释,我为什么对白杏儿一见倾心。因为她长得像你。你要是个姑娘,我早把你睡了。”

    “滚,你真够恶心。”

    田戈一脸心旷神怡:“哥哥温柔似水,妹妹火辣如阳。你俩儿真有意思。”

    “你也觉得她就是文溪?你知道吗,我父亲宁愿相信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也不敢想她受过的苦。我的家庭因此破碎,我也一度心灰意冷。可现在,我的希望被点燃了,如果她不是文溪,我会特别伤心,特别失望,难以接受……”

    田戈搂住他的肩膀:“有时候,不能不信命。该来的就会来。你能做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