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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听春信

    听到着墨落笔的回答,施妙染长舒一口气,她接手赠雅轩后,曾想落笔和着墨许下诺言,三人一轩安稳过日便可,没有荣华富贵,同样也不会有刀枪剑雨。

    平安过余生是她最大的心愿。

    可如今,因为一些前尘旧事,甚至连“安稳”二字都不能给予她们。

    “我知此事不易,等过段时日,我寻个由头,就说你们已至婚龄,要回乡成亲,上面定放你们离开……”

    “小姐,此法并不稳妥,现下都难以脱困,更别说日后?且我俩自小承老爷和夫人恩情,小姐也待我俩亲如姐妹,我俩临阵脱逃岂不是要被戳脊梁骨?”着墨打断施妙染的碎碎念,一把拉住她的手,又说道,“要活也是我们三人患难与共的活,要死也是我们三人……”

    “呸!”落笔适时接住着墨的话,“呸呸!你俩说什么晦气话!小姐!你就说我们怎么做!我落笔绝不做逃兵!”

    施妙染被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话弄得哭笑不得,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她也害怕……害怕死亡、害怕身不由己。

    她泪光盈盈地看了看落笔,又看了看着墨,道:“好,那我们明日就大张旗鼓!把赠雅轩热热闹闹开起来!”

    说完,施妙染强忍着不落的泪珠簌簌滚下来,落笔和着墨一人一边儿给她拭去泪水,三人又哭又笑抱作了一团。

    翌日,三人起了个大早,打扫画室,清理门楣,作为管家的着墨一向对府里的银两计算得分毫不差,这次她却去花钱请了花匠,给院子里那棵绯樱处理了枝条、施了肥。

    绯樱是开在寒冷早春里的樱花,着墨想着护好了这棵树,希望赠雅轩的每个人,都如同这棵绯樱一样能够越过最困难的时光。

    三人分工,很快就把赠雅轩内部整理得紧紧有条,施妙染将东西厢房划分开来,东厢房展画,西厢房售卖字画等文人喜爱的东西,正屋则用于会客,后院则是几人工作的地方。

    虽然也不知道能搞成多大的阵仗,但施妙染十九年未曾有过任何欲望的内心,在看到焕然一新的赠雅轩后,竟升起了十分强烈的想法。

    或许早该如此。

    她在心里叹道,逃避换来的安稳终是幻影,只有自己身如磐石,才能无惧风霜雨雪。

    “咚咚——”

    大门被敲响的声音打断了施妙染的遐思,她高声回道:“来了!”

    在屋内整理的落笔和着墨听到声音也赶忙出来,三人对视一眼,都不知晓到底是谁这么早会上门。

    落笔前去开了门,原是许舟意。

    只见她褪去一身艳丽,穿着素雅的襦裙,外披的斗篷也是朴素的藕粉色。她将一头秀发绾起,然后用一根玉簪固定,一张俏脸上未施粉黛,手里提着包袱,眼神戚戚。

    见三人差异地望向她,许舟意抿嘴,想要笑,但是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她向三人施了一礼,柔柔开口道:“妾……妾路过此处,听里间传来声响。想着,昨日之后还没正式向恩人道谢,就想着过来看看。”

    施妙染见许舟意这副打扮,知道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于是她迎向许舟意,拉着她的小臂,说道:“舟意姑娘哪里话,举手之劳罢了,快进来说话!”说罢,给着墨眨眨眼,又比了个喝的动作,着墨立马会意去了后院。

    谁知,许舟意并没有要进门的打算,她眼神歆羡地朝里看了看,摇摇头说:“舟意此次前来,是向恩人辞行。”

    落笔在一旁咋咋呼呼喊了一声:“什么!你要走!胭脂台又有新魁首啦?”

    施妙染朝落笔瞪了瞪眼,也不管许舟意愿不愿意,一把拉进她,又关上了房门。

    “不管什么事儿,先进来再说,”落了门,施妙染再度拉上许舟意的手问道,“可是昨天的事,掌柜的为难你?”

    许舟意泫然欲泣,哽咽着摇了摇头,说:“没有,是妾向掌柜的请辞……妾用全部身价换了自由身。”

    “全部身家!!!”因为被自家小姐瞪了一眼,所以落笔这次压抑着声音喊了出来。

    施妙染叹气,落笔这咋咋呼呼的性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

    “那你准备去哪儿?”施妙染柔声问着。

    “妾……妾打算回老宅,再重新找个营生。”很明显的谎话,许舟意明显是不愿意多说什么。

    这时着墨也端着红枣银耳羹过来了,施妙染接过碗,转手就递给了许舟意,“今早我们几人的吃食,剩下的,还请舟意姑娘不要介意。”

    许舟意捧着碗,豆大的泪珠不断下落,她颤抖地浅浅尝了一口。

    做法普通的红枣银耳羹,根本比不上自己在楼里时吃食的十一,但微甜又暖呼呼的口感,让许舟意心中突然升起莫大委屈。

    她将碗抱在胸口,“咚”一声,猛然一跪,一时间声泪俱下。

    “施老板!妾无处可去无以为报,还请施老板买下妾,余生妾愿意为奴为婢当牛做马报答施老板恩情!”

    她这一跪把三人吓了一跳,呆立了两秒,三人立马手忙脚乱地把人扶起来。

    “起来起来!”落笔力气大,手脚快,一把架住许舟意,把她拉扯起来。

    但是此时的许舟意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根本也使不上劲,三人齐心才把她带回主屋里坐着。

    “到底发生了何事?”施妙染揽着许舟意,才发现她穿得十分薄,本来就柔弱的身子骨,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激动的,抖如筛糠。

    “妾……妾不想再在胭脂台任人摆布,可赎了身便再没银两。如今家中也无他人……施老板,妾自小学习丹青,虽不及大家,但打个下手也不是问题。施老板能否买下妾,妾只求一口饭吃,有处落脚便是!”

    施妙染沉吟片刻,道:“我可买不起胭脂台的魁首舟意姑娘啊!”说完,她又一笑,“但赠雅轩刚好缺一个女画师,不知舟意姑娘可否愿意?”

    许舟意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够以画师的身份留在赠雅轩,一时间不知如何表情,只是呆呆道:“妾……可以成画师?”

    “‘妾’成不了,但你可以。”施妙染笑着纠正她,“成为画师之前,先改改称呼,什么妾不妾的?我还能成你夫婿不成?”

    听到施妙染的俏皮话,许舟意破涕一笑,就连一向沉稳的着墨也被逗乐,落笔更是不顾形象,甚至开口叫许舟意施家娘子。

    ……

    许舟意就此在赠雅轩住下,收留许舟意,一方面是怜惜美人落难,另一方面有了许舟意的助力,赠雅轩的生意或许真能不断向好。

    施妙染见过许舟意的字画,她虽年纪不大,但笔力深厚,画作自然灵动,非多年勤加练习不可得,再联想她落入烟花之地之前的身份,施妙染只觉命运叵测。

    四人商议着,要把赠雅轩来年的开张搞得大张旗鼓,着墨再一次主动花钱,在城隍庙里算了一黄道吉日请了各路神仙保佑,决定在就在年前开了张,顺带着还能买点儿对联字画,涨涨收入。

    “不如开业那日搞个彩头?”落笔突然提议,她想起之前在街上,看到画糖画的艺人,用一个带着指针的转盘,供客人们转动,最后指针停在哪里,他就照着那个图,画一个糖画给客人,“咱年前开了业,给上门买字画对联的客人一次摸彩的机会,也算是过年了讨个吉利!”

    “唔……”施妙染点了点头,“这是个揽客的好主意,但是彩头如何准备让中签和没中的客人都满意呢?”

    “不如这样,中签的客人有礼物,没中的客人给下次折价的机会。这样,无论怎么讲都得了好。”着墨倒也是不放过每一个赚钱的好机会。

    “那礼物……”方式有了,可礼物怎么做显得又别致有新意,还能让客人下次来时愿意为此花钱呢?

    一旁一直未作声的许舟意开了口:“妾……不,我倒是想到家乡的一种风俗,逢年过节,大家会把写满字的纸条挂在树上,祈祷风能把他们的祈求带给神明。”

    “但是那些字条十分朴素,我们可以做成像风月笺一样的信笺,再穿孔,系上红绳,配上几句吉祥话,然后告诉客人们,将这个信笺挂在树上,寓意除夕过后,春就来了,福气也来了。”

    见三人都认真地听着,本来不太自信地许舟意又继续说道:“风月笺,本就不是胭脂台的原创……我们画得再精致些,一部分用于出售,一部分用于客人摸彩所得。造价不贵,又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诸位,意下如何?”

    施妙染听罢,连连说好,“我同意!又美又雅又新鲜!”

    “重点是便宜。”着墨也赞同地说。

    “那我们就先做一些,挂院儿里那棵绯樱上!等客人一进来,看到的就不是破败枯枝!而是挂满信笺的福树!”落笔也很激动,甚至想马上就行动将信笺挂满枝丫。

    “而且,这信笺不止春节能做!一年四季,咱都能找个由头赚他一笔。”着墨道。

    “有想好取名吗?”施妙染听着大家讨论,突然想起这回事,于是望向许舟意。

    “我想,就叫春信笺吧。”许舟意解释,“寓意就是春来了。”