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间清梦明灭间
顾安世现在很慌，非常慌，因为那个看上去很强的男子正在打量他。那确实是审视的眼神，并无轻慢之意，但他依旧非常紧张。
来时，他问过戮心此行的目的，回答是拜师，他根本没想到是让自己拜师啊！大顺风气开明，禽择良木而栖，不少武人会在师父的同意下改投更为强大的师门进行修习。他以为是戮心想要精进武艺才……当时他还奇怪，明明女侠看上去并不十分愿意使用武功。
“庄主正在闭关无法决定此事，且去年已然进行过大选，现在额外增收弟子不合规矩，也难以服众。”穆宸说的在理。
“在下明白，但是实在不忍心浪费了这个异才。”
那说的是我吗？不至于，真不至于……别人是半碗水晃荡，我这……一口水？女侠啊，拜托了，别说了……
顾安世知道自己体力不错、身体很好，也很少生病，但也仅此而已。从小家里穷，没有办法正经学武，都是自己瞎比划的。
“他的天赋确实不错，但是在这极意山庄中，拥有这样才能的孩子比比皆是。”穆宸已有转身离开之意，示意身后的弟子送客。
“副庄主能否见过他的能力再作决定？”戮心再次争取道。
这和顾安世眼中的戮心不一样，除了买酒那次，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坚持的样子。平时的她总是那样温柔，温柔得甚至有些疏离，好像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反对，别人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满足。尽管她总是微笑着，却给人一种无法拉进更多距离的感觉。
“要如何试？”穆宸看着戮心坚定的模样松了口，如斯强者，尽管不识，却仍需给几分薄面。
“可否劳烦门下弟子演示极意山庄中任何一个招式？”
这个请求让冷静的男子微微皱眉，他略一思忖，终究是携众人往习武场中移去。
什么意思？不是，我不懂啊。
顾安世欲哭无泪，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丢人了。
“顾小哥，无须担心，一会你只要认真看他们使用的招式即可。”
戮心的话中满是笃定，仿佛非常信任他的能力。顾安世看着那么微笑，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极意山庄的习武场占地约有一亩，十分宽敞，训练的假人木桩、器具装备一应俱全。门下弟子正根据自身不同阶段分场地进行修习，只是临近午时也接近尾声，一些年纪较小的孩子的注意力就被突然到来的几人给吸引住了，毕竟他们所崇敬的副庄主也在其中。
“子照，上前。”待众人到达一片空场地站定，穆宸便吩咐身后的弟子道。“将你今日所学练习一遍。”
那少年不慌不忙，行至中央，摆出架势，一丝不苟且标准迅速地打完了一套攻守兼备的极意拳法·初式二型。
“很好。”穆宸点头称赞，自己这个亲传弟子颇有天分，生性刻苦要强，假以时日必定闻名天下。他看向戮心，那目光就是在询问她准备做什么。
戮心见状，微微一笑，轻声问道：“顾小哥，可看清楚了。”
青年老实地点点头，心想这比女侠之前使的招式要能看清得太多了。
“那好，尽管上前使一遍。”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穆宸神色一凛，他并不觉得戮心在羞辱极意山庄，但同时他也不觉得眼前这个青年可以做到她所言之事。
名为子照的少年毕竟还小，脸上分明有些恼怒，不声不响地回到自己师父的身后。
最为吃惊的还是顾安世本人，他甚至都想赶紧赔个不是，拉着戮心的衣袖逃跑了。可看见女子依旧微笑如常，他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中央。
顾安世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在回忆今天早上踏出那令戮心吃惊步伐时候的感觉。
沉下心神，他把意识投注到身体上，再下沉一些……再放松一些……突然间，世界安静了。
随着意识中出现那少年的一招一式，青年摆出了一摸一样的架势，击出第一掌，紧接着肘击、格挡、摆拳……
一套拳法打完，逐渐地，顾安世又能听到声音了，甚至比刚才的还要嘈杂。
他睁开眼看见这片场地已经被下课的弟子们给围了起来，他们有些正窃窃私语，有些则一脸不敢相信。他立刻转身看向戮心，她的目光也正落在自己身上，一如往常的温柔。一时间，青年的心头生起一股暖意。
我，做到了？那我能加入极意山庄练武了？不用为难女侠，我也可以变强了？
顾安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正微微发颤，他这才感觉自己气血上涌，分明是行气出招后的状态。即使是基础招式，极意山庄的武功要使出来，也是要花费不少气力的。
“这难道是？”冷静如穆宸终究也是吃了一惊，忍不住开口向戮心询问，希望自己的猜想得到证实。
“在下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传说中百年难遇的‘先天自在身’。”戮心看着顾安世挠着头走回来。“如何？是否有资格破格加入极意山庄？”
先天自在身，目力所及，皆为吾技。只要拥有者能够看清的武学招式，几乎都能立刻复刻出来，且不会忘怀，堪比一套活学活用的武学词典。
穆宸蹙眉，开口道：“雪儿，剑法·中式八型。”
带着二人上山的少女手中持剑，将剑鞘交给一旁的同门便从人群中走出，神色冷冽。她以刺剑起手，配合灵动的脚步，动作优雅宛若仙子舞动。虽然更侧重于防御，招式间护住了身上要害部位，只是那剑锋破空之声让人明白这仍然是一套凌厉的剑法。
戮心见此剑法，不由地生出一丝担心。
顾安世从未用过正经武器，除非抓贼时情急之下使用的扁担也算。他接过递来的木刀再次回到场地中央。人群中嘈杂的声音逐渐安静了下来。
顾安世再次闭上眼，他已经开始对这种感觉熟悉了起来。
刺剑、抽剑、截剑、反身回劈……突然间，他感到腰间一阵疼痛，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惹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果然……那少女身段柔软，最后收尾时的那一个涮腰的大动作……他没有童子功，现在想直接做到一模一样还是太勉强了。先天自在身即使能全然记住一招一式，威力却也是要看自身的实力。
戮心想着，走过去想要搀扶青年，却见他红着脸、扶着腰赶紧自己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同戮心走回穆宸面前。
完了，搞砸了。这下还要害着女侠一起丢人了，哎呀，腰好痛……
穆宸自然是知道这套剑法中的所有招式，也正是如此才想以此验证。如果只是技艺高超，能够在极短短时间中记住所有招式，那么这最后一下也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中完成，而非现在这般勉强过度，以至于自己受伤。这也是先天自在身的最大弊端，若是让一稚子强行使用内力深厚的功夫，轻则筋脉受损，重则爆体而亡。
“在下还有一事想要了解。”穆宸在戮心开口前说道，示意弟子带着青年去上药。
“副庄主但说无妨。”
戮心知道，既然能够带青年去疗伤，便是认可其门人身份，具体拜入哪位高手的门下，还待商榷。
“既得如此人才，为何不直接传授其刑戮门的功法，反而多此一举，拱手让于极意山庄，不知阁下是何居心？”
刑戮门虽然从建立到几近消逝仅有百余年，却因其功法独特之处，招式繁多复杂，很多门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全数领会贯通。若是有这先天自在身，重振刑戮门则指日可待。
戮心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躲过这句诘问，毕竟副庄主出面让他们二人上山，必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在下已然发誓，刑戮门到我便是最后一代，最后一人。至我殒命，刑戮门就只是一个逐渐淡去的传说罢了。”戮心苦笑了一下。“所以在下只是不愿意埋没了这枚异才。”
刚才穆宸口中“刑戮门”三字一出，围观者中有些年纪稍长的立刻变得愤愤不平，现下却开始唏嘘起来。
刑戮门讲究的是因材施教，将人的潜力不断挖掘，这与极意山庄讲究肉体的极致相似却又不同。但江湖中人总会将这二个门派进行比较，很多人认为如果看个人实力，人数稀少的刑戮门要更胜一筹。所以，极意山庄尽管占着天下第一的名头，却依然对那些认为自己名不副实的言论非常不服气。
只可惜，刑戮门门徒实在太少，而且行事低调、神出鬼没，极意门人为自己正名的机会少之又少。而如今，这样超然绝世的门派竟然只剩一人，且无意于光复门楣。对手并非被打败，而是自行消亡了，这样的惋惜和不甘，其中滋味也只有当事人们才能觉出。
“既然如此，极意山庄穆宸但请一战。”
戮心听到这话，知是无法推脱，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来时，他问过戮心此行的目的，回答是拜师，他根本没想到是让自己拜师啊！大顺风气开明，禽择良木而栖，不少武人会在师父的同意下改投更为强大的师门进行修习。他以为是戮心想要精进武艺才……当时他还奇怪，明明女侠看上去并不十分愿意使用武功。
“庄主正在闭关无法决定此事，且去年已然进行过大选，现在额外增收弟子不合规矩，也难以服众。”穆宸说的在理。
“在下明白，但是实在不忍心浪费了这个异才。”
那说的是我吗？不至于，真不至于……别人是半碗水晃荡，我这……一口水？女侠啊，拜托了，别说了……
顾安世知道自己体力不错、身体很好，也很少生病，但也仅此而已。从小家里穷，没有办法正经学武，都是自己瞎比划的。
“他的天赋确实不错，但是在这极意山庄中，拥有这样才能的孩子比比皆是。”穆宸已有转身离开之意，示意身后的弟子送客。
“副庄主能否见过他的能力再作决定？”戮心再次争取道。
这和顾安世眼中的戮心不一样，除了买酒那次，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坚持的样子。平时的她总是那样温柔，温柔得甚至有些疏离，好像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反对，别人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满足。尽管她总是微笑着，却给人一种无法拉进更多距离的感觉。
“要如何试？”穆宸看着戮心坚定的模样松了口，如斯强者，尽管不识，却仍需给几分薄面。
“可否劳烦门下弟子演示极意山庄中任何一个招式？”
这个请求让冷静的男子微微皱眉，他略一思忖，终究是携众人往习武场中移去。
什么意思？不是，我不懂啊。
顾安世欲哭无泪，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丢人了。
“顾小哥，无须担心，一会你只要认真看他们使用的招式即可。”
戮心的话中满是笃定，仿佛非常信任他的能力。顾安世看着那么微笑，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极意山庄的习武场占地约有一亩，十分宽敞，训练的假人木桩、器具装备一应俱全。门下弟子正根据自身不同阶段分场地进行修习，只是临近午时也接近尾声，一些年纪较小的孩子的注意力就被突然到来的几人给吸引住了，毕竟他们所崇敬的副庄主也在其中。
“子照，上前。”待众人到达一片空场地站定，穆宸便吩咐身后的弟子道。“将你今日所学练习一遍。”
那少年不慌不忙，行至中央，摆出架势，一丝不苟且标准迅速地打完了一套攻守兼备的极意拳法·初式二型。
“很好。”穆宸点头称赞，自己这个亲传弟子颇有天分，生性刻苦要强，假以时日必定闻名天下。他看向戮心，那目光就是在询问她准备做什么。
戮心见状，微微一笑，轻声问道：“顾小哥，可看清楚了。”
青年老实地点点头，心想这比女侠之前使的招式要能看清得太多了。
“那好，尽管上前使一遍。”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穆宸神色一凛，他并不觉得戮心在羞辱极意山庄，但同时他也不觉得眼前这个青年可以做到她所言之事。
名为子照的少年毕竟还小，脸上分明有些恼怒，不声不响地回到自己师父的身后。
最为吃惊的还是顾安世本人，他甚至都想赶紧赔个不是，拉着戮心的衣袖逃跑了。可看见女子依旧微笑如常，他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中央。
顾安世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在回忆今天早上踏出那令戮心吃惊步伐时候的感觉。
沉下心神，他把意识投注到身体上，再下沉一些……再放松一些……突然间，世界安静了。
随着意识中出现那少年的一招一式，青年摆出了一摸一样的架势，击出第一掌，紧接着肘击、格挡、摆拳……
一套拳法打完，逐渐地，顾安世又能听到声音了，甚至比刚才的还要嘈杂。
他睁开眼看见这片场地已经被下课的弟子们给围了起来，他们有些正窃窃私语，有些则一脸不敢相信。他立刻转身看向戮心，她的目光也正落在自己身上，一如往常的温柔。一时间，青年的心头生起一股暖意。
我，做到了？那我能加入极意山庄练武了？不用为难女侠，我也可以变强了？
顾安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正微微发颤，他这才感觉自己气血上涌，分明是行气出招后的状态。即使是基础招式，极意山庄的武功要使出来，也是要花费不少气力的。
“这难道是？”冷静如穆宸终究也是吃了一惊，忍不住开口向戮心询问，希望自己的猜想得到证实。
“在下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传说中百年难遇的‘先天自在身’。”戮心看着顾安世挠着头走回来。“如何？是否有资格破格加入极意山庄？”
先天自在身，目力所及，皆为吾技。只要拥有者能够看清的武学招式，几乎都能立刻复刻出来，且不会忘怀，堪比一套活学活用的武学词典。
穆宸蹙眉，开口道：“雪儿，剑法·中式八型。”
带着二人上山的少女手中持剑，将剑鞘交给一旁的同门便从人群中走出，神色冷冽。她以刺剑起手，配合灵动的脚步，动作优雅宛若仙子舞动。虽然更侧重于防御，招式间护住了身上要害部位，只是那剑锋破空之声让人明白这仍然是一套凌厉的剑法。
戮心见此剑法，不由地生出一丝担心。
顾安世从未用过正经武器，除非抓贼时情急之下使用的扁担也算。他接过递来的木刀再次回到场地中央。人群中嘈杂的声音逐渐安静了下来。
顾安世再次闭上眼，他已经开始对这种感觉熟悉了起来。
刺剑、抽剑、截剑、反身回劈……突然间，他感到腰间一阵疼痛，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惹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果然……那少女身段柔软，最后收尾时的那一个涮腰的大动作……他没有童子功，现在想直接做到一模一样还是太勉强了。先天自在身即使能全然记住一招一式，威力却也是要看自身的实力。
戮心想着，走过去想要搀扶青年，却见他红着脸、扶着腰赶紧自己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同戮心走回穆宸面前。
完了，搞砸了。这下还要害着女侠一起丢人了，哎呀，腰好痛……
穆宸自然是知道这套剑法中的所有招式，也正是如此才想以此验证。如果只是技艺高超，能够在极短短时间中记住所有招式，那么这最后一下也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中完成，而非现在这般勉强过度，以至于自己受伤。这也是先天自在身的最大弊端，若是让一稚子强行使用内力深厚的功夫，轻则筋脉受损，重则爆体而亡。
“在下还有一事想要了解。”穆宸在戮心开口前说道，示意弟子带着青年去上药。
“副庄主但说无妨。”
戮心知道，既然能够带青年去疗伤，便是认可其门人身份，具体拜入哪位高手的门下，还待商榷。
“既得如此人才，为何不直接传授其刑戮门的功法，反而多此一举，拱手让于极意山庄，不知阁下是何居心？”
刑戮门虽然从建立到几近消逝仅有百余年，却因其功法独特之处，招式繁多复杂，很多门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全数领会贯通。若是有这先天自在身，重振刑戮门则指日可待。
戮心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躲过这句诘问，毕竟副庄主出面让他们二人上山，必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在下已然发誓，刑戮门到我便是最后一代，最后一人。至我殒命，刑戮门就只是一个逐渐淡去的传说罢了。”戮心苦笑了一下。“所以在下只是不愿意埋没了这枚异才。”
刚才穆宸口中“刑戮门”三字一出，围观者中有些年纪稍长的立刻变得愤愤不平，现下却开始唏嘘起来。
刑戮门讲究的是因材施教，将人的潜力不断挖掘，这与极意山庄讲究肉体的极致相似却又不同。但江湖中人总会将这二个门派进行比较，很多人认为如果看个人实力，人数稀少的刑戮门要更胜一筹。所以，极意山庄尽管占着天下第一的名头，却依然对那些认为自己名不副实的言论非常不服气。
只可惜，刑戮门门徒实在太少，而且行事低调、神出鬼没，极意门人为自己正名的机会少之又少。而如今，这样超然绝世的门派竟然只剩一人，且无意于光复门楣。对手并非被打败，而是自行消亡了，这样的惋惜和不甘，其中滋味也只有当事人们才能觉出。
“既然如此，极意山庄穆宸但请一战。”
戮心听到这话，知是无法推脱，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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