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洪武十二年 » 第十二章 点火(2)

第十二章 点火(2)

    身下的马蹄声“嗒嗒嗒”地急速想个不停,毛大寿的思绪也随着坐骑上下起伏,他还想着刚刚在检校司里的情状。

    就在一刻钟以前,魏文正的尸体被带回了检校司,摆在了前院的空地上。毛大寿、巴尔思和丁一川三人做了细致入微的尸检,以期在这个魏文烈从未提起过的亲弟弟身上挖掘出更多的线索。

    “光是北平府的军籍黄册,便有二三万户,一时半会儿根本查不出来啊!”看到魏文正的尸体,丁一川并没有表现出有多么吃惊,反倒是语气中充满了焦虑,“司丞,您是如何得知这家伙是北地边军的?”

    毛大寿猫下腰,用刀鞘挑起尸体右手,说道:“北平、大宁、开平、东胜、大同等地的边军,常年与蒙古人血战,梢弓骑射是每一位将士必然要学会的军中第一技法。你看这家伙的右手,拇指要比左手的粗一大圈,虎口四周全是反复磨损的裂痕。只有常年开长弓硬弓,才会留下这些痕迹。因此不难推断出,此人曾是一名出色的边军骑射手。”

    丁一川俯下身顺着毛大寿指得地方看去,果然这人右手的拇指出奇的粗,虎口也布满了磨损的皲裂纹。他点了点头,却依然面露难色:从几十万户的边军里找这么个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就算黄册有姓氏索引,光是“魏”这一个姓,也要有个近万户。光凭自己手下这几个从事,便是中秋节通宵赶工,估计到天亮也只能完成一半多。可眼下京城情势急迫,就算明天上午查到了这个人,到时候恐怕也是徒劳无功了。

    毛大寿盯着丁一川,那眼神似乎是看透了他内心的想法。只见毛大寿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又低声说道:“尽力去做吧。”丁一川点点头。

    就在这当口,门口突然传来了声音。“报——”一个小卒喘着粗气跑了进来,大声喊着,“司丞不好啦!不好啦!出大事啦!”

    “别慌,慢慢说!”

    “按您吩咐的,属下去打听了,我去找了个在守御火药局的五城兵马司小兵,请他喝了一角酒,然后他告诉属下,今天来了一队京营的人马,具体哪个卫的不清楚。说是为中秋节晚上的京师安全着想,专门过来把军器司和火药局这两个地方的火药、手雷还有各类火铳火炮全都运出城去。”

    “这么大的动作,五城兵马司就不拦一下?”

    “他们手里有圣旨,五城兵马司哪敢拦啊!”

    毛大寿挥挥手让小卒下去,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一川,除了找人这事,我这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递到了丁一川手中,“马上去趟大都督府,务必要将此信交给李府的大管家安重义,只有如此,方可解金陵今日之危局。速去,速去!”

    丁一川听出了他话语中的那股急切,立马去马厩拣了匹快马,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从上午逮的那个弥勒宗鬼马的口供,还有魏文正临死说的,毛大寿可以断定已经有弥勒宗大队人马混入了京城。而火器火药被莫名其妙地运走,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朝廷中有人和妖人里外勾结。此时天色逐渐变暗,距离妖人所说的“戌正,圣火霹雳,顺流而下”已不足一个时辰。毛大寿和巴尔思也拣了两匹快马,朝城东北的皇城方向奔腾而来。

    每年最火爆的观灯之处当属昇平桥,若想制造爆炸,妖人定会在昇平桥上游放出河灯。上游的放灯点一共有四处——四牌楼、乌蛮驿、汉府故地和大中街。这四处地点均在淮水沿岸,四牌楼紧贴皇城,乌蛮驿招待万国进贡使者,汉府故地紧邻京营西十八卫驻地,皆是戒备森严之所在。唯独大中街,与皇城隔了一条青溪,不是什么要地,且人来货往极为嘈杂,守御自然也松弛得多。妖人若是想放灯,这里是绝佳的选择。

    正在马背上思考线索的毛大寿张目向远处望去,猛然发现,大中街到了。

    急促的马蹄声踏在街口的青石板上,这块是皇城附近最繁华的一片街市,今晚临时开的中秋夜市更是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二人在街口栓了马,便取下武器朝河边走去。大中街的尽头是善政坊,坊间一个狭窄的巷子直通大中桥渡口。进了善政坊,两个人都感到气氛明显有些不对劲。

    “主街上那么热闹,这破巷子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肩上的创痛让巴尔思变得异常暴躁,“马上要放河灯了,这里连个活物都没有,难道是人都死绝了?”

    眼看这番话似乎并没有得到司丞的回应,他也只能跟着这位司丞继续轻手轻脚地朝渡口方向走去。日暮降临,对岸的皇城在淡蓝的夜色中显得愈发庄严肃穆,仿佛一个与自己脚下截然不同的世界。离渡口愈近,视野愈发开阔,走到巷子尽头,整个渡口的布局尽收眼底:这个渡口规模不小,据说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水运集散地,然而所见之处皆是空荡荡的,只有几艘小漆板和大一点的局船在紧靠码头的水面上轻轻飘荡,对于今天这个重大的节日而言,此处的气氛显得愈发吊诡起来。

    毛大寿突然把食指放到唇边,示意巴尔思不要出声。他蹲下身子,仔细地打量着渡口远处的一片树林,看样子应该是有什么发现。巴尔思循着毛大寿的视线望过去,果不其然,树林中传出了响动:几十个头戴红巾的精壮汉子个个都抱着一摞筛米盛面用的笸箩,先是小心翼翼地走出树林,又小心翼翼地朝着码头走去。到了水边,他们便把怀抱的笸箩摞在地上,然后再将笸箩一个个轻轻地放在水里。若是眯起眼睛细看,就可以发现这群汉子走出的那片树林里,竟然隐约停着几十辆马车。

    这帮戴红巾的汉子毫无疑问便是弥勒宗的人马了,至于这笸箩里究竟装了什么,巴尔思刚开始还有点犯迷糊。但他突然想到这些妖人打算在秦淮河里放的“河灯”,又看到他们拿起笸箩时那如履薄冰的动作神情,方才恍然大悟。只听他对着毛大寿小声说了一句:“这帮妖人嫌河灯太小威力不够,竟然想到了用笸箩盛火药,狗杂种真他妈黑啊!”

    “你去找个视野好一点的地方,一会儿动手的时候,你在后面掩护我。”说罢,毛大寿把手弩扔到了巴尔思怀里。

    这话让巴尔思大吃一惊:“司丞,对面这人......有点儿多啊,要不我先去叫些帮手?”

    “叫叫叫,就知道叫帮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来得及叫帮手吗?再说了,除了我俩,还能叫谁来帮忙?”毛大寿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语气从焦躁转为讥讽“我问你哦,‘巴尔思’这仨字,在蒙古语里究竟指的是‘老虎’,还是‘老鼠’?“

    “巴尔思”在蒙古语里是“猛虎”的意思,人们以此起名也多取其勇猛之意。毛大寿故意在巴尔思的名字上做文章,原是知晓他平生最受不得被人嘲笑胆子小,故而用此法激之。果不其然,这句嘲讽有了效果,巴尔思当下脸一沉,嘴一撅,一言不发地提着两只手弩爬上了离码头最近的一栋木屋屋顶。

    看到巴尔思的反应,毛大寿只是微微一笑。接着将手里的长刀放在地上,从腿上取出一把短刀藏在袖口,清了清嗓子,便大摇大摆地朝着码头边正在运火药的汉子走了过去。看到陌生人走近,四五个汉子围了过来挡住了去路。只因他穿了常服,弥勒宗的人便将他当成了一个平头百姓,因而也不是十分戒备。

    一个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的汉子将手搭在毛大寿肩膀上,厉声喝道:“什么人?给我站住!”看样子,这人应该是这群汉子的头目。

    “本打算着放俩河灯,大中桥渡口往年中秋多热闹,没成想今年这么冷清,几位爷也是来放河灯的吗?”往日那股严肃劲不见了,毛大寿的话语和神态都罩上了一层嬉皮笑脸的市侩面具。

    妖人头目听完这话,又打量了一下毛大寿,眼神中突然多了一层戒备,只听他冷冷地问道:“你说你是来放河灯的,灯呢?”

    毛大寿也是情知露馅,脸色一变。突然之间,原本脚步虚浮的他如同一阵风般冲到高大的头目跟前,说时迟那时快,头目的脖子上多了一柄寒气森森的短刀。旁边的四五个教众见此皆是一惊,有两个更是发一声喊,便欲冲过去把头目夺回来。正在扛货的几十个汉子听到这边动静,也纷纷放下怀里的笸箩,围了过来。他们有的拎着棍棒铁尺,有的挥起长锏短鞭,将毛大寿围在垓心。然而看到领头的像拎小鸡一样被毛大寿挟持着,这几十号人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

    “说吧,笸箩里装的什么,你们又打算干什么坏事?”

    “就算知道了,有个屁用?你今天死定了。”

    敌人环伺之下,毛大寿并不慌乱,反而悠悠然审讯起了手里的人质。而面对利刃加身,妖人头目似乎自恃人多势众,并不害怕,甚至还反过来威胁起对方。

    “人皆有一死,只不过我的死,不是今天。”只见毛大寿冷冷一笑,接着口哨声起,不远处隐约传来弩箭破空之声,环伺的众人发出一阵骚动——两个拿铁尺的汉子被不知哪里来的短箭正中眉心,吭也没吭一声便倒地身亡。

    就在众人因着不知哪里来的埋伏而心神分散、狐疑张望之际,毛大寿一只手提着人质,另一只手的短刀如同雪花般上下翻飞。他心知此刻唯有速战速决,故采用了快刀打法。刀锋锐利,刀法犀利,不到半炷香时分便有四五个敌人被砍翻在地。他在人群中砍瓜切菜般横行无忌的同时,巴尔思手中弩箭的快准狠也不遑多让。没多久,码头上便躺满了敌人的尸体。

    待到最后一个挥舞着木棍的敌人被砍死,毛大寿回头望向了右手挟着的人质。经历了刚才一场恶斗,又被当成了人肉盾牌在打斗中挥来挥去,这个头目再也没有了先前答话时的那股硬气。只见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嘴唇哆哆嗦嗦着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都吐露了出来。

    不出所料,笸箩里装的主要是从火药局运来的黑火药,以及来自军器司的一箱箱伏火雷。这些笸箩已被放入河中,全靠拴在码头木桩上的麻绳牵引着而不至于随水飘走。一刻钟之后,他们便会将麻绳砍断,到时候笸箩们顺流而下,混入别家别户放的河灯中。一俟这些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危险无比的笸箩飘到下游,埋伏在内桥市、昇平桥、织锦坊等人流密集之处的善射手便会点燃火箭,引爆炸药。此外在淮清桥到斗门桥之间这段画舫最为密集的秦淮水道中,还布置了从军器司拿来的一百只混江龙,专门用来引爆这些游客众多,移动缓慢的水中巨物。

    近十年来国泰民安,百业繁荣,金陵城内奢靡之风日盛,城南应天府学、建康贡院、江宁县衙等处,人流鼎盛,商贸繁华,沿河的楼馆亭台鳞次栉比,附近河道也出现了不少供人游览就食的画舫,“画舫听雨“也早就是金陵八景之一。这些画舫装饰华丽,配备齐全,甚至还出现了专门为舫上客人制备酒食的“火食船”。还有不少画舫是以军中退役的楼船改造而成,更为庞大坚固,以珠玉、丝绸和檀木打造的内饰更是散发出一股奢靡之气。秦淮河道既窄且浅,这些大家伙行动起来颇为不便,只有两岸的纤夫一同使力,方能沿着河边缓缓移动,时不时也会停船靠岸。而“混江龙”则是一颗巨大的水雷,雷身悬于水中,引信浮于水面,过往船只一旦触动引信,便会在翻江倒海的爆炸声中如纸片般纷纷破碎。鄱阳湖之战,圣上曾在湖中安置几百颗混江龙,击毁陈汉军楼船十余艘,自此“混江龙”便声震天下。

    无论是这些盛着火药火雷的笸箩也好,河中布放的水雷也罢,只要引爆,秦淮两岸的楼阁水榭,石桥画舫,人流车马,瞬间便会在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中化为齑粉,半个金陵城也就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不复中秋节的安和喜乐。

    就在这个人质吐露情报的当口,巴尔思早已从木屋屋顶来到了码头,听了这些话,他走到码头边缘,俯身探向水面,用手掀起了水面上最近处一个笸箩上面盖着的麻布:一排排褐色的粗陶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笸箩里,每个陶罐中都盛了半罐黑色的粉末。巴尔思拿着黑色粉末放在嘴边闻了一下,冲着毛大寿高声喊道:“司丞,这狗杂种说得果然是真的!”

    毛大寿循着他的声音朝水面上望去,只见笸箩密密麻麻地浮在水面上,足足有上百个,却并不随着水流飘散。定睛细看方才看清,每十个笸箩一组,被麻绳串成个大串,麻绳的另一头牢牢地记在了木桩上。这和弥勒宗人质刚才所说的完全一样。

    还好来得及时,若是稍晚一刻钟,麻绳被割断,那可就万事皆休了。阻止了这些顺水而下的火药,接下来便是封锁秦淮河道,派水军迅速摸排水底,应该很快就能把妖人布置的那些混江龙全部清理干净。想到这,毛大寿心下稍宽,却冷不防听到了“飕飕”两声——是长箭破空的声音。

    有埋伏!

    码头上的三人惊疑了一刹那,才发现暗箭非为射人,而是全部射到了河里。就在暗箭落水的瞬间,两根拴着笸箩的麻绳应声而断。

    “飕飕飕飕飕飕飕飕飕飕飕飕——”箭雨纷纷,麻绳也一根根断掉,很快几乎所有的笸箩都脱离了码头的束缚,开始沿着河水缓缓顺流而下。这时毛大寿才看清楚,这些暗箭最前端并非装得寻常箭簇,而是一种形似铁戟小枝的月牙形小刃,似乎是专门为切断绳子而打造的。

    此时他已经感觉到此人应该是一个射艺卓绝的弓弩手,而身旁被抓的弥勒宗头目看到暗箭飞来,不惧反喜,只听他得意地说到:“本教紫薇堂护法,神射手金仆姑到了,你们马上就要......”可惜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后脑勺——这一次,这个弥勒宗的护法换上了用于杀人的尖头箭簇。

    毛大寿和巴尔思一边转身寻找掩护,一边左右腾跃躲避着袭来的箭矢,最终,他们躲到了不远处树林边缘的一颗大石头后面。毛大寿瞅了一眼河水——那些盛着火药的笸箩漂流的速度并不甚快,一时半会还到不了下游。只不过眼下与敌人僵持在这里,过一会儿笸箩们被冲得四散,便不好拦阻了——唯一的办法,便是在此处引爆这些火药。

    时间慢慢过去,每一刹那的流逝似乎都在宣告着金陵城无法逃脱的悲惨命运,细密的汗珠一点点从毛大寿的额头渗了出来。他正想和巴尔思商量一下对策,巴尔思却朝他点了点头,看那眼神似乎是明白了自己内心的纠结。出乎意料的是,巴尔思未发一言,却突然解下身上的弓箭扔到了毛大寿怀中,然后从大石之后腾跃而起,朝着码头上最近的一处飞奔而去——那里在敌人弓箭射程之内,极是凶险,可他还是跑了过去。毛大寿一边替巴尔思暗暗担心,一边也对此心领神会,只见他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箭,折断箭簇,只保留了箭杆和尾羽。

    巴尔思踉跄着跑回了石头后面,手里紧攥着火把。这支火把是竹筒制得,筒子里灌满了灯油,开口处燃着棉花和布条。毛大寿将灯油倒在折断的箭头上,待到被灯油浸透了,便赶紧将其蘸着火把点燃。

    瞄准。

    射击。

    爆炸是从最近的一个笸箩开始的,起初只有几下很小的霹雳声,紧接着便迅速扩展成了震耳欲聋的轰鸣。黑烟笼罩着整段河道,也弥漫在河岸和渡口。饶是躲在石头后面,二人仍然能感到这上万斤火药爆炸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大地不停地发出震颤,岸边几棵较细的柳树已经被拦腰劈断。直到半炷香后,爆炸才慢慢地平息下来。

    “司丞!”巴尔思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

    毛大寿大吃一惊,赶紧蹲到了巴尔思身边。这是他才注意到,七八支箭杆插在了巴尔思的后背,如同刺猬一般,有两支明显已经射穿了内脏——换做别人,恐怕早已断气了。然而巴尔思悍勇远胜常人,受如此重伤却兀自不倒。

    毛大寿心里清楚,他是拼着最后一息,为自己取来了火把。

    往事的点点滴滴,瞬间涌进了毛大寿的脑海。巴尔思与自己共事七年,忠诚和勇敢,便是所有人对他最深刻的印象。洪武五年,白狼入寇,二人在幕府山与来自漠北的白狼卫激战了三天三夜;洪武八年,为了抓捕秘密潜入的倭国内间,二人又从京师一直追至滁州全椒县;还有断头李三案、英灵坊血字案......一起办了这么多案子,巴尔思也不只一次救过自己的性命。虽说是个蒙古人,但从他身上从来看不到什么夷夏之别,更看不到蒙古人与汉人之间那刻骨铭心的仇恨;能看到的,是一个性格爽朗的汉子,一个永远冲锋在前的战士,一段亲如手足的兄弟情义。正因如此,他才会在刚才的一瞬间冒死冲了出去,用自己的生命守护了金陵百姓的安全。

    毛大寿只觉自己有万般心绪翻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从衣服上扯下一段棉布,拼尽全力按在巴尔思后背的箭伤处,似乎这样就能将这位好兄弟多挽留一阵子。

    可血还是在不断地喷涌出来。

    巴尔思喘着粗气摆了摆手,示意他这么做不过是徒劳罢了。然后张开嘴断断续续地说道:“司丞......十年前在陇右,我没少杀你们汉家人......虽说......虽说两军交战,各......各为其主,可直到今天,我心里依然有愧。圣上宽宏大量赦免了我,你们......不计前嫌愿与我共事。今天为了守护金陵而死,我.....我心安了......我还是对得起自己这个名字的,是吧?”

    问完最后一句,他永远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