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审讯（二）
“那是个女人，但我记不起她的长相了。当时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家人死去，你要明白这对一个16岁的少年意味着什么。”
亚伦双手摊在桌面道。
“我很抱歉。她把枪交给你的时候，说过什么话吗?”
审问员的态度稍有缓和。
“她骂了我。”
“呃，我没听错吧?”
“没错，她骂了我一顿。”
“她是怎么骂的?”
“并没有言辞上的辱骂，她通过贬低我的人生对我造成精神伤害。
“比如，她向我假设了我从工作结婚生孩子，到被出轨离婚上法庭，再到中年穷困潦倒老无所依，最后跳进泰晤士河的简要过程。”
“噢，她真是个十足的混蛋。”
“我的想法跟你完全相同，老兄。”
这两个从坐下就保持对峙的男人，在这一刻终于互相理解了对方。
“既然你想不起来，我们先暂时跳过这个晦气的家伙。”
审问员的神情有所放松，
“你当过作家，并且有一部出版作品，相比其他经历我想这是最有讨论价值的一个。”
“没错。不过作品评价是两个极端。”
此时，地下设施的入口，十几个灰衣人情绪激动地冲进通道，凌晨的艾文特庄园喧闹得仿若车站旁的鲜花市集。
“简直难以置信！亚伦·阿尔蒙德居然就是《千年交锋》的作者！”
“情报部那群白眼狼，甚至不肯派哪怕一个人帮我们查作者的真实身份！要不是因为今天这事，我们至今都没法知道作者是谁。”
“白痴，守则写了不准用秘会的力量私自调查普通人。正确办法是骗他们去查那家出版社，我们趁机顺藤摸瓜……”
“都已经不重要了！”
为首的男人冷笑道，
“既然这家伙自己送上门，就没有理由让他活着出去。”
其他人表情也逐渐狠毒，仿佛正赶去手刃睡了自己老婆的情夫。
“故意让主角跟反派同归于尽?这太蠢了！他就是个写稿机器，他根本不懂真正的《千年交锋》！”
“没有在信封里放刀片寄给他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没错，我把主角写死了。”
审讯室内，亚伦叹了口气，
“有人认为，死亡结局符合悲剧美学，世界总是充满缺憾。也有人也觉得，不该让角色生命成为作者停笔的理由，他应该活下去，活在每个读者心里。”
“听上去很麻烦。但恕我个人没什么文学素养，无法与你讨论创作思路。我只想知道，你写这部小说的目的是什么?”
审问员看向亚伦道。
“你知道书的内容吗?”
亚伦反问。
“了解一些，大概是某个秘密组织对抗超自然力量的故事。”
“不觉得跟什么很像吗?”
“你是说我们?”
“是的，这是一次尝试。我在书里套用了你们的设定，尝试能不能靠这些，把真正的你们引出来。”
“这注定会失败。秘会的成员，是不会因为一些虚构作品……”
他还没说完，审讯室的门被一脚踢开。
“亚伦·阿尔蒙德！你该死啊！”
“看看你写的什么狗屁剧情?”
“等等！在审判他之前，先让他在我的书封上签个名。”
“你算老几?先签我的！”
“你们竟然瞒着我带了书?”
突然闯入审问室的灰衣人们，挥舞着手中的书籍和笔，场面混乱得如同乘客挤蒸汽轮船时的泰晤士河码头一样。
审问员忍无可忍。
他黑着脸取出一支幽蓝色容器，推开锁定阀，优雅一挥，从中飘出的黑色灰烬仿佛阵列的银河，散在半空。
紧接着，灰烬化作黑色火焰，燃烧后彻底消失，与此同时，某种领域以审问员为中心向周围张开。
被领域笼罩的十几个灰衣人瞬间失去意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你干了什么?”
亚伦伸出脖子去看。
“不用担心，他们只是睡过去了，之后会醒。不过我很希望他们就这样永远长眠下去。”
审问员脸色依旧愤怒，直到叫来其他人把这群醉汉般的家伙拖出去后，他才重新坐下。
“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你打算引出我们，又是为了什么?”
“我想要加入你们。”
亚伦的目光难得认真起来，
“我有需要知道的事，关于那场火灾，以及那个女人。灰烬秘会与这些有关联，我想从那把枪你也能猜到这一点。”
“我们招纳新人的要求，首先是人格，其次是能力，最后是背景。”
审问员眯了眯眼，
“你觉得你达到了哪些?”
“人格方面，我勤劳乐观善良勇敢，性格开朗且乐于助人，好事做尽，身上这道伤口是最好的证明。
“能力方面，我擅长观察。比如你的脚尖一直在小幅抖动，这是焦虑和不耐烦的表现，因为你被迫在半夜换上正装来讯问我，你翘角的衬衣领口和少扣一颗的袖扣也显示了你的匆忙。”
亚伦语速越来越快，
“你的领带歪得非常明显你却没发现，说明平时有人帮你整理；你的左手无名指有一圈细微压痕，痕迹不深但显然半小时前那里存在一枚戒指；你身上的烟味出自美洲产的烟草，那是老烟鬼才会选择的品类，可你的指缝和牙齿很干净，代表你并不长期抽烟。
“我猜你可能还有个孩子，你考虑到妻子和孩子的健康而戒烟，只偶尔抽一根。你为了保护他们，会在工作时取下婚戒来隐藏他们的存在，回家你又会把戒指戴上。
“你很爱你的家人，你在这段婚姻中顺从着你的妻子。你深夜被叫醒，大概贵夫人为此发了脾气，你才会对这次审问有些不耐烦。连夜审讯是十分常见的情况，你本不该有明显情绪。”
审问员惊愕地盯着他，因为这家伙的推测几乎没有错误！
如果不是调查过亚伦的背景，他会认为对方是个试图打入秘会的情报间谍。
“另外，我擅长自由搏击，对人体构造也有一定了解。我可以连续捅你二十刀且不伤及你的关键脏器，你甚至有机会自己走去医院接受治疗。我还能面不改色地说谎，比如上一句就是我胡诌的。”
亚伦坐回靠椅，姿态不像伤员也不像被审者，倒像个站在议会上发表长篇演讲的党派领袖。
“至于背景……虽然我无法为秘会提供有力的金钱或政治支持，但有时候，干净的身世也意味着更容易掌控，不是吗?”
他的嘴角露出微笑。
审问员眉头紧皱，这场赌博，亚伦甚至把他自己也算进了筹码里！
他多久没碰到过这样的疯子了?
敲门声忽然响起。
“情报部长有事找您。”
门外传来声音。
“问话到此结束。处理结果确定前，请你安心在宅邸养伤。”
审问员起身道。
“没问题。也祝您家庭幸福美满，现在能兼顾家庭与事业的男人可不多了。”
亚伦笑道。
审问员想说什么，嘴唇翕张，却没能说出口，转身离开。
看着那道的背影，亚伦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虽然看上去非常自信，其实他的赌注少得可怜。
对方有无数种让自己闭嘴的方式，其中最干脆的做法是灭口。
他的筹码分量必须够大，才能让灰烬秘会选择接受而不是驱逐他。
这大部分取决于那个女人所隐藏的秘密，对秘会来说是否足够重要。
“可别让我失望啊……不知道名字的混蛋。”
亚伦双手摊在桌面道。
“我很抱歉。她把枪交给你的时候，说过什么话吗?”
审问员的态度稍有缓和。
“她骂了我。”
“呃，我没听错吧?”
“没错，她骂了我一顿。”
“她是怎么骂的?”
“并没有言辞上的辱骂，她通过贬低我的人生对我造成精神伤害。
“比如，她向我假设了我从工作结婚生孩子，到被出轨离婚上法庭，再到中年穷困潦倒老无所依，最后跳进泰晤士河的简要过程。”
“噢，她真是个十足的混蛋。”
“我的想法跟你完全相同，老兄。”
这两个从坐下就保持对峙的男人，在这一刻终于互相理解了对方。
“既然你想不起来，我们先暂时跳过这个晦气的家伙。”
审问员的神情有所放松，
“你当过作家，并且有一部出版作品，相比其他经历我想这是最有讨论价值的一个。”
“没错。不过作品评价是两个极端。”
此时，地下设施的入口，十几个灰衣人情绪激动地冲进通道，凌晨的艾文特庄园喧闹得仿若车站旁的鲜花市集。
“简直难以置信！亚伦·阿尔蒙德居然就是《千年交锋》的作者！”
“情报部那群白眼狼，甚至不肯派哪怕一个人帮我们查作者的真实身份！要不是因为今天这事，我们至今都没法知道作者是谁。”
“白痴，守则写了不准用秘会的力量私自调查普通人。正确办法是骗他们去查那家出版社，我们趁机顺藤摸瓜……”
“都已经不重要了！”
为首的男人冷笑道，
“既然这家伙自己送上门，就没有理由让他活着出去。”
其他人表情也逐渐狠毒，仿佛正赶去手刃睡了自己老婆的情夫。
“故意让主角跟反派同归于尽?这太蠢了！他就是个写稿机器，他根本不懂真正的《千年交锋》！”
“没有在信封里放刀片寄给他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没错，我把主角写死了。”
审讯室内，亚伦叹了口气，
“有人认为，死亡结局符合悲剧美学，世界总是充满缺憾。也有人也觉得，不该让角色生命成为作者停笔的理由，他应该活下去，活在每个读者心里。”
“听上去很麻烦。但恕我个人没什么文学素养，无法与你讨论创作思路。我只想知道，你写这部小说的目的是什么?”
审问员看向亚伦道。
“你知道书的内容吗?”
亚伦反问。
“了解一些，大概是某个秘密组织对抗超自然力量的故事。”
“不觉得跟什么很像吗?”
“你是说我们?”
“是的，这是一次尝试。我在书里套用了你们的设定，尝试能不能靠这些，把真正的你们引出来。”
“这注定会失败。秘会的成员，是不会因为一些虚构作品……”
他还没说完，审讯室的门被一脚踢开。
“亚伦·阿尔蒙德！你该死啊！”
“看看你写的什么狗屁剧情?”
“等等！在审判他之前，先让他在我的书封上签个名。”
“你算老几?先签我的！”
“你们竟然瞒着我带了书?”
突然闯入审问室的灰衣人们，挥舞着手中的书籍和笔，场面混乱得如同乘客挤蒸汽轮船时的泰晤士河码头一样。
审问员忍无可忍。
他黑着脸取出一支幽蓝色容器，推开锁定阀，优雅一挥，从中飘出的黑色灰烬仿佛阵列的银河，散在半空。
紧接着，灰烬化作黑色火焰，燃烧后彻底消失，与此同时，某种领域以审问员为中心向周围张开。
被领域笼罩的十几个灰衣人瞬间失去意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你干了什么?”
亚伦伸出脖子去看。
“不用担心，他们只是睡过去了，之后会醒。不过我很希望他们就这样永远长眠下去。”
审问员脸色依旧愤怒，直到叫来其他人把这群醉汉般的家伙拖出去后，他才重新坐下。
“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你打算引出我们，又是为了什么?”
“我想要加入你们。”
亚伦的目光难得认真起来，
“我有需要知道的事，关于那场火灾，以及那个女人。灰烬秘会与这些有关联，我想从那把枪你也能猜到这一点。”
“我们招纳新人的要求，首先是人格，其次是能力，最后是背景。”
审问员眯了眯眼，
“你觉得你达到了哪些?”
“人格方面，我勤劳乐观善良勇敢，性格开朗且乐于助人，好事做尽，身上这道伤口是最好的证明。
“能力方面，我擅长观察。比如你的脚尖一直在小幅抖动，这是焦虑和不耐烦的表现，因为你被迫在半夜换上正装来讯问我，你翘角的衬衣领口和少扣一颗的袖扣也显示了你的匆忙。”
亚伦语速越来越快，
“你的领带歪得非常明显你却没发现，说明平时有人帮你整理；你的左手无名指有一圈细微压痕，痕迹不深但显然半小时前那里存在一枚戒指；你身上的烟味出自美洲产的烟草，那是老烟鬼才会选择的品类，可你的指缝和牙齿很干净，代表你并不长期抽烟。
“我猜你可能还有个孩子，你考虑到妻子和孩子的健康而戒烟，只偶尔抽一根。你为了保护他们，会在工作时取下婚戒来隐藏他们的存在，回家你又会把戒指戴上。
“你很爱你的家人，你在这段婚姻中顺从着你的妻子。你深夜被叫醒，大概贵夫人为此发了脾气，你才会对这次审问有些不耐烦。连夜审讯是十分常见的情况，你本不该有明显情绪。”
审问员惊愕地盯着他，因为这家伙的推测几乎没有错误！
如果不是调查过亚伦的背景，他会认为对方是个试图打入秘会的情报间谍。
“另外，我擅长自由搏击，对人体构造也有一定了解。我可以连续捅你二十刀且不伤及你的关键脏器，你甚至有机会自己走去医院接受治疗。我还能面不改色地说谎，比如上一句就是我胡诌的。”
亚伦坐回靠椅，姿态不像伤员也不像被审者，倒像个站在议会上发表长篇演讲的党派领袖。
“至于背景……虽然我无法为秘会提供有力的金钱或政治支持，但有时候，干净的身世也意味着更容易掌控，不是吗?”
他的嘴角露出微笑。
审问员眉头紧皱，这场赌博，亚伦甚至把他自己也算进了筹码里！
他多久没碰到过这样的疯子了?
敲门声忽然响起。
“情报部长有事找您。”
门外传来声音。
“问话到此结束。处理结果确定前，请你安心在宅邸养伤。”
审问员起身道。
“没问题。也祝您家庭幸福美满，现在能兼顾家庭与事业的男人可不多了。”
亚伦笑道。
审问员想说什么，嘴唇翕张，却没能说出口，转身离开。
看着那道的背影，亚伦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虽然看上去非常自信，其实他的赌注少得可怜。
对方有无数种让自己闭嘴的方式，其中最干脆的做法是灭口。
他的筹码分量必须够大，才能让灰烬秘会选择接受而不是驱逐他。
这大部分取决于那个女人所隐藏的秘密，对秘会来说是否足够重要。
“可别让我失望啊……不知道名字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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