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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宴仪(下)(1)

    一滴露珠沿着铁盔盔沿滴到了鼻尖,痒痒得不行,赵老六拿手抹完鼻子,肚子又开始咕咕地叫了起来。他从腰间摘下水囊抿了口水,似乎想以此来缓解一下自己的饥肠辘辘,但无济于事——肚子反而叫得更欢快了一些。

    这是赵老六空着肚子在宫城北面望楼值禁的第三个时辰,厚重的锁子甲把肩膀压得生疼,脚跟也酸痛得不行,他却依然警惕地关注着墙外的动静,不敢有丝毫懈——今天这个中秋节对于宫里来说也是个大日子,朝廷里的文官武将,皇室中的藩王贵戚,这些帝国最显赫的人物此刻正聚集在谨身殿前,准备接受圣上隆重的宴请。而他所在的金吾卫五军八营,也作为精锐部队而被特意安排在今晚宿卫宫禁。

    在冰冷的夜色中又站了一会,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似乎爬上了赵老六的鼻尖,那是食物的香气。他猛地吸溜了一下鼻子,气味便消失了,看上去应该是自己饿坏了产生的幻觉。想到这,他略显失望地轻轻摇了摇头,收起心神正要继续站岗,猛然间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赵老六心里蓦地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他快速挪步,转身,手上一柄金瓜横在身前,碗口大的瓜头正对眼前的这个人影。

    “别,别......老六子,是我啊,我,二蛋子!”对面人影充满惊慌地说道。

    听了这句话,赵老六先是一愣,随即收起了手里的金瓜。来的这人叫曾二蛋,跟自己是同乡。说来也是缘分,曾二蛋和自己一块参的军,紧接着便一起跟随大将军徐达北上收复燕京;北伐结束后,朝廷给参战的老兵论功行赏,两人又一同被提拔到负责保卫紫禁城和圣驾的内三卫之一——金吾卫做小旗官,还恰好被分到了同一个营,也就是五军第八营。十几年军中同袍的情谊,加之自己曾在战场上救过曾二蛋的性命,二人早就成了相托生死的密友。

    “瞧瞧你个愣怂货,一年那么几两银子就把你哄成了这样,大晚上的蹲这墙头一动不动,比看家护院的狗还护主......“

    “少他妈废话,不好好值禁,跑我这来干什么?”赵老六没好气地打断了曾二蛋的话。

    “气啥子气,气啥子气?”曾二蛋嬉皮笑脸地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麻布袋,然后伸手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圆圆的东西递到赵老六跟前,“你瞅瞅这是啥?”

    “月饼?”

    “百户大人说,今晚值禁的兄弟们辛苦,特意让火头做了一笼月饼,让我过来发给大伙。”说完曾二蛋把手里的月饼一把塞到赵老六怀里,“还不赶快趁热吃了。”

    赵老六看着手里的月饼咕哝了一下口水,朝曾二蛋嘿嘿一笑,便一把将月饼塞进嘴里大嚼起来。曾二蛋自己也掏了一个月饼出来,紧靠墙根斜倚着,陪他边吃边聊。

    “大中秋节的,你真当我愿意在这地方杵着?一晚上不吃不喝到现在,就给了个饼,这帮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赵老六骂骂咧咧地吃着月饼,嚼碎的饼末喷得到处都是。

    “吃慢点!”曾二蛋抹了抹脸上被溅到的饼末,小声说道,“再熬半个时辰,十营的弟兄们就来换班了。再说了,被选在中秋节值禁,那也是圣上瞧得起咱,将来可少不了升官发财的机会,熬这么一晚,值!”

    “升官发财,那可是百户大人,千户大人的事,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也轮到咱们这些大头兵。我看顶多就是给咱们加个俸钱啥的,可每次加俸,加十文钱,那些喝兵血的官就得从这里面划拉走五文钱。”赵老六忿忿地咕哝道,“那句话咋说得来着?书生管农,拔穗断茎;书生管兵,敲髓夺命。”

    听了赵老六的抱怨,曾二蛋脸现惶恐之色,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这些话,你就跟我唠唠,可千万别跟别人讲。”

    “我知道!”

    “行了,我还得去给弟兄们送月饼。”说着曾二蛋起了身,把盛月饼的麻布袋系好,拿起放在墙边的金瓜,“我说老六啊,就站个岗,你也不要太较真,累了就歇会,再不济打个盹儿也行。宫城外面是御河,御河外面是外禁垣,从北上门到你们队守的这玄武门,一共就那么一座桥,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更何况北上门外面还有羽林的兄弟,能出多大事......“

    一般来说,百姓们只知道位于金陵城东的皇城相当大,占了整个首都的三分之一还要多。但是赵老六、曾二蛋这些内三卫的人却晓得,除了地儿大,这皇城里的布局也是大有讲究。最里面的是紫禁城,也叫宫城,还有个学名叫内禁垣,是圣上住的地方;紫禁城四周环绕着一条御河,要想出这紫禁城,一共就四条道:北边的玄武门,南边的午门,东边的东华门,西边的西华门,过了这四个门,还要各自通过一道大石桥,跨过御河,才算是出宫;就算是出了宫城,最外面还有一圈城墙,叫外禁垣,这也是皇城的边界,这一圈是朝廷官员办事的地方,尤其以从承天门到洪武门这一段的御街两侧坐落着的“五部六府”最为重要,称其为大明帝国的“中枢”也不为过。从这个布局也可以看出,曾二蛋说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并不夸张:皇城包裹着紫禁城,从外禁垣到内禁垣布满了层层守卫,再加上御河这道屏障,外人便是插上翅膀,恐怕也难以飞进来。

    然而,话还没说完,曾二蛋突然感觉脚下的城墙发出一阵振动,他竖起耳朵刚辨明了振动的方向,便听到轰的一声巨响,声音是从宫城西南方向很远处传来的。

    “什么声音?”

    “不晓得......”又陆续传来几声巨响,显然赵老六也听到了,只见他突然拿手一指,“你看那是什么?”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曾二蛋看到响声传来的方向突然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看样子着火的应该是大中桥四牌楼一带。”

    “不会偏偏在老子值禁的时候出事吧?”赵老六惴惴不安地拿着金瓜敲击着城墙,嘴里小声嘟囔着,“就还剩半个时辰了,千万别有事,千万别有事......”

    赵老六嘟囔了几句便突然不说了,正踮着脚昂着头观察着火情形的曾二蛋对此并没有怎么在意。随着赵老六声音的消失,“噗”的一声,一滩黏黏的液体溅到了他脸上,糊得满脸都是。他擦了擦脸,竭力睁开双眼,心中的怒火正要发作,舌尖却突然尝出了一股刺鼻的味道——是腥味,血的腥味。

    比起远处的爆炸失火,眼前发生的事似乎更加恐怖。曾二蛋哆哆嗦嗦着转过头,瞅向身后的同伴。只见赵老六双目圆睁,像死鱼一样翻着眼白,长大的嘴巴鲜血淋漓,血珠串成一串,从他的嘴角缓缓滴到了地上——一支硕大的弩枪穿透了这个好兄弟的后颈,鲜红的枪头从嘴里伸出来足足有三寸多长。

    插着标枪的尸体晃了几晃,接着便朝曾二蛋所在的位置倒了下来。饶是曾二蛋饱经战阵,此刻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惊恐。尖叫声中,他拼了命地向后挪动早已颤抖个不停的双腿以躲避尸体,最后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双手撑住了尸体,同伴临死前那张恐怖的脸庞正对着自己,耳畔还隐隐传来“滴答”的声音——鲜血滴到了自己的脑门上。

    又过了半晌,内心的恐惧渐渐消散,曾二蛋哆哆嗦嗦将尸体推到一边,挪动着屁股朝后边蹭了几步。直到此时,他才勉强安定下心神,打量起战友尸体的惨状。然而,当他看到赵老六头上插得那根弩枪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枪长约三尺,枪头尖细锐利,枪头与枪杆相接处锻有夔牛花纹。为了最大限度加强皇城守备,圣上曾命工部打造一批床子弩,安装在外禁垣的城墙上,这些带有夔牛花纹的弩枪,便是供床弩专用。如果没猜错的话,御河对岸的外禁垣,此时此刻恐怕已经被人拿下来了。这些人将床弩调转方向,这才将老六子一枪爆头——没想到这些本来用于守卫皇城的神兵利器,刚刚对自己的战友完成了第一次杀戮。大半夜闯入戒备森严的皇家禁地,这些人究竟什么来头,什么目的,数量多少,对于这些问题,曾二蛋却是没有分毫的头绪。

    望楼上的振铃突然发出刺耳的响声,与之相伴的还有曾二蛋的大声呐喊:“有敌人,外城已陷!有敌人,外城已陷!”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不到半晌,曾二蛋便彻底冷静下来。他深知,此刻敌情全无知晓,必须要做且只能做的一件事便是向周围的弟兄们示警。

    振铃响了好一阵,周围却全无动静,多年的直觉告诉曾二蛋,情况似乎有些不妙。他扔下了敲击振铃的木棒,跑到了最近的一个垛口,只见城墙上一片漆黑,连个人的影子都找不到。曾二蛋不由得在心里打了个问号:值禁的弟兄都去哪了?直到点燃垛子口上的火把,心中的疑窦方才解开:地上躺着一具尸体,仔细看是八营的另一个弟兄刘铁柱,他的胸前插了一根弩枪,和赵老六身上那根一模一样。

    一阵风吹过,曾二蛋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不知道是因为今年的秋天来得特别早,还是心底泛起了深深的寒意。可惜他已来不及思考了。

    一个冷冰冰的东西穿透了曾二蛋的胸口,此时此刻,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不再流动,心脏也慢慢停止了跳动。他低下头瞅着胸前,枪头的夔牛瞪大了眼睛,似乎在冷冷地望着他。

    此时此刻,在距离曾二蛋赵老六所在望楼几百米的城楼上,墨阳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几具皇城禁卫的尸体躺在地面,鲜血从冰冷的铁甲中汩汩流出。城墙上十几个巨型床弩早已被掉了个头,弩机最前头的望山瞄准了对岸宫城上的垛口。陆斐——这个刚刚当上紫薇堂堂主的小鬼,正煞有介事地指挥着十几个红巾战士拼劲全力转动绞车,将弩弦扣到机牙上,紧接着,这个小鬼安好弩枪,举起一柄大锤奋力敲向扳机,紧绷的弩弦瞬间弹出,只听一声呼啸,硕大锐利的弩枪刺穿夜幕,飞向百丈外的宫城城墙,又过了半晌,一声惨叫再度从河对岸隐隐传了过来。

    要想从北边进入宫城,只有唯一的一条路线:先从最靠北的北安门进入最外层的皇城,再沿着御道走上一百丈,就到了第二道城门——北上门;若是偷偷摸进去,务必要万分小心,因为内三卫中的羽林卫分了一半的兵力驻扎在这条路附近。过了北上门,一条环绕整座宫城的御河将其与外界隔开,一座横跨御河的石桥正对大门;跨过这座御桥,便是宫城与外界的最后一道屏障——玄武门。不过,穿过御桥来到这座其貌不扬的城门下并非易事——对面城墙上的所有火力都齐刷刷地对准了桥面。毕竟,这是整个路线中最为易守难攻的地方。

    墨阳,陆斐,以及他们率领的这队弥勒宗战士,此刻便是在北安门的城楼上——多亏了左相安排的接应,他们没费多大力气便拿下了这座城楼和周围相连的城墙。脚下城门已经洞开,伫立在阴影中的上千名弥勒宗战士上悄无声息地注视着桥对面的玄武门。按照计划,秦淮河上那震天价的火药爆炸声,便是他们发动进攻的号角。就在刚刚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墨阳敏锐地察觉到爆炸比计划原定的时间早了足足两刻钟。不过,现在是关键时刻,自然也想不了那么多。一俟进攻信号出现,他便指挥着操纵床弩的战士将对岸的宫城禁卫快速击杀。随着最后一根弩枪飞入夜幕,墨阳走到城楼垛口,朝着楼下阴影中聚集的战士们大喊一声:“内墙敌皆毙!”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一阵呐喊,一队队战士走出了阴影。他们有的拿着刀枪棍棒,有的拿着火铳弓箭,除了这些轻兵器,还有十几门从军器司骗来的铁炮弩车。这些密密麻麻的身影开始朝着桥对面的玄武门缓缓移动。

    桥窄人多,所有人汇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索性对面城墙上的所有守卫都已经被弩枪射杀,队伍在前进过程中没有遭到任何抵抗。终于,最前一排在距离玄武门大约两丈远的地方站定,长队停止了移动,每个人都一声不吭地盯着紧闭的城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气氛突然安静得让人窒息。

    就这么过了半晌,最后一排传来的一声虎吼搅碎了这份沉默,听到吼声的众人纷纷朝两边避让,桥的正中被清出一条通路。一个巨人的身影突然出现,这个高出常人半个身子的大家伙有如一头猛兽般奔跑着,跑过御桥,冲向城门。就在即将撞到城门的一瞬间,“巨人”一声虎吼,迅速挥舞起手中那个南瓜大小的骨朵,借着奔跑之势将其重重地砸击在门板上。

    “哐——”

    “哐——”

    “哐——”

    “巨人”身后的队伍,依然是安静异常。他们在耐心等待城门撞开的那一刻。

    与他们一同等待的,还有另外一群人——第八营的几十个金吾卫在城门里结成军阵,为首的百户军官看着不住震颤的城门,紧张得咽了一口唾沫。就在刚刚他率领着半数弟兄沿着城墙根巡逻到一座望楼的时候,一个人影“哐叽”一声从望楼上掉了下来,正正地落在自己前方三四步的地方。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然而更恐怖的是,这个人影掉落下来以后,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为了看得清楚一点,百户军官走近两步,紧接着便倒吸一口冷气:一支弩枪刺穿了这个人的胸口,尸体上的铁甲映出惨白的月光。拿掉了尸体头上的铁盔,大伙马上认了出来,死去的是与自己的同袍曾二蛋。

    金吾卫终归是百里挑一的精锐,短暂的恐慌过后,这支队伍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起眼前的危局:一支小队当即被派到宫城各处,向其他营的兄弟部队以及正在谨身殿举行大宴的圣驾示警;剩下的几支小队试图爬上曾二蛋被弩枪射穿的那座望楼进行侦查,但只要他们一在望楼上露头,便会落得和曾二蛋一模一样的结局——被御河对岸的床弩精准而无情地击杀。如此看来,这群至今尚未露面的敌人早已拿下了外禁垣的城墙,而且拥有着不输于己方的可怖战力。

    在失去了四个弟兄以后,这些金吾卫放弃了占领望楼的计划。眼下他们只剩下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守住北面唯一的出入口——玄武门,绝对不能让敌人踏进宫城一步。

    从洪武元年宫城竣讫,圣驾入主,至今已有十二年。在这十二年里,或多或少会有些胆大肆意,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闯入他们身后的宫城。然而在整个帝国戒备最为森严的这片土地上,所有入侵者的努力都变成了徒劳无功、自取灭亡的笑话。但这次似乎有所不同,敌人竟然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拿下了羽林卫森严守备的外禁垣,并击杀了几十名守卫宫墙的金吾战士,这还是大明开国以来的第一次。

    想到这里,百户军官的心情变得更加紧张,然而,打心底里他还是觉得这次的敌人和以往那些螳臂当车的入侵者并无太大差别,无非就是一群武艺精湛一点的毛贼罢了。等到宫城四方的守军接到示警并且源源不断地赶来增援的时候,这群贼子便会像虫子一样被轻松碾死。

    “哐——”

    “哐——”

    “哐——”

    敌人似乎不只是在撞击着城门,也在撞击着百户军官的内心。门外的人迫切地想要冲入宫城,门里的人则焦急得等待着援军的到来。玄武门内外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所有人都在静静地注视着城门,也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上天对于自己命运的安排。

    可惜上天并没有眷顾门里面的金吾战士,随着最后一次猛烈的撞击,门板上传来一声脆响,那是门闩断裂的声音。自打帝国建立的十二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攻破紫禁城内禁垣。被猛然撞开的门板中出现了一座如同铁塔般巍峨高大的影子。

    百户军官正打算朝身后的金吾卫发号施令,可当他抬头看到这个破门而入的“黑影”以后,却忽然闭上了嘴,将口水默默地咽到喉咙里,又用舌头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发干的嘴唇。他曾在扬子江上遮天蔽日的楼船旌帆中浴血厮杀,也曾在大漠戈壁密如蝗虫的蒙古轻骑下死里逃生。然而,所有的这些都不如眼前的这个巨大的“黑影”所带来的恐惧:除了庞大的身形,最令人恐惧的其实是空气中飘荡着的那股浓重血腥味,这股混杂着新鲜、陈旧、恶臭、腐烂的气味,仿佛来自一只热衷于杀戮的野兽。

    如果说这个“黑影”是人的话,那从来没人见过九尺高的人;如果说它不是人的话,那又会是什么呢?

    很快,百户军官的这个问题便有了答案。不知什么时候,“黑影”已经来到自己面前。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大手猛地掐住了自己的下颚,将自己慢慢举离了地面。

    百户军官感觉自己的脖子快要断了。当被举离地面七八尺的时候,他看清“黑影”戴得那副赤面獠牙的面具,以及不停地从鼻孔里呼哧呼哧冒出的热气。此时,两个字掠过他的脑海,他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是“死神”,只有“死神”才会如此可怖。

    不过,他没来得及细想,也不会再有机会细想了。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百户军官的头盖骨似乎碎掉了,白色的脑浆混着血丝从“黑影”的手指缝里溢了出来,又慢慢滴到了地上。最骇人的恐惧,往往只需要最原始的行为来体现。

    望着地上的脑浆,列阵的金吾卫彻底丧失了坚守的勇气。

    洪武十二年八月十五,中秋节,戌初三刻,紫禁城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