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孟之遥
接下来不过是一些寻常的歌舞，看来最热闹的已经过去了，底下的人都在纷纷地点评着方才的表演，不少人相互簇拥着往西楼的方向来。据说沉香阁已经为新晋的这位柳夫人摆好了宴席。沉香阁是西楼所属，与主楼隔着一道花墙，二楼相通，为了这次赏柳会还特意做了布置。西楼这边一时人声鼎沸，芙蓉却兴味索然。不过既然出来了，天气也不错，不妨四处走走，就拜别了飞燕。飞燕也没有挽留，只让梨月跟上，多照顾着些。
热闹久了就乏。芙蓉见梨月兴致勃勃地看着人群，就给了她几两银子，让她放心去玩。
“小姐，我帮你去看看哪个公子的字最好看。”没等芙蓉回嘴，她就笑着跑开了。
芙蓉沿着清江信步往东亭湖方向走去。人和柳树一样渐行渐疏。合欢树倒是渐渐密了起来，只是没到季节，所以花儿都没冒出来。人少清净，芙蓉顿觉神清气爽。
东亭湖这个地方视野倒是不错。亭中无人，她刚坐下没多久，就看见一叶小舟飞也似地从远处逼近，而后掠过而去。湖上一个女子神色肃穆地看着这个方向。今日多是画舫游船，哪里来的这样冒失的人？只是这人的装束似乎有些眼熟。对了，像是那个笼月的侍女，看着身姿模样，可不像是一般的风尘中人……真是的，难道我知道风尘中人该是什么样的吗？
“这不是明月山庄的大小姐吗？”芙蓉想得专注，没成想亭里多了几个人。
是金玉阁的玉纤和锦绣坊的凤枝，天气尚未回暖，两个人都披着云肩，施施然而来。身后的丫鬟带着食盒，在石桌上一一摆好。
“今天还是用了一番心思的嘛，这身用的绸缎虽然算不上是极致，不过配配你倒也是足够了。”凤枝斜眼看她，“这支簪子倒是有几分眼光。”
半年前，芙蓉在街上看见凤枝奚落乞丐，上前训斥，就此结下了梁子。她不愿多费口舌，也不想就此离去。就看着水面不说话，只当没听见。
“我看，既然名字叫芙蓉，那也只好这个时候来了吧，不然天气暖了，什么花都开了，就被压下去了谁还能看见。”凤枝突然笑了起来，玉纤也跟着低头笑了笑。她觉得有些失礼，就一手用帕子掩着嘴，一手扯了扯凤枝的衣袖。
“是啊，幸好只是芙蓉花，如果是梧桐树可就惨了。不知什么时候来个野鸭子，还真以为自己稍微飞高了一点儿就能攀上高枝当凤凰呢。”芙蓉不客气地回敬了过去。
“你什么意思？说谁野鸭子呢？”凤枝站起身有些气急。
“谁应谁急谁就是了呗。”
玉纤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今日我们都是出来玩的。能遇见芙蓉也是难得，好好说说话不成吗？你今日是一人出来的吗？梨月呢？”
凤枝哼了一声，“自然是一人，明月山庄的大小姐向来都是一个人住一个人玩，这在明州城也不算什么秘密了吧？”
“是啊，梨月没空，就只好有劳两位姐姐照顾我了，还带了这些点心来给我吃。”芙蓉笑道，不客气地捏起一块桂花糕掰碎了扔进湖里喂鱼。
“你，你怎么拿我们和丫鬟比……”凤枝一甩手绢。
“哪里有点心？这么好的事怎么让我赶上了？”亭外又闪进来一个人。
芙蓉暗暗叫苦。早知道这里也不得清净，还不如留在西楼湖得了，简直想背过脸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玉纤起身笑道：“之遥哥哥，你这是跟着我们来的吧？怎么前后脚就到了？”
孟之遥一身青衫，形如绿柳。手上的墨还在，先探过手拿起杯子饮了一口茶，用喝剩的茶水倒在手上洗墨。“还不是玉和，非要和我打赌说看谁先找到你。我打赌可有输过？他肯定没到这里来吧？”
他眯着细长的眼睛，不笑的时候这眼睛也是带着笑意。他抬头看见芙蓉，愣了一下：“这位是？”
凤枝叹了口气：“之遥哥哥你可真是眼拙，听说你很快就要去那里做事了？怎么连明月山庄的大小姐都不认得？”
“我不住山庄里，不认得也不奇怪。”芙蓉起身简单地向他施了个礼。
之遥似乎想笑，而后又忍住了，拱手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大小姐，真是失敬了。”
玉纤拉着他坐下：“以后你去山庄里走动，可不许欺负芙蓉妹子。”
凤枝摇了摇头，“玉纤，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这般柔弱啊？有些姑娘欺负起人来可是厉害得很啊。”
芙蓉笑道：“我这点本事算什么，我见过最厉害的，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在大街上和乞丐过不去，这才可笑呢，也不知道是跌了谁的份。”
玉纤忙岔开话题：“之遥哥哥，赏柳会那边的事情都妥了？”
“是呀，”凤枝也抛下芙蓉凑了过去，“听说大家争着去看那个叫笼月的姑娘呢，当真有这么漂亮吗？竟然把我们明州城里最有名的青青姑娘都给比下去了。”
芙蓉也留神听着。
“是是是，那姑娘舞跳得真是不错，人也长得，怎么说呢，说梨花的话太素了些，说牡丹太艳了些，说月亮又冷了一些……总之，实在是妙。”他摇头晃脑。
“那你怎么就没留下多看一会儿？”凤枝追问。
“可是最妙的，是我碰到了一个好朋友。”
“谁？”玉纤和凤枝几乎异口同声。
“一个和我写了一样诗句的朋友。”他得意道，“任是无情亦动人。”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芙蓉有些怅然，“虽然看不清那姑娘长相，单看舞姿，确是倾国。”
“想不到芙蓉姑娘对罗隐的诗也这么熟，”之遥向她微微颔首，“这个诗句真是美煞，那位姑娘跳的舞也是美煞。”
芙蓉心不在焉地一笑。
“更巧的是，这位兄台虽是这里的人，但长年在外，回来没多久。所以我们约着一起在这城里多逛逛。真想不到这里还有这样的人，真是难得。”
之遥有些兴奋，又喝了口茶，他脸上意犹未尽，仿佛喝的是酒。
“那你就这么回来了，不怕冷落了那位倾国倾城的姑娘吗？”凤枝吃吃地笑着。
“这么多人围着，她哪里会被冷落。别的不说，这位兄台一上去攀谈，我就觉得自己多余了。所以无聊地和玉和打赌找你们来了。”
“这可真是委屈孟公子了，要和我们这些无聊的人一起。”凤枝飞了个白眼给他，几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芙蓉突然觉得凤枝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了，反而有几分率真的可爱，也跟着笑了起来。
凤枝又问道，“不知你碰见的那位朋友，叫什么？”
“杨乐凡。”
三个姑娘一时都愣住了。凤枝和玉纤偷偷了看了一眼芙蓉的脸色，芙蓉只好借着帕子擦脸掩饰。
“这名字也起得好。说是乐凡，实则不凡，我看他不是个凡人。”之遥好像没有察觉。
“那下次，也请上他一起来家里坐坐啊。”玉纤接话道。
“好啊。不过既然在这里遇上了芙蓉姑娘，我还是先去一趟明月山庄吧。”之遥含笑看向芙蓉。
“你去山庄做什么？”芙蓉疑惑道。
热闹久了就乏。芙蓉见梨月兴致勃勃地看着人群，就给了她几两银子，让她放心去玩。
“小姐，我帮你去看看哪个公子的字最好看。”没等芙蓉回嘴，她就笑着跑开了。
芙蓉沿着清江信步往东亭湖方向走去。人和柳树一样渐行渐疏。合欢树倒是渐渐密了起来，只是没到季节，所以花儿都没冒出来。人少清净，芙蓉顿觉神清气爽。
东亭湖这个地方视野倒是不错。亭中无人，她刚坐下没多久，就看见一叶小舟飞也似地从远处逼近，而后掠过而去。湖上一个女子神色肃穆地看着这个方向。今日多是画舫游船，哪里来的这样冒失的人？只是这人的装束似乎有些眼熟。对了，像是那个笼月的侍女，看着身姿模样，可不像是一般的风尘中人……真是的，难道我知道风尘中人该是什么样的吗？
“这不是明月山庄的大小姐吗？”芙蓉想得专注，没成想亭里多了几个人。
是金玉阁的玉纤和锦绣坊的凤枝，天气尚未回暖，两个人都披着云肩，施施然而来。身后的丫鬟带着食盒，在石桌上一一摆好。
“今天还是用了一番心思的嘛，这身用的绸缎虽然算不上是极致，不过配配你倒也是足够了。”凤枝斜眼看她，“这支簪子倒是有几分眼光。”
半年前，芙蓉在街上看见凤枝奚落乞丐，上前训斥，就此结下了梁子。她不愿多费口舌，也不想就此离去。就看着水面不说话，只当没听见。
“我看，既然名字叫芙蓉，那也只好这个时候来了吧，不然天气暖了，什么花都开了，就被压下去了谁还能看见。”凤枝突然笑了起来，玉纤也跟着低头笑了笑。她觉得有些失礼，就一手用帕子掩着嘴，一手扯了扯凤枝的衣袖。
“是啊，幸好只是芙蓉花，如果是梧桐树可就惨了。不知什么时候来个野鸭子，还真以为自己稍微飞高了一点儿就能攀上高枝当凤凰呢。”芙蓉不客气地回敬了过去。
“你什么意思？说谁野鸭子呢？”凤枝站起身有些气急。
“谁应谁急谁就是了呗。”
玉纤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今日我们都是出来玩的。能遇见芙蓉也是难得，好好说说话不成吗？你今日是一人出来的吗？梨月呢？”
凤枝哼了一声，“自然是一人，明月山庄的大小姐向来都是一个人住一个人玩，这在明州城也不算什么秘密了吧？”
“是啊，梨月没空，就只好有劳两位姐姐照顾我了，还带了这些点心来给我吃。”芙蓉笑道，不客气地捏起一块桂花糕掰碎了扔进湖里喂鱼。
“你，你怎么拿我们和丫鬟比……”凤枝一甩手绢。
“哪里有点心？这么好的事怎么让我赶上了？”亭外又闪进来一个人。
芙蓉暗暗叫苦。早知道这里也不得清净，还不如留在西楼湖得了，简直想背过脸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玉纤起身笑道：“之遥哥哥，你这是跟着我们来的吧？怎么前后脚就到了？”
孟之遥一身青衫，形如绿柳。手上的墨还在，先探过手拿起杯子饮了一口茶，用喝剩的茶水倒在手上洗墨。“还不是玉和，非要和我打赌说看谁先找到你。我打赌可有输过？他肯定没到这里来吧？”
他眯着细长的眼睛，不笑的时候这眼睛也是带着笑意。他抬头看见芙蓉，愣了一下：“这位是？”
凤枝叹了口气：“之遥哥哥你可真是眼拙，听说你很快就要去那里做事了？怎么连明月山庄的大小姐都不认得？”
“我不住山庄里，不认得也不奇怪。”芙蓉起身简单地向他施了个礼。
之遥似乎想笑，而后又忍住了，拱手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大小姐，真是失敬了。”
玉纤拉着他坐下：“以后你去山庄里走动，可不许欺负芙蓉妹子。”
凤枝摇了摇头，“玉纤，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这般柔弱啊？有些姑娘欺负起人来可是厉害得很啊。”
芙蓉笑道：“我这点本事算什么，我见过最厉害的，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在大街上和乞丐过不去，这才可笑呢，也不知道是跌了谁的份。”
玉纤忙岔开话题：“之遥哥哥，赏柳会那边的事情都妥了？”
“是呀，”凤枝也抛下芙蓉凑了过去，“听说大家争着去看那个叫笼月的姑娘呢，当真有这么漂亮吗？竟然把我们明州城里最有名的青青姑娘都给比下去了。”
芙蓉也留神听着。
“是是是，那姑娘舞跳得真是不错，人也长得，怎么说呢，说梨花的话太素了些，说牡丹太艳了些，说月亮又冷了一些……总之，实在是妙。”他摇头晃脑。
“那你怎么就没留下多看一会儿？”凤枝追问。
“可是最妙的，是我碰到了一个好朋友。”
“谁？”玉纤和凤枝几乎异口同声。
“一个和我写了一样诗句的朋友。”他得意道，“任是无情亦动人。”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芙蓉有些怅然，“虽然看不清那姑娘长相，单看舞姿，确是倾国。”
“想不到芙蓉姑娘对罗隐的诗也这么熟，”之遥向她微微颔首，“这个诗句真是美煞，那位姑娘跳的舞也是美煞。”
芙蓉心不在焉地一笑。
“更巧的是，这位兄台虽是这里的人，但长年在外，回来没多久。所以我们约着一起在这城里多逛逛。真想不到这里还有这样的人，真是难得。”
之遥有些兴奋，又喝了口茶，他脸上意犹未尽，仿佛喝的是酒。
“那你就这么回来了，不怕冷落了那位倾国倾城的姑娘吗？”凤枝吃吃地笑着。
“这么多人围着，她哪里会被冷落。别的不说，这位兄台一上去攀谈，我就觉得自己多余了。所以无聊地和玉和打赌找你们来了。”
“这可真是委屈孟公子了，要和我们这些无聊的人一起。”凤枝飞了个白眼给他，几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芙蓉突然觉得凤枝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了，反而有几分率真的可爱，也跟着笑了起来。
凤枝又问道，“不知你碰见的那位朋友，叫什么？”
“杨乐凡。”
三个姑娘一时都愣住了。凤枝和玉纤偷偷了看了一眼芙蓉的脸色，芙蓉只好借着帕子擦脸掩饰。
“这名字也起得好。说是乐凡，实则不凡，我看他不是个凡人。”之遥好像没有察觉。
“那下次，也请上他一起来家里坐坐啊。”玉纤接话道。
“好啊。不过既然在这里遇上了芙蓉姑娘，我还是先去一趟明月山庄吧。”之遥含笑看向芙蓉。
“你去山庄做什么？”芙蓉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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