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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时间回溯

    谎言游戏场中央是一座童话塔楼,正如莴苣姑娘被囚禁所居的高塔,睡美人诅咒藏匿纺车的塔楼一样,这座童话塔楼集聚了所有童话的名场面。在这里,你可以看见睡美人的卧室,金色的纺车,也可以看见美人鱼在水中嬉戏,巫婆熬煮着坩埚。一步一景,浪漫梦幻,放到现实中,一定是打卡爆款景点的程度。

    一个黑影自童话塔楼最高点落下,砸到地上发出“砰”一声巨响。鲜血缓慢的铺满地面,浸红土壤,塔楼下面的荆棘蠕动靠近,饱饮着她的血液,啃食着她的生机,顶端颤颤巍巍盛开了红色的艳丽花朵,在风中摇曳,发出嘻嘻的笑声。

    近看,那掉落的黑影好像是一个人,或者也不能称之为人。她的四肢关节被生生剜出,又被填入球状关节缝制好伤口,宽大华丽的公主服遮盖着歪歪扭扭的针脚,像是个技术拙劣的关节人偶,可偏生又生了一张漂亮的脸,白皙柔嫩的皮肤,精致美丽的五官,大海一般透彻的眼睛,愉悦恬淡的笑容,金色的长发柔顺的散落在地,看起来竟然像是童话里的公主。

    金发“公主”的胸口起伏逐渐变得微弱,海蓝色眼睛中看不见任何求生的欲望,仿佛死亡是她的解脱一样,更多的是得偿所愿的平和。眼角流出一道血泪,带着主人不甘与怨愤,为她填上了一抹红妆。她临死前艰难的动了动手指,手腕上的红绳滑出衣袖,刻着鸢尾花图案的银铃铛坠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响。她在铃铛响声中,失去了呼吸,渐渐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个诡异的笑脸女人从阴影中走出,尖锐的笑了几声,将金发公主的尸身抗起来,一路走一路唱着“睡美人,睡美人,长眠梦醒高塔深,巫婆走,巫婆走,剥了皮子装美人。巫婆躺在了大床上,愚蠢的王子不识人。嘻嘻,嘻嘻……”她高声唱着,走进了塔楼深处,将金发公主的尸身丢进了金色的纺车。纺车嗡嗡开动,吞下了公主的尸身,嚼碎了血肉白骨,最后心满意足的吐出一件衣服。

    仔细看看,就能发现那不是衣服,是一个人完整的皮囊,五官清晰,皮肤质感柔嫩温暖,令人毛骨悚然。

    笑脸女人欣喜若狂的捧起这件“新衣服”,手抚上自己的脸,轻轻一扯,脸部的皮肤就像纸糊的面具一样被扯下了一大块,皮下没有血肉肌理,只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一样的东西,五官在黑影里糊成一团,唯独显然的血红色嘴巴勾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发出了愉悦的嘻嘻笑声。它迅速而娴熟的撕碎了笑面女人的皮囊露出原形,皮肤碎片轻飘飘落下散落一地,随后伸出触角一样的双手抓起了那件“新衣服”,迫不及待的从“新衣服”脑袋部位预留出的小小缺口钻入穿上新的皮囊。几乎是一瞬间,一个女孩就亭亭玉立的站在了一地皮肤碎片里。女孩穿着简简单单的蓝色校服裙,黑亮的长卷发滑落肩头,抬起头来,露出茶色的眼眸和清秀的五官,赫然是故铮的面容!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故铮”脸上依旧带着诡异的微笑,时不时会发出嘻嘻笑声。

    笑脸女人,或者说假故铮,照了好一会儿镜子,摸着自己清秀可人的新面貌露出了痴迷的眼神,嘟囔着“这张皮子够完美,看起来真漂亮呢”。又换了全身镜仔仔细细欣赏了这副皮囊,终于满意的离开了塔楼,甚至路上遇见其他区域的同伴心情愉悦的打了个招呼。

    负责糖果屋和跳房子的区域的小男孩眼中满是羡慕,真心实意的夸赞道:“皇帝陛下的新衣服可真好看,想必这次一定可以去现实世界为主物色玩具了吧?”

    “有什么可羡慕的呀韩赛尔,下次就轮到你做特别接待员接待玩具了,说不定你也可以捡到一个好皮子做衣裳呢。”假故铮嗤嗤笑着宽慰了他几句,快步走进了全息游戏区域,通过两空隧道去往了人类世界。

    此时距离故铮进入谎言游戏场已经过去了52小时。谎言游戏通关失败,故铮死亡,一周目结束。

    “嘀嘀,嘀嘀,检测到玩家【故铮】觉醒,开始进行能力检测。”

    “能力检测结束,已获得能力【未来窥探】,初步定义为未来预见型能力。”

    “检测到源于未来时空的残魂碎片,开始进行融合变异,能力【未来窥探】将随机选择分支进化。”

    “融合进化成功,能力【未来窥探】进化为【昏黎之隙】能力,初步定义为进化变异型时间操控能力。”

    疼,好疼。光怪陆离的灯光下,不断涌动的看不清五官的黑影,各个都扯着血红的笑容嘻嘻哈哈将她包围。她想要反抗,四肢不断挣扎,却被那些黑影的触手生生挖出关节,它们像是玩笑一样翻弄着她裸露出来的白骨和血肉,又被填入冰凉的塑料关节粗糙的缝合起来;它们挖出她的眼睛,安上了漂亮的蓝色水晶;它们拔下了她的头发,连带着大片大片撕裂的头皮,又硬生生将一顶金发缝进了她的皮肉,长钉带着王冠钉进了她的头骨;它们撕裂她的嘴角,热血顺着伤口灌进喉咙还没有咽下,又被扯成它们看来最完美的微笑。她承受了一切本不该承受的痛苦,超越人类疼痛的上限,疼的嘶吼,尖叫,打滚,颤抖,血泪糊满了五官,理智全盘崩溃,意识明明灭灭,恨不得立马昏死过去,不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可是,她不能,它们不允许,所以她就连死,都成了奢侈。所谓生不如死,她终于刻骨铭心的体验过了。直到最后,她被做成了睡美人,套上了精致宽大的公主裙,躺在了像棺材一样的大床上,它们又将一瓶药剂灌进了她的嘴里。她的眼睛渐渐可以视物了,只是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她的嘴角被固定成了恬淡甜美的完美笑容,甚至连嘴巴都张不开。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手筋被挑断的情况下,动的很艰难,如愿的听到一声铃铛声,心里多少有点安慰,却又被人扛起丢下了塔楼。

    她被丢下塔楼前唯一看见的,就是那个诡异的笑脸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饶有兴致的看着,后者两颊血红色的图腾映衬着闪烁着光芒的深红色眸子,看起来不但没有小孩子该有的纯真,反而更像是一个披着完美皮囊的恶魔。

    从高处重重砸落在地,很疼,骨肉粉碎的疼,疼的想要尖叫,尖叫却被堵在了喉咙里无声无息的消散了。她没有直接死亡,而是一点一点,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变少,变凉,归于平静,而生机一点点失去,这滋味并不好受。视野彻底变黑之前,她看见影影绰绰的藤蔓蠕动过来,如饥似渴的凑到了她身上,吸食她所剩不多的生命。

    多么令人绝望的绿色。

    多么令人绝望的地狱。

    被荆棘给予最后一击的死亡,多么符合睡美人故事的死亡,纯真的人难以在地狱留存。

    只是对不起,对不起叶晟,对不起齐思蕴,对不起她的家人,她没能找到叶晟的下落,反而让齐思蕴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她的父母会高高兴兴拥抱着那个替代她的冒牌货,被蛊惑,被杀害,被替代。

    她真的不甘心!如果,如果她能够再来一次,她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找到叶晟!

    她最终还是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故铮以为,死亡之后她的意识会消散,可她只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浮了起来,被困在一片黑暗之中,一个嘀嘀响的电子音3D环绕在她耳朵边上,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吵的她头大,她刚想出声赶走这个制造噪音的东西,就觉得身子猛然一沉,向下坠去。

    下一秒,故铮被一阵强烈的疼痛唤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早上第一节课的时候,她迷茫震惊,不敢置信,但这些情绪一闪而过,就被强烈的疼痛感驱散了。

    故铮在班主任和同学们震惊的眼神中重重砸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浑身冷汗。身上每一处地方都在疼,强烈的疼痛刺激将她的意识拉回了那片黑影集聚的游戏场,肌肉撕裂,骨头粉碎,身体冷的吓人,又烫的吓人,她拼命忍耐却忍不住,发出了引颈受戮的动物即将死于刀俎下的惨叫,支离破碎,生不如死。

    班主任和周围的同学手忙脚乱的跑了过了,有人大声呼唤她让她清醒清醒,有人试图拉起她又不敢下手,有人大声叫着有手机的打个120,她听见齐思蕴含着泣音的喊声感觉到班主任把她抱了起来一边安慰她一边跑向医务室。这疼痛漫长持久,宛如凌迟,她光是忍耐就筋疲力尽,最后还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意识再次清醒,故铮小心的睁开眼,久经折磨的眼睛被光线刺激晕出几滴生理泪水,她不断眨眼,勉强让眼睛能够适应,她一转头,就看见了病床边守着自己的妈妈。

    故铮妈妈紧紧握着她的手,缩在床边睡着了,满脸都是担忧和疲惫,看的故铮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涌出,砸到枕头上晕出一小片水渍。她到底还是被娇宠大的孩子,是爸爸妈妈捧在手中的小宝贝,从小到大吃的最大的苦就是大学军训,最生死攸关的就是赶学校发的堆积如山的卷子,最愁的也不过是最喜欢的游戏出版自己零花钱不够用的小事。

    她在那个地狱里生不如死的哀嚎时,多少次都想喊,“妈妈,妈妈,救救我,我好疼。”话到舌尖,她又不敢说出口,意识昏昏沉沉的时候也不敢说出口。她怕,怕自己一说出口,她的爸爸妈妈就要惨遭毒手,操劳了一辈子最后还要体验一把生不如死的痛苦。

    大概是故铮小声呜咽的声音惊醒了妈妈,这个精明能干的女人慌慌张张的将她抱在怀中止不住的安慰,“铮铮,铮铮,没事了,没事了……”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心疼。

    故铮的爸爸提着一份打包好的午饭匆匆进来,见状也是眼眶一红,放下手中的饭菜就拥住了自己的妻女,沉默着拍拍两人的背。

    故铮肆无忌惮的哭了一场,像是想把所有委屈、怨恨、恐惧与难过都随着泪水流尽,变得更加坚毅、勇敢、果断和谨慎。只此一次,她卸下自己无所畏惧的假面,在父母怀中放肆的做回了最胆小的自己。

    一家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一会儿才分开,此时的故铮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铮铮,妈妈刚刚问过医生了,你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过度疲劳加上流行感冒才导致的浑身疼痛,你最近这几天干什么了?”故铮妈妈擦着眼泪,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

    故铮:……

    救命,医生是不是检查完以后怀疑人生随便找了一个病因啊??

    面对父母关于病情的解释和询问,故铮只能顶着如此沉重的爱,含泪绞尽脑汁给与了合理的回答,比如熬夜打游戏,成功收获了来自自家父母的爱的教育。

    好不容易连哄带骗让父母勉强带着自己出院,故铮一改父母面前笑眯眯乖孩子的模样,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父母,就跑去犄角旮旯梳理记忆寻找线索了。

    虽然觉得那个嘀嘀响的东西很烦,但故铮还是很在意它说的那些话的。

    她缩在教室地上痛的要死的时候就感觉脖子上多了一条项链一样的东西,衣服领口下面有一个圆圆的、冰凉的、金属质感的东西硌的她骨头生疼。后来在医院她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款表盖镶嵌着大颗蓝紫色宝石的金色中世纪怀表,精美古朴像是什么高定古董奢侈品。故铮仔细看了两眼大宝石后打开表盖,发现表盘同样精美非常。不同于其他怀表,这只表只有两个贴着紫水晶的指针,将表盘一分为二,粗一点的指针在上,细一点的指针在下,指针左边的图案是层云尽染的黄昏,右边则是破晓时分的黎明,12颗红色小宝石作为12个钟点分布其上,熠熠生辉。就连她脖子上的表链子都是纯金的,主打的就是一个扑面而来的人间富贵,壕无人性。

    这世道怎么连个表都比我看起来有钱。

    故铮欲言又止,故铮陷入沉思,故铮决定无视。

    她发现只要握住这只怀表,就能看见一个明晃晃的蓝色框:

    能力:【昏黎之隙】(具象化)

    初步定义为进化变异型时间操控能力。

    故铮:……

    这什么快穿勇者游戏经典开局?

    故铮同样发现,自己不仅摘不下来这个怀表,别人也看不见摸不着这个蓝色框和这只富贵表。要知道她在公交车上握着这只表突然弹出来个蓝色游戏框一样的东西给她带来了多大的震撼,以及别人看她表情千变万化眼神是怎样的震惊。她甚至还偷偷问了一下旁边的小姐姐有没有看见这个蓝色框,结果只换到了热心小姐姐的怜悯眼神和一袋巧克力,是的,热心小姐姐以为她饿出幻觉了。虽然这很像是游戏发烧友发疯幻想的游戏名场面,但故铮觉得她至少还没有疯到这种程度把现实当做游戏。

    换言之,那个嘀嘀惹人烦的话是可信的,甚至对方可能还做慈善送给了她这么大一个好用外挂。故铮在内心给它点了个赞感谢它的雪中送炭。

    嘀嘀惹人烦(神格残片):听我说谢谢你(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