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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荡舟

    正说话间,有个丫头过来找玉纤,说老爷让他们过去看戏,玉纤等人就先告辞了。

    之遥咬了一块糕点,剩下的也跟着芙蓉掰碎了喂鱼。芙蓉唯有苦笑,心知他想打听山庄的事,可自己对山庄的业务向来不关心。见他一再坚持,也不好回绝。等他鱼喂够了,两人就往亭外走去。

    刚过清江桥,芙蓉在前,突然听见后面的孟之遥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回过头,见他弓着腰,手抱着腹部,倚着桥墩做了下去。

    “怎么了?”芙蓉慌忙疾步走过去俯身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吃了那些糕点的缘故,肚子有些胀气。”

    芙蓉见他脸色发白,嘴唇发干,知道不是说笑,有些慌乱。现在人都在西楼那边,很少有往这边走的。而且这条路顺着河边蜿蜒曲折,要走好久才能找到人,肯定来不及了。

    “你还能走吗?”

    之遥只是喘着气,似乎没有力气说话了。这可比一般的肚子难受要严重。芙蓉抬头四处看,瞥见桥下有条小船,是用来打捞浮萍的,上面还放着网兜。船上没有人。

    “那能站起来吗?”

    之遥微微颔首。芙蓉下定了决心,把手里的镯子褪下来放他手里:“你先帮我拿着。”然后到河沿边把船拉了过来。拉到水浅处实在没力气了,就先把绳子系在树上,又搬了三四块大石头到水里,用来垫脚。做完这些,已经是一身污泥。

    她在水里简单地冲了一下手,走到之遥身边。之遥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听见芙蓉走近才睁开了双眼。

    “我扶你上船。不过我现在身上都是泥,弄脏了你的衣服可不管。”

    之遥没说话,又微微点了点头。芙蓉扶他上船坐好,解开绳子,又奋力把船推向湖中间,然后才踩着水上了船,鞋袜裙浸在在水里湿了好些,贴着有些冷。芙蓉顾不得许多,干脆把鞋袜都脱了,拿着竹篙支着船走。

    一开始,船只在水中央打转,左右试了好几个方向才算找对路子。不管怎么样,先到西楼那边再说,有人就好办了。她暗自想着,后悔没让梨月跟来。

    划了半天,船走得还是很慢。偶尔也有船经过,不是隔得太远,就满是管弦之声听不见芙蓉的喊话。有个看见了芙蓉,还以为是哪家的姑娘和人在玩,都没有凑近。到了后来芙蓉干脆不言语了,咬着牙只是划船,手上有些疼,大概是磨开裂了。她就用帕子系上。她心里焦虑不已,之遥倒是气定神闲,只是闭目养神,让她放了些心。

    划了近一个时辰,远远的终于看到了西楼,可是天色也晚了。芙蓉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之遥,把手放他鼻子尖前探了探,呼吸平稳,这才安下心来。

    她刚把手收回,之遥的眼睛就睁开了,笑道,“我好了,你歇着吧。”

    芙蓉唬了一跳,瞪眼瞧着他,“你,你自己能治好?那,那你怎么不早说?”她气得抬起手,伤口又裂开了。扭过身子不理他,把手帕解开,手上磨起了好几个泡,有的已经破了。方才不觉得,现在看到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

    “我方才,没力气,说不了话。”之遥的声音果然还是有些虚弱,“刚把毒逼出来。”

    毒?芙蓉收了眼泪。之遥盘坐在船中间,两手分别搭在膝盖上。手指下方的船板上各有紫黑色的血迹。难道有人投毒?芙蓉有些被吓住,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呆坐着。

    之遥像是休息够了,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那种满不在乎的笑又回到了他脸上,“怎么,以前没见过有人中毒吗?”

    多稀罕,中毒又不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芙蓉没理他。之遥过来挨着她坐下,这才发现她双足赤裸,一双湿漉漉的鞋袜扔在船头。

    他脱下外面的褂子铺在芙蓉的脚下,“真是委屈大小姐了。上了岸,我给你买双新的。”

    “我不稀罕。你好了,我残了,是不是正合你意?”

    “我知道,都怪我嘴馋,吃了不该吃的,结平白无故地让你受了罪,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可是我想着这么好的糕点,也不能都便宜了给鱼啊,现在知道了,千万不能从鱼嘴里抢吃的。”

    听他这么一说,芙蓉反倒笑了,“算了,学着划船也不错,以后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呢。”

    之遥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让她伸出手。

    “这是什么?”

    之遥用手抖着瓶子,倒出了一些黄色的粉末,“第一次划这样的船,手不破才怪。敷上这个会好得快些。两个时辰里可不要沾水。”

    芙蓉看着他娴熟的动作,若有所思,“生意人怎么会随身带着这样的药?还能把毒逼出来的,可见是有功夫的?”

    之遥把药瓶子收好,“你这可就少见多怪了。自小家父就请人教我功夫了,哪怕不行走江湖,用来防身也是好的。至于这药,出门在外,总是有备无患。”

    “不对不对,”芙蓉摇头,“一般生意人,怎么会被人用投毒这样的法子呢?”

    “谁说投毒了?”他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芙蓉,“毒物原本就是寻常物,你看花粉草香,有人偏偏闻不得,这就是毒了。到了这明州城,我才发现自己对一种螺肉过敏,每次吃了都像送了半条命。大概是新来的厨子不知道,把螺肉做进糕点里了。”

    芙蓉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自己怎么老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呢?“那这会子怎么办?天快暗了,我肚子也饿了,我们还在这水中间晃荡呢。”

    “大小姐你且做安稳吧。”之遥起身拿过竹篙,“这就送你回去。”结果刚划了两道,船差点翻了过去。芙蓉的手扶在船舷上,吃了一痛,冒了一层冷汗。

    之遥尴尬道,“忘了这是条小船了。”

    “是啊,这么小的船孟公子哪里能玩得尽兴,改天得找条大船给你好好地划才成。”芙蓉飞了个白眼。

    之遥笑笑,没再多说,上手之后,小船飞也似的朝岸边靠去。岸边的柳树上张灯结彩,舞姬跳舞的那个台子现在成了戏台子,依旧热闹非凡。还有些小商贩摆开了摊位卖些衣服首饰还有小物件。

    之遥把船停在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下,让她稍等片刻。果然他下穿之后很快就回来了,手上拎着一双新的鞋袜。

    “没有好的,只好将就了。”

    芙蓉也没多话,试了一下大小正好。下了船,道,“总算上岸了。”脚落了地,浑身的腰酸背疼,尤其是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玉纤他们都在那边看戏呢,我可是不行,陪不了你们了。”

    正说着,梨月突然跑了过来,“小姐,可算找着你了。我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呢。”

    芙蓉一见梨月,就把身子依靠了上去,“来得可真巧,你再不来,我就累死了。”

    梨月撇嘴道,“往年让你来玩你还说不要。再好玩也不能疯玩成这样啊。”

    “你家小姐要不是饿坏了,估计还得玩呢。”之遥笑着告辞了,“改日再去府上拜访。”

    梨月闻声抬头,只看到了他的身影,“这人是谁?咱城里有这号人物吗?要是真有,我不可能不知道啊……小姐你怎么和他认识的?”

    “是金玉阁的座上宾,孟之遥。”芙蓉虚弱道地打断她的话。

    “小姐你真有眼光,看来不用我帮你找了。”梨月嘻嘻笑道。

    芙蓉忍不住用手磕了一下她的脑门,“本小姐现在需要的是好酒好菜伺候。”

    到了灯光亮处,梨月才看到芙蓉一身的泥,惊道,“这算怎么回事?”她忙去叫了一辆马车,扶了芙蓉上去,又去西楼叫了几样菜送到马车里,两个人才慢悠悠地往辛夷坞去。

    两人想躲开青嫂从侧门进,可这条道太窄,马车进了难以掉头。梨月问了守门的老顾,知道青嫂也去逛赏柳会了,两人才放下心来从正门进了。

    “小姐你要不要先泡个澡解解乏?”

    芙蓉举着手给她看,夸张道,“你看我这手,能泡水吗?”

    梨月吓得掩嘴道,“怎么成这个模样了?你们这是玩什么了,那个孟公子也太不会照顾人了。”

    芙蓉见她吓到了,忙说,“没事了,还亏了他的药。我是看划船好玩。现在学会了,下次也带你逛湖去。”

    梨月绞了毛巾给她擦脸,“我可消受不起。”

    “你在外边,有见到什么好玩的吗?”

    脸擦干净了,梨月一边帮她捶腿一边道,“新鲜的事儿可不少,头一桩当然是新任的这个柳夫人了,刚拿到柳叶碧玉章,就差点闹出了事。”

    “怎么了?”

    “献舞之后,不是不少士子去了沉香楼吗?还有不少的达官显贵,都对这位柳夫人赞不绝口。哦她的名字也是别致,叫笼月,初来这边没多长时间。杨乐凡杨公子你可还记得?在场的,只有他独独为这笼月留了字,所以那个笼月也是格外看重他,酒就多喝了些,谁知道王家的大少爷却向杨公子发了难。”

    “王家?你是说王玉和?”

    梨月点头,“就是他。”

    芙蓉蹙眉。献舞之后,孟之遥不是说王玉和与他打赌让他找玉纤吗?难不成是故意支走之遥?可又是为什么呢?或者,这不过是巧合罢了,王玉和是因自己中意的舞姬没有胜出而不满?

    梨月跟着说了下去,“你也知道,王公子师从青城派,在这些青年才俊之中功夫上难有敌手,谁料竟然被杨公子给压制住了。”

    芙蓉的注意力都转到了乐凡身上,激动道,“你是说,杨乐凡的功夫比王玉和要高?”

    梨月连连点头,“高,而且听说不止是高出了一星半点。稀奇的是,那个笼月全场不惊不怒,只是自己喝酒看戏,也是了不得。”

    “他又何必凑这个热闹。”芙蓉有些不安,“王家没有为难他吧?他现在可别给自己惹麻烦。”

    “没有,后来那个笼月后来还是起身给王公子斟酒赔罪,这才算过去。”

    “王玉和,有为哪位舞姬题字吗?”

    梨月摇头,“最初大伙儿也以为是为了别的舞姬争风吃醋,可一问他的小厮,他献舞结束了才到,根本没题字。”

    “说不定真是为了这个叫笼月的姑娘吃醋呢,”芙蓉笑道,“只是误伤了杨乐凡。”

    “我看也未必是误伤,送菜的彩萍说了,献殷勤的大有人在,杨公子可也不甘人后。”

    “是吗?”芙蓉一怔。

    “咦,小姐,你的镯子呢?我记得早上戴了的呀?”她的手腕空空如也。

    “噢,玩的时候怕掉了,就让孟公子帮我先收起来了,忘了拿回来。”

    梨月抿嘴笑道,“我看这位孟公子人不错,也不去沉香楼和他们瞎凑热闹。”

    “嗯。”芙蓉敷衍道,脑子里尽是笼月的舞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