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龙在田（二）
七杀者，大凶之象也。集凶恶、残暴、哀愁、贫困、孤寡、伤病、枉死一体，行于人世间，主刑罚，警醒世人，谓之七杀神。
而七杀会立“七杀”之意，行的却是迷惑世人的勾当。会里七个当家的在创立之初就开始布局控制幽州各行各业，包括：酒楼饭庄、书院学馆、镖局脚行、房产田地、赌坊钱庄、商铺货栈和青楼戏班，等等。对于对手，他们要么花大量金银收买，要么直接动手毁掉。动作快，下手狠，等官府注意到时，七杀会早已成为各个行当中的翘楚，轻易动不得的“庞然大物”。
然而，七杀会的野心却远不止如此。五年前，他们开始借“生意”之便吸纳新人，入会规则如下：
凡入会成为外门子弟，需捐会金：纹银十两，得七杀会外门名牌一个。凭此牌在七杀会旗下酒楼、米铺、肉铺、布衣店、戏社和青楼等生意消费，可享受九折的价格。
不但如此，外门子弟还可以推荐两名新人入会。新人入会捐的会金中的两成可做为抽成，奖励给这名外门子弟。此外，新人入会后前三月在七杀会旗下生意的总花销的百分之一，还可以做为奖赏，发放给他。
而新入会的两名新人也可以各自再推荐两人入会，这样就是又有四名新入会的人。最初的那个外门子弟还可以在这四人入会捐的会金总数中再抽取一成。不过，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如此，这名外门子弟不算奖赏，也可以获得八两银子的抽成。如果想拿得再多的话，就得在入会后的前三个月在七杀会旗下产业多花销些，晋级成为内门子弟、核心子弟、传承子弟，甚至是新的当家。
三个月花销五百两银以上者，可以晋级成为内门弟子，能抽成能拿到第三层推荐的新人，每人的会金的百分之五是抽成，其下推荐新人的每月花销奖赏增加到总额的百分之二。依次类推，到了当家那一级别时，甚至可以新增加一个新行当，归入七杀会的产业。
自古以来，万事开头难，在这件事上也不例外。刚开始时，很多人对初入七杀会都有顾虑，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一个江湖门派会信守承诺。这时，七杀会会暗中收买一些家道中落的文人学子和贫苦出身的百姓，成为第一批入会的子弟。让其他人亲眼看到他们“走了大运”，赚得盆满钵满。之后，自然有人会坐不住。
等到所有人都发现“好处”时，他们可不仅仅是追捧，而是为之疯狂，直至丧失理智——为了赚取抽成，或欺骗或威逼，家人、友人都不会放过。只要入会，想不继续下去都不行。不单推荐人会一直逼迫，而且自己也逐渐会被这种“赚钱方式”洗脑，变得和其他人一样疯狂。
十里八村有名的媒婆四姑，在上个月刚刚晋升为七杀会的“核心子弟”。虽然她已经变卖了房产在已经挨饿受冻七日之久，但是只要撑过这一个月，就可以每月至少领到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奖赏；自小被誉为“神童”的何秀才昨晚趁月色翻墙入院，持刀杀害邻居杨二姐全家四口，只因杨二姐经他推荐入会后，几个月来一直在家照看卧病在床的公婆，未曾出门半步……
买卖场从来就是只要有生意，就会有翘行的。七杀会的“买卖”爆火了之后，自然有人眼红。他们也跟着“照葫芦画瓢”，自己也弄出一套相似的“规则”，打算趁乱捞一笔。只不过七杀会对此，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万福堂药铺的万老板昨晚通宵算出的“好点子”还没等写出来，今早就被人发现死在了柜台里，死因是柜上仅存的三十斤砒霜被他全部吞进了肚子里；城西大户张员外前日刚跟佃户定下“新的契约”，今日就被人发现全家三十余口全部自缢于家中……
“那又怎么样！敢跟七杀会抢生意，就是嫌自己命长了。”
福汇楼是城里最大最高的酒楼，呈筒子形结构，一楼、二楼是给普通食客用的，三楼是专门服侍名门贵客的地方，没有“一郑千金”的财力，就不要轻易踏足。在三楼之上，还有一层楼——这里从不会招待任何人，因为它是七杀会的总坛，七个当家人的聚会之地。
四楼地势高，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全城。就因为这点，这里才被会被选中。只要站在这里，就会有一种高高在上，居临天下之意。哪怕他们七个人中没有一个有帝王命，更没有敢造反的胆子。
大当家易人王，是这里的老板兼掌柜，沉默寡言，喜清谈，厌油腻。聚会时，即使满桌山珍海味，他也总是一碗糙米饭，半碟酱油。
二当家司马无常，乾坤书院的老夫子，一袭青色长衫，一把折纸扇。谦逊平和，易怒不形于色。闭口，温酒浅酌，自得其乐。开口，奇谋良策，运筹帷幄。
三当家赵功德，仁勇镖局大当家，“笑里藏刀”的高手。他这种人是不用吃饭喝酒的，对人对事只要“笑”就够了。至于其中的意思，自己揣测去吧，反正跟他没关系。微笑、苦笑、嘲笑、冷笑、大笑——笑就是他的态度，也是他的答复。
四当家鲁怒山，是个光头大汉，高八尺有余，虬髯怒容。幽州地界有近五成的田契房产，都是由他一手掌控。鲁老四脾气火爆，一身横练硬功，所向披靡。除此之外，他的食量极大，酒肉来者不拒。聚会时，满桌子的酒菜差不多有九成都会进他的肚子。
与他相比，五当家商六九就和善多了。他是一个身高不及五尺的小胖子，整天笑脸迎人。这可能是跟他做赌档和钱庄的生意有关，整天和“钱”打交道，没有个笑脸可不行的。但是，他的笑又跟赵三爷的笑不同。三爷的笑是手段，也是武器。自己藏在“笑”后面，司机给对手致命一击。
而商五爷的笑是因为他想笑，爱笑。笑着说话，笑着吃饭，笑着发怒，就连杀人时也是在笑。不过，总是笑也是个体力活儿，得多吃咸的东西——越咸越好。所以，每次聚会时桌上必定有一碟咸得齁人的腌菜，是单留给他的。
六当家司徒雷客是最难伺候的，因为他从不喝酒，只喝茶。而且茶叶必须是顶级的老树滇红，在七分热时兑入三成新鲜羊奶，缓缓调匀。然后再配上甜得倒牙的茶点，要么是两块西域的玛仁糖糕，要么是一碟豫州的糖角，反正越跳越好。
司徒老六是做货行生意的，据他说，这种吃法就是得自一个西域客商。传说是在西域诸国的皇家里，人家都这么吃。以那边的话来讲，叫做“搁瑞食”。鲁老四就最是看不惯他这样做作。
“放着美酒、肥肉不理，非得学什么异族蛮子们吃东西时的穷酸相，这不是在自已找不自在嘛。所谓：饿，不食嗟来之食。直接搁在那里的能是什么？拿人当狗吗！”
“你懂什么！不懂附庸风雅的土包子，十世转生的饿死鬼。”
所以，每次七杀会聚会一起时，四当家和六当家总是要呛几句，才能入正题。
七当家欧阳红裳一向很安静，这种性格与她掌控的嫣红坊生意很不搭。不过，那又怎么样。她有能力将坊里的生意摆弄得井井有条，所有麻烦也都处理得妥妥当当。
只是有一点：如果有人想借酒劲儿一亲芳泽的话，那就算是天王老子亲临，也得死。她就是这样的人，拥有绝世的美，也有生人勿近的冷——冷艳，这是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会有的相同感觉。
欧阳红裳的剑也是冷的。剑也和她人一样——那是很艳丽的一柄剑，也一样拥有肃杀的冷。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又恐惧那要人命的锋利。痴恋欧阳红裳的人，认为是她成就了这柄剑；死在她剑下的人，认为是这柄剑造就欧阳红裳了。不管哪种说法是对的，总之，只要她和它还在一起，欧阳红裳就是一个永远不能招惹的冷艳女子。
除了七杀会的七位当家人外，这里还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仆白菜伯，负责送酒沏茶。
白菜伯鳏居一人，从外乡流落此地，又聋又哑，靠每日给福汇楼送菜，赚点小钱过活。有一次，因他失手点燃伙房而无钱赔偿，这才卖身为奴。
此次七杀会聚会是为商讨如何应对丐帮总舵和官府的联手倾轧。官府一方还好说，毕竟七杀会为本地帮会，多年来的打点一直未断，人脉还是有的。
真正麻烦的来自丐帮。
但凡是江湖上的纷争，就都要有个由头。因为江湖人都是讲究脸面的，没个由头就出手打个你死我活，那不成了“野狗咬架”了吗，太不像话！
丐帮之所以挑上七杀会，理由是帮中的六袋长老惨死于七杀会的毒手之下。要求七杀会拿出大笔金银做赔，同时放弃“生意”离开此地——这真是欺人太甚！
听说丐帮会派来大批高手，除了“凶神恶煞”外，还有近几年新进帮的已在江湖成名的高手。而且长老会里的七袋也肯定会亲自到场督战，再加上控制外围的官差衙役，甚至是训练有素官兵。要想突围出去，将是难上加难。
经过激烈讨论后，七个当家中有三人认为应该联合财神庙共同对付丐帮，因为六袋长老姚瞎子的死，两方人都出过手。而且财神庙已经公开与丐帮总舵并立，此次必然也是被讨伐的目标。敌人的敌人，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还有三人忌惮财神庙会临阵倒戈，因为财神庙毕竟是丐帮的蓝旗分舵，而且也一直都想吞并七杀会。与“豺狼”合作来御“虎豹”，无异于自杀。
最终，大当家易人王力排众议，决定与财神庙联合。同时，调回七杀会的所有高手和外援，以备不时之需。
散会后，满地狼籍，犹如与丐帮之战提前在这里开始。鲁老四不仅脾气火爆，而且还十分冲动。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不过，他还算有分寸，否则七杀会的总坛在每次聚会后，都得更换新地方了。
易人王并没有离开，而是独自站在窗前眺望远处的街市。回想起初到望城县时兄弟几人的样子，仿佛就在昨日：
那时，他们只有六人，刚做了件大案，得了不少银子。想在这里先躲一阵子，然后分了钱，各奔东西。却没想到被此地的地头蛇“五喜门”盯上，门主“欢喜佛”率百十来号的门内高手将他们团团围住。经过一番激战后，他们杀光了所有人，也损失了两个兄弟。后来，他们占了“五喜门”的地盘发展出自己的势力，同时老二、老六、老七加入。再后来，又经“高人”指点，七人建立了七杀会。风雨飘摇，披荆斩棘，如今，七杀会已成幽州地界内最强的势力。
“你们白旗真是唯天下不乱呐！”
易人王忽然发出这句感叹。像是自言自语，也好像对他人的抱怨。可是，空旷的屋子里除了他，就是正在收拾桌子上残羹剩菜的聋哑老仆白菜伯。
“大当家后悔了吗？”
又聋又哑的白菜伯居然真的开口讲话了。
“是的，我后悔了。不过，我知道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我只想再确定一次：先生说的’崩溃之期’将在何时？”
“就在当下，最晚也不会超过下月月底。此次与丐帮之战，正是七杀会撤手之机。到时，这笔’金山银海’的财富就尽入大当家一人囊中了。”
“我不贪心，只想全身而退。至于这笔财富，能带走自然好。带不走的话……算了，他们六个最后怎么处理？”
“都安排好了，大当家不必担心。六位当家会为七杀会鞠躬尽瘁，与来犯之敌同归于尽。之后，七杀会账上的银子会被做为’物证’，被官府收缴。同时，百姓的怨气就会转移到官府身上，没人再会注意七杀会。”
而七杀会立“七杀”之意，行的却是迷惑世人的勾当。会里七个当家的在创立之初就开始布局控制幽州各行各业，包括：酒楼饭庄、书院学馆、镖局脚行、房产田地、赌坊钱庄、商铺货栈和青楼戏班，等等。对于对手，他们要么花大量金银收买，要么直接动手毁掉。动作快，下手狠，等官府注意到时，七杀会早已成为各个行当中的翘楚，轻易动不得的“庞然大物”。
然而，七杀会的野心却远不止如此。五年前，他们开始借“生意”之便吸纳新人，入会规则如下：
凡入会成为外门子弟，需捐会金：纹银十两，得七杀会外门名牌一个。凭此牌在七杀会旗下酒楼、米铺、肉铺、布衣店、戏社和青楼等生意消费，可享受九折的价格。
不但如此，外门子弟还可以推荐两名新人入会。新人入会捐的会金中的两成可做为抽成，奖励给这名外门子弟。此外，新人入会后前三月在七杀会旗下生意的总花销的百分之一，还可以做为奖赏，发放给他。
而新入会的两名新人也可以各自再推荐两人入会，这样就是又有四名新入会的人。最初的那个外门子弟还可以在这四人入会捐的会金总数中再抽取一成。不过，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如此，这名外门子弟不算奖赏，也可以获得八两银子的抽成。如果想拿得再多的话，就得在入会后的前三个月在七杀会旗下产业多花销些，晋级成为内门子弟、核心子弟、传承子弟，甚至是新的当家。
三个月花销五百两银以上者，可以晋级成为内门弟子，能抽成能拿到第三层推荐的新人，每人的会金的百分之五是抽成，其下推荐新人的每月花销奖赏增加到总额的百分之二。依次类推，到了当家那一级别时，甚至可以新增加一个新行当，归入七杀会的产业。
自古以来，万事开头难，在这件事上也不例外。刚开始时，很多人对初入七杀会都有顾虑，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一个江湖门派会信守承诺。这时，七杀会会暗中收买一些家道中落的文人学子和贫苦出身的百姓，成为第一批入会的子弟。让其他人亲眼看到他们“走了大运”，赚得盆满钵满。之后，自然有人会坐不住。
等到所有人都发现“好处”时，他们可不仅仅是追捧，而是为之疯狂，直至丧失理智——为了赚取抽成，或欺骗或威逼，家人、友人都不会放过。只要入会，想不继续下去都不行。不单推荐人会一直逼迫，而且自己也逐渐会被这种“赚钱方式”洗脑，变得和其他人一样疯狂。
十里八村有名的媒婆四姑，在上个月刚刚晋升为七杀会的“核心子弟”。虽然她已经变卖了房产在已经挨饿受冻七日之久，但是只要撑过这一个月，就可以每月至少领到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奖赏；自小被誉为“神童”的何秀才昨晚趁月色翻墙入院，持刀杀害邻居杨二姐全家四口，只因杨二姐经他推荐入会后，几个月来一直在家照看卧病在床的公婆，未曾出门半步……
买卖场从来就是只要有生意，就会有翘行的。七杀会的“买卖”爆火了之后，自然有人眼红。他们也跟着“照葫芦画瓢”，自己也弄出一套相似的“规则”，打算趁乱捞一笔。只不过七杀会对此，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万福堂药铺的万老板昨晚通宵算出的“好点子”还没等写出来，今早就被人发现死在了柜台里，死因是柜上仅存的三十斤砒霜被他全部吞进了肚子里；城西大户张员外前日刚跟佃户定下“新的契约”，今日就被人发现全家三十余口全部自缢于家中……
“那又怎么样！敢跟七杀会抢生意，就是嫌自己命长了。”
福汇楼是城里最大最高的酒楼，呈筒子形结构，一楼、二楼是给普通食客用的，三楼是专门服侍名门贵客的地方，没有“一郑千金”的财力，就不要轻易踏足。在三楼之上，还有一层楼——这里从不会招待任何人，因为它是七杀会的总坛，七个当家人的聚会之地。
四楼地势高，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全城。就因为这点，这里才被会被选中。只要站在这里，就会有一种高高在上，居临天下之意。哪怕他们七个人中没有一个有帝王命，更没有敢造反的胆子。
大当家易人王，是这里的老板兼掌柜，沉默寡言，喜清谈，厌油腻。聚会时，即使满桌山珍海味，他也总是一碗糙米饭，半碟酱油。
二当家司马无常，乾坤书院的老夫子，一袭青色长衫，一把折纸扇。谦逊平和，易怒不形于色。闭口，温酒浅酌，自得其乐。开口，奇谋良策，运筹帷幄。
三当家赵功德，仁勇镖局大当家，“笑里藏刀”的高手。他这种人是不用吃饭喝酒的，对人对事只要“笑”就够了。至于其中的意思，自己揣测去吧，反正跟他没关系。微笑、苦笑、嘲笑、冷笑、大笑——笑就是他的态度，也是他的答复。
四当家鲁怒山，是个光头大汉，高八尺有余，虬髯怒容。幽州地界有近五成的田契房产，都是由他一手掌控。鲁老四脾气火爆，一身横练硬功，所向披靡。除此之外，他的食量极大，酒肉来者不拒。聚会时，满桌子的酒菜差不多有九成都会进他的肚子。
与他相比，五当家商六九就和善多了。他是一个身高不及五尺的小胖子，整天笑脸迎人。这可能是跟他做赌档和钱庄的生意有关，整天和“钱”打交道，没有个笑脸可不行的。但是，他的笑又跟赵三爷的笑不同。三爷的笑是手段，也是武器。自己藏在“笑”后面，司机给对手致命一击。
而商五爷的笑是因为他想笑，爱笑。笑着说话，笑着吃饭，笑着发怒，就连杀人时也是在笑。不过，总是笑也是个体力活儿，得多吃咸的东西——越咸越好。所以，每次聚会时桌上必定有一碟咸得齁人的腌菜，是单留给他的。
六当家司徒雷客是最难伺候的，因为他从不喝酒，只喝茶。而且茶叶必须是顶级的老树滇红，在七分热时兑入三成新鲜羊奶，缓缓调匀。然后再配上甜得倒牙的茶点，要么是两块西域的玛仁糖糕，要么是一碟豫州的糖角，反正越跳越好。
司徒老六是做货行生意的，据他说，这种吃法就是得自一个西域客商。传说是在西域诸国的皇家里，人家都这么吃。以那边的话来讲，叫做“搁瑞食”。鲁老四就最是看不惯他这样做作。
“放着美酒、肥肉不理，非得学什么异族蛮子们吃东西时的穷酸相，这不是在自已找不自在嘛。所谓：饿，不食嗟来之食。直接搁在那里的能是什么？拿人当狗吗！”
“你懂什么！不懂附庸风雅的土包子，十世转生的饿死鬼。”
所以，每次七杀会聚会一起时，四当家和六当家总是要呛几句，才能入正题。
七当家欧阳红裳一向很安静，这种性格与她掌控的嫣红坊生意很不搭。不过，那又怎么样。她有能力将坊里的生意摆弄得井井有条，所有麻烦也都处理得妥妥当当。
只是有一点：如果有人想借酒劲儿一亲芳泽的话，那就算是天王老子亲临，也得死。她就是这样的人，拥有绝世的美，也有生人勿近的冷——冷艳，这是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会有的相同感觉。
欧阳红裳的剑也是冷的。剑也和她人一样——那是很艳丽的一柄剑，也一样拥有肃杀的冷。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又恐惧那要人命的锋利。痴恋欧阳红裳的人，认为是她成就了这柄剑；死在她剑下的人，认为是这柄剑造就欧阳红裳了。不管哪种说法是对的，总之，只要她和它还在一起，欧阳红裳就是一个永远不能招惹的冷艳女子。
除了七杀会的七位当家人外，这里还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仆白菜伯，负责送酒沏茶。
白菜伯鳏居一人，从外乡流落此地，又聋又哑，靠每日给福汇楼送菜，赚点小钱过活。有一次，因他失手点燃伙房而无钱赔偿，这才卖身为奴。
此次七杀会聚会是为商讨如何应对丐帮总舵和官府的联手倾轧。官府一方还好说，毕竟七杀会为本地帮会，多年来的打点一直未断，人脉还是有的。
真正麻烦的来自丐帮。
但凡是江湖上的纷争，就都要有个由头。因为江湖人都是讲究脸面的，没个由头就出手打个你死我活，那不成了“野狗咬架”了吗，太不像话！
丐帮之所以挑上七杀会，理由是帮中的六袋长老惨死于七杀会的毒手之下。要求七杀会拿出大笔金银做赔，同时放弃“生意”离开此地——这真是欺人太甚！
听说丐帮会派来大批高手，除了“凶神恶煞”外，还有近几年新进帮的已在江湖成名的高手。而且长老会里的七袋也肯定会亲自到场督战，再加上控制外围的官差衙役，甚至是训练有素官兵。要想突围出去，将是难上加难。
经过激烈讨论后，七个当家中有三人认为应该联合财神庙共同对付丐帮，因为六袋长老姚瞎子的死，两方人都出过手。而且财神庙已经公开与丐帮总舵并立，此次必然也是被讨伐的目标。敌人的敌人，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还有三人忌惮财神庙会临阵倒戈，因为财神庙毕竟是丐帮的蓝旗分舵，而且也一直都想吞并七杀会。与“豺狼”合作来御“虎豹”，无异于自杀。
最终，大当家易人王力排众议，决定与财神庙联合。同时，调回七杀会的所有高手和外援，以备不时之需。
散会后，满地狼籍，犹如与丐帮之战提前在这里开始。鲁老四不仅脾气火爆，而且还十分冲动。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不过，他还算有分寸，否则七杀会的总坛在每次聚会后，都得更换新地方了。
易人王并没有离开，而是独自站在窗前眺望远处的街市。回想起初到望城县时兄弟几人的样子，仿佛就在昨日：
那时，他们只有六人，刚做了件大案，得了不少银子。想在这里先躲一阵子，然后分了钱，各奔东西。却没想到被此地的地头蛇“五喜门”盯上，门主“欢喜佛”率百十来号的门内高手将他们团团围住。经过一番激战后，他们杀光了所有人，也损失了两个兄弟。后来，他们占了“五喜门”的地盘发展出自己的势力，同时老二、老六、老七加入。再后来，又经“高人”指点，七人建立了七杀会。风雨飘摇，披荆斩棘，如今，七杀会已成幽州地界内最强的势力。
“你们白旗真是唯天下不乱呐！”
易人王忽然发出这句感叹。像是自言自语，也好像对他人的抱怨。可是，空旷的屋子里除了他，就是正在收拾桌子上残羹剩菜的聋哑老仆白菜伯。
“大当家后悔了吗？”
又聋又哑的白菜伯居然真的开口讲话了。
“是的，我后悔了。不过，我知道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我只想再确定一次：先生说的’崩溃之期’将在何时？”
“就在当下，最晚也不会超过下月月底。此次与丐帮之战，正是七杀会撤手之机。到时，这笔’金山银海’的财富就尽入大当家一人囊中了。”
“我不贪心，只想全身而退。至于这笔财富，能带走自然好。带不走的话……算了，他们六个最后怎么处理？”
“都安排好了，大当家不必担心。六位当家会为七杀会鞠躬尽瘁，与来犯之敌同归于尽。之后，七杀会账上的银子会被做为’物证’，被官府收缴。同时，百姓的怨气就会转移到官府身上，没人再会注意七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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