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归途

    冯友安的右手，以反手姿势紧攥着黑影的脖子，与鼻涕虫大眼瞪小眼。

    他在犹豫，是一拳打碎它，还是就这样攥着。

    打碎了，黑影就会变成烟，缩回耳朵眼里；攥着呢，反倒能控制住。

    一分钟不到，大概是用力过猛，冯友安的右手酸了。他换左手。

    黑影仿佛管型气球，被他握得此起彼伏。

    又一分钟不到，再倒回来。

    ……

    “那个，劝你大度，你我还是相忘于江湖吧。你走吧，给你自由。”冯友安发现这事必须得有个Ending。

    黑影道：“之前不是说好了，在你这里住一阵儿吗？君子一诺千金啊！”

    “我可没答应过你！”

    “在第十三章，你答应了！”

    “我没有，你瞎说，不是我！”冯友安又累又饿，想不起来了，脑子不转了。

    “你不讲信用！我给你当翻译，没收钱！我住你耳朵眼，我没收钱！……”黑影来劲了。

    “爸爸！”娃娃在怀里哼唧。

    黑影住口了。

    冯友安低头一看衣服里，娃娃在啃手指。

    “缺了大德的，捕快和刘乡老！”冯友安暗骂，“娃娃估计饿了。咋整呢？”

    “那个，宵夜，那个，你有那个啥不？能喂喂不？”冯友安想办法。

    宵夜哼哼几声。

    冯友安看鼻涕虫。

    鼻涕虫不吭声。

    “苦谁不能苦孩子，饿谁也不能饿孩子，对不对？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冯友安耐着性子，努力使用道德绑架。

    宵夜抬起两根前蹄在胸前来了个X交叉。

    冯友安正在惊讶宵夜为啥没掉下去，鼻涕虫主动给了句翻译：“她说：她不是人。”

    宵夜点点头，挥出蹄子，把鼻涕虫打成一股烟，从冯友安手中散去。

    “忍着吧！不是人，没人性，能理解。到城里，给你找个好人家养着。”冯友安硬起心肠，迈着软弱的双腿，往城里走，再不去理会鼻涕虫和魂豚。

    关键是一个拽不下，另一个赶不走啊。

    ***

    迷迷糊糊地走着，冯友安默诵古诗来分散注意力。

    迟日江山丽

    ——凑合，牛困人饥日已高，日暮青山望乡泣。

    春风花草香

    ——这是北方，花草还没有香，南山雪未尽，阴岭留参白。

    泥融飞燕子

    ——没燕子，泥化了，山路上，脚滑，难行，市南门外泥中歇。

    沙暖睡鸳鸯

    ——没见鸳鸯，就听空山伯劳叫。太阳快落了，可怜身上衣正单。

    ***

    冷风中，古诗也背不动了，开始背诵代码口诀——

    验幻空越重，

    命循频异长。

    依轮线日简，

    接偶正分壮……

    ***

    “叮！不明觉厉！”系统不甘心默默无闻，跳出来露个脸。

    “叮！何不开始写稿呢？”

    “……滚！”冯友安。

    ***

    氢氦锂铍硼，

    碳氮氧氟氖，

    ……

    ***

    “叮！你这是灌水啊！”

    “……滚！”

    看破不说破，好好过周末。

    累觉不再爱，人艰何必拆？

    ***

    终于到了坡顶了，剩下的就是下坡路了。

    太阳已经有一半儿坠下了地平线。

    冯友安，望着前方的小城，想象着炊烟升起，万家团圆，温饱得济。

    他没有注意到，鼻涕虫，魂豚宵夜，娃娃，三者已经沉默很久了；

    他没有注意到，地上的魂豚们，早都不再欢脱，此刻都停在他的身后，没有一只跑到他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