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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飞鸟

    嘀嗒,嘀嗒,嘀嗒。

    血水还在蔓延,随着越来越多的枝条沾染上血水,玫瑰的神色愈发狂乱,它的每一处枝条像是从内烧起来,发出通红的光芒。

    它有种错觉,自己身在熔炉。焦灼的枝条开始疯狂地涌向落地窗和通风出口,试图钻进窗外的皑皑白雪之中。

    “嘶……!”

    玫瑰开始惨叫。触到掩体内外‘界限’的一刹,那些枝条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而当它们从房屋的另一端出现时,已经带上了虫潮腐蚀过的点点白霜!

    燃烧与腐蚀瞬间侵蚀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神智。那些扭动着不肯消失的荆条,此刻重新聚合成一个胖子的形象……那甚至不仅仅是形象,因为荆条被腐蚀后,竟然多少有了还原成血肉的迹象!

    那些黏连在一起组成的肌肉纤维,艰难地拉伸出胖子的脸,此刻的他像是被扔进商用绞肉机的人体残肢,面目全非,但是每一寸血肉都在飞速地生长。

    胖子疯狂地笑,然后大叫。

    “你们烧不死我!以阿拉丁·图维亚的名义,我向《公约》请求,让所见星空,向我坠落,为我诞下混乱!”

    他的嘴角还流着涎水,此刻摇晃着走到大窗前,张开‘双臂’,奋力呼号。

    “我呼唤一个平等的世界,无论这个世界的达成要沾上多少鲜血……我是你最为狂热的信徒,最为温顺的羔羊,取走我的一切吧,公约!”

    “莎伦,不应该存在!”

    随着他的话语,血肉飞快地被烧成琉璃状的结晶,碎落在地,那结晶仿佛能传染一般,甫一落地,他所站立的一室之内,无论地砖还是墙面,都如波纹一般,往外变质成琉璃的质地!

    他面前的白雪山脉,突然传来一声极近悠长的回响。

    胖子的面前,浮现了一张古朴的,浮沉在月光中的卷轴。

    《流亡者公约》签订提醒:一旦签字,你们的命运将就此转让,从此生生世世,不得在星球定居,你们是星海之中一直飞翔的鸟,直到生命走向尽头,才允许坠落。

    胖子伸出没长出皮肤的十指,向卷轴下方按去。

    掩体廊下的阴影中,鸿叩着食指,慢慢眯起了眼。

    这和顾陵说的不一致。

    她试图思考,但这一刻,只觉得倦意无边无际,她所有向公约质询的请求都被驳回,这造成了她的精神过载。

    鸿越发悚然,公约记录着所有流亡者的生命数据,如果时间跨度可以达到千年以前……它或许,已经开始拥有自己的意志。

    她只觉得身前一片迷雾,处处冰冷杀意。千年前后的公约,面向人群如此不同,千年前还没有战争,甚至没有流亡者这个概念,想要离开地球去往宇宙的……多半并不为人类社会所容。

    就比如玫瑰,杀人犯和疯子的混合体。

    公约为什么选中他?

    一时思路卡顿,她没再犹豫,借助红雾呼唤,“顾陵,出来。”

    片刻后,有个声音懒洋洋地在脑海响起:“问题不大,你看着就好。”

    “不需要我们干预?”鸿看起来仍旧有些犹豫,“……这和你之前的预言不符,还有艾森,我将‘天鹅诅咒’换进了他的身体,但是目前为止,光明会与铁玫瑰都没有注意到他,甚至包括莎伦城都毫无反应……不可思议。”

    “多重命运彼此交织,本来就是养蛊,命运彼此厮杀,活下来的那一个就是历史。”顾陵漫不经心地回复,“既然这不是我们能干预的冲突,何妨当一个旁观者?”

    “我不信。”鸿很干脆,“你做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指向对命运的欺骗与操纵,现在却要我旁观?”

    而且,那山脉看起来着实问题很大,图维亚家族如果只是祈求者之一,当初公约签订的时候,十六家族又是什么角色?难道说,千年间的星际战争,不过是十六家族联合对公约的一场祭祀?

    她想了想,“一定有我可以撬动的角落,如果你不给提示,我就自行前往山脉查探了。”

    “哎等等。”顾陵无奈地笑了一声,“放松一点……不是所有的棋局,先手都要大开大阖的。”

    “伏线既起,杀机越生,越要沉静,才能感知到正确的时机,割断命运的咽喉。”说着,顾陵轻轻推开西比拉的骨骸,从中取出一颗白骨雕刻的,没有眼皮的眼睛。

    顾陵盯着那颗眼球,按说灵魂已经不会拥有情绪了,可他就是觉得,自己莫名地染上了一层苍凉。

    那是无数岁月中无数留不下名字的人的,或卑微或疯狂的祈求……在眼球内部,涌动着,疯狂地试图吞噬他的血肉。

    那么多人乞求神明的眷顾。

    可神明又真正眷顾了谁?

    艾森回忆着和公约有关的一切,切出随身的光屏,登陆了莎伦的大学城社交媒体。

    他搜寻了近几年的本地发生的神秘教派的传闻,很快,他发现不仅仅是光明会、铁玫瑰,几乎所有在莎伦称得上名字的教派或组织,成立初期,都受过一个流浪汉的神秘资助。

    而发起人接受资助之后,不久不是疯了就是失踪,不再出现在公众面前。

    网络上信息纷杂,不同的人口中对流浪汉的说法并不一致。他调动光屏,截屏下几乎所有他能找到的描述。“长袍褴褛、面白无须……声音尖细,说话刻薄。”

    艾米丽协助他操作光屏,看着看着,突然福至心灵,“那个姑娘是外乡的吧……她是不是和这个神秘流浪汉一样,也是流亡者?”

    艾森皱眉,神情莫测:“目前不能够定论,需要进一步的信息。”

    他接下来的话更为严肃:“但如果,是第一个流亡者造成了莎伦目前四分五裂,匪帮横行的局面,第二个人的目的,恐怕我们必须要打探清楚。”

    “确实。”艾米丽颔首,“等她回来,我跟她谈……你如果经验不足,可以跟着听。”

    “我们好像卷入了一场了不得的阴谋之中。”他轻声。

    一片风声,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