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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4)同类相吸

    “不息啊……”欲言又止,对不上的低垂目光是一种渺小的自卑,尝试性的询问也自觉不妥,吞回了肚皮。

    “啊,老师你叫我?”

    “嗯……怎么,站那么远是想锻炼我这个老头子的听力吗?放轻松,过来喝杯咖啡吧。”话题一转,摸不着头脑的王不息愣愣的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在后者的再三催促下才犹犹豫豫的靠近这惬意的老头,置于茶几上的白瓷杯热气正盛。

    “入学几年了?”

    “刚……刚两年。”唯唯诺诺点头哈腰,不知该以何种姿势品尝越渐浓厚的咖啡因香味,只得问一句答一句,拘束在阳台另一边的藤椅上,十指交叉。

    “那现在应该不会迷路了吧?”王不息与普希教授的第一次相见,就是前者在僵尸大学送外卖却找不到学生宿舍楼的时候。

    “应……肯定不会迷路啊,我走了好多遍了!”

    “骗我这个糟老头子可以,可别把自己给骗了呀。”

    “肯定啊,我……我肯定知道啊!”

    有些自己都不信的话,说出来是会脸红的,倘若脸皮薄的话。事实上,王不息自从成为研读生后,生活的轨迹大抵可以用三角形来概括:一个顶点在宿舍、一个顶点在图书馆、一个顶点就是这里的办公大楼,三点连片的区域就包含了他所有的日常作息。

    普希教授默默的看着眼前自烧的“鹈鹕”,指尖在被结霜的茶几表面上草草涂抹几个词语,“自信、成就”,继而瞄了一眼垫在咖啡杯下的量表,摇了摇头。

    “好好好……那我考考你如何?”可流程还是要继续的,摆脱先入为主的偏见是意识生物必修的专业课。

    “老师你说,只要是我知道的。”

    “以僵尸大学中心区域的未成年遗弃儿童抚养中心为原点,往东南方向走是……”

    “蒐朽学院,我们的学院。”

    “西南方向呢?”

    “帕恪惕偲学院。”

    “那剩下的……”

    他深吸一大口气,从纷乱记忆中调取的信息顺着逐渐平稳的心跳而全盘托出,不带停。

    “东北方向是唬满汀,西北方则是倍思客,四者是独立于僵尸大学的管辖而保留自立权的特殊学院,合称为“偲倍朽汀”,在其中就读的研读生享受国家津贴,包吃包住包分配,分钱分权分资源,被誉为知识之城每位公民做梦的终点,存在于现实中的象牙塔乌托邦。”

    “还有呢?平日里可曾从中发掘出什么?感悟出什么?”似是鼓励,似是鞭策,大大的圆形黑色镜片在即将黎明的夜晚泛出诡异的质感,淡红色的光泽描摹着宽厚的镜框边,有风拂过脸颊,沙沙响。

    “还有……啊,哦对了,所有的研读生都是在考进僵尸大学的学生中挑……”

    “注意审题,不息。”

    叮当叮当,是勺子搅拌咖啡撞击杯壁的清脆声,一下一下夺走思索领悟的沉浸感。

    机械的记忆打磨千百遍,却远不及自主发现带有感官印记的体验生动形象,迟疑于答案标准性的他急忙抽刀斩断脑海中犁磨千百遍的沟渠细流,试图在一张空白的地图上寻得自己的一处安身之地,没有。

    头又深深的垂了下去。

    “对不起老师,我不知道,还请明示。”

    诚恳、老实,不算小的茶几上又多了一组词语。

    “张大眼睛,外面,你看到了什么。”

    抬起头顺着普希教授指的方向瞧去,巨大的赤红色倒计时透过天边的云层在滴血下渗,在泛白镶嵌玫金色边缘的厚重絮状团中凸显,格外的诡异显眼。

    明明还没有到黎明破晓的时刻,“太阳”就早已迫不及待的挂在天上,宣誓白天的主权,却吝啬它的光辉,内敛于己。

    “城市、马路、车、灯,还有……呃…25分钟的倒计时,我猜那应该是明星演唱会特供的灯光特效吧?好像还有……啊啊啊哇啊!”

    突如其来的超重感从头顶盖来,每一寸的肌肤都在向下拉拽,胸口仿佛压了数百斤的巨石,若不是靠背在藤椅上,他只怕会一屁股坐在地上,贴在地板上失态难堪。

    急速升高的半圆形露天阳台没入空中的无声花园,车水马龙的喧嚣在砰砰的心跳声中从耳垂掉落隐匿,高耸的湿润云天闻得到些许夹杂煤烟味的咖啡醇香,高高的伸直手臂好似能触到天的界限,硬邦邦的。

    “这是玻璃罩,傻孩子。”

    “阿乎阿乎……老……老师,这……”

    再次环顾周遭的一切,哪儿还有什么寂静的城市、吵杂的摊贩?统统隐入尘烟不见了踪影,唯有天边越渐越大的直升飞机划过浓密的云团,在半空转紧了螺旋桨,撇出一条长长的弧线,高过他们师生的上头,从并不完全封闭的穹顶玻璃罩上抛出一盒密封完整的纸壳箱。

    方方正正的纸壳箱被泡沫纸包裹,四个棱角穿洞连接一款小小的降落伞,慢慢悠悠的从高处飘落,径直荡向普希教授摆放咖啡杯的茶几上。

    好奇、探索、主见,另一组词语因为没有地方可划,便趁着王不息注意力转移的时刻匆匆在纸上打对勾。

    “看起来他们搞定了。”微微展露的笑容随即抿入一小口不加糖的黑咖啡,转头望向摸不着头脑,不知所措的学生,开口道:“不息,等会儿帮我拆一下吧,谢谢。”

    “老师……这是……”

    “加急快递。”

    “快……快递?”

    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运送方式,夸张的流程再一次刷新了王不息的认知,不由得让他想起开学第一堂公共课时,普希教授坐在讲授台前,声色高亢的对着入学新生们说出的名言——贫穷,不仅仅是会限制你的想象力,还有执行力、自制力、忍耐力……

    穷惯了的他想不到接收快递的方式还能这样,半天才回过神来。

    倘若是不认识的富二代在网络上显摆露财,他自是要随着网友大军炮轰不合理之处,可当对象作用到自己的导师时,内心却又暗自为其思索着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为其辩护伸冤。

    临时送来的快递,显然也送来了一份别样的幸运——至少他暂时摆脱了提问回答的环节,并且能留足时间去揣测接下来出题师的意图。

    直到快递稳稳当当的落在桌上,刚倒满的咖啡也没晃出来。

    王不息走了上去。

    用手扒,用牙咬、用火烧,用指甲刀磨,费了好一番儿劲才解开束缚的降落伞吊带,撕下一片又一片劈啪炸裂的泡沫纸板,将其中的货物双手捧给一旁的花白胡子黑墨镜。

    里三层外三层,中心却仅有一份崭新的蓝色文件夹,塞满了各种各样剪裁的报纸、便利贴、照片、手写阅读体等数十种他不能一一叫全的纸张,颇似青春期女生喜好收集的手账本。

    “噗,还真是个……疯狂的计划!”细细翻阅的老者佝偻着腰,指尖轻轻摩挲面料不一的信息载体,忽而神情一愣,随即开怀大笑,乐的连连称好,看的学生满头问号。

    “忘了刚才的问题吧。”一指戳破那疑惑转圈圈的金色问号,微微侧目扬起嘴角的普希教授合上封面上标有大大的‘亲躬’文件夹,指着那轮僵停在苍穹之上,不会刺眼的长条发光物,颇为好玩的询问。“假如,我是说假如,世界末日还有20分钟,你会做些什么呢?”

    灵感乍现,教授改变了先前的计划,转而相信直觉的引领,袖口轻轻擦拭湿润的桌面,将咖啡杯垫的更高以方便拿取。

    而这份急转直下的问题则巧妙的避开了不息预设好的所有题库,直冲冲的奔向脑海中荒芜的田野,久散不去。

    “我……这……”

    “没关系的,随便说说就行,这并不算是考核的一种。”试着喂下定心丸的普希教授语气温和,将茶几上方的一条糖袋倒入不知何时多出的另一杯咖啡中,搅拌搅拌,递给了王不息,示意免费,期待着学生的答案。

    “我……”一想到那呼之欲出的答案,他就老脸一红,觉得对不起老师的栽培,可又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惭愧的低语。“可能会回宿舍睡觉吧。”

    “噗……塔塔。”

    不息懂事的没抬起头,等着溅洒的咖啡被纸巾擦拭干净后,才继续补充道:

    “老师,你知道的,我又没家回,家里长辈走得早,现在就我孤身一尸了,倒不如找个舒适点的地方躺尸算了,我死之前肯定会念着你的好的。”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呃,大概是,违法成本有点高吧。”

    “好好好!”突如其来的喝彩打破低沉的嘶哑,气氛顿时高亢。“此乃佳续也!”

    “老师?”

    “咳……我是说……不息你做的很好……咳咳,呸,老不死的你在说些什么混账东西!”

    亲眼见证普希教授的表情一秒三动,不知该如何接话的王不息选择了沉默,他相信眼前的教授只是因为过于兴奋而口误,绝无恶意,否则也不会选自己作为研读生。

    “咳……抱歉,老糊涂了。”好一会儿才从自责中缓过劲的老头得到了学生的谅解,取下墨镜,轻轻揉了揉不息乱糟糟的软发,饱含对下一辈的殷切期盼,转而和善而委婉的陈述一个事实。

    不息,你很幸运。

    “呃,是因为没有世界末日吗?”自暴自弃,没有抓住重点的王不息总是低着头,没有听出某些画外音。

    “说不定呢。”直觉很准丧气很足,普希教授被他的一番言论逗笑了。“不息,你想去社会实践吗?”

    目光炯炯态度坚定,不知何时取下墨镜的普希教授满心欢喜的瞄向他最得意的尸选,内心暗喜,越看越顺眼,洋洋得意于自己的先见之明。

    “社……社会实践?”一问一答非但没有洗掉王不息的疑惑,反倒徒增不解。“那是什么?”

    “你来这儿两年了,没有留心过学院公告栏的信息吗?”

    “对不起教授,我……”

    吃饭睡觉,偶尔学习上网,不息的生活作息淳朴的甚至令芷蕙也赞叹不已,常常开玩笑的说小息是从上个世纪穿越回来的老古董。

    “那现在知道也不迟。”脑海中匆忙扫过这几天还能记得清面孔的学生模样与印象,又借助桌上的自制符号辅助记忆比对分析,结合综合直觉的指引,普希教授认为,这件事恐怕还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尸选。

    “老师请讲。”

    “这……可能有点长。”

    本可以直接简明了当的阐明通知要求与条款,可望向他,那低眉背手随时接受训斥的熟悉模样,一股莫名的澎湃与呜咽的感激之情从胸膛升起,恍惚间勾起过往的长影,摇摇欲坠。

    好像以前的自己,也像他这般唯唯诺诺听从教导吧?

    普希教授缓缓道来,充满怀念地仰望天空想起了谁,布满皱纹的手掌一遍又一遍抚摸老藤椅的无言。

    传说,在四大学院成立之初,四位开辟者出于某种目的,商讨定夺了四条理念(如下),并各自留下对应的馈赠以供后世善用,扬言其能“拯斯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却不知为何没能留下一点注解便尸间蒸发,连同自身存在痕迹一同抹除,徒留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佳话供后代考据。

    不可白往黑归,违背客观真理;

    不可置身事外,冷眼世间百态;

    不可厚此薄彼,笔墨岁月春秋;

    不可妄自尊大,独擅一毛之利。

    时过境迁世殊事异,开拓者们为何会集体消失,又为何留下这些讯息早已无从得知,古老的赠礼也在岁月的洗刷下分崩瓦解四分五裂,除了口口相传的警世格言,竟再无处拨开历史的迷雾一览究竟。

    通识历史的教材不会面面俱到照顾过往的每一处旮沓,若非专研爱好者,这些在他听起来更像是杜撰的野史只可能在自己的闲暇时间随意翻阅,一笑而过。

    可如今教授认真严肃的模样,却不断的敲打他的内心,告诫他,这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