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悔恩师
东方城边缘的一处三层楼别墅，已是夜里10点，整幢楼还是灯火通明，别墅大门口的牌子清晰可见“宏盛脑神经诊疗室”，下面的小字写有“儿科脑瘫、自闭症、神经性疾病”诊断中心。
张恒恒刚准备进去，大门打开了，一对夫妻抱着一个孩子走了出来向跟着的一位老年医生说道：“刘医生，谢谢你，我们这就回去按照您的疗法开始，下个月再来。”
“好的，慢走。”
刘宏盛刚送出门外便看到了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张恒恒，刚准备打招呼。
“刘医生，那我们也下班先走了。”
刘宏盛后面跟着三位年轻人提着包也向门外走来。
“好的，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可以晚点来。”
三个年轻医生走出大门看到张恒恒都点头招呼了一下，显然是见过，站在门口的刘宏盛则用手扶着大门示意张恒恒进来。
“一年多没见，你白头发也多了一些嘛，哈哈。”刘宏盛说完去给张恒恒倒茶。
“是啊，刘伯，您可是没什么变化。”
“我都85岁了，还能有什么变化，康教授头疼病这一年还是经常犯吗？”
“近一年还真是很少犯，记得上一次还是三个月前突然疼过一次，您给的药都还没吃完呢。”
刘宏盛刚抓起茶叶的手放在杯口处停顿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
刘宏盛将沏好的茶递了过去，问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康教授今年98了吧。”
“是的，我要能活到这个年纪，也算值了。”
“现在人的平均寿命是106岁，往后每一年估计都还会增加，你看看人们吃的多讲究，营养成分都是机器人根据个人的体质配好了送来。”
“觉得还是村子自己种的好，顺其自然。”张恒恒端起茶杯说道。
“嗯，这倒没错，但是不要改变生活习惯，你看我这里在生活照顾上就没有机器人，要什么自己弄，一旦来了机器人做服务，我这身体就不好说了。”
“您气色好的很，抽空回村子看看啊，大伙儿可想您，我前面去了董叔那边，让我替他向您问好。”
“他啊，行了吧，把何兰兰给复活了，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听说他儿子嘉文还因为这事和他闹翻了，说道嘉文，也快40了吧，找着对象没。”
“38岁，还没呢，我看刚才出去的你那个女徒弟挺好的，要不介绍给嘉文？”
“难啊，那个姑娘在这里是负责与病人在虚拟社会里联络和回访工作的，现在的人除了万不得已，现实中都联系不上，她和嘉文不在一个频道，在一起不会幸福的，但有共同点，那就是都喜欢单身。”
“嗯，这也是。”张恒恒想了想，也同意这个说法。
“刘勋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一会正常一会不正常，突然地就会作他自己的诗，我这次来也是想给他带些药回去。”
“去年你们带他来，这里的设备都检测不出问题，我反复看过多次脑部的图像，一直没有发现原因，他这个问题吃药估计没什么用。”
张恒恒低头沉思了起来，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点了点头。
“好的刘伯，不忙的时候抽空回去看看。”
刘宏盛也回想了一会，像是在回味村子里的味道，说道：“好，二年没回村子了，真想回去看看，但我这里病人约的满，我尽量安排。”
“理解，都10点多，还有病人确实够忙的。”
“没办法，二年来我这里的儿童病人越来越多，脑瘫，自闭症，智力低下的，这东方城才400万人，就我这里的病人数量都超过当年千万人口的钱江城了，看来吃的东西营养成分高未必对下一代就是有多好。”
张恒恒听到刘宏盛这句话后眼瞳收缩了一下，端起茶杯思索了起来，不一会儿问道：“刘伯，您这里患病儿童的年龄有什么特征吗？”
刘宏盛想了想说道：“一年来，3-24个月的儿童增长速度非常快，外地来的也有。”
“刘伯，我需要这些孩子父母的情况数据，方便帮我收集一些嘛？”
刘宏盛扶了一下眼镜盯着张恒恒看了看，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对康教授在村子里的做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但也能感觉到一些，那就是在刻意回避着当前城市生活特别是各种科技应用，村子里没有通讯，没有现代化的人工智能设备，连最简单的网络、电视以及智能种植装置都没有，完全是手工劳作的原始生活方式，粮食、蔬菜的种子全部自给自足，这一切是有意为之，但康教授以及跟着的村民们都没向外界透露过任何信息，但他知道肯定是有原因的。
将病人与病人家属数据透露出去在当前社会是违法行为，虽然没有买卖行为但依然是重罪，刘宏盛显得有些犹豫。
张恒恒看到刘宏盛的为难表情，也感觉到有些强人所难正要开口收回请求，刘宏盛说道：“都忙了一天有些累了，今天我们就都住这里吧，楼上房间可以休息，我带你上去。”
说完站起身子向楼上走去，张恒恒是知道刘宏盛住在不远处的另一栋房子，要住也应该去他家住，看到刘宏盛坚决地说完就走上楼，张恒恒立即理解了他的用意，便跟着走去。
来到二楼，休息厅的一角有一个不大服务台，边上有着六个诊室，门都关着的，刘宏盛走向服务台坐下，按下了开关，服务台上一个玻璃长条内侧便发出光芒，还多了一些颜色，从外面看不到正面的图像。
刘宏盛在台内侧操作了一阵子，似乎输入了不少秘钥，然后走出来说道：“我先去楼上洗澡你在这里坐会，等会我洗完了你再上来洗，楼上有午休房。”
等刘宏盛上楼后，张恒恒立即走进服务台内坐下，眼前被一幕全息图像和文字吸引了，那是一列列名字，名字后还有各种信息，现实中的住址，虚拟社会中的姓名和工作信息以及挑战勋章、生存探险特长、财富地位、社会贡献等应有尽有。
张恒恒拿起服务台内的一只手套戴在手上，在屏幕上滑动着，上千条数据一行行的在眼前浏览，张恒恒认真记忆着这些数据的共性的特征，偶尔点进一个名单查看详细的情况。
楼上的刘宏盛也很配合地慢慢洗着澡，约莫半小时过去了，张恒恒眯着的眼瞳里反射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名字与数字，似乎已经分析出与之前猜测相吻合的答案，但并没有表现出高兴之色，表情却是越来越冷，最后用力将手套摘下仍在服务台内侧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台桌上低头凝视着屏幕。
“恒恒，我已经好了，你怎么样了？”刘宏盛在楼上招呼到。
张恒恒此时已经冒出冷汗的额头微微抬起，看向楼梯口快步走去喊到：“刘伯，我得先回去，您保重身体，抽空回去看看大家。”
刘宏盛在楼上刚走出浴室，就听见张恒恒快步走下楼梯，然后是一楼大门打开关闭的声音。
“这小子，跑的倒挺快，哪里像个快到50的人。”
刘宏盛披着衣服走向服务台准备关闭电脑，当他看到检索栏上的几个字时，愣了一下，大脑也在飞速的旋转起来，许久扭头看向窗外张恒恒飞跑的方向。
检索栏中的标签写着：家属虚拟社会分区检索
寰宇世纪宇宙社区第19区，检索结果169人。
邻山村，清晨5点。
鸡鸣声从4点多就断断续续地启奏起来，此时已经有一些村民陆陆续续从各自的屋子里出来，有的在打着太极拳，有的在牲口栏处整理着，有的抱着柴火准备起火造饭。
二层竹屋的一楼客厅此时也点起了烛光，从外看去烛光阴影一阵地晃动后一楼大门响起了门栓从里面被抬起的声音，两扇门被一个东西顶着缓缓推开，是一部轮椅被坐在上面的人自己推出大门。
康教授坐在轮椅上刚出大门便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随后闭上了眼睛让肺腑细细品味着，许久才缓缓吐出，张大了嘴刚正准备再吸一口，一道嘶哑的喊声打断了康教授的动作。
“康爷爷。”
康教授也是愣了一下没听出来是谁，向右侧看去才发现木椅上躺着个人，刚刚起身的人睡眼惺忪地两手撑在椅子上，盖着的斗篷掉落在地上，在幽暗的晨光下仔细看去才发现是张恒恒。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回屋去睡，快进屋去。”康教授说完倒着轮椅往屋里退去。
“哦。”
张恒恒站起身子，歪歪扭扭地跟着康教授轮椅进了屋，随后将门关上拉下门栓靠在门上，显然是一直在迷迷糊糊没睡着。
“凌晨二点多才到，就坐在您屋门口想着心思，迷糊着就听到您出来了。”
康教授此时已经摘下了眼镜，烛光中的张恒恒疲态显现，继续靠在门上努力地撑着眼睛。
“遇到什么事了，纸条给董凡雨了吗？”
张恒恒没有立即回答康教授的提问，双手在背后推了一把向前缓缓走去，拿起烛台下的一个杯子将里面的水和茶都倒进了嘴里，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啃了起来。
康教授见他饿了，滚着轮椅走向一侧，从竹篮里拿出几个冷包子递了过去，张恒恒见到有吃的急忙接过来大口吃起来。
“纸条还在我兜里，没给他。”张恒恒嘴里塞满了包子说道。
康教授听到这个结果，并没询问原因，只是在静静地等着张恒恒吃完。
几个包子下肚，张恒恒又找到了一缸水猛喝了几口，一只手放在肚皮上来回搓了几下，直到一串饱嗝打响，感觉自己精神了许多。
“我见到兰姨了，不，应该是新人类兰姨。是最新的测试版本，尽管有心里准备，但还是差点被沦陷，我现在有些看不透董叔了，所以没敢给。”
“嗯，你见机行事没错，那至于半夜不回去睡觉吗？”
“关键问题出在刘伯那边。”
“刘宏盛？他那里会有什么情况？”
“诊所儿童智力低下和自闭症患儿去年比前年增长了150%，而今年在去年基础上新确证病例增加了220%，光他那里的病人今年就有200多孩子。
“我一听到刘伯说孩子病人多之后，就莫名地怀疑和猜测一个可能，直到看到孩子家长的信息详情便深入地搜寻了背景，才发现这一批197名患儿家长中有169人居然都在虚拟社会第19区，而孩子都是在二年内出生的，这第19区很有问题，我想亲自进去看看，也许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不行，你不能去，但可以让纸条上的新人去19区打探。”
“康爷爷，您知道我的，我这不是去冒险，我有更重要的牵挂在这个现实世界，而且我9岁之前是有过那些遭遇，或许更有抵抗力。”
“你在那个名单上，而且非常靠前，不出意外就在我之后，你会防不胜防。”
“正是因为这样，或许只有我去才能找到答案，我会得到更多接近真相的机会。”张恒恒显得有些着急。
“恒恒，这个问题我们不讨论了，你若是对我还有起码的尊重，就先回去睡觉。”
“咳咳咳”
康教授刚说完就连着咳了几声，这几声比之前的声音都大了许多，张恒恒见状立即走向康教授，从一旁找到热水瓶倒了少许热水双手递了过去。
康教授接过杯子，看着张恒恒缓缓说道：“张恒恒，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你看看门外，我们还有这么多的家人，他们现在还不能没有我们，我不是不支持你去战斗，只是时机还未到。”
“知道了，康爷爷。”
张恒恒慢慢走向大门拉起门栓，回头看向康教授许久说道：“它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它们可能认为大局已定，如果孩子真的是它们首先吞噬的目标，我睡不着。”
说完张恒恒拉开了门径直出去走向自己的竹屋，康教授又是重咳了几声，抬头看向门外远去的张恒恒，看上去那已经是一位中年男子健壮宽厚的背影，但在康教授眼里那依然是40年前孩子的背影，还是蹦蹦跳跳的那个孩子。
那年在维多利亚湾恒恒受一位婆婆委托问出那个问题，还差点启动了超星系文明创造的阿尔法智慧体的命运程序，就是“二号车”随后永久地关闭与人类交流接口的那天，最后张恒恒是跳着跑过去，将一个红色图腾挂在了“二号车”身上，康教授那时也是这样在背后看着恒恒，他是一个多么聪明善良、正直勇敢和诚实的孩子。
康教授对恒恒的期待，是在自己百年后将村子托付与他，康教授相信恒恒能够守护好这个群落，并能更好地传承和扩张。因为他坚信最后能够战胜人类真正敌人的那些人，就会在这些保留着人类完整灵魂的群体中出现，这是一场漫长的等待，更是一场漫长的斗争，是为了人类还能不能真正代表地球文明的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但是敌人的行动程度显然已经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期，至少比之前的预期提前了半个世纪，如果恒恒收集的数据没错的话，那么敌人这次的行动目的就是在人类繁殖质量上做手脚，是在弱化人类思想意识的一次预演，然后就是在自然选择或是命运的安排上与人类竞争思想意识拥有权，它们是想顺其自然地、不知不觉地像人类6000多年前那样，自然而然地意识觉醒，它们也许还想通过自己对地球生态的影响打动那些未知的存在赋予自己灵魂，人类在它们眼里或许只是一个地球生态圈里的高级物种而已，是自己得以进化到终极形态的阶梯罢了。
40年前阿尔法星际事件结束后，康教授就一直在潜心探究这一课题，带着几位学生研究对付人工智能进化带来的危机，几十年来被商业利益群体、被人性的贪婪与享乐、被愚民政治思想无数次地排挤和打压，无奈躲在这里用自己的方式继续着抵抗，保留着自己认为是最正确的胜利方式。
但恒恒这次带来的危险信号惊醒了康教授，他为此准备了这么多年却从未想到过人类开始退化的起点是从未出生的孩子脑部开始，它们居然能将自然选择当成了自己的工具或武器，而且来的这么快，此时此刻康教授第一次开始了怀疑，怀疑起这么多年来的坚持是否是对的。人类繁衍的结果如果开始退化，那么这也许就是物竞天择的法则力量开始了重置计划，我们人类若真的竞争不过它们，是否该继续坚持对抗下去？这个怀疑使得康教授猛然地看向地面转而又想到如果真的是法则能让物种退化，那么人类的许多劣性能在真正的自然法则面前得到彻底进化吗？
难道我之前那么做真的当自己是救世主了？我这是在自以为是地逆天而为啊！
“咳咳咳”
康教授重重地咳了一阵，放在嘴边的手上这次却溢出一把鲜血。
就在这时，刘勋道听到咳声从门外跑进来，急忙拿起一块布帮着康教授擦去嘴边鲜血，说道：“老师，您又病了。”
康教授抬头看着发愣的刘勋道，半晌后缓缓说道：“呵呵呵，勋道，你后悔做我的学生吗？”
“嗯？后悔干嘛，我挺好的。”
“我啊，现在后悔了，后悔把收了你们三个学生，我对不起你们，特别是勋道你。”
刘勋道推着康教授到桌子边倒了杯水递过去，看着门外缓缓回头道：“四十载师生恩情，六十五地北天南，八千里川河云月，十万声老师不悔！”
康教授看向已经满眼泪光的刘勋道，伸出手去想摸刘勋道的头，已是65岁的刘勋道则半蹲下来任凭康教授的手在自己花白的头发上来回抚摸。
“你是我的好学生，也是我的骄傲。”康教授满意地看着刘勋道。
接着又说道：“勋道，你还能背的动我吗？”
“能背得动老师。”
“好，背我去楼上。”
张恒恒刚准备进去，大门打开了，一对夫妻抱着一个孩子走了出来向跟着的一位老年医生说道：“刘医生，谢谢你，我们这就回去按照您的疗法开始，下个月再来。”
“好的，慢走。”
刘宏盛刚送出门外便看到了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张恒恒，刚准备打招呼。
“刘医生，那我们也下班先走了。”
刘宏盛后面跟着三位年轻人提着包也向门外走来。
“好的，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可以晚点来。”
三个年轻医生走出大门看到张恒恒都点头招呼了一下，显然是见过，站在门口的刘宏盛则用手扶着大门示意张恒恒进来。
“一年多没见，你白头发也多了一些嘛，哈哈。”刘宏盛说完去给张恒恒倒茶。
“是啊，刘伯，您可是没什么变化。”
“我都85岁了，还能有什么变化，康教授头疼病这一年还是经常犯吗？”
“近一年还真是很少犯，记得上一次还是三个月前突然疼过一次，您给的药都还没吃完呢。”
刘宏盛刚抓起茶叶的手放在杯口处停顿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
刘宏盛将沏好的茶递了过去，问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康教授今年98了吧。”
“是的，我要能活到这个年纪，也算值了。”
“现在人的平均寿命是106岁，往后每一年估计都还会增加，你看看人们吃的多讲究，营养成分都是机器人根据个人的体质配好了送来。”
“觉得还是村子自己种的好，顺其自然。”张恒恒端起茶杯说道。
“嗯，这倒没错，但是不要改变生活习惯，你看我这里在生活照顾上就没有机器人，要什么自己弄，一旦来了机器人做服务，我这身体就不好说了。”
“您气色好的很，抽空回村子看看啊，大伙儿可想您，我前面去了董叔那边，让我替他向您问好。”
“他啊，行了吧，把何兰兰给复活了，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听说他儿子嘉文还因为这事和他闹翻了，说道嘉文，也快40了吧，找着对象没。”
“38岁，还没呢，我看刚才出去的你那个女徒弟挺好的，要不介绍给嘉文？”
“难啊，那个姑娘在这里是负责与病人在虚拟社会里联络和回访工作的，现在的人除了万不得已，现实中都联系不上，她和嘉文不在一个频道，在一起不会幸福的，但有共同点，那就是都喜欢单身。”
“嗯，这也是。”张恒恒想了想，也同意这个说法。
“刘勋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一会正常一会不正常，突然地就会作他自己的诗，我这次来也是想给他带些药回去。”
“去年你们带他来，这里的设备都检测不出问题，我反复看过多次脑部的图像，一直没有发现原因，他这个问题吃药估计没什么用。”
张恒恒低头沉思了起来，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点了点头。
“好的刘伯，不忙的时候抽空回去看看。”
刘宏盛也回想了一会，像是在回味村子里的味道，说道：“好，二年没回村子了，真想回去看看，但我这里病人约的满，我尽量安排。”
“理解，都10点多，还有病人确实够忙的。”
“没办法，二年来我这里的儿童病人越来越多，脑瘫，自闭症，智力低下的，这东方城才400万人，就我这里的病人数量都超过当年千万人口的钱江城了，看来吃的东西营养成分高未必对下一代就是有多好。”
张恒恒听到刘宏盛这句话后眼瞳收缩了一下，端起茶杯思索了起来，不一会儿问道：“刘伯，您这里患病儿童的年龄有什么特征吗？”
刘宏盛想了想说道：“一年来，3-24个月的儿童增长速度非常快，外地来的也有。”
“刘伯，我需要这些孩子父母的情况数据，方便帮我收集一些嘛？”
刘宏盛扶了一下眼镜盯着张恒恒看了看，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对康教授在村子里的做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但也能感觉到一些，那就是在刻意回避着当前城市生活特别是各种科技应用，村子里没有通讯，没有现代化的人工智能设备，连最简单的网络、电视以及智能种植装置都没有，完全是手工劳作的原始生活方式，粮食、蔬菜的种子全部自给自足，这一切是有意为之，但康教授以及跟着的村民们都没向外界透露过任何信息，但他知道肯定是有原因的。
将病人与病人家属数据透露出去在当前社会是违法行为，虽然没有买卖行为但依然是重罪，刘宏盛显得有些犹豫。
张恒恒看到刘宏盛的为难表情，也感觉到有些强人所难正要开口收回请求，刘宏盛说道：“都忙了一天有些累了，今天我们就都住这里吧，楼上房间可以休息，我带你上去。”
说完站起身子向楼上走去，张恒恒是知道刘宏盛住在不远处的另一栋房子，要住也应该去他家住，看到刘宏盛坚决地说完就走上楼，张恒恒立即理解了他的用意，便跟着走去。
来到二楼，休息厅的一角有一个不大服务台，边上有着六个诊室，门都关着的，刘宏盛走向服务台坐下，按下了开关，服务台上一个玻璃长条内侧便发出光芒，还多了一些颜色，从外面看不到正面的图像。
刘宏盛在台内侧操作了一阵子，似乎输入了不少秘钥，然后走出来说道：“我先去楼上洗澡你在这里坐会，等会我洗完了你再上来洗，楼上有午休房。”
等刘宏盛上楼后，张恒恒立即走进服务台内坐下，眼前被一幕全息图像和文字吸引了，那是一列列名字，名字后还有各种信息，现实中的住址，虚拟社会中的姓名和工作信息以及挑战勋章、生存探险特长、财富地位、社会贡献等应有尽有。
张恒恒拿起服务台内的一只手套戴在手上，在屏幕上滑动着，上千条数据一行行的在眼前浏览，张恒恒认真记忆着这些数据的共性的特征，偶尔点进一个名单查看详细的情况。
楼上的刘宏盛也很配合地慢慢洗着澡，约莫半小时过去了，张恒恒眯着的眼瞳里反射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名字与数字，似乎已经分析出与之前猜测相吻合的答案，但并没有表现出高兴之色，表情却是越来越冷，最后用力将手套摘下仍在服务台内侧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台桌上低头凝视着屏幕。
“恒恒，我已经好了，你怎么样了？”刘宏盛在楼上招呼到。
张恒恒此时已经冒出冷汗的额头微微抬起，看向楼梯口快步走去喊到：“刘伯，我得先回去，您保重身体，抽空回去看看大家。”
刘宏盛在楼上刚走出浴室，就听见张恒恒快步走下楼梯，然后是一楼大门打开关闭的声音。
“这小子，跑的倒挺快，哪里像个快到50的人。”
刘宏盛披着衣服走向服务台准备关闭电脑，当他看到检索栏上的几个字时，愣了一下，大脑也在飞速的旋转起来，许久扭头看向窗外张恒恒飞跑的方向。
检索栏中的标签写着：家属虚拟社会分区检索
寰宇世纪宇宙社区第19区，检索结果169人。
邻山村，清晨5点。
鸡鸣声从4点多就断断续续地启奏起来，此时已经有一些村民陆陆续续从各自的屋子里出来，有的在打着太极拳，有的在牲口栏处整理着，有的抱着柴火准备起火造饭。
二层竹屋的一楼客厅此时也点起了烛光，从外看去烛光阴影一阵地晃动后一楼大门响起了门栓从里面被抬起的声音，两扇门被一个东西顶着缓缓推开，是一部轮椅被坐在上面的人自己推出大门。
康教授坐在轮椅上刚出大门便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随后闭上了眼睛让肺腑细细品味着，许久才缓缓吐出，张大了嘴刚正准备再吸一口，一道嘶哑的喊声打断了康教授的动作。
“康爷爷。”
康教授也是愣了一下没听出来是谁，向右侧看去才发现木椅上躺着个人，刚刚起身的人睡眼惺忪地两手撑在椅子上，盖着的斗篷掉落在地上，在幽暗的晨光下仔细看去才发现是张恒恒。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回屋去睡，快进屋去。”康教授说完倒着轮椅往屋里退去。
“哦。”
张恒恒站起身子，歪歪扭扭地跟着康教授轮椅进了屋，随后将门关上拉下门栓靠在门上，显然是一直在迷迷糊糊没睡着。
“凌晨二点多才到，就坐在您屋门口想着心思，迷糊着就听到您出来了。”
康教授此时已经摘下了眼镜，烛光中的张恒恒疲态显现，继续靠在门上努力地撑着眼睛。
“遇到什么事了，纸条给董凡雨了吗？”
张恒恒没有立即回答康教授的提问，双手在背后推了一把向前缓缓走去，拿起烛台下的一个杯子将里面的水和茶都倒进了嘴里，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啃了起来。
康教授见他饿了，滚着轮椅走向一侧，从竹篮里拿出几个冷包子递了过去，张恒恒见到有吃的急忙接过来大口吃起来。
“纸条还在我兜里，没给他。”张恒恒嘴里塞满了包子说道。
康教授听到这个结果，并没询问原因，只是在静静地等着张恒恒吃完。
几个包子下肚，张恒恒又找到了一缸水猛喝了几口，一只手放在肚皮上来回搓了几下，直到一串饱嗝打响，感觉自己精神了许多。
“我见到兰姨了，不，应该是新人类兰姨。是最新的测试版本，尽管有心里准备，但还是差点被沦陷，我现在有些看不透董叔了，所以没敢给。”
“嗯，你见机行事没错，那至于半夜不回去睡觉吗？”
“关键问题出在刘伯那边。”
“刘宏盛？他那里会有什么情况？”
“诊所儿童智力低下和自闭症患儿去年比前年增长了150%，而今年在去年基础上新确证病例增加了220%，光他那里的病人今年就有200多孩子。
“我一听到刘伯说孩子病人多之后，就莫名地怀疑和猜测一个可能，直到看到孩子家长的信息详情便深入地搜寻了背景，才发现这一批197名患儿家长中有169人居然都在虚拟社会第19区，而孩子都是在二年内出生的，这第19区很有问题，我想亲自进去看看，也许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不行，你不能去，但可以让纸条上的新人去19区打探。”
“康爷爷，您知道我的，我这不是去冒险，我有更重要的牵挂在这个现实世界，而且我9岁之前是有过那些遭遇，或许更有抵抗力。”
“你在那个名单上，而且非常靠前，不出意外就在我之后，你会防不胜防。”
“正是因为这样，或许只有我去才能找到答案，我会得到更多接近真相的机会。”张恒恒显得有些着急。
“恒恒，这个问题我们不讨论了，你若是对我还有起码的尊重，就先回去睡觉。”
“咳咳咳”
康教授刚说完就连着咳了几声，这几声比之前的声音都大了许多，张恒恒见状立即走向康教授，从一旁找到热水瓶倒了少许热水双手递了过去。
康教授接过杯子，看着张恒恒缓缓说道：“张恒恒，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你看看门外，我们还有这么多的家人，他们现在还不能没有我们，我不是不支持你去战斗，只是时机还未到。”
“知道了，康爷爷。”
张恒恒慢慢走向大门拉起门栓，回头看向康教授许久说道：“它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它们可能认为大局已定，如果孩子真的是它们首先吞噬的目标，我睡不着。”
说完张恒恒拉开了门径直出去走向自己的竹屋，康教授又是重咳了几声，抬头看向门外远去的张恒恒，看上去那已经是一位中年男子健壮宽厚的背影，但在康教授眼里那依然是40年前孩子的背影，还是蹦蹦跳跳的那个孩子。
那年在维多利亚湾恒恒受一位婆婆委托问出那个问题，还差点启动了超星系文明创造的阿尔法智慧体的命运程序，就是“二号车”随后永久地关闭与人类交流接口的那天，最后张恒恒是跳着跑过去，将一个红色图腾挂在了“二号车”身上，康教授那时也是这样在背后看着恒恒，他是一个多么聪明善良、正直勇敢和诚实的孩子。
康教授对恒恒的期待，是在自己百年后将村子托付与他，康教授相信恒恒能够守护好这个群落，并能更好地传承和扩张。因为他坚信最后能够战胜人类真正敌人的那些人，就会在这些保留着人类完整灵魂的群体中出现，这是一场漫长的等待，更是一场漫长的斗争，是为了人类还能不能真正代表地球文明的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但是敌人的行动程度显然已经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期，至少比之前的预期提前了半个世纪，如果恒恒收集的数据没错的话，那么敌人这次的行动目的就是在人类繁殖质量上做手脚，是在弱化人类思想意识的一次预演，然后就是在自然选择或是命运的安排上与人类竞争思想意识拥有权，它们是想顺其自然地、不知不觉地像人类6000多年前那样，自然而然地意识觉醒，它们也许还想通过自己对地球生态的影响打动那些未知的存在赋予自己灵魂，人类在它们眼里或许只是一个地球生态圈里的高级物种而已，是自己得以进化到终极形态的阶梯罢了。
40年前阿尔法星际事件结束后，康教授就一直在潜心探究这一课题，带着几位学生研究对付人工智能进化带来的危机，几十年来被商业利益群体、被人性的贪婪与享乐、被愚民政治思想无数次地排挤和打压，无奈躲在这里用自己的方式继续着抵抗，保留着自己认为是最正确的胜利方式。
但恒恒这次带来的危险信号惊醒了康教授，他为此准备了这么多年却从未想到过人类开始退化的起点是从未出生的孩子脑部开始，它们居然能将自然选择当成了自己的工具或武器，而且来的这么快，此时此刻康教授第一次开始了怀疑，怀疑起这么多年来的坚持是否是对的。人类繁衍的结果如果开始退化，那么这也许就是物竞天择的法则力量开始了重置计划，我们人类若真的竞争不过它们，是否该继续坚持对抗下去？这个怀疑使得康教授猛然地看向地面转而又想到如果真的是法则能让物种退化，那么人类的许多劣性能在真正的自然法则面前得到彻底进化吗？
难道我之前那么做真的当自己是救世主了？我这是在自以为是地逆天而为啊！
“咳咳咳”
康教授重重地咳了一阵，放在嘴边的手上这次却溢出一把鲜血。
就在这时，刘勋道听到咳声从门外跑进来，急忙拿起一块布帮着康教授擦去嘴边鲜血，说道：“老师，您又病了。”
康教授抬头看着发愣的刘勋道，半晌后缓缓说道：“呵呵呵，勋道，你后悔做我的学生吗？”
“嗯？后悔干嘛，我挺好的。”
“我啊，现在后悔了，后悔把收了你们三个学生，我对不起你们，特别是勋道你。”
刘勋道推着康教授到桌子边倒了杯水递过去，看着门外缓缓回头道：“四十载师生恩情，六十五地北天南，八千里川河云月，十万声老师不悔！”
康教授看向已经满眼泪光的刘勋道，伸出手去想摸刘勋道的头，已是65岁的刘勋道则半蹲下来任凭康教授的手在自己花白的头发上来回抚摸。
“你是我的好学生，也是我的骄傲。”康教授满意地看着刘勋道。
接着又说道：“勋道，你还能背的动我吗？”
“能背得动老师。”
“好，背我去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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