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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影巢(一)

    “萨兰,一定要来看我哦!”临走时莎琅有些难过,她还以为萨兰会跟她一起学剑的。

    “月中和月末的休息日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去镇上的吧。”

    准备到粘人的年纪了,之后的日子很适合培养感情。

    这时萨兰还比莎琅矮上半个头,他踮起脚尖,贴心地扯起莎琅的衣领,帮她擦掉鼻子上的鼻涕花,约好下次集会在方尖碑广场带她去看好玩的。

    在上次的升月节中,萨兰随便挑了第一个师傅,莎琅则获得了辉月族人人都有的月纹。

    升月节结束那天莎琅跑过来说“给你看一个东西”,说着裙子从肩头滑落,萨兰还小小地激动了一下。

    可惜年纪没到,莎琅也没给他看别的,就是仪式中获得的一个花纹,莎琅的那个花纹在左肩前。不能说漂亮,也不能说古怪,就是个他不认识的文字符号。

    芙兰朵说每个辉月族人的月纹都不一样,辉月族的婴儿在第一次相月仪式后可以获得一个月纹,之后就有了驱使元素和施展圣咏术的能力。

    他们驱使元素不只依靠元素亲和,还会依赖身上的月纹,驱使时的话术也不同于他人,与其说是对精灵的请求,倒不如说是对精灵下的指令。

    “有很多大精灵碰上辉月族的主人都觉得自己是倒霉蛋呐,辉月族对精灵太凶了。”

    关于萨兰的师傅阿朵尼斯·山塔,他几乎是灰烬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师,战斗能力差不多顶尖的同时,还是前线的主力斥候。

    作为团队开路先锋的斥候,需要掌握必要的战斗技巧,但主要任务还是探明路线和提供情报,争取以最少消耗达成目的。

    那么阿朵尼斯的职业就很清晰了,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平时对MMORPG游戏还是有了解的,不过这么小的地方应该不会出现“盗贼”这一概念吧,萨兰估计学不到开锁这一类技能。

    “欢迎来到影巢,今后你会学习如何成为一名阴影世界的探索者,走在团队之前,走得比团队更远。”登上建在岩壁中的漫长阶梯,阿朵尼斯把萨兰带进了今后修炼的地方。

    这个叫影巢的地方建在岩壁里,就意味着这里比方尖碑广场还要古老得多,灰烬城建成时大家都没想着造房子,而是把岩壁四周的空洞利用起来。

    远低于大师平均年龄的阿朵尼斯,与历届大师不同的一个地方在于,他喜欢起名字,本来这里只是“阿朵尼斯大师的地盘”,但结合影之艺术的特点后,他把这里称为影巢。

    是个有仪式感的男人。

    “嘿!!!”萨兰大喝一声,意料之中的回声让他确认了这里的空旷。

    因为是小孩子,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无所谓,但除了阿朵尼斯外没有一个人理他让他很是尴尬。

    “有回音,很空旷,对吧?过些日子你跑起来的时候就不这么觉得了。”

    他在笑,有点让人怀疑是不是威胁,但萨兰没有证据。

    阿朵尼斯居然让他随便挑一个没人房间,从萨兰绕着二层走廊逛过一圈的情况看,灰烬城的斥候似乎很少。

    最后他选了个挨着人的房间,左边的房间属于师姐瑞伊。

    “你选的这一间原来是属于西瓦兰·瓦特的,我的师兄,回灰烬城时总要住这间,说能想起儿时的感觉。”

    “后来呢?”

    “后来他们都死了,我成了灰烬城的大师。”

    没在阿朵尼斯小哥眼里看到那种哀伤,但也不方便再问了。

    “墙上那把短剑是西瓦兰的武器,按照我们的习惯就留给你了,如果你以后用不顺手也可以还给我,我再陪你去找别的。”

    看起来是完全不重视这把剑的样子,也有可能是阿朵尼斯对遗物不大上心。

    “现在离下一次敲钟还有三个小时左右,饭点敲钟,每天三次,不过我们这里没有艾德大师那么严,可以带点孩子气稍微迟到一会儿,毕竟瑞伊也不大起得来床......现在你可以熟悉一下你的房间。”

    食堂是影巢除训练场外最大的房间,关于伙食比艾德那边好这一点,萨兰很满意。灰菇磨成的面粉没有被做成那种意义不明的面糊,而是烤成面包,松软也恰到好处。

    无毛鼠则被刷上油放在烤架上,不是艾德那边打成肉沫加进粥里的单调做法。

    空荡荡的食堂只有阿朵尼斯、瑞伊和萨兰三个人,打破沉默的是萨兰的眼泪。不经意间居然有些许泪珠滑出。

    “是不习惯吗?”

    “不是,是艾德大师那里的东西太难吃了!”

    他们像极了做菜不给孩子放盐的妈妈。

    “对吧!我就猜到朱迪不会做饭的,难怪总使唤我煮菜咧。”师姐瑞伊听到萨兰这话,愤愤不平。

    有师姐照顾的日子,不会再痛苦了吧?对不起朱迪,我对你的爱价值七个索克,仅此而已,今后要用毕生所学守护新的师姐和莎琅了。

    插起盘子里切好的肉,配上神似酱油的神秘酱料,萨兰还闻到了家乡的味道,又有两行热泪从心底划过。

    以往的升月节过后,阿朵尼斯就要回到前线活动了,由于阿朵尼斯近年没有任何弟子,影巢空旷了很久,灰尘有些重,这几天大家都在大扫除。

    “我走之后就由瑞伊负责监督你的训练和起居,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师,开始的一个月会由我亲自指导你的训练。”

    训练不是萨兰想象中的持刀或马步,而是直接利用上了训练场中央宛如刑具的机关,四周细密嘈杂的机括声暗示了影巢训练场的本质。

    “一百四十年前,米扎伊兰特一族的工匠设计并建造了这个训练场,动力来自四百米下的暗河,我从小就开始在这里奔跑,开始会觉得很可怕,但熟练后就不觉得有难度了。”

    没下第一层时就听到了这种颇为不妙的声音,看到来回晃荡的摆钟、钢桩和木刺,萨兰头晕目眩。

    刑啊。

    “巴烈坦家的体质肯定能承受住这样的训练,游离的元素也会缓慢修复你的身体,不用担心。”

    芙兰朵点头确认他的说法,修是能修,但还是有些担心萨兰的小身板。

    萨兰有点明白“跑起来就不觉得空旷”是什么意思了,阿朵尼斯你招不到人是有原因的!

    直径约两百米的半球形场地上是密不透风的机关,运动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在萨兰眼里别说平安通过,就是找到条能走的路都不行。

    “瑞伊,给他展示一遍‘最高速’。”

    “看好咯,虽然我的路线不值得你学习。”

    瑞伊扳下最靠近门边的拉杆,跳入训练场中。机关的移速在肉眼可见地变快,中线的摆钟甚至在萨兰眼里晃出残影。更不用说那些嵌有长短铁棒的钢柱,呼呼作响的风声不是幻听。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萨兰拥有“巨龙之眼”,能帮助他在昏暗房间里看清机关走向。

    但瑞伊是要在昏暗中通过机关房的啊。

    瑞伊展示过的迅捷与矫健萨兰是有点羡慕的,但机关房中跳跃的瑞伊则告诉了他那只是基本操作而已。

    这是不属于人类的跳跃能力!她说“不值得学习”是有原因的。

    “她的暗元素亲和集中在腿部,总数只有可怜的2点,但集中在单一部位引起的质变也是很恐怖的哦。”芙兰朵如此解释瑞伊的能力。

    落地时是优雅地顺势下蹲而非一记闷响后揉揉膝盖,回过神后瑞伊已经起身跳入半空中了。

    那是两层楼高的半空!

    瑞伊选择绕着场地走一个弧线,毕竟中间也不像人类能通过的样子,只有蛇和水可以。

    “小心!空中也有机关!”眼尖的萨兰喊出口。

    在机关房修炼多年的师姐并不用他提醒,半空中扭腰侧身躲过了突然从墙壁伸出的钢桩,显然是已经计算好了会出现在那里。

    钢桩收回地很快,瑞伊则是借钢桩为跳板再次在空中完成一次飞跃,更高的空中是完全没有机关的安全区。钟摆从右边晃来,瑞伊扯住摆绳,顺势滑下。

    因为机关需要一直运作,所以选择不会被干扰的钟摆么?

    刚这么一想,萨兰就发现自己错了,那个设计机关房的人明显是一肚子坏水,在钟摆晃至场地中央时,竟能在不影响运作的情况下,利用中央的机关配合攻击摆绳上的人。

    “场地的复杂程度由外而内地递增,最中间的场地有二十三种变化,每小时更换一次。”

    萨兰又发现了一个恶心的地方,场地中心的同一变化不会出现在每天的同一时间内,如果每天的训练时间固定,单靠记忆通过中间是不可能的。

    像瑞伊这样斜着走半空路线荡过去,以减少在机关房中部所花的时间,似乎是可靠的通过方法,要求对时机的掌握和极高的弹跳能力。

    稍微计算了一下瑞伊的用时,大概是六分钟。萨兰扪心自问,让自己这么跑跑跳跳都会上气不接下气了。不过考虑到现在才两岁半,萨兰还是有着很大的成长空间......以后也会很能跑吧。

    “我以后也能跳这么高吗?”萨兰还想当超人。

    “可能吧,但跳跃能力是瑞伊的一大优势,她的路线你不一定模仿得来,还是得结合自身情况再想其他办法呐。”

    这么说,路线还不是固定的嘛,萨兰理所当然地发现了一个bug,空中就是完全没有机关的净土啊!

    “我可以从空中飞过去吗?”

    阿朵尼斯看到萨兰的反应,笑得很可爱。

    “很多孩子都这么想,包括我当年也问过大师这个问题,但大师只告诉我历史上只有一个人能飞过去。”

    “那......是谁这么厉害啊?”

    “他是我的前面两任大师了,安苏达·蝠翼·巴烈坦,是个有时会在前线活跃的徘徊者小老头,现在得有一百二十岁了吧?不过本质上还是个不负责任的老酒鬼罢了。”

    长寿的龙血与元素亲和体质,到了这个岁数居然只是“小老头”?阿朵尼斯提到他是酒鬼,会不会那句“要想健康又长寿,抽烟喝酒吃肥肉”是真的?

    不过阿朵尼斯说这话末了,又咬牙切齿,暗暗咒骂“老不死的”,估计是有点故事了。

    这位前前大师的中间名是少有的称号,与他的特殊能力有关。传统上人们喜欢把获得的称号放在名字中间,甚至作为姓氏传承下去,萨兰的中间名“疾风”就是来自他那素未谋面的父亲。

    “历史上也只有三个人能在‘最高速’训练场直线通过。”

    “不会是你吧?”看着阿朵尼斯笑得那么得意,八成就是了。

    “那年我十二岁,敲钟时我在餐厅告诉老师我能直线通过‘最高速’时,老师不相信,于是我又再跑了一遍。”阿朵尼斯闭上眼,是开始炒旧饭的神情。

    “我也不信!”

    阿朵尼斯似乎就在等别人说这句话似的,他扳下入口的沙漏。回来的瑞伊满脸疲惫,但她脸上也是期待的表情,估计是想再见识一次。

    他跳下训练场,没有瑞伊下场时那么优雅,边躲着有点变态的机关,边揉揉自己的老胳膊老腿。

    这个样子多少有点装的成分了!你明明可以不装成吃力的样子!萨兰有些生气,他最讨厌这些爱瞎显摆的人。

    瑞伊是旁门左道,而阿朵尼斯的跑法才回归了建造者的本意,直线通过是对闪避能力最纯粹的锤炼。

    倒不能说阿朵尼斯是走过去的,随着进度的深入,他的身躯也随着机关的加速,慢慢变成残影。

    “巨龙之眼”带来的目力,使得萨兰可以看见阿朵尼斯好几次都擦着机关的边缘蹭过去,中间有因为躲避机关来来回回,但进度整体向前。但也正是因为“巨龙之眼”,萨兰才察觉到这位大师的不凡。

    他很装,但他真的很强。

    看着他在场地中间来回晃荡,真的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专心揣摩阿朵尼斯如何躲避机关的萨兰,入神到近乎忘记时间,好像瑞伊也是这个状态。

    躲避大师的向前一跳,让他们回过神来,阿朵尼斯此时已经离开最困难的中部,从对面的出口脱离已经毫无悬念了。

    看着他接近出口的两人,在看到阿朵尼斯接下来的动作又目瞪口呆。他居然没有选择从走廊绕回来,而是原路返回!

    空气中只有机关的呼呼风声和萨兰激动的心跳,跟他一起没见过世面的还有瑞伊和芙兰朵。

    还能怎么形容呢?阿朵尼斯是当之无愧的大师。

    “沙漏还没漏完呢。”回来的阿朵尼斯嘴角带笑,敲了敲剩下小半的沙漏。

    得,除了不会谦虚这点不像大师。

    “不愧是老师!”是瑞伊发自内心的赞美。

    不谦虚两句吗?虽然看起来不用但你这样出去以后真的会被打。

    “我以后也能这么强吗?”嫉妒与羡慕通常是放一起的。

    “会的,但现在那条路还不适合你。”

    阿朵尼斯扳回‘最高速’的拉杆,又拉下另一根,那估计是新手难度的‘最低速’了。

    机关又回到来时的样子,最外缘的两侧墙壁还贴心地伸出横杠让他吊着走,这是豪华版的经典项目“男生女生向前冲”。

    “来吧,先从最边缘开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