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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皇兄追封怀老将军为护国大将军。”

    护国大将军,着实是极高的封赏了。多年征战,怀悯的功劳也确实配得上。

    可这身后名,终究不能将人带回来。

    怀云月颔首不语,一袭素衣,衬得面容愈发清冷。

    塞外冬日寒冷,段昭延见她穿的单薄,抬手揽住她,“皇兄在朝堂上给怀云诀赐婚,因为怀老将军身故,守丧三年后完婚。”

    她闻言抬眸,“这个时候给哥哥赐婚?是何人?”

    “顾依依,算来是我堂姐,也该管司宗主叫一声大伯。”

    怀云月皱起了眉,顾依依她是知道的,她及笄那年段鸣仍在世,给她封了个长乐郡主,赐了雍城中一座金碧辉煌的瑶台古院,准她未成家便享开府之权,规制同长公主。

    民间曾有传言,说段鸣有两子却膝下无女,所以才对这个小外甥女如此疼爱。

    无数贵族世子想攀这个亲,一步登天成皇族近亲,可顾依依如今二十有四,仍未对哪家公子报以青眼。

    怀云月面露思索,“可是我从未听哥哥说起过她。”

    想必她哥哥对这个郡主没什么意思。

    “依依可是倾慕你哥哥许久了。”

    怀云月侧目看着他,“皇上对我家里人的终身大事还真是关心的紧。”

    “不用担心,依依没什么心机,你哥哥断不会被她欺负了去。”,段昭延嘴角似有笑意,“你应该会喜欢她。”

    怀云月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怀家手握兵权,又战功显赫,段昭霖定然是不放心的,不知道段昭霖这次赐婚的举动有多少是为了顾依依的幸福,又有多少是为了控制怀云诀。

    她忽然想到什么,“你说师父?”

    段昭延看着她疑惑的样子,微一挑眉,“你竟不知司宗主的身份吗?如音郡主,也就是我的姑姑,嫁给了司宗主的哥哥,前朝皇帝顾司乔。”

    段昭延将从段盈那听到的那段历史一五一十地说给她。

    怀云月惊讶地看着他,半晌没回过神来。

    段昭延神色有些复杂,“我也是后来才知晓,父亲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我与皇兄。”

    若段昭霖知晓此事,便不会像如今这般担心天宗和司檀对皇族的威胁,他也断然不会对司檀和天宗下手。

    怀云月苦笑,“为什么将这件事告诉我?”

    段鸣过河拆桥,瞒着段昭霖,便是不希望他在日后与司檀起了冲突之时留情。只是如此一来,为了师父,她与段昭延之间的帐又要加上一笔了。

    “段氏欠司宗主的,我也会一并还。”

    怀云月素衣白袍,眉眼清冷,“你怎么还?”

    “我会替他照顾好你。”,段昭延神色坚定,“我离开雍城许久,司宗主没有取我性命,便是肯给我这个机会。”

    段昭延见她眼神存疑,轻轻叹息,想必司檀瞒着她许多事。

    “你十岁上山时那场大病,司宗主用了自己半数真元将你救回来。”

    怀云月神色震动,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儿时的记忆扑面而来。

    十岁那年她第一次独自溜出怀府,跑到城外,阴差阳错地来到逢云山脚下。逢云山高耸入云,她抬头望了半晌,下定了决心一步一步走上去,还是过于年幼,她走到半山腰便用尽了力气。山上下起了大雪,她冻得发抖,几近脱力。不知走了多久,她看见了一间屋子,然后眼前一黑便栽倒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便躺在逢云殿后院屋中,司檀背对着她站着,屋内飘着淡淡的药香。

    司檀听到声音后回身,见她醒了对她一笑,“天寒地冻的,你是怎么上山来的。”

    怀云月摇摇头,她上山不过一时冲动,还险些冻死在山中。

    “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怀云月刚想开口说话,额头传来一阵疼痛,她抬手拍了拍自己额头,略微清醒后抬眸看向司檀,“我叫怀云月,家在雍城。”

    司檀见她的动作甚是可爱,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药碗走过来,蹲在床边,“知道家在哪就好,将药喝了,我送你回家。”

    怀云月接过那碗药,看了看后一口气灌了下去,又将碗放回司檀手里,“多谢你救我一命。你生活在这里吗?”

    司檀本以为小孩子会很抗拒喝药,还思索着要如何哄她,将没想到她喝得如此痛快,一时有些惊讶。

    司檀点点头,“是,我生活在这里。”

    “山上这样冷,你怎么不会生病。”

    司檀闻言轻笑,“我修炼了小半辈子,身体好。”

    怀云月似懂非懂,“修炼?那我可以修炼吗?”

    司檀微怔,“如果你想,就可以。”

    怀云月眼神一亮,“逢云山比家里有趣多了,这里漂亮,又清净。”

    司檀从怔忡中回神,拍拍她的肩,“想留在这,便拜师吧。”

    怀云月从床上蹦下来,像模像样地对着司檀一拜,“月儿见过师父。”

    司檀带着她回了一趟怀府,怀悯也同意了让她拜师,她在逢云山上一待便是十年。

    怀云月回想着这些年的经历,心中感慨万千。

    师父心善,为了天下百姓留了段鸣一命,可段鸣竟默许段昭霖对司檀下手。

    师父用真元救了素未谋面的自己,如今又因为她放过段昭延,可她却没能保住天宗。

    奉天殿。

    一黑衣人安静跪在殿内,半晌,段昭霖放下手中卷宗,揉了揉眉心。

    “你方才说是谁救了怀云月?”

    那人抱拳抬起头来,“回陛下,是玄镜楼如今的掌事人,如风。而且他是奉了安王的命。”

    段昭霖眸色暗下来,当一把刀的两面都开了刃,便有可能在与人争斗的过程中割伤自己。

    “陛下,还查探到一事。”

    “说。”

    “司檀曾用自己的真元相救安王妃,若陛下想以武力迫司檀归顺,或可从安王妃处下手。”

    段昭霖眉头一皱,“当真?你从何处听来?”

    “是从苍月教听来,司檀曾孤身入浮屠岛救苍月教教主,两人甚是熟识,消息不会有假。”

    段昭霖一掌拍在案上,冷哼一声,难怪段昭延与司檀周旋许久,竟是舍不得怀云月。

    段昭延为了保护怀云月而隐瞒司檀与她一损俱损之事,如今又为了怀云月不惜暴露自己隐瞒许久的玄镜楼势力。段昭延有了自己的心思,在他与怀云月之间做了选择,看来他这个弟弟,是不能再留了。

    殿内又是半晌的寂静。

    “传朕口谕,三日后让怀将军调军三万前往驻守临海。待怀将军率大军出动后,召安王回雍城。”

    “是。”

    边尧城。

    蓝衣人走进屋子,跪在屋中对着上首抱拳,他侧目看了眼怀云月,犹豫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主上,浮屠岛南边毒樟林的阵法被破,林中毒气有要散出来的迹象,是不是要重新搭起来?”

    “让若川着手处理便是。”

    那人应是,转身离开时又颇为好奇地瞧了一眼怀云月。

    怀云月托腮坐在一边,段昭延处理玄镜楼内部事务时既然不避着她,她便听得心安理得。

    “江湖中那些事果然都是你做的。”

    段昭延微微侧目。

    “竟能在江湖中秘密培养起这么大的势力,溪山君当真有几分本事。”

    他勾了勾嘴角,“这么些年的病总不能白装。”

    “那浮屠岛,便是玄镜楼的所在了?”

    “嗯。”

    “上次论武,死在天宗的那个,也是你的人?”

    段昭延点了点头。

    “飞花阁说的竟然都是实话。”

    “他们说了什么?”

    “林钦说,玄镜楼与他们有仇,定然会借论武之机生事,于是他们将没有拜帖的上山之人都拦了下来,挨个审问,然后,那个人便服毒自尽了,被飞花阁抛尸山林。”

    “上次论武竟这样曲折。”

    他目露思索,若早知怀云月是天宗弟子,他该亲自去一趟的。

    或许,那后面的令人唏嘘之事也不会发生。

    “他们可有因此为难于你?”

    她轻轻摇头,“没有,你们之间的仇怨,与天宗何干?只是你这一招,竟被林钦轻易算计了去,着实有损溪山君颜面。”

    站在屋中暗处的如风忽然上前一步跪拜下去,“如风擅作主张,请殿下责罚。”

    怀云月心中了然,这如风倒是忠心护主,她不过打趣了段昭延一句,他便赶着上来反驳。

    “旧事就此揭过,将我如今交给你的事情办好。”

    如风起身应是。

    他如今交给如风的事情,不过是保护怀云月万全。

    她重新审视起面前的人来,段昭延身上的秘密倒是越来越多了。

    两人忽然同时面色一凝,对视一眼后,怀云月捞起古剑起身。

    她沉声道,“可知道来者是谁?”

    不过一瞬,段昭延已然恢复了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他放下手中的书,看向门外,“飞刀门。”

    “那你欲如何?”

    “自然是平乱。”

    怀云月蹙了蹙眉,抬步出了屋子。

    她踏出屋门的一瞬间,从院子的各方翻进五名黑衣人,皆以黑布遮面。

    只是他们不知,自己的身份早便暴露,此举不过掩耳盗铃罢了。

    为首之人见只有一女子从屋中出来,一时不知溪山君是轻敌还是另有谋划。

    “我不杀无名之人,你是谁?溪山君又在何处?”

    “天宗怀云月。”

    那人眯了眯眼,因着司檀的关系,天宗向来在江湖上有些威望在。且上次论武回来后,门内弟子亦将怀云月惊艳绝伦的剑术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

    樊关收了几分怒意,“你要保他?”

    怀云月抱剑而立,“不,我劝你们离开,是在保你们。”

    那人视线越过她向屋内看去,隐约见一人安坐案前,他冷哼一声,“收了钱哪有不办事的道理,我等不欲与天宗结怨,还望姑娘莫要阻拦。”

    “敢问一句,飞刀门为何要他的命?”

    那人在她说出飞刀门三字时,神情一滞,握刀的手轻颤了一下。

    “既然身份暴露,便也没有藏着的必要了,若不是他将我们的行迹告知了釜岄山,他们又怎会在伏陵阻拦我等,致使我们损失惨重。”

    “樊关前辈所言不虚,可收了钱哪有不办事的道理。冤有头债有主,飞刀门不去问动手的人,却来质问我这个生意人,是怕了釜岄山不成?”

    段昭延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怀云月闻言在心中轻笑,好一招移花接木。

    樊关心中一阵惊惧,溪山君连他的姓名都知道,定然也算好了他们今日会来此,他拽下遮面的黑布,眉头紧锁,留神注意着四周的情况,抬手指向屋内时,说出的话也失了几分底气,“你莫要强词夺理。”

    “樊前辈若是来做交易,便屋内请,若不是,便送客。”

    玄镜楼不知凡几的势力加上杵在这的天宗大弟子,他们定然没有胜算。樊关思忖半晌,对着屋内抱拳,“请问溪山君,釜岄山下一步有何动作?”

    怀云月挑了挑眉,这便转了目标,看来这飞刀门的人也不是很执着。

    倒是白担心了,段昭延不像要杀他们的样子,竟然是又从飞刀门处赚了一笔,果然奸诈。

    待樊关进了屋,她忽觉不对,此处并没有玄镜楼的伏兵,除了段昭延外,也只有她与如风两人。

    她莫不是被段昭延给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